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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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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那、那还不如一刀把我杀了!”

  见孟宇轩侠义忠厚得如此执著,饶是沐冰蓝自己身为女子,也都替他着起急来:你这般为她着想,怕是早就惯坏了她,她可何曾有过半分感恩报偿之心?倒不如用这一遭强迫惩戒于她,日后再慢慢哄劝,教她明白了你的一片苦苦痴情,或许便能皆大欢喜。如今你被她断然相拒,又不肯有半点相逼,这可如何是好呢?

  就在沐冰蓝替孟宇轩心焦如焚的当口,孟宇轩又说了起来:“虽说我不愿意强迫云芊,可智多星提到的州官夫人的寿筵,倒仍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我决定鼓起勇气,再去见云芊一面,若她仍是不肯认我,那我、我也只好认命了!”

  江沐二人听他有此主意,都不住点头,暗叹他这件事做得好,既聪明又勇毅。

  孟宇轩说道:“于是,那天晚上,我趁着筵席正欢,偷偷潜入云芊闺房,一直等到她回来。不料云芊这次再见我,起初虽仍是吓了一大跳,随后却再无抵触之意,竟然主动上前,抱着我痛哭了一场,说是上次一见,实在太过突然,她如在梦里,不敢相信我俩此生竟然还能如此相见,只怕自己一夕沉沦,醒来发觉一切不过是幻影,那她便再也活不下去了。”

  沐冰蓝听到这里,只觉得一直高高悬在半空里紧紧抽着的心,呼的一下涨满了空气,悠然飘落。

  她高兴得笑逐颜开:“这便好了!”

  孟宇轩听她叫好,却并不答言,自顾自说了下去:“自那晚起,到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我原以为此生最幸福的时光,大大超过我俩都还在狼族里时那朝夕厮守的日子。云芊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而她也钟情于我,我俩但凡有机会,便在她的绣楼里私会,不过一两遭,就如胶似漆,难解难分了。

  当然,我俩虽然倾心相爱,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的叔父总还当我是贼,更以我为敌,而我固然对金盆洗手是百般情愿,奈何那山寨中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却也不是一时之间容易打发的。

  云芊怨我不来提亲,毫无诚意,我将苦衷说与她听,她便催我前去拜会她的叔父,好言相求,她的叔父为人清正,通情达理,定然能够谅解。”

  在这里,江胜雪蹙着眉头,插了一句话进来:“这云芊姑娘怕是太过天真了吧?轩慕开国至今,不过二十来年,还算是新朝,便是公子所说的那些年里,各地山贼横行,动摇新皇根基,这一直都是圣上的一块心病。地方官员剿灭本地山贼是政绩之首,更何况……

  恕在下直言,公子的身份,原也上不得达官贵人之堂,这云芊姑娘的叔父,无论于公于私,这个情理,怕是都难通的呀!”

  孟宇轩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凄伤无限:“这位兄弟说的这话,也是宇轩当时心中所想。可若是不依云芊的主意,她定要不高兴,我心中不忍,只得应了下来,同她说好一个时日,前去向她叔父提亲。

  到了那天,我带着厚礼,只身前来,却在府外落入罗网,险些遭擒。我思忖着是云芊将她叔父想得太过简单,他一届州官,必是不肯放过这手到擒来的好机会了。”

  这番情形,正好合了江胜雪刚才的推断,因而沐冰蓝听到这里,也不觉太过诧异,只转过来,对江胜雪赞赏地点点头。

  然而孟宇轩的故事也正在此处急转直下,她的眉目之间,又掩不住那几分忡忡忧虑。

  第54章 折臂断肠

  孟宇轩续道:“那一日,我仓惶脱逃,受了重伤,回到山寨里,已是奄奄一息。在寨子里将养了大半个月,我才重又行动自如,心里记挂着不知云芊是否知晓此事。

  那日以后,城里一直戒备森严,我有心派弟兄们去替我俩传话,试了好几次都不能成功。我既担心云芊蒙在鼓里,以为我没去提亲,而那多日不见,也更对她相思如潮。

  到了一个月后,下山查探的弟兄回来禀道,城里的防护撤了,一切复归往昔,我大喜若狂,当晚便潜下山去,再和云芊相会。”

  沐冰蓝失声惊叫道:“不可啊!其中必定有诈!”

