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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剑修[穿书]-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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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安刚想争辩,想了想,又忍下了,反倒赔着三分笑道:“是!娘说的是!来,尝尝今儿个厨子做的这素丸子味道怎么样!”
他说着筷子夹起一枚豆腐皮做的素肉丸,放到张老夫人碗里,随即又热情洋溢地介绍道:“还有,这碟是素鸭。娘,你瞧瞧!这鸭嘴、这鸭翅膀,做的多精巧呀!”
张老夫人眼皮都懒得抬,没好气地道:“整天在这挖空心思,白糟蹋粮食!这都是从前皇上御膳房里的人吧?”
张承安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这些人你都敢抢来!啊?你这是想自个儿坐龙椅呢!”
“娘,这不是上赶着嘛!”张承安嘿嘿赔笑。“泼天富贵送到手里头,总没往外推的道理。你说是不是,娘?”
“我说不是!”
张老夫人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板起脸训斥道:“狗娃儿,如今娘说的话,你还会听吗?”
原来张承安乳名叫狗娃儿!苏十三替张老夫人捶肩的手微微一顿,垂下眼皮,拼命忍住笑。
张承安敏锐地看了眼苏十三,眉毛皱成一团。“娘,有外人在……”
“你还怕羞?你还知道‘羞’字怎么写?”
张老夫人声音拔高,冷笑道:“我看着你就来气!你说说你,啊?”
“娘啊,”张承安见老夫人又要开启训儿模式,忙转移话题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玫瑰不行吗?我已经将她撵走了。你瞧瞧,今儿这孩子唱的怎么样?”
“唱的倒是挺好……”张老夫人转头看了一眼苏十三,脸上立刻染了几分笑意。“年岁也小!哟!可人孩子那牡丹亭里的杜丽娘唱的可真好!倒真的是有那个神态,有那个味道!干干净净的,我这一瞧着就舒坦。”
“和当年外公家看到的差不离吧?”
张老夫人沉思片刻道:“还真是!就连口音都相似。”
苏十三忙低下头,假意做出害臊的样子。
“……听这孩子唱戏,倒有些像当年在江南做姑娘那会儿。”张老夫人神色悠然,唇角微微含了点笑意。
“娘你当真觉着好?”
张承安喜出望外,收回视线,立刻转头道:“那这么着,反正她也没地儿可去,就留在这里陪着娘好吧?”
“那也得人家小姑娘愿意!”
“我愿意的!”苏十三忙见缝插针地接话。“能伺候老夫人,是我的福气呢!”
“呦,这小嘴儿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张老夫人笑。
苏十三也抿嘴笑,两只小拳头啪。啪地在张老夫人肩头轻敲。
张承安突然间若有所思,看了眼苏十三。
一顿饭吃完,等张老夫人重新回佛堂后,张承安悄悄将苏十三拎到一边。
“你这小妮子,可别跟老子耍滑头!说实话,是不是白公馆送你来做人情的,好让我放了他们父子两个?”
张承安脸色放下来,浓眉虎目,显得格外凶相。
苏十三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的眼儿弯弯,明媚如二月春风拂过麦地。“爷,那您肯放人吗?”
“呸!胆子不小!”
张承安说着哗啦一下从腰间皮带扣里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苏十三,冷笑道:“绕这么大个圈子,来糊弄老子?”
苏十三忙扑通一声跪地,低头道:“爷,您先消消气儿!别气坏了身子。”
“你想求我放了你们家老爷?”
“不,是咱家少爷!我想替少爷找爷求个情……”
“你家少爷?”
张承安用。枪。口挑起苏十三下巴,冷笑了一声。“你家少爷是谁,今年多大?”
“回爷的话,少爷名叫白敏毓,今年十三岁。前几天上学的时候,少爷和洪家小少爷打了一架,回头就让爷给抓到牢里去了。”
“噢,是那个小子!”
张承安终于想起来玫瑰和他咬耳朵告状的时候,主要就是想杀了俩小子。不过玫瑰没能讨得他老娘欢心,她这状,还没过堂就先哑了一半。再者,他主要是缺钱,又不是非得杀人。——杀头也轮不着一个不成事儿的13岁小毛孩儿!
他斜着眼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十三,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龇牙笑了一声。“你这小丫头片子,也不过就和我家闺女差不多年纪,居然就懂得想人了!”
苏十三抬头快速溜了他一眼,一脸茫然。“啊?”
张承安将枪收起,重新别入腰间,用穿着军靴的脚踢了踢苏十三。“起来吧,别跪着了!”
