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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迎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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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还是老的辣。
  陪着她们演过一场戏,迎儿下楼,进厨房做饭了。
  自从搬来西大街,可能是为了在街坊前争面子,潘金莲也没以前那般扣扣索索了,每日的主食,不是炊饼就是白米饭,肉虽轮不到入迎儿的口,但光吃主食也能够她吃饱了。
  故做饭就简单多了,只消热一热早上留下的几个炊饼,煮一锅热乎乎的菘菜豆腐汤,蒸一条香喷喷的腌鱼就可以吃了。
  王婆嘴巴了得,又会奉承潘金莲,二人直到迎儿饭做好了都没叨叨完,眼见着饭菜熟了,金莲邀约了两句,老婆子那屁股就黏在凳子上,顺势上了桌。
  果然,金莲待王婆比待她亲娘还热情,左一句“干娘尝尝海子边的鱼”,右一句“干娘牙不好多吃点菘菜”……就是潘姥姥也未得过这等待遇呢。
  迎儿低着头动脑筋,若是任由她二人这般“亲热”下去,不消好久,潘金莲还是会走上前世的老路。
  因那王婆不止卖茶,平日做的营生可多了,娶妻纳妾牵个线,买卖丫头做个中,接生抱小伸把手……外加本身茶坊里客人也有些,迎来送往认识的人就多。
  想要帮潘金莲这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寻个好花盆,再容易不过了。
  她在惦记着给她们整点事,那头却有人将她惦记上了。
  “郓哥儿,那日,咳咳……可是真的?”乔老爹半躺在床上,使劲压着喉间干痒。
  “哪有!爹你莫听外头那起子胡说八道,我……我好着呢。”少年的耳尖悄悄红了,那天晚上,他终于懂了别人说的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但她,为什么就是个小泼妇哩!
  即使是在梦里,她那因恼怒而激红了的脸,气急了而水汪汪的黑眸都分外惹眼……明明是个多好看的丫头,为何就不能温柔些呢?
  “莫怕,若真……了,你同爹说,爹又不是外人。咱们有病早些治。”
  郓哥儿哭笑不得,他好些呢!它也好着呢!
  “听闻那闺女是武大郎家的?她家怕是也没几个钱,这医药费啊,咱们还是自个儿想法子罢。你也是,小子与那小闺女较个什么劲,就是较赢了你也没面子,况且还输了……伤了自个儿。”
  “爹,你快安生养病罢,莫操这闲心,今日要吃甚?我去给你买。”
  “莫买了,咱们有啥吃啥,你个小孩子,哪来的钱?可是又去做架儿了?”
  郓哥儿不出声,他爹说的“架儿”是这时代一种特殊的行当,专在勾栏巷内干打探消息、帮嫖牵线的活儿,名声不太好。
  “郓哥儿啊,日后爹去了,你还有几十年光景要过,咱这名声啊,可不能烂……没个三五年,你也要娶亲成家……”老爹说得语重心长。
  乔郓哥就叹了口气,道:“爹,真不是。儿真不是做那架儿,年前我急着跑出去那回,是张小闲几个哥哥组了队圆社儿,正好缺个人。”
  “我得了几个哥哥看顾,寻常也能得几文钱使。”
  乔老爹一听是“圆社儿”,也就松了口气。
  圆社儿与架儿又不同,是正经男子组在一处,专在各处踢气毬,也就是蹴鞠了,遇哪家红白喜事、逢年过节的图个热闹,会花钱请他们去踢一场,不止有酒菜招待,还有额外的赏钱可拿。
  若遇哪家闲来无事的,也会请了他们去,教着家中男女主仆踢,从中得些辛苦钱。
  甚至像东平府里踢得好的,民间还会发展出□□业来,有赌坊专开一队胜负的,有买输赢的,他们也总能从中得些好处。
  若踢出名头来了,还有专门上东京城踢与达官贵人甚至官家瞧的……那可就真是赚大钱了。
  这在后世,也就是职业足球运动员的身份,也算是个正经职业了。
  “这爹也放心了,你只记得凡事跟着张小闲,他是个有成算的。”
  郓哥儿点点头应下,出了屋去做饭,父子两个的伙食更简单,炊饼配咸菜,能吃饱就行……当然,炊饼也是武大郎那儿买的。
  另一头,迎儿自想起上辈子的王潮曾在正月十二这一日家来过,就拿定了主意。
  平日跟着卖炊饼,县里的人,十之五六她都认全了。
  恰好那马道婆她就认得。
  “小丫头,俺听说你们家搬到西大街上去了?怎就搬到那老虔婆隔壁去,恁大条街,除了她那儿难道就找不出座空屋子来?”
