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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白雪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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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道君无奈叹道:“事已至此,你……”他看着师弟,又不忍再说,只点头道,“去吧。”


被紫宸道君以仙罩笼住的这片华光殿废墟内,浓重的魔气仍未散去,长垣走入片刻,便发现身侧的少微剑光芒逐渐大盛,到最后竟是发出了龙吟般的鸣声。他一手抚在剑柄上,感觉到这把神兵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往常遇到寻常妖魔时,这把剑都从未有过如此反应。他隐隐察觉这件诛魔利器散发出的凛冽杀意,心中不觉有些焦躁起来,只能强自按捺住,而后衣袖一拂,以无形之气将镜宫的断壁残垣托起,慢慢走了进去。
镜宫内皆是以光明石堆砌而建,这光明石是太阳之石,据传是这世上至明至亮之物,被仙法打磨得光滑如镜,久坐在这光明石所制的镜宫中,心魔便会无处遁形,清晰地被映照在石镜上。此刻这些洁白的光明石都碎裂成无数块,七零八落散在地上,长垣俯下身捡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块,默念了几句法诀,只见淡淡光华中,那明镜般的石面上渐渐倒映出一片模糊景象。



长垣回到琼华殿时,已是掌灯时分,他步履沉重地踩过一地微光闪烁的莹草,缓缓走到殿门外,而后抬手按在雕花殿门上,微微一顿,才猛然推开。
昭炎正候在殿中,听见推门声惶然抬起头,很有些惊慌地向他迎来:“师父。”
长垣看了他一眼,并不做声,昭炎揣摩不透他的喜怒,一时愈发无措,又低低喊了一声:“师父。”
长垣直直向他身边走过,而后矮身坐在平日那张坐榻上,面色清冷如冰。
昭炎追着他来到坐榻边,却不敢坐,只忐忑地蹲在他脚边,仰起脸道:“师父是因为我毁了华光殿的事恼火么?我……我知道那座殿宇十分贵重,只是那时一心想着要抵御心魔,却未能控制住自身的法力,所以才……”
长垣听了这句,唇角微抬,却是露出个近乎讥讽的笑意,他转而看向徒弟,目光深邃,直接望进了那双深红的瞳孔,低低道:“原来你是为了抵御心魔,所以才毁了华光殿,昭炎,你倒说说,你那心魔究竟是什么?”
昭炎原本还想辩解,听了这句,忽而便张口结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敢与长垣对视,只仓皇地转开了目光。
长垣却不许他逃避,一手抓住他后脑勺,迫使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颤声道:“你的心魔,是为师么?”
一瞬间,昭炎脸上血色尽褪,颤抖着道:“师……师父……”
长垣衣袖一拂,将他推开,恨声道:“你怎么还敢叫我师父!”

他方才以仙法重复光明石上曾映出的心魔景象,起先看到的是一处眼熟的青翠山谷,正是前些时候他与昭炎所去过的南华谷。一看见这山谷,还有谷底的那面潭水,他便已隐约觉得不妥,再之后却看那潭水边的青石上果然有两条人影正在翻云覆雨。他乍一见到这番景象,心中便已暗自气恼,只恨徒弟定力不够,果然受了凡间□□引诱,生出这些淫邪之念。谁料再仔细看去,却发现那青石上根本不是原先所见的书生与水妖,上头那个红发红瞳,眉眼锋利,竟是昭炎自己。而他身下那人一头墨色长发蜿蜒到地,身上的白色衣袍已被解开大半,面上情潮涌动,看起来极是陌生。长垣咬牙看了许久,看那景象中的两人情热如火,颠倒纠缠,他心中却是越来越冷,冷得他手心都是一片冰凉。自始至终,他都不敢相信,那幅昭示着徒弟心底隐欲的画面中,被昭炎压在身下的那个人竟是自己。

一回想到此处,他心中又是气恼,又是羞惭,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心绪,一时搅得他心乱如麻,只兀自咬了唇不肯说话。
昭炎看他如此,料得他多半已窥见了自己在镜宫被光明石映出的心魔景象,不由愈发慌乱,膝行上前抱住了长垣的腿,连声道:“师父,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长垣还要再推他,谁知对方抱得很紧,竟是甩脱不掉,他虽是气恼,却也没有重话可讲,只是翻来覆去道:“你怎么敢……怎么敢……”