  然而这话一说出口,她才意识到,此事早成定局,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

  果然,孟宇轩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似在悲叹自己时运不济的同时,也在肯定着沐冰蓝的那个判断。

  他微微侧首,将目光投向一个幽遥空茫的所在,山风挑起他的几绺散发,细碎单薄,明明是堂堂七尺男儿,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嬴弱可怜。

  “我也并非全没想过有此可能,然而为了能见到云芊,眼前就算是死路一条,我也豁出去了!

  那晚,我来到云芊闺房,一切都顺顺当当,一如先前。我欣喜若狂,便也不疑有它,可云芊见到我,神色却十分冷淡。我见她果然不知她叔父设伏害我的事情,便好言相告,求她莫要冤枉了我。

  她听了我这一席话,似有些将信将疑,却余怒未消。我好话说尽,她都还是不肯回心转意,我急得狠了,便抽出随身长剑来递给她,任杀任剐。不管怎么样,只要她肯信了我,原谅我,就算这条命教她拿去,我都在所不惜!”

  听到孟宇轩竟然将防身的武器交给孟云芊,还敞开自己,任凭处置,沐冰蓝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在惊怕些什么,只是在心有所惧的时候,本能地将目光投向江胜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他靠了靠。

  江胜雪听得入神,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小小的情绪。他微微侧俯下脸来,对她温存地笑了笑,同时一只手掌已经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暖暖一股柔力,顿时渗入血脉,护她安心。

  沐冰蓝稳住心神,继续听孟宇轩说了下去:“我原本还怕云芊连这个机会也不肯给我,不想她竟然爽爽快快就把剑接过去了。呵!大家都是男人,怕是要让二位兄弟见笑了,可我当时的的确确,从头至脚都是受宠若惊。她肯接我的剑,肯惩戒于我,那我才有重见生天的机会呀!”

  江沐二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不会嘲笑于他。他是为情痴狂,爱到走投无路,与尊严无关。别人未必能做到这步田地,而做不到的人,不求仰望于他,但仅是一片出自凡人心肠的理解,难道还不应当吗?

  孟宇轩见他俩如此体谅自己,脸上呈出一片感激之色来。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在下一刻就会失声恸哭出来。

  “云芊拿着我的剑,问我道:‘你果真要杀要剐都随我么?’

  我看她眉目之间,已有几分调皮的神气,那一分娇俏可人,真真无可方物!慢说不管她什么样子,我都肯为她赴汤蹈火,如今她如此醉我心神,我更是死而无憾了!

  当下,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只要你高兴,要怎样都随你!’

  她偏着脑袋,像当年还在山野中的那个小淘气包那般,心里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我着迷地看着她,一时只觉得此生足矣!

  而后,她转过脸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道:‘那我要你一条手臂,你也肯给么?’”

  回忆进行到这里,江沐二人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俩同时失声,痛呼出来:“啊!”沐冰蓝还下意识地向前伸出一只手去,像是要拉住孟宇轩,阻他做出傻事:“不要!”

  但是,同刚才一样,无论她多么投入,现下说什么都已晚了。孟宇轩绝望地闭上眼睛,像是不忍去看这一段记忆,嘴角却仍怔怔地噙着一缕自嘲的惨笑。

  “我一听她有此要求,当下毫不犹豫,就伸出右臂,对她说:‘你肯要,它再荣幸不过,这便拿去吧!’

  当然,我虽然真心诚意要遂她心愿,却也不曾想到过她会真的这么做。她是多少年里依恋在我身边的小妹妹,后来,又是我……又是我耳鬓厮磨肌肤相亲的心上人,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随着这一声痛过一声、沉沉压低仿佛就要憋死过去的“怎么舍得”,孟宇轩的头重重地一垂,仿佛他的脖颈、乃至整个身躯,都已经不堪重荷:“可她、她竟然真的舍得……”

  他的讲述,在这里戛然而止。

  一股浓重的腥咸之味,如同血与泪的混合体,从突如其来的寂静当中袅袅地升了起来,把空气充盈得沉甸甸的,仿佛有一粒粒苦涩的渣滓,马上就要渍出来似的。

  静默了半晌,才重又有人声发出,只是这一回出声的人,不是孟宇轩,而是江胜雪。

  他替孟宇轩说道:“她其实是同她叔父商量好的对不对?砍下你的手臂、致你重创之后,就有伏兵闯进来,企图乘人之危,将你一举擒获?”