  迎儿晓得她是王婆的死对头。
  二人都做一样的买卖,同行相轻,本就是“有我没她”的性质,再加三年前她儿子又被王潮打断了腿,这新仇旧恨加一处,迎面都能撕扯起来。
  “嗨,这也是俺娘想去,俺爹随她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娘,可是潘裁缝家那个金莲?”
  迎儿点头。
  “嗨!她啊,找那老虔婆就对了,都是心狠手辣,挑三拨四的性子,这叫啥,屎壳郎吃蛆虫,跋驴配着破口袋——全是破烂货!没一个好东西!”
  迎儿心内憋笑,这认识够准确也够深刻!中老年妇女的骂街能力,她要好生学习,日后让乔郓哥那小瘪三再不敢惹她!
  见她眼巴巴等着自己附和,迎儿忙肯定的点点头:“王奶奶同俺家娘,关系可好哩,多少知心话都只对俺娘说。”
  “昨日还说‘讨债的十二就要来了,连元宵节也不过就得走’,俺还奇怪哩,既是讨债的人,怎还要人家同她过元宵……俺娘倒是还宽慰了她几句,不过却将俺给支走了,也不知嘀咕了些啥。”
  马道婆果然竖起了眉毛:“哦?她真这般说?”
  迎儿点点头,老婆子抖着眉毛若有所思。
  “好迎儿,那你再同俺说,她们还说了啥。”
  迎儿苦恼着摇摇头:“俺也不知哩,只没头没脑听了这几句,还说她十二不开门了,让俺娘一大早的往后院去给她整治酒菜,似是要招待什么人。”
  迎儿心道:时间、地点都抖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马道婆冷冷一笑:哼!要招呼哪个,还不就是那短命的棺材秧子!害她儿断了腿,居然还敢跑回清河县来,既然他自个儿跑回来了……她要不让他吃几顿牢饭,那她儿的腿可就白断了!
  “俺也不喜欢王奶奶像看什么物件儿一般看俺,俺就喜欢道婆奶奶这般正派的老人家……您这般正派,家里孙子也喜欢您罢?也不知孙子几岁了,可进学了不曾?改日奶奶将他领了来,俺与他个大炊饼,让他好生读书,日后也给奶奶讨个诰命。”迎儿再加把火。
  孙子……呵呵,她儿拖着条废腿,还去哪儿寻正经人家的闺女?哪里来的孙子?想到此处愈发恨了,若非那贼囚根子,她现在可不就是儿孙满堂的人了?说不定就像迎儿说的,儿孙读书出息了,她不就是官家太太了?
  一切生活的美好,都被王潮毁了。
  马道婆自此咬咬牙,怀了心事而去,迎儿黑亮的眸子里有淡淡的笑意。
  她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的王潮在他们刚搬来那年的正月十二家来过一回。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他见潘金莲有两样值钱首饰,趁着午食后溜进了武家屋里,恰好被在睡午觉的潘金莲与武大郎拿了个正着。
  金莲看在王婆的面子上,放了他去,但懦弱的无辜的武大郎,却还反被那王八羔子揍了一顿。
  呵,上辈子的爹,真是什么阿猫阿狗不畅快了都能来打一顿出出气啊!这一世,她要让这些猪狗也尝尝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滋味。

    
第13章 王潮
  还未出正月,县里不少人家都还兴每日一串炮仗的放。“噼里啪啦”炸起来,仿佛就能将这越来越淡的年味儿留得久一些。
  迎儿早早的就被炮仗声炸醒了,躺床上发呆。
  今日是正月十二了呢,她愉快的轻轻勾唇,荡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若是熟悉她的人见了,定会惊掉下巴去。
  这还是以前那个武大郎的闺女吗?