昭炎听他声音颤得厉害,知道他是气得狠了,只好低头紧紧抱着他膝盖,心底却又委屈:“师父,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每天都在想师父,想得心里像被火烧着一样,又热又烫。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根本就忍不住,”他声音沉沉,将脸埋在长垣膝上磨蹭,“我想一直闻着师父的气息,抱着师父……”
长垣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愈发恼火,脸上也不由自主莫名发烫,咬牙骂道:“你这逆徒!”一面骂一面抬手化出法障,就要隔开对方的纠缠。
谁知昭炎却又在此时抬起头来,周遭烈焰汹涌,顷刻间将他面前的法障吞噬了去。他自己还浑然不觉一般,只是怔怔望着长垣,又抬起手去摸长垣的面颊,低低道:“师父,我好想这样肆无忌惮地摸你,亲你,像是那凡人和那水妖所做的一样,将你抱在怀中,将你……”
他说到这里时,已经慢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向长垣逼近,暗红瞳孔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动。长垣此时已顾不上气恼,只觉得他这模样十分危险,不由微微心惊,抬了手便要施法制住他,谁料手腕却被他紧紧捏住。昭炎的手心极热,手劲也大,像是全然丧失了理智一般紧紧捏着他的手,而后俯身下来,竟攫住了他的双唇。
长垣一时惊怒至极,却被他牢牢制住,竟闪躲不开,只觉对方唇舌滚烫,狠狠碾压着他的,辗转反复厮磨着他的双唇,而后还撬开他唇瓣,侵入到他口中。他还从未经过如此亲密之事,只觉对方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勉强睁开眼来,却发现昭炎发冠不知何时散了开来,此刻那头红发凌乱垂落,背后赤焰灼灼,已是魔气昭然。
他看了这般景象,愈发惊惧,只道他要化出魔身,不由用力挣扎起来。昭炎正吻得快意,哪里肯让他挣脱,又加大了力气将他桎梏住,同时翻来覆去撩拨他的唇舌。
长垣未曾想过有一天竟会被徒儿如此轻辱,又想起师兄确实说过魔性恣肆,极难掌控,而自己先前却还一门心思想为这徒弟开脱。他想到此处,心头又苦又气,一横心便向对方舌头上咬去。
昭炎正是情动,蓦地被他咬了舌尖,惊痛之下倒恢复了片刻神智,赶忙放开他双唇,模糊地道:“师父……”
他话音未落,已被一巴掌扇在脸上,他匆匆退开几步,正要说话,却见眼前蓦地闪过一抹寒芒,却是那柄少微剑的剑尖直指向他眉间。
长垣握剑的手微微发颤,咬着牙道:“师兄说的没错,我果然应该杀了你。”
昭炎瞪大眼睛,像是惊讶至极:“师父……要杀我?”他惶惶然跪了下去,“我方才冒犯师父,是我不对,可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不知道?”长垣嘴角抽动了两下,露出个难看的笑容,“难道你还没发现自己是个魔物,你做出这些事,不过是魔之本性,难以自制罢了。”
昭炎一时懵了,茫茫然望向自己:“我怎会是魔……师父不是说,是在云梦泽捡到我的,我本该是云梦泽水族才是。”
长垣喉间像是被哽住了,半晌才低低道:“是我看错了,你确实是魔,这仙界容不下的魔。”
昭炎听了这句话,又看向眉间那闪烁着淡蓝光芒的少微剑,他早知师父这柄佩剑是诛魔利器,却未曾想自己有一日会被诛于这把剑下。此刻想来,竟是十分可笑,他兀自笑了两声,声音低哑地道:“所以,师父现在果真要杀我?”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他说着,又向前膝行一步,那剑尖直抵上了他的眉心,剑气锋利,他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看着长垣,又重复问道:“因为我是魔,所以师父要杀我?”
长垣握剑的手不由自主轻颤起来,咬了咬牙才道:“你便不是魔,方才做出这等……这等欺师犯上的事来,我也不能饶你。”
昭炎面色凄然:“可师父不是说过,喜欢一个人时,便忍不住想与他缠绵缱绻,我……我只是喜欢师父,也是错么?”
长垣听了这句,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立时便喝道:“胡说八道,你我是师徒,你不顾忌灵台仙规,也需顾忌伦常,怎敢对为师生出这些妄念!”