  孟宇轩并不抬头睁眼,仍如塑像一般凝止在那里,似乎已成千年怨石。

  听到江胜雪这两句话,他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轻到令沐冰蓝几乎疑心,她眼里所看见的这细微的动作,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江胜雪又接着往下说:“所以,她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是不是?你第一次去见她之后,她怕是就将此事禀告给了她的叔父,他们便商量出了这样一条美人毒计来。你以后再去见她,她的心意其实并未改变,一切都不过是在对你做戏而已。然后……”

  一直垂着头恍若死去的孟宇轩突然爆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怒吼:“别再说了!”

  江胜雪连忙噤声。他同沐冰蓝两手紧紧相携,难过地看着孟宇轩,两个人心中都暗自痛悔,更万分小心,只觉得此时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这是一条受过太重伤害的生命,哪怕是这世间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对他无论做下什么来,仿佛都是错的。好像万事万物都对他不起,万事万物都欠他一个悔恨与抱歉。

  良久,孟宇轩才略微动了动。他背过脸去,把目光投向隐仙谷底,重新开口说话,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然而那其中浓烈的悲伤,却是再也化不开、亦掩不住的了。

  “那天晚上,我再度以命相搏,才逃回山寨。弟兄们怒发如狂,次日便攻下山去,替我报仇。那州官以为我头一夜方受重创,定然不敢贸然来袭,城里防备松懈,竟令弟兄们得手。他们抓住了云芊,将她绑回我榻前,要我处置。”

  沐冰蓝紧张地将一手捧在胸前,紧紧团握成拳。虽然她对孟云芊的为人行事已是深恶痛绝,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假若孟宇轩竟然恩断义绝,将她亲手斩杀,她又觉得情不能堪。

  毕竟……孟宇轩用情至斯,若是手刃孟云芊,怕是他自己更要痛上加痛吧!

  这边厢沐冰蓝不忍听孟宇轩亲手杀死孟云芊的过程,孟宇轩却轻飘飘就遂了她的心愿:“我躺在床上,头晚的伤口还在一层层渗出血来。她跪在我床前,自知在劫难逃,有些栗栗发抖,可她骨子里不曾磨灭的狼性仍在,纵然害怕,也不肯低头认错。

  我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叹出一口气来,说道:‘云芊,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第55章 死阵葬心

  沐冰蓝一听见孟宇轩的那句“云芊,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顿时大为动容,一时之间只觉得整个世间的悲欢苦乐都向自己潮涌而来,灭顶淹漫,令她一心只想找个什么地方大哭一场才好。

  她心念一乱,就感到被握在江胜雪手里的那只手掌紧了紧。抬头望向江胜雪,却见他并没在看自己,而是仍望着孟宇轩,紧抿双唇,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果然如此,毕竟……也只能如此啊!

  “我说完这句话,再看云芊,见她脸上似有感动羞愧之意,却仍然倔强着不肯抬眼看我,一如她小时候,每次闯下祸来,都不肯认错。那时,总是有我替她一力承担,或许替她承担,就是我此生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命运吧!

  见她如此,我便明白了,她终究是……不曾对我有过半点爱意的……”

  最后一句话,孟宇轩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几不可闻。江沐二人看着他碎发飞扬的后脑勺,心中只觉萧瑟,不知该作何感。

  过了片刻,他又说了起来:“我这一生,直到此刻,才终于心死成灰。弟兄们见她如此薄情寡义,都愤恨不过,想要扑过来替我杀掉她。

  我用一条幸存的手臂护着她,拼着半条残命,也仗着弟兄们对我仍有义气存留,不忍伤我,终于将她送回安全之地。

  她离开的时候,一下,哪怕只是一下,也没有回过头……我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消失,拼着她叔父的手下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出现,将我斩杀当场,只要能守到她一次回头,我都会含笑九泉!