  迎儿听见隔壁房里有了动静,她爹又早早起来蒸炊饼了。自个儿也再躺不住,起身穿好衣裳,下了楼去,果然那个矮小的身影已经坐在灶下了。
  “迎儿起了?这天还冷着呢,怎不多睡一会儿?”忙要让她去锅洞门前烤火。
  迎儿打了个哈欠,帮着打了半盆热水来,父女两个分开洗过,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个不足巴掌大的小盒子,扣了半个指甲盖儿大一块乳白色的膏子,轻轻抹到脸上去。
  这是她爹偷偷攒钱买给她的雪花膏,据说抹了脸白净得很,长期用还能让脸白如鸡子。当日问过她爹说是花了四百多个大钱,可把她心疼坏了,撺掇着要拿回去退货。
  但已经售出的物件儿了,人家哪个愿意退?她昧着良心说了一箩筐好听话,那老板最后又送了她半盒店里试用的,外加两朵绢花、两条头绳,才将小财迷的心疼病给治好了。
  遂她用起来就竭尽所能的省,每日只舍得晨起洗脸时挖苍蝇大小点,抹到脸上,慢慢的,轻轻的从额头揉到两颊,再到鼻子再到下颌……最后已经没味儿了也要揉到脖子上去。
  她已经将每日的净面抹脸当作一种享受了,仿佛慢慢的闻着那股“钱味儿”就能舒服些。
  武大郎见闺女那闭着眼“享受”的模样,也就不忍打断她。直待她脖子也抹完了,才问:“今日可还跟爹出摊?”
  迎儿猛点头,肯定要去啊,为了同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撇干净,她得有不在场证明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拦住她爹,不让他家来,不然保不了又要被王潮打一顿。
  于是,父女两个也不耽搁,待炊饼出笼就急着出了门。
  而自他们走后,金莲睡到日头照到窗棱上,才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金莲,快起了,昨日不是说好要来替老婆子整治酒席的?怎这时辰了还赖被窝,也就你汉子是武大郎了,若换了旁的男人,还不得……”
  “干娘倒是早,大清八早来催命!”金莲瘪了瘪嘴,睁开朦胧的睡眼,见窗棱上暖融融的阳光,也有点难为情,将这“锅”推到迎儿头上,骂道:“那死丫头昨晚让她叫俺的,好吃懒做将老娘交代的事忘光了。”
  王婆子进门来听见,“噗嗤”一乐:“你啊,冤枉那丫头了,俺见着老早就跟她爹出摊去了。”
  金莲被当面揭穿,脸不红心不跳,神情自若的起身梳洗。
  只见她净过面,抹了层猪油膏子似的东西,又擦过一层淡淡的茉莉花粉。将个小脸抹得白扑扑,又要找眉笔与口脂来,王婆子就惊诧道:“娘子这是做甚?打扮得倒似个仙女儿了,但老婆子那肮脏灶下怕是污了仙女儿……”
  金莲纤手微微顿住,反倒笑起来:“干娘倒是会说笑,俺这丑模样,可不就得拾掇拾掇?干娘莫催,待俺收拾好了定帮你做一桌好席面出来。”
  王婆子撇撇嘴,怕自己那讨债鬼家来了不见她,弄出动静来,又颠颠下了楼去。
  直到她将饼子都蒸上了,菜肉全洗好切好装盘了,金莲才姗姗来迟。
  王婆子看着她那身玫红挑银线的衫子嘴角抽搐,就这模样,还怎上灶?于是又只好使她出去茶锅旁看着,若有客人来了,就帮着打打茶,收收钱……这生意本说好今日歇业的,但她怕街坊起疑,还是装模作样又开起来。
  金莲拿了把瓜子儿,坐在外头水帘子下,翘起二郎腿,不消多大会儿功夫,那地上已经薄薄盖上了一层瓜子壳儿。
  “哗啦”一声响,玳瑁水帘子被掀开,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窜进来,只见他高六尺有余,长手长脚,头戴毡帽脚踩雨靴,靴缘还沾了好些泥土,大正月里裹这般严实……
  金莲瓜子儿都惊得忘记吃了,愣着道:“敢问壮士……”
  “哟!还有小娘子啊,俺娘给俺备得真齐全!”说着就过来拉潘金莲的手,惊得她打了他一下,骂道:“死囚根子,拉你老娘做甚?”