苏十三忙爬起来,见张承安抬脚就往外走,小跑着跟在后头。“爷,那我家少爷?”
“放了,放了!多大个事儿!”
张承安笑着回头乜了眼苏十三。“怎么着,如果不放人,你还能跟爷急眼?”
“我哪敢呐,”苏十三低头赔着笑道:“爷就是这京城的天!我这不是没法子,到爷府上来撞一下金钟嘛!是我娘教的,宁撞金钟一下,不敲破锣千响。”
“有点本事啊!说话一套一套的。”
张承安这时已快走到王府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苏十三,沉吟道:“这么着吧,你就留在这府里头,哄老太太高兴了,爷不白亏你的!回头就把你家少爷给放了,这回总成了吧?别跟着了,回去!”
“白家的事儿?”
“你到底是求爷把白家全给放了,还是说,就只为求你家少爷一人?”
张承安扭头看苏十三,手扣在枪。套上,目光阴沉。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拔。枪。杀了他。
“……我家少爷。”苏十三咽了口唾沫。
“那不就成了!”
“可是老爷待我也不薄,爷您能不能开开恩?”
张承安大手一挥,不耐烦地皱眉道:“做人别太贪心!得了,你赶紧回去吧!伺候老太太去!”
张承安说完,大步走出门外。门口一排兵扛枪在黑夜长街中静立,见到张承安出来,立即整队跟上。
苏十三没法,只得站在王府门口怔怔地看着张承安带着上百号亲卫匆匆走了。
*
第二天,苏十三陪张老夫人吃过午饭,就趴在窗下弯腰撅屁股地给老太太找前几天掉在地上的银针。窗外突然啾啾两声,随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苏十三抬头,却是昨日领他来王府的那兵,遥遥地探出个脑袋,朝苏十三勾了勾手指。
苏十三一眼瞅见,忙爬起来跟张老夫人道:“老太太,我出去一下!”
张老夫人从书卷中抬起头,透过半开的窗子看见那大兵,眉眼微动,冷笑了一声。
那大兵忙缩回脑袋站直了,毕恭毕敬,啪!朝张老夫人行了个军礼。“老夫人好!”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没吱声。
苏十三尴尬地揉了揉鼻尖,沿着门槛溜出来。两人避到角落里嘀咕了几句。那大兵告诉他,爷已经把白家那位少爷放出来了,让苏十三得空去接。
大郎出来了?!
苏十三忙找张老夫人告了个假,衣裳也来不及换,慌慌张张地,跟着那兵来到巡抚大牢门口。
两个扛。枪。大兵站在门口闲磕牙,其中一个歪戴帽檐,朝这边看了眼。带苏十三来的兵和他们说了声,歪帽子便让他们往右边小门去找。
苏十三低头跑的飞快。到了小门那里,青柳大郎一身白衬衫黑裤,领口揉的皱巴巴的,正低着头不知想什么。几天不见,青柳大郎周身气场都像是变了。
形容落拓,嘴里嚼着根半枯的干草,碎发遮住了那双深黑色的眼。
“大少!”
青柳大郎一愣,抬头看见是苏十三,原本冰寒的脸立刻绽出笑容。

第99章 海上旧影(折子戏)12

“大郎!”
苏十三望着青柳大郎痴痴地笑。秋光微淡,落在青柳大郎的黑发上,落入苏十三眼底。“我来接你!”
他快步冲上前,去握青柳大郎的手。
青柳大郎却微侧过身,将手缩回半寸,淡淡地道:“接我去哪里?白公馆早封了。”
“大郎?”
苏十三小小声地唤了一句,尴尬地缩回手,黑白分明的鹿眼中满是茫然。不知道青柳大郎怎地就变了。
青柳大郎吐出嘴里嚼烂了的干草根,看了眼苏十三,低下头道:“他们就只放了我一人。”
苏十三一愣,强行扳过青柳大郎的肩头,两人四目相对。从前他们对视时,大郎总会忍不住笑,笑的三分温暖二分傻缺一分痞气。但这次,苏十三却从青柳大郎眼中见到了久违的漠然。那双漆黑的眼,一旦暗下来,比夜更黑。
青柳大郎不动声色地推开苏十三的手,拍了拍身上的浮灰。语声漠然。“走吧!”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市上,一路上青柳大郎都不说话,苏十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一直走到往莆田高中的路上,拐到一个僻静巷子的死角,青柳大郎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苏十三。“宝贝儿?”
