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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没变成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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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枫树林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林中只有一片红,就连地上,都被红色的枫叶覆盖,踩上去软软的。
纪燃栖在枫树枝头等梁星野,唇红齿白的少年在这样一片颜色背景下,显得越发耀眼了起来,眉宇之间,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神采,纪燃看着他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会想起当年的自己。
他歪着脑袋,对着星野看了又看,“像!”
“像什么?”梁星野向他走来,面露疑惑。
“像当年的我,只是那时候的我和你现在相比,显得青涩了许多,处事没你这般老成内敛,除了这一点,就你的品味,习惯来说,与当年的我算是很贴近了!如果当年的我能遇见你,咱俩绝对能成为志趣相投的好兄弟。”
梁星野只是笑,当年的他?当年的他年纪还小,做兄弟……恐怕有些难。
纪燃只当站在枝头的时候,越发聒噪了起来,说着说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的时候,小小的脑袋正对上一条蛇!
那蛇通体鲜红,早就在纪燃的身后埋伏了很久,时不时地吐着蛇信子,纪燃身为一只鸟,被吓得两腿发软,那蛇见时机一到,伸长脖子,猛地朝他咬了过来。
第24章 毒蛇
纪燃从前并不怕蛇,但是变鸟之后,出于鸟类的本能,见到蛇就翅膀发软,呼吸急促,紧张到根本无法挪动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蛇朝着自己咬过来。
纪燃慌了,他还没有变回人,这要是被蛇吃掉了,得多窝囊啊。
他闭着眼睛等了许久,预期的痛苦并没有来临,再睁开眼睛一看,梁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也来不及拔剑,直接用手抓起那蛇丢开。
那蛇缠在星野的手上,回身就是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臂上,随后迅速蹿进草丛中。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纪燃的面前,还在关心他,“被吓到了吧……”
纪燃抖了抖尾巴毛,“幸好没被它咬到,那蛇浑身通红,三角脑袋,必然是条毒蛇。”说着,便上下打量起梁星野来,“你呢?有没有受伤?”
梁星野摇了摇头,“继续赶路吧。”
可既然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的衣袖为何放下来了?”
梁星野还在笑,“先前不是你总嚷嚷着让我把衣袖放下来的么?再说了,天这么冷,我穿得如此单薄……”
他这么一解释,纪燃就更确定不对劲了,“木松镇,苍雪城,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你都没说一句冷,怎么到了这极北的边境,天气开始回暖了,你开始说冷了?你是不是被蛇咬了?”
梁星野将纪燃轻轻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边走,一边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纪燃就更着急了,“给我看看伤口!你清理了吗?毒血呢?吸出来了吗?”
梁星野摇了摇头,“那是极北的红蝮蛇,剧毒无比,与其浪费时间处理伤口,不如在我剩下的半个时辰里找颗妖丹解毒。”
妖丹可解万物毒,可只有半个时辰,他们上哪儿去找妖啊。
纪燃有些懊恼,“赵云霜那颗妖丹,你就不该拿来喂我!现在好了,咱们身上根本没有妖丹剩下……”
纪燃急得漫天转,“对了!佛牙!不如我们折返回去问问佛牙,他那么有钱,定然会珍藏一些妖丹的。”
此刻梁星野的嘴唇已经微微发白了,“回去也来不及了,我们只能往前走。”
仿佛是为了安纪燃的心,“枫树林这么大,兴许能撞见一两只妖物。”
他说着,便漫不经心地转到了一个纪燃看不见的角度,掀开衣袖看了一眼。伤口里的血液发黑,那蛇毒正顺着经脉不断向上蔓延,这会儿他的小臂上已经遍布着黑色的经脉了。
他现在又有些反悔了,先前纪燃说自己可能会提前变回人形离开,那时候他还装作大度地说,你想走就走,我落得一身自在。可到了现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他却又变得反复无常起来,他开始直面自己的内心,那里有无数个声音同时在呐喊,不要让他走,不想他离开,你找了他那么久,那就真的甘心吗?
那声音振聋发聩,如此和谐一致地逼迫着他说出那句话。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衣袖,眼底发红,就这么抬眼看着纪燃,“若我这次能活下来,你能陪我去缀星岛吗?”