  可她没有……一下也没有……”

  沐冰蓝难过地闭上眼睛,别过脸去。她毕竟是女孩子,无论曾经受过多么艰苦冷酷的训练,经历过怎样的生死关头,终究还是听不下去如此断人肝肠的苦情恨事。

  “那一场为了护她而同弟兄们的拼杀,终于使整个山寨都对我寒了心。弟兄们再不肯接纳我,我也无心流连尘世,便独自离开,浪迹天涯。

  我一直走到这里,看这隐仙谷雄壮奇美,便生了埋骨此处之意。不想坠崖之时,我体内的妖气自行启动,令我身轻如燕,无法摔死。倒是在崖底,我发现那条穿谷而过的河流之上,漂着几具尸体。

  当时正值春来水涨,想是上游某地发生了洪灾,被淹死的人顺流冲到了这里来。尸体多为老弱,我便想到了可以借此炼成尸蜃。”

  沐冰蓝再看了看谷底那些美仑美奂酷似皇家园林的亭台楼阁,方才初见之时那种赞叹之后警惕陡生的感觉全然不见,只觉心头一片萧冷,了然叹道:“这样美丽的场景,其实就是你想要和云芊长相厮守的地方,对不对?”

  孟宇轩默默地点了点头,良久方道:“我们俩恩爱缠绵的那一个月里,情话间常常说到将来,若我能投到她叔父旗下,加官进爵,便终要盖起这样一片宅院来,我二人日日流连其间,卿卿我我,执手白头……

  不知我布出来的这片蜃景,可还合得上云芊的心意么?”

  最后一句话,孟宇轩说得柔情似水,其间夹杂着几分忐忑与遗憾,仿佛是在担心着自己做得不够好,若云芊看到会因为不满意而不高兴一般;但转念再想,又明白云芊怕是不会看得到的,纵使看到,难道她又会在乎么?

  而这片幻景,亦终是虚无啊!

  孟宇轩的故事已经讲完。他转回头来,盯住沐冰蓝,目光里精锐闪亮着的,是一片从容坦然:“小兄弟,我自知罪孽深重,无论因何缘故,滥杀无辜以为己用都是罪无可赦的。反正……我就是日日醉死在这幻梦之中,心里也还是苦楚得很,不如小兄弟你、你就送我一程吧!”

  沐冰蓝摇了摇头,眼底一片悲悯。她原本的确是带着诛妖除害的决心而来,然而在听过了这个故事之后,她还怎能忍心再伤他分毫?

  至于他所自陈的生无所恋,固然字字无虚,但他若要寻死,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断不会出手阻拦;可要她代劳,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手的了。

  于是,她只对孟宇轩轻轻说道:“孟公子,恕我不能从命,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一旁的江胜雪见她说完这话以后,便俯下身去,就地寻了些草木泥石,将它们远远近近挪动位置,看起来平平无奇,教人想不通为何非要这般摆布。

  这一个想不通,便令江胜雪看出了神,直待她将这些木石重新摆列完毕,拍拍手直起腰来说“好了”,他才随之抬头,而后大惊失色——

  放眼望去,刚才的大峡谷和孟宇轩都已消失不见,他们二人不知何时又退回了来路上的树林子内,而前方密树黢黑,俨然就是绝处无路!

  江胜雪一把抓住沐冰蓝,一迭声问道:“止宁,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走到哪里来了?我们方才只是稀松平常略微移动而已,怎么会一下子退了这么远?”

  沐冰蓝摇摇头,缓声说道:“胜雪莫慌。我们还在原地,眼前这片密林,只是遮住隐仙谷的障眼法而已。”

  她方才利用草木泥石,布下了阴阳逆旋阵中的死阵。所谓死阵,就是不受阴阳所扰,无论何时,常人都无法找到布阵者想要隐藏的那个地点。

  沐冰蓝叹了口气:“孟宇轩可怜,然而也不能任无关者再受幻境所惑,况且这隐仙谷本身已经沾染了太多的妖邪之气,就算孟宇轩从此不再放出虹桥,被引诱跳崖的人恐怕也不会少。

  我布下这个阵法,除非有识阵者将其破了,否则将不会有人再找得到隐仙谷。至于孟宇轩……”

  她再次轻轻嗟叹,目光里一片凄楚:“他的蜃境已成,其实已经不再需要更多的尸体。他若还是戒不掉这份心瘾,就让他继续留在那里,醉生梦死吧……”

  江胜雪听罢,也怆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这已是他们所能帮孟宇轩达到的,最好的结局了吧?