“大郎,你说!”
苏十三忙跟上,小声地应了一声。
“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将我救出来的?”
苏十三眼珠子一转,睫毛扑闪了两下。
“别骗我!”
青柳大郎猛地按住苏十三肩头,盯着他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去了那人府上,给他唱戏?”
对着这样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苏十三没法撒谎。他只得咽了口唾沫,扬起脸,认认真真地看着青柳大郎回答道:“是!”
青柳大郎放下手,转身就要走。
“这样你就不理我了吗?”
青柳大郎背对着苏十三站定,脊背笔直,如一杆标枪。
苏十三在后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是我有什么法子?如果不将你捞出来,你若是死在牢里,你叫我怎么办?”
“你……”
青柳大郎欲言又止,随后慢慢回过头。漆黑的瞳仁内一点表情都没。他就那样逆光站着,像是站在暗黑的血渊底部,看着他毕生所求唯一的光亮。
“宝贝儿,你与吾说句实话!你究竟,把吾当做什么?”
苏十三茫然地看向他,捏紧拳头,眼眶内泪花隐现。
青柳大郎又淡淡地道:“我若死在此处,是不是就不能带你回剑阁去见灵拂?”
“当然也有这一层……”
“果然如此!”
青柳大郎苦笑着闭了闭眼,不知为何整个人像是一瞬间颓了半截,连脊梁骨都松垮下去。然后他抬起脚,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十三跟在后头跑,起先还能看见那个白衬衫黑裤的背影。但是出了巷子口,青柳大郎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苏十三跑到街市,只见稀稀拉拉的行人,来来回回地走,有说有笑的。然而一切声音与温度,却突然自苏十三的生命中消失。他听不见,也看不清。
他抬起眼,茫然四顾。人潮汹涌,人来人往。可是那条龙却突然不见了。
“大少!白大少!”
在人群眼皮子底下,苏十三不敢喊出大郎的名字,只得双手握成喇叭状,焦急地在人群中呼喊。
青柳大郎将背靠在门板上,从一处窄门后凝视苏十三在人群中仓皇奔走。苏十三找了很久,他也看了很久。
最后突然抿紧唇,低头沉默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
白总管丢了苏十三,回头又莫名其妙接到喜报,说是自家少爷放出来了。可是等他赶去巡抚大牢门前接人时,守门的大兵却告诉他,白家少爷早叫人接走了。
“是谁接走的?”
那歪帽子大兵斜斜看了他一眼。“不就是你们府上的丫头!那个丫头唱戏挺好,老夫人挺欢喜,特地打发人带她来接的。”
白总管微一沉吟,联想到那夜在油灯下见到苏十三给他看的那张拜帖,猜测许是苏十三又扮作小姑娘模样,梳着那两条马鬃做的麻花辫儿,私下里溜去找了那位张爷。
真是好大的狗胆!
但是,也真他娘的管用!
白总管慌慌张张地辞了那大兵,又不敢去张承安府上找人,只得打发从冀城跟着他来的一个小子逐个去白家各洋行铺子寻人。又让阿四开车去白公馆附近张一眼,看少爷是否有回去。
阿四匆匆出去,与白总管两人分头去了白家在京城的54间商铺。五十四家里头,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家还开着门,其他的都只留下一个掌柜的守店,其他人都打发回家了。各家铺子都说没见到少爷回来。
白总管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少爷究竟跑哪儿去了。
*
三天后,风声越发的紧张起来。张承安放了青柳大郎,却反倒对白家下了狠手。京城白家最后的十间铺子也贴上封条,扛枪的大兵们围了铺子,将所有值钱东西都搬走了。
又过了七日,苏十三正心神不宁地在王府内擦拭博古通今架子的花瓶,突然听到外头有大兵与张承安说话。两人边走边说,已是走到廊前。
“爷,白家那事儿办妥了!”
“银票都收齐了?”
“回爷的话,所有的铺子都封了,里头的货,但凡有值钱的都叫兄弟们扛回来了。”
“这种经商人家最是滑头!老子刚进驻京城的时候,想找家乡绅商会牵头出钞票,没一个肯干!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那还用说!现在肯定早悔断肠子了!”
张承安听后哈哈大笑,笑声穿堂入室,径直刺入苏十三耳膜。苏十三小心抱着花瓶,自多宝格缝隙朝外张望。
“那白家主事的那人怎么办?”副官凑到张承安眼皮子底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白秀山?”张承安挑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杀了吧!”