都到这种时候了,纪燃当然是想都不想地回答了他,“我陪你去就是了,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嘛?得赶紧找妖丹啊!”
那一刻,梁星野竟是如此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他甚至在心中祈求自己从来不屑一顾的老天爷,就这一次就好!走完这段路,他可以身死无数次,无论要直面多少苦难,他都愿意坦然接受,但是这一次,请让我活下来。
而纪燃呢,这会儿也焦急地要命,仗着自己飞得高看得远,不断地在枫树林上空徘徊寻找妖兽。
时间在不断流逝。
梁星野有些走不动路了,他以钝剑为支撑,艰难前行。漆黑的瞳孔不断扩散,渐渐地,他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了,只剩下窄窄的一小道,仿佛有人合上了他眼里的门。
纪燃自打变成鸟后,眼神贼好,不一会儿,就在枫树林中央发现了动静,他飞欣喜地落下去查看,在遍地的枫叶上,发现一只厚厚的茧。
“梁公子,这里!”
纪燃一边呼唤着星野,一边查看这只巨茧。巨茧表面的颜色很复杂,黑黄黑黄的,形状也和以前他们见过的茧不一样。
一般的茧都是椭圆形的,可这只茧却是瘦长形的,外表看上去很不规则。纪燃忍不住上前查探,用鸟爪子扒拉了一下巨茧,那茧竟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脆的?”茧不应该都是软绵绵的吗?“原来不是茧……”
纪燃有些失落,因为当他看清楚这东西之后,发现其实这玩意儿更像是壳!
对,像某种动物蜕的壳!“梁公子你快来,我感觉这里边儿有只妖兽正在蜕壳!咱们有救了!”
蛇毒蔓延地很快,星野尽量掩藏着自己此刻的虚弱,他来到那壳边查探过后,靠着枫树做支撑,抓着钝剑在壳上切了一个小口子。
纪燃随即凑到小口处向内看,这一看不打紧,直接将他吓到栽倒在地上。
“这……这里面……”
脆壳子里的东西动了一下,一只骨瘦嶙峋的手,忽然从那口子里伸了出来。
纪燃这才将卡壳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是个人,不是妖兽……”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妖兽,等取到妖丹,便能救梁公子一命,可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东西,显然不是什么妖兽。
那人有些艰难地破壳而出,壳子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是个男人,瘦得可怕的男人,简直就是皮包骨的状态。纪燃年轻时在外游历的时候,正赶上饥荒,倒是在路边见过因为没东西吃,日渐消瘦的灾民。
可他们再瘦,也没有此刻刚从壳子里钻出来的那个男人瘦。
他根本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站起来,破个壳子就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男人半躺在壳里,看见壳子外面的星野,虚弱道:“救……救救我……”
此刻的梁星野,终究是支撑不住,猛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25章 玉蝉
纪燃紧张地扑腾着翅膀落到了梁星野的身边,对着那人道:“他被毒蛇咬了,自身难保,我们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闲情救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跳到了梁星野的脑袋前,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翅膀在他的鼻子下方比了比,“还好没有断气,可是也离断气不远了。”
扑腾到他的手边,鸟爪子艰难地掀开衣袖,嚯!蛇毒蔓延过的地方,经脉都成了黑色,这会儿已经接近心脏了,整条手臂上都遍布着黑色的血管。
那人躺在壳子里,喘了一口气,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这才看到了昏迷的星野,再看这只虎皮鹦鹉,应该是那个人养的宠物。鹦鹉会说人话,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只鹦鹉竟然还有些通人性。
“我……我能救他……”皮包骨的男人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又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壳子里。
纪燃当然不信他说的话,“你都自身难保了,怎么救他?”