昭炎直直望着他:“我不懂什么仙规,也不想管什么伦常,我心里从来只知道师父,若是师父容不下我,那杀了我便是!”他说着,下巴一扬,竟把颈项递到了剑锋上。
长垣一惊,没来得及收回长剑,手中剑锋顷刻间便在昭炎颈项上落下一条血痕,那少微剑似乎被他血中魔气所激,骤然光芒大盛,再次发出剑鸣之声。长垣却听不见,只怔怔看着徒弟颈上鲜血,双手微微颤抖,像是连剑都握不住了。
昭炎察觉到他的颤抖,眸中亮了一亮,也不管颈上的少微剑,又要向他逼近。眼见他的鲜血从剑刃上蜿蜒流下,长垣再也无法僵持,将手一撤,重重把少微剑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昭炎纵身扑来,一把将他抱住,很欣喜地道:“师父舍不得杀我,是不是?”
长垣望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脖子上的伤口,只见他颈间血珠不断涌出,滴滴滚落在自己的衣襟上,一时又是怜惜又是茫然,心乱如麻,竟无所适从。过了许久,终于颓然垂下头道:“是,我杀不了你。”
昭炎听了这句,愈发高兴,将脸埋在他胸前,又道:“我就知道师父心里在乎我,不管我是什么,师父总不会杀我的。”
长垣又沉默了许久,忽而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几分,冷声道:“我不杀你,却也不能饶你。我现下罚你去雪顶溶洞禁闭思过,你可有话说?”
昭炎微微一愣,他自是知道雪顶溶洞在不周山脉的偏远之地,远离七十二殿,乃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孤峰之上。那里终年冰雪不化,严寒至极,只有犯下极大罪过的灵台弟子会被送到此处思过。他对那孤寒之地并不畏惧,只是不想离开长垣身边,但若是不肯领罚,料得长垣又要着恼,只得垂头问道:“师父罚我去雪顶溶洞思过,我去便是,只是不知要去多久?”
长垣却不肯答他的话,看着他头顶低低问道:“昭炎,我只问你,肯不肯听为师的话?”
昭炎慌忙抬起脸,满心诚挚地望着他眼睛道:“我当然听师父的话。”
长垣眸色深沉,十分复杂地看着他道:“那你答应我,要乖乖待在雪顶溶洞中,时时默念我素日教你的道法经文,千万不可化出魔身。等到……”他说到此处,目光忽而闪烁了一下,又情不自禁去抚摸徒弟的头发,拈了一缕火红发丝在指间摩挲良久,才又道,“等到时机合适,为师自会去接你回来。”
昭炎看他眉宇间满是怅然之色,像是为自己忧心不已,心中忽而也涌出酸楚之意,抓着长垣的衣襟不肯放手。
长垣又在他头上摸了摸,再次问道:“你应不应我?”
昭炎极是贪恋他抚摸自己头顶的温暖,对他更是不舍至极,犹豫了许久才低低道:“我答允师父便是。”
他说完这句,便见长垣猛然直起身来,向殿外微一拂袖,这间大殿的殿门立时大开,却见两队掌规弟子同时涌入,齐齐向长垣稽首道:“小师叔。”
长垣却不与他们见礼,只默然背过身去:“你们把他带走吧。”
昭炎原本以为他会把自己送到雪顶溶洞,谁知竟是交由掌规弟子发落,心里猛然一惊,不由对他喊道:“师父!”
长垣背对着他,淡淡摇头:“昭炎,希望你记住答应为师的话。”
昭炎心中一酸:“我记得,可是……可是师父为什么不肯回头看我。”
他问话时,一众掌规弟子已围了过来,拈起法阵将他困住,转眼就要把他带走。他却顾不上管这些人,只是望着长垣背影,哀求道:“师父,你回头看我一眼啊。”
长垣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站在那里,再也没有回过身来。


等到昭炎的喊声和掌规弟子们纷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缓缓滑坐到了地上,望着衣襟上那一串鲜红刺目的血珠,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他还记得那个红发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的依附感,可是此刻那里却像是空了一块似的。他已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战乱初起的夜晚,他独自一人站在月夜之下,既孤单又渺小。




其后百年,时光荏苒,便如流水匆匆。

一晃又是三月初三,到了西王母召开蟠桃盛会的日子,因长垣久不去赴宴,他的仙帖便如摆设一般被送至琼华殿的案前。帖上照例写着北辰九曜帝君谨启,他见这推不掉的名号已跟了自己数百年,不由微微苦笑,又提起笔墨写了一封回函,正想找个弟子送到西王母处,谁知刚走出殿前庭院,便看见一个淡青衣衫的人影。
他起先以为是允参又从西昆仑溜了回来,谁知对方转过身,才发现那是允商。
“小师叔。”允商衣袖微垂,向他行了礼。
他如今已长出了青年的轮廓,就连天庭诸仙也称他风姿出众,唤他“昆仑玉璧”。长垣与他却不似与允参那般相熟,此刻不知他为何前来,倒是有些诧异,拂袖指向殿内道:“有事便进殿说吧。”
允商乖觉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入琼华殿中,待长垣落了座,他才恭恭敬敬在下首坐下,低声问:“小师叔近日可好?”