  “哟呵!俺就稀罕这种伶牙俐齿的,小辣椒!”说着愈发拉住纤手,重重捏了一把。
  “干娘!干娘!救命啊!平白无故进了个贼汉子!”梁山泊强人杀进梁中书府的事她也听了,只当自个儿也遭了呢。
  老婆子顾不上擦手,颠颠着跑进来,一把捂住金莲嘴巴,喝道:“哎哟我的娘子诶!快小声些,他不是歹人。”
  金莲这才晓得他们是认识的,秋水大眼在二人间转了转,生了一样的长马脸眯缝眼……回过神来,这怕就是王婆的儿子了。
  王婆子放开她的嘴,拉着王潮抹眼泪:“好你个小短命的,一去就是三年,再不家来就等着给老娘收尸骨罢!”又重重打了他两拳。
  “哎哟!娘诶,俺这不是家来了嘛,可莫在娇娘跟前丢了俺的份……”一面油嘴滑舌,一面偷瞧潘金莲。
  将金莲闹了个大红脸,似笑非笑斜着眼儿觑了他两眼。
  那眼里似含了秋水,盈盈荡漾,王潮的身子骨儿一下就酥了,若非还饿着肚子,只恨不能立马就能云雨一番。
  王婆子见状,重重咳了一声,道:“烦请娘子去帮老身看看锅里。”
  金莲羞红着小脸去了,母子二人开始说起离别来。
  “死囚根子,倒是好狠的心,与你那死鬼爹一样……这三年都去了哪儿?”
  王潮猛灌了两碗热乎乎的茶水下肚,大马金刀躺坐在椅子上,回道:“俺跟着走商的去了一趟西北,那头枸杞子种得可好,俺寻思着啊,娘给俺筹点本钱来,过几日再去走一趟,定能赚上一笔!”
  王婆沁了一口骂道:“啊呸!莫说去党项人地盘上走商的话了,就是只离了清河县,俺这心口都像缺了块……老娘就是有那钱也不与你!”
  王潮眉毛一竖,急道:“俺亲娘诶!你只俺这一个儿子,走街串巷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俺独一个,难道还养了汉子不成?”说着怪模怪样挤眉弄眼。
  “滚滚滚,俺同你说着正经的,莫来编排你老娘!”
  “你一辈子攒下的银钱,不拿来与俺花,还能与哪个?亲娘诶!你儿子能不能翻身可就看这回了。”
  王婆其实早心动了,只“嗯嗯哈哈”随意敷衍着,怕外头金莲听见。
  “娘啊,给不给你倒是放个准话啊,做甚支支吾吾。”
  “嘘!你个死囚根子!隔墙有耳没听过?仔细让那小娼妇听了去,将你传扬出去……”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去将屋后门给闩上了,好让院子里的金莲进不来。
  “那小娼妇是哪家的?”久经风月的体态,配上妖娆妇人的打扮,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王潮想着就得意起来,待会儿请着她来吃两盅酒,说不定就能上手了。
  “警告你,可别沾她身啊,这娼妇不是个好惹的。她原是张大户的房里人……”
  母子两个如此这般的说起来,谁也没注意到水帘子外头有几个人影晃动。
  王潮一路风餐露宿偷跑回来,路上躲躲藏藏不得好生歇息,在暖烘烘的茶局子里坐着,听他娘叨叨半晌,慢慢的就困乏起来。
  就在他眼皮儿半睁半闭之机,突然“哗啦”一声,水帘子被猛的拉开,五六个持刀拿棍的男子就冲进来。
  王婆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儿子提起往后门推,一面将自己头脸转朝那几个男子,喝问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各位闯进老婆子家来是想做甚?”
  打头那男子近七尺高,一身灰黑皂衣,生得剑眉星目,好不威武。
  只见他往前两步,正色道:“老婆子且速速避开,刀剑无眼,俺们奉命捉拿逃犯王潮。”说罢不再理她,欲绕过她去。
  王婆偏不让开去,只在那张牙舞爪横加阻挠,想要给后头的儿子争取时间逃跑。
  哪晓得也是她作茧自缚,才将怕金莲听见母子私话,将门闩得紧紧实实,情急之下,笨儿子王潮在那儿拔半日也出不去。
  ……
  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几名皂隶就将王潮拿住了。
  直到儿子被押解走了,王婆仍在门口哭得回不过神来。
  众人听他“儿啊心肝啊”的哭,有几个老街坊不忍,就上去劝开了:“罢了罢了,权当给他吃点教训,坐几年牢也替你省点心……”
  “啊呸!你儿才坐牢哩!你全家坐牢!你家方圆十里全坐牢!”王婆一屁股跌坐地上,破口大骂。
  街坊自讨没趣,吐了口唾沫也走了。
  迎儿拖着她爹,卖完炊饼,一会儿去买面,一会儿去瞧柴火,一会儿又说要扯点尺头做衣裳……磨磨蹭蹭,直到人都被抓走了,传到县前大街了,才家去。
  嗯,小财迷很满意,重生一回,终于使上了力,让他爹成功避开了一顿打。
  迎儿心满意足的多吃了两个炊饼。

    
第14章 离间
  当然,翌日,迎儿就更满意了。
  王婆子回过神来,开始觉出不对劲了。他儿子是偷偷摸摸家来的,提前两月就给她来了信,前天晚上趁夜进的城,没人知道他的回来。
  除了一个人——潘金莲!