皮包骨的男人屈起一条手臂,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有一枚玉蝉,就在我手上,可我没力气拿出来了……你……你将玉蝉取出来,放在他手里……”
偏生纪燃现在是只鸟,在走投无路的状态下,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小心翼翼地跳进了壳里,果然在那人的手边发现了一枚玉蝉,那玉蝉一看就是极品,柔润光洁,晶莹剔透,雕工极好,在玉蝉的翅膀上有些颜色,恰到好处的一抹翠绿。
纪燃将玉蝉衔出来,放在了梁星野的手中。
本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起先并没有看到效果,星野的气息反倒比之前更加微弱了。就在纪燃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忽然看到那玉蝉散发出莹润的光来,只是短短一瞬间。
那些遍布在梁公子手臂上的黑色经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浪潮一般迅速回退,到最后都凝聚在了最初的伤口处,一滴蛇毒从皮肤里渗了出来,那两道被蛇咬的牙痕竟然痊愈了。
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现象就在纪燃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他不禁开始重新打量起了那块玉蝉,这东西已经不是寻常的玩物了,能有这种功效,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可既然并不贪心,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也不屑拿,又用鸟嘴衔着玉蝉,送回了皮包骨的手中。
梁星野醒的很快,当他看到自己体内的蛇毒全部被清除了,就连伤口都愈合的时候,也惊讶了一番。
纪燃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你知不知道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你的鼻息微弱到我差点感应不到,就在快断气那会儿,一枚玉蝉,竟然将你的蛇毒全都逼退了出来,简直神奇。”
这时候,壳子里的皮包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既然你已经无碍,现在能帮我了吗?”
“你救了我的命,这理应是我该做的,说吧,怎样才能帮到你?”梁星野将那人扶起了一些。
那人靠在枫树旁平复了一下心境,“你们听说过石原的宛凝阁吗?”
梁星野摇了摇头,而纪燃却分外激动地挥舞起了翅膀,“我听说过,传闻宛凝阁是个极乐之地,也有人说,宛凝阁就是个妖窟。我那会儿出门游历,除了想看淘金人口中的黄沙殿,最想看的,还有说书人口中的宛凝阁。传闻宛凝阁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入,入口就在石原,但是极其隐秘,我当年就是没能找到入口,现在想来,那趟出门,既没有找到宛凝阁,也没找到黄沙殿,着实遗憾。对了,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叫我柳生便可。”皮保骨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你这鸟真是通人性。”
不等柳生交代事情的始末,激动万分的纪燃便追问他,“你去过宛凝阁?那你可否解我心中一惑?宛凝阁到底是极乐之地,还是妖窟?”
柳生说话很慢,每一句话都仿佛费尽全身力气,“对于我们这些寻常人来说,宛凝阁永远是今生无法忘怀的极乐之地,可对于……对于修仙者来说,宛凝阁便是万恶不赦的妖窟。”
他指了指手旁的玉蝉,继续道:“这件事,要从半个月前说起。我是做玉雕的,可近年来雕玉的手艺一直没有什么长进,脑海中的款式纹样,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一套,毫无新意可言。我听闻极北天寒地冻,那里的冰雕不仅花样精美,而且细致新颖,于是我便想来极北看看,途中路过石原,误打误撞偶入宛凝阁……”
说道这里,柳生的表情变得迷离起来,看得出,他很怀念那段在宛凝阁流连的时光。
“在那里,我遇到了十七姑娘。”说起十七,柳生的语速明显加快了许多,“十七是宛凝阁的花魁,她的声音很特别,无论唱什么都好听极了。追捧她的人有很多,可她偏偏只点了我。”
柳生释然一笑,“真是何其有幸。”
纪燃听得兴起,伸长脖子追问,“后来呢?”
“我与十七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可我留在宛凝阁的时候,始终惦念着要去极北一趟,我是个手艺人,不可能这么不思进取地待在宛凝阁一辈子。离开之时,十七与我置气,推门离开时,身上掉下一物,我本想还给她的,可……”
柳生用指腹摸了摸那枚玉蝉,“可我实在移不开眼睛,这玉的质地是我从没见过的,抓在手里的时候,像握着一块冰。它的雕工实在是太美了,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地如此完美,于是我便鬼使神差般地,将玉蝉带了出来,起初只是想仿着那块玉雕一个一样的出来,谁知中途遇到山贼打劫的时候,我被刺了一刀,奄奄一息,醒来时却发现身上完好,我发现那枚玉蝉能够治愈一切,我满心欢喜,以为得到了世间至宝。”
“咳咳咳……”
柳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太瘦了,手臂就像树枝一样粗细。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枚玉蝉,也是个诅咒。”
第26章 偶遇
柳生上气不接下气,继续道:“自从从宛凝阁擅自偷走这枚玉蝉之后,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蜕一次皮……”
听柳生这么说,纪燃忽然瞪大了眼睛,他蹦跶着连连后退了几步,用爪指着那一堆脆生生的东西,“你的意思是……这些壳子都是你蜕下来的皮?”