长垣淡淡点头:“一切都好,”顿了顿,又问,“你特意来寻我,是有什么事么?”
允商迟疑片刻,低低道:“只是想来看望小师叔。”
长垣知道他与他那兄长性子不同,此话必然不是与自己调笑,想来是发自真心,却不知自己又有什么好值得看望的,不由愣了一愣。
允商看出他面有疑色,又轻轻叹了口气:“我瞧小师叔和从前变化很大呢。”
长垣不由挑起眉梢:“我们不过百年未见,我又有什么变化了?”
“小师叔从前就算是教训人的时候也都是笑笑的模样,看着又随和又亲近,我和哥哥都觉得小师叔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可是自从昭炎师弟被禁足在雪顶溶洞之后,小师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与我们常年难得见一面,也很少再笑了。”
长垣听得怔然,过了片刻才勉强笑道:“哪有此事,我不过是闲散惯了,喜欢在天界四处游逛,所以不常与你们照面而已。”
允商看着他唇角的淡薄笑意,心中感慨,却不再多说,只低声道:“我前些时候奉了师尊之命前往雪顶溶洞探望诸位看管弟子,小师叔可想知道一些昭炎师弟的近况么?”
长垣听了这句,不由立刻抬起脸来,却又不好显出太过急切的神色,略顿了顿才问:“他……怎么样了?”
“昭炎师弟被关在雪顶溶洞的最高层,每天的日月星辰皆从他头顶交汇而过,洞内既刺目又寒冷,并不是什么安逸的所在。”
长垣自是知道雪顶溶洞的最高层是何等严寒,想起徒弟命属火行,却要被困在这至寒之地,心中阵阵刺痛,面上却没有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精神倒还好,只是不愿意搭理别人,听看管弟子说,他总是一个人默坐在角落,似乎在思虑什么事情。”允商说到这,又看了长垣一眼,“我去时,他倒是主动与我搭话了,开口便是问小师叔原谅他没有,何时放他回去。”
长垣道:“你如何答他的?”
允商低了头:“我说小师叔也很记挂他,时候一到自然会去放他。”说完,又抬起眼来,看向长垣,“昭炎却笑了,说他知道,小师叔不会再去见他了。”
长垣听了这句,胸口巨震,颤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允商点头,又道:“我又劝了他很久,他却像是半句也没听进去,到最后竟是发怒般冲我叫嚷,说他已在这监牢中等了百年,谁也不会明白这百年对他来说有多难熬。”他叹了口气,“我看昭炎师弟魔性深重,似乎一时间难以磨除,难不成……当真要把他关上千万年才行么?”
长垣听得心中一沉,眸中漆黑一片,竟是忧色重重,一时忘了答话,过了半晌才低低道:“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允商见他似乎满腹心事,便也不好多做耽搁,只规矩地行了礼,而后告退离去。



允商离去之后,长垣独自在殿内默然坐了许久,直到一昼夜过去,他终是忍耐不住,起身走出了琼华殿,驾了云直往雪顶溶洞而去。
雪顶溶洞在一处孤峰之上,由下而上有洞穴八十一个,另有十来名看守弟子。长垣不欲让人知晓他前来探望徒弟,故而直落在那溶洞顶端,本想着与昭炎私见一面,只要见他平安便立刻离去。谁料他到达溶洞顶端时,却见整个洞穴像是被什么庞然巨物一把掀开了,周遭魔气冲天,那洞口仙晶寒铁所铸的栅栏被撕裂成两半,洞中更是空无一人,哪有昭炎的踪影。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一路寻了下去,却见这八十一洞中再无半点人影。直到走入溶洞底层,才发现十来名弟子皆倒在血泊之中,他急急化出金色光罩,笼在弟子们的身上,却是回天乏术。正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只听角落里有弟子□□一声,竟是被他救了回来。
那弟子虽悠悠醒转,却十分虚弱,低低向他唤了一声:“长垣星君。”而后又挣扎着道,“方才有一批魔头闯到此处,在这里大开杀戒,救出了洞顶那个红发魔物,快……快传信给紫宸道君。”
长垣顾不得应声,只是问道:“你可看清那些魔头是何等模样,他们又是从何处逃匿了去?”