“是!”副官忙应了。
张承安挑眉笑了笑,拔脚就往佛堂后头去找张老夫人。
苏十三瞧的真切,忍不住手一抖,啪嗒一声,将一尊足有三百年的白瓷薄胎花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
那头白总管也看到了贴在大街上的诛杀令,一共三位当地有名的富商,白秀山的名字赫然也在上头。
白总管两眼一黑,要不是旁边小伙子手快扶住,险些当街栽倒在地。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所住的客栈,呆呆的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阿四回来,他才恍然地动了动眼珠。
“白总管,你没事儿吧?”阿四站在门口,声音紧绷,像在嗓子里藏了把弓。箭。紧张而又压抑。
“……咱把少爷丢了,如今老爷又快没了!”白总管表情愣愣的,似哭似笑。“白家这是遭了什么事儿啊!”
“白总管?”
“啊!我没事!”白总管挥挥手,随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要么,咱回趟冀城,把族里的人都叫出来,想个法子?”
“总管您和我说话?”
阿四回头,神色有些慌乱。“我,我就一开车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顿了顿,又迟迟艾艾地走上前。“今儿个都二十六了,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您看?”
白总管看着伸到他面前的一双手,沿着那双手缓慢地视线上移,见阿四肩后背着个包袱,手里还提着个藤条箱子。他猛然一惊,问道:“阿四你要到哪里去?”
“这不,这不白家要垮了吗?我老家原本就在冀城,再说了,冀城的家当都叫您变卖了拿来京城救老爷和少爷。如今老爷要砍头了,少爷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要么,咱们也散伙得了?您回您的乡下养老,我也回去另外寻个差事……”
“散个屁的伙!”
白总管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阿四鼻尖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爷出事儿,你撒丫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人走茶凉嘛,这也怨不得我啊!”
阿四没讨到钱,还被臭骂了一顿,不高兴地摔门走了。
白总管怔怔地看着客栈内空无一人的厢房,又想到这两天张承安几乎将白家在京城的基业连根拔起,就连白公馆都贴了封条……如今老爷若是再没了,少爷又找不着,他一个老人家该何去何从?
想不到替白家卖了20年的命,白家居然说垮就垮!船沉了,他连个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他越想越恨,陡然间想到苏十三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恨不能时光倒流,再回到少爷将那头小野狐狸精领回家门的那天,冲上去,把苏十三那双招人恨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
秋风凉,雁南飞,入夜水成霜。
霜降过后,白秀山终于被推向了菜市口。
苏十三躲在人群里头,踮起脚尖朝外张望。囚车上的白秀山看起来像是突然老了二十岁,满头白发苍苍,竟是在牢中白了头。
“如今这杀人呢,是用刀砍头,还是吃枪子啊?”
人群中有闲汉在那磕牙。
“吃枪子吧?这位爷最爱耍枪了。”
苏十三听了这些闲话,只觉得一阵锥心般的疼。
他悄悄溜出来,一路跟在囚车后头跑,眼角四处张望,总指望着青柳大郎能现身。这毕竟是他现世的父亲,若是大郎同志没走远,可能还会来见白秀山最后一面。
他东张西顾,脚下冷不丁叫人一绊。
“哎哟——!”
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突然一双胳膊从将他拦腰抱住。
苏十三刚要把那人往外推,一抬头,只见到半片压的低低的檐帽,随后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跟我走!”
苏十三忙忙地拽住他,也不吱声,跟着他一直走出人群,到了僻静的地方。
苏十三抬起头。
“大郎,这些天你去哪儿啦?”

第100章 海上旧影(折子戏)13

青柳大郎停下脚步,回过头,不声不响地看着苏十三。
“大郎?”
青柳大郎眉眼微抬,随后淡淡地笑了一声。“宝贝儿!”
两人只隔了七八天没见,但是对苏十三来讲,眼前的青柳大郎却极陌生。陌生的,他三辈子都没见过。
他心下有些慌。
“大郎你究竟怎么了?你想做什么,你同我说,我这次都听你的!”
“不需如此,”青柳大郎垂下眼皮,口吻极淡。“这些天我想过了,眼下在此间小世界,局势未明,你我皆身为凡人,生老病死,脆弱的很……”
“你说这些做什么?”苏十三皱眉打断他。“哪怕完不成任务,我也是要同你在一起的!”
青柳大郎眼睛亮了亮,像是在暗黑不见天日的夜里突然亮起了两盏灯。
那两盏灯幽幽地自长街尽头飘过来,又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倘若我要去劫法场?”