怪不得,这堆东西的形状这么可疑,听完了柳生的说法,再仔细一看,可不是嘛,有鼻子有眼的,刚蜕出来的壳子,手指头都是根根分明的,只是后来被压碎了。再加上纪燃不曾见过人也会蜕皮的怪事,便不曾往那方面想。
柳生看着自己如今瘦骨嶙峋的样子,不禁感叹,“真是报应,是我一时贪心,偷了原本属于十七的东西,自从我拿到这枚玉蝉之后,迄今为止,已经蜕了不下十几次的皮,每次蜕皮之后,我的身体就会比先前更瘦一些,仿佛抽尽了身体内的所有养分。”
他看向梁星野,“这个诅咒是会蔓延的,被玉蝉治愈过的人,也会变得和我一样,每隔一段时间蜕一次皮,所以,这位兄台,如今也已经被玉蝉的诅咒缠身了,唯一可能破除诅咒的办法,就是将玉蝉送回宛凝阁,玉蝉是十七的,十七应该最了解这枚玉蝉了。”
听完他的说法,纪燃起了一层鸟皮疙瘩。
他们这是已经被拖下水了,往回游都来不及了啊。
变成鸟之后,性子也急了一些,“那赶紧启程啊,还磨蹭什么?”
说起来,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缀星岛,而前往缀星岛恰好要穿过石原,虽然需要耽搁一段时间,但好歹也是顺路。
纪燃和梁星野没什么行李,一身轻松,如今上路的时候需要带上这么个病秧子,脚程一下子慢了下来。
星野一路背着柳生赶路,虽然如今的他并不算重,可他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一路上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一会儿咳嗽地好似能把肺咳出来,一回儿又陷入昏迷,怎么喊都醒不过来。
好不容易走出枫树林,到达石原与极北真正的边界,却又被一大堆灰色的石头挡住了去路。
这里没有极北的雪山冰川,雾凇冰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嶙峋巨石,它们以各种姿态扎根在浅薄的泥土里,在阳光下也是灰暗到极点的颜色。
这就是石原。
生冷,坚硬,往来的行人在巨石的夹缝中穿行,眼底满是漠然。
纪燃来过石原,知道在石原与极北的交界处,有一条商道,就在像山峰一样的巨石缝隙中,仗着自己飞得高看得远,很快为他们找到了方向
在商道上来来往往的的人很多,梁星野试图雇一辆马车,柳生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甚至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他们必须要先为他找个大夫,哪怕是吊着他一条命也行,不然他很难坚持到宛凝阁。
他将背上的柳生放了下来,靠在商道的一侧,纪燃就站在柳生的旁边确保他的安全,一面又看着不远处的星野屡屡失败,即便他开了很高的价格,商人们依旧不为所动,不肯让出一辆马车,甚至没什么好有态度。
“滚滚滚,别挡路。”
“你出多少钱都没用。”
“你们还是抓紧时间背着那病秧子走吧,不是我危言耸听,在商道上,你们是很难雇到马车的。”
几次之后,就连梁星野也摇着头失望地走了回来,纪燃有些急躁地跳着到他身边,就在他的耳边小声嚷嚷,“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这里的人真奇怪,这里有人都快要病死了,他们竟然装作看不到,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梁星野有些无奈地向他解释,“这些石原商人的马车里装的都是石料,一旦他们让出一辆马车给我们,那这一车的石料必然是要均摊到其他的马车上,东西重了,马车行进的速度比预期慢,就很难赶得上交货的时间。”
他三言两语,就道出了那些冷漠言语背后的深意,“不是他们不愿意赚钱,而是比起这些,他们更注重诚信。”
伸手挠了挠纪燃的脖子,像哄孩子一样,“你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去过的极北,那里的人坚韧自强,不畏严寒,家里缺了什么,就用冰自己雕一个,从不会抱怨自己的生活环境有多差,天气有多冷,下了几天雪……关上门坐在暖炉旁,只要有一口热汤喝,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他将视线投向那些表情冷漠的石原人,“极北人有自己的活法,同样的,石原人也一样。他们将石料运到各个地方,永远只会比预期交货的时间早一步到达,从不迟到。很多人都喜欢跟他们做生意,因为他们明白,石原人的骨子里永远传承着老一辈的训诫,重诺守信,有信无欺。”