那弟子用力闭了闭眼睛:“我只认得那个领头的,正是先前反下灵台的弟子昊元,他对灵台构造了如指掌,早带着那群魔头回到下界去了。”
长垣如遭雷击,又怕他再度晕厥,一手按在他胸前,源源不断输了仙力过去,同时急声问道:“那孽障为何来此,又是如何绑走了昭炎?”
那弟子嘴角鲜血仍在涌出,却冷冷笑了:“昭炎,是那个红发魔物的名字吧,他哪里是被绑走,分明是大摇大摆与那群魔头一起走的。”
长垣心绪大乱,立时便道:“此话当真?会不会是你在混乱中看错,或是有所误会,昭炎……昭炎怎么会愿意同他们一起走?”
那弟子似乎气愤之极,一面咳嗽一面强撑着道:“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他们中有个力大无穷的魔王,用巨斧劈开了洞顶,放出那红发魔物。我等师兄弟皆上前阻拦,却被那些魔头纷纷杀害,若不是……若不是师兄替我挡了一剑,我也早已……咳咳……”
他说话时咳嗽声愈发剧烈,长垣听着十分不对,而后却见他胳膊和腿上的伤口皆流出黑血,像是中了剧毒的征兆。他有心要阻拦对方说话,以免他耗尽仙气,谁知那弟子却紧紧抓了他的手:“快……快去灵台传信,魔界卷土重来,只怕将有一场灾劫。”说着,便再没了声息。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从雪顶溶洞回到灵台的路上,长垣始终浑浑噩噩,那看守弟子流出的鲜血还残留在他指间,粘腻微腥,他看出那弟子身上是被天罡剑所致的伤口,他亲手教授昊元的天罡剑。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只觉浑身的血都被冻僵了。
守在晨宫外的弟子远远看见他发丝凌乱,脚步踉跄的模样,都是一怔,待要询问,却听他先问道:“紫宸师兄在么?”
他声音清清冷冷,像是冰棱一般,与素日大不相同,弟子们虽心中疑惑,却也只好垂头答道:“回禀小师叔,师尊今日晨起便未出凌虚殿。”
长垣点了点头,转头向凌虚殿而去,这凌虚殿是紫宸道君素日歇息的殿宇,门外并无看守弟子。长垣进去时只见殿中光华缭绕,却是紫宸道君以仙石在整面墙壁上布出了一面卦图,似是正在演算什么要紧的事。这仙者所卜之卦乃是窥视天机之卦,过程极其繁复不说,还要耗损许多仙力,长垣已有数千年不曾见师兄卜算天机,谁知今日竟还动用了六十四卦,一时十分讶异,正犹豫着不知是否要出声打搅,却见紫宸道君衣袖一拂,已将那壁上的卦图挥去,而后转过头道:“你来了?”
长垣忙向他行礼道:“师兄,我因有急事禀报,这才贸然闯入。”
“急事?”紫宸道君冷冷看着他,“是指雪顶溶洞被魔族血洗之事么?”
长垣见他竟已知晓,不由微微一惊,很快又躬身下去:“此番闯入雪顶溶洞的诸魔是受我那孽徒昊元指引,他们……他们还带走了禁闭在洞顶的昭炎,只怕昭炎此刻,已化了魔身。”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微颤抖,“我这两个徒弟皆已入了魔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此来便是想要向师兄请罪。”
紫宸道君听完,却是双目微闭,冷声道:“倘若当日你不心慈手软,让我将那昭炎除去,又怎会节外生枝,此事确确实实是你的罪过。那昊元之事先前已让灵台蒙受天界诟病,现下又出了个昭炎,长垣师弟,我只问你,事已至此,你待要如何?”
长垣听他语气严厉,竟是前所未有,心下惭愧至极,俯首道:“请师兄准我下界去将那两个孽徒以及一众作乱的邪魔擒回灵台发落,待除去诸魔,我任凭师兄处置。”
紫宸道君神色极是不悦,摇头道:“你如今戴罪之身,我怎能轻易放你去往下界,便是天庭问起,我也不好交代。再者,你一连教出两名逆徒,带累灵台声名,连我也不知要如何处置你,为今之计,只怕还要去问师尊的意思。”
“师尊?”长垣见他忽然提起乾元祖师,倒是一惊,很快又道,“师尊早已隐居玉清境,那玉清境是天外之地,我们又要如何去寻他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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