“那我与你开车!”
苏十三撸起袖子,将马鬃做的麻花辫往身后甩了甩。“总之呢,你做什么,这次须不得丢下我!”
“好!”
青柳大郎一把拽起苏十三的手,压低声音道:“白总管带来些人手,就在城隍庙后头等着。到时候只要枪声一响,乱起来,你拉了白秀山就往城隍庙去。”
顿了顿,对上苏十三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又迟疑道:“沿着法场后头就是城隍庙,你认得路吧?”
苏十三眨了眨眼。“谁会鸣。枪?”
“这个你就不需管了!”
话一说通,青柳大郎再次热切起来。他从鼓鼓囊囊的胸。前掏出一叠子东西,抖落开,赫然是一件黑色连帽斗篷。
青柳大郎将斗篷披在苏十三身上,将他兜头彻脸裹住,然后猛然攥住苏十三的手心。
“宝贝儿,待会儿你记得带着父亲拼命跑!千万别让他们捉住!”
“那你呢?”
“我随后就来!”
“好!”
青柳大郎匆匆拽着苏十三就往外走。少年人掌心绵软,细密地出了一层汗,却是温热的。像是一颗突然间破土而出的种子,充满了希望的热。
*
两人一路夺命狂奔至菜市口。行刑台上方,副官已经念完了冗长的判决词,随即单手指天,肃声道:“执行!”
“是!”
旁边两个扛着枪的小兵啪一声站直,行了个礼,脚步声铎铎,往白秀山跪地的行刑台走来。说时迟,那时快,苏十三只觉得手上一空,抬头看,青柳大郎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嘭一声枪响!子弹却是朝天放的。天空中炸开大蓬硫磺烟。
菜市口中心围观的人群纷纷呛咳连声,揉着眼睛,只看见骤然间天色昏黑。行刑台下头乱哄哄的,有人挥舞胳膊叫嚷起来。
“不好啦!有人开。枪啦!”
“快跑!”
“有人来劫法场啦!”
扛枪的兵纷纷从肩头取下长。枪,拉开栓子,警惕地朝人群中望来。
苏十三也顾不得到底是谁在那儿放。枪了,慌张地推开人群,拼命朝行刑台钻。他生的瘦小,从人群缝里只见到无数双奔跑的腿与脚丫子,还有穿着绑腿的兵。
苏十三终于成功地挤进去,冲向跪在地上的白秀山。
白秀山叫人双手绑在后头,脖子上套着绳索,踉跄地转过身来。
“你是谁?”
“老爷,是我!”
在混乱中苏十三的假麻花辫儿不知叫人踩到哪里去了,露出原本的黑色短发,秀眉圆眼,披着件及地的黑色连帽斗篷。
白秀山愣了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没工夫跟你解释,快跟我走!”
苏十三说着拖起白秀山就往城隍庙跑。幸好白秀山脚上却没挂镣铐,这一路奔跑,跑的气喘吁吁,也不过三五分钟就躲到了人群后头。后面一大片脚步声,不时有零碎的枪响。
苏十三边跑边解开斗篷,连兜帽一起罩住白秀山,引着他匆匆地穿越人群。脚步一拐就入了城隍庙后头。
“快!快来这边!”
白总管站在车前,慌张地朝他们招手。
苏十三气喘吁吁,压着白秀山就钻入汽车后座。司机踩下油门,汽车一路夺路而逃。
“还有大少没来!”苏十三忙趴住车窗大叫一声。
“大少叫我咱们去码头等他!”白总管在前排回头,扭头看了眼,愣了愣。“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苏十三没好气地叫了一声,眼睛依然牢牢盯着窗外。望眼欲穿。
车子行了大约十分钟后,后头再也没有追兵,也听不见枪响。他们不敢张扬,到了码头,三人在车内又换了一身行头儿。
白总管埋头替白秀山解绳索,这锁扣的大兵许是打渔的出身,反手打的渔夫扣十分难解。白总管忙的满头大汗。司机放下他们后,则开车就往方向相反的闹市奔去。
白秀山压低声音道:“毓儿怎地还不来?”
苏十三也着急。“别是叫人捉住了吧?”
“呸呸呸!你这张乌鸦嘴!”白总管张口要骂,念在这次苏十三出力的份上,到底忍下去了。
“有多少人跟着大少?”苏十三扭头问白总管。
“咳!哪有什么人手!就是原先京郊那帮子土匪,临时花钱雇来的。说是有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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