听完梁星野的解释,纪燃浮躁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忽然觉得这个地方,看似凶神恶煞的每一个人,都很可爱。
“你看那个刀疤脸,脸上的刀疤好别致,像个元宝。”
纪燃说着,又面带担忧地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只是柳生的病情,实在不能拖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铃铛声。
一头驴,头上系着大红的绸花,迈着轻快的四蹄,朝着他们走来。
那驴虽然不起眼,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驴身上的每一样配件都价值不菲。
驴脖子上挂着银铃铛,雕花镂空,精巧别致;驴背上披着的锦缎,千金难求;拴着驴的缰绳,跟珠串似的,缠着红玛瑙。
那驴嘴里一边嚼着什么,一边拉着身后分外掉价的板车,不急不慢地前行着,期间在商道两边众人的注视下,眼皮子都没有抬一抬。
板车上,佛牙穿了一身月牙白的云锦,在寸锦寸金的光环下,呼哧呼哧地吸溜着一碗面……大海碗,竹筷子,面里加了辣,喝完最后一口汤,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一抬眼,看见了路边的人,胡乱用袖子一抹额头上的薄汗,“哟,巧了,你们也在啊!”
第27章 路遇山贼
佛牙的到来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就救星一样的存在。
驴车晃晃悠悠地到了他们面前,佛牙放下海碗,双手合十,粲然一笑,“阿弥陀佛,要捎你们一段吗?”
驴车在参天的石块夹缝中短暂地停了一会儿,又再次上路。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连云朵都是青灰色的。
这里已经离开极北有段距离了,气候回暖,理应是万物复苏,可因为石原的土壤层浅,土质也有些贫瘠,所以大部分的树木植被都无法在这里扎根,只有生命力特别顽强的植物,才能在这里与石头争得一席之地。
裹在石头表层的厚重苔藓,石缝里的浆果丛,灌木丛,石壁上偶尔能见到三两朵野花,坚韧地在风中摇曳着。
驴车上,梁星野用手掌遮着纪燃的头顶为他挡雨,纪燃心安理得地啄了啄羽毛,随口问佛牙,“你不是说,你在极北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吗?你的鱼池,假山都修好了?”
佛牙挥舞着小皮鞭一边赶驴一边道:“那些东西只要安排下去了,自然有人帮我修,我没必要留在那里监管。再说了,后来我仔细一想,极北那地方,天实在是太冷了,偶尔去度个假歇歇脚还是可以的,可要是让我一直住,我这身子骨可受不住。我一个野和尚,一向喜欢云游四方,这不刚到石原,就遇见你们了么,可真是缘分啊。”
说着,佛牙便对着柳生努了努嘴,“这个病秧子,什么来头?”
纪燃叹了一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这件事咱们暂时可以先放一放。佛牙,我就跟你提个小小的建议,往后你出行,能不能朴素一点?”
佛牙一缩脖子,“骨子里的气质在这儿呢,朴素不下来。再说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纪燃想扶额来着,鉴于现在的体型,扶额有些困难,便只能张开翅膀挡了挡眼,“难道你没发现,咱们现在正在被打劫?”
石缝之中,那条窄小逼仄的道路尽头,三个持刀壮汉挡住了去路。
佛牙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打劫了,对待这种事情有些熟门熟路的感觉,下意识地就想脱掉衣服,将一切值钱的东西双手奉上。面对这种情况,佛牙的第一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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