  从这片树林里出来之后,时已过午。林地之南是一片广袤的平原,黄绿相间的大草原一望无际。太阳大,风也大,满天低低的白云在疾速地游动,好像一切又倒退回开天辟地之初,穹幕间斗转星移,风云流转,一切变迁皆如白驹过隙。

  江沐二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孟宇轩的这件往事,竟是比蘅芜的故事都更令他们满心感慨,引不可发,一时间如石在胸,憋闷难当。

  他们俩默默走了好一会儿路,江胜雪才率先打破了沉默:“止宁,我方才忽然想起一个故事,当初看的时候,已经觉得悲叹满怀,如今再同这孟宇轩的故事两相映照,就更是慨叹难言了!”

  被打开的谈话,如同空气稀薄的密室被忽然砸开了门窗,清新的空气猛灌进来,令沐冰蓝心头稍稍一松。

  她打起精神,问江胜雪道:“是什么故事?”

  江胜雪答道:“止宁,你可知道通常人们所说的狼狈为奸,其实恐怕是个误会。狈这种动物,似乎并不存在,或者即使存在过,也已是上古往事,到了现在,早就是没有了的。”

  沐冰蓝点头道:“这我倒也听说过。不过世间万事万物,自来都是说有易,说无难。要证明一事一物的存在,只需要一个证据便已足够;然而要证明一事一物之不存在,却需要穷尽一切存在的事物,一件件地证明并非彼物,这简直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江胜雪听她这个说法,不但十分新鲜,而且细想起来,还非 常(炫…网)有道理。他饶有兴味地眨了眨虽在明亮的阳光下、却仿佛比阳光都更清朗几分的眼睛,淡柔一笑:“止宁所言极是!如此甚好,因为我要讲的,正是一个‘狼狈为奸’的故事哩!”

  沐冰蓝一听此言,顿时大感兴趣,连连催道:“胜雪快讲!”

  江胜雪便点点头说了起来——

  “这个故事,我是听当初第一次带我到江湖见世面的一位师父说的。他老人家一再坚称,这个故事是件真事,并非传说,更非闲人无事夸张杜撰而来,因为那正是他的亲身经历,亲眼所见。

  他老人家早年曾经路过一座村庄,这座村庄就在一片山岭之畔,常有狼患。村里人圈养牲畜为生的不在少数,因而个个都练就了一套防狼的本领。

  正好就是我这位师父借宿的那天晚上,村里来了一对狼狈的组合,狈的两条小短前腿搭在狼的背上,二兽如此合力,终究是有些不便,无法像单独的一两只狼那般来去如风。村里人及早发现,一个个拿着棍棒追打出来,终于撵得它们走投无路,双双受死。

  见危险已除,村民们纷纷前来查看尸体,才发现那并非一狼一狈,而分明是两匹狼。四肢完好的那一匹是公狼,它背上搭着的那只‘狈’,原来竟是一匹折断了前肢的母狼!

  如此推想起来,它们定是一对夫妻,成双成对前来觅食。当路遇追杀之时,那匹公狼倘若及早抛下母狼,自行逃生,定是能够保住性命的。可它直到最后,都不肯离开结发之妻半步,从一而终地背着她夺路亡命,终于两相依偎,气绝当场,真真是生死同命,不离不弃了。”

  沐冰蓝听着这个故事,立即明白了江胜雪为何会想到它。孟宇轩也是断了前臂的狼,只可惜他的身边,没有那个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爱人。

  江胜雪讲完这个故事,唏嘘半晌,才又缓缓说道:“幼时,家父教我和家兄念书,除了经史典籍之外,也常常给我们说一些意趣十足的小知识。我记得他老人家曾经提到过,虽说野兽蒙昧,畜牲无情,可狼在动物当中,是迄今所知的唯一一种一身只配一偶的痴情种。如此看来,孟宇轩的专情至恋,分明有迹可寻啊!”

  沐冰蓝轻轻颔首,若有所思:“胜雪说的这个故事,倒让我也想起一个颇有几分相似的故事来。这个故事出自一部叫做《降妖记》的长篇话本,我小时候曾经常常偷偷溜出家门,在酒楼里听说书先生讲的。”

  沐冰蓝的这番话倒是不假。她天性便有些活泼多动,还在南越王府里时,闷在深宅大院里长待不住,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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