  她清楚的记得,初十那日,自己同潘金莲提过一嘴。
  潘金莲?!联想到那日磨磨蹭蹭不下楼的情景,好似多不情愿般……涂脂抹粉勾汉子也就罢了,还勾她儿子!若非怕她听墙角,她又怎会把门给闩紧了?她儿子又怎会跑不出去?
  想到此,只恨得咬牙切齿。
  这天杀的死婬妇!
  王婆子可不是什么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人物,想到了就行动,连外衫也顾不得,直奔后院而去。
  “啪啪啪!”
  迎儿被那拍门声唬一跳,她家后院的小角门只街坊几个会来,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来了。
  “死丫头,看什么看?还不快开门去!”潘金莲夺过她手中鞋底,在她后背上打了几下,使她下楼开门。
  迎儿背过身去撇撇嘴,说什么“教”她做针线,不过是扣留下她来做苦力罢了,将那费时费力的纳鞋底、打蜡全丢与她做,自个儿在旁嗑瓜子儿……做也就罢了,迎儿看那鞋底大小,根本就不是纳与她爹穿的!
  好啊,拿着她爹的钱,使着她,却不知是做与哪个野汉子穿!哼!
  迎儿嘟着小嘴,猛的将门拉开,王婆子不防,一个狗啃屎扑进来,险些扑掉了门牙。
  爬起身来又要追打迎儿。
  迎儿早一溜烟跑了,想打她?先年轻五十岁再说!
  “是哪个来了?”
  王婆一听见潘金莲这娇滴滴狐狸精样的声音,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上迎儿了,“噔噔噔”顺着楼梯跑上去。
  小丫头本躲得远远的,见了这情景,眼里突然就闪起八卦的火苗,悄悄跟在后头,蹑手蹑脚爬上楼梯半道,竖起耳朵来。
  “干娘怎来了?快来吃茶……”
  “啊呸!吃你娘的茶!老娘这是倒了几辈子霉,遇到你这狐狸精,骨头里透出股骚~气来,你四处睡汉子也就罢了,凭啥来祸害我儿?”
  说着,迎儿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声,还有桌凳重重磕在地板上的“嘭”声。
  小丫头在心疼她家家什的同时,又忍不住的开心。
  “干娘这是何意?昨日兄弟被捕的事俺也听见了,知道的说你心里吃气,不知道的还当发失心疯哩!”
  “呸!个小婬妇!今日老娘就让你尝尝甚叫失心疯!”说着就一个恶狗扑食。
  金莲被她扑倒,压在身下甩了几嘴巴子,又被她在胸脯软肉上掐了几下,疼得“爹啊娘啊”的喊起来。
  “老娘掐烂你这破鞋!让你告嘴,让你勾汉子!”一面掐她涨~鼓~鼓的胸脯,一面赏了她两个嘴巴子。
  迎儿在楼梯半道上听得畅快,看狗咬狗真畅快!
  看吧,这世上之事,只端看她想不想,不然哪有她做不到的?窝囊了一辈子的她,终于自觉“扬眉吐气”的得意起来。
  哪晓得她光顾着得意,却未见后头角门进了个人来。
  “嗯哼。”男人咳了一声。
  迎儿回头,见是个穿着灰色直裾常服的男子,看个头高大极了,浓眉大眼,极其精神。
  “小丫头在上头做甚?”男子走过来。
  “俺……俺……”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低垂着脑袋,又恢复了以前那副懦弱模样。
  男子轻笑一声,他方才明明瞧见她亮着一口大白牙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狐狸,笑得张狂又得意。
  “还不下来麽?”
  嗯?迎儿抬头,眨巴着眼瞧他,似是在问“你叫俺下去?”
  男子点点头。
  迎儿果然就蹑手蹑脚下楼去。
  男子又轻笑一声:“何消如此,她们听不见的。”
  迎儿抬头,果然,上头狗咬狗正热闹呢,哪里顾得上听下头动静。王婆只顾又打又骂,金莲不是她对手,哭爹喊娘呢。
  小丫头又得意的笑起来,眯缝着长长的眼睛,毫不掩饰的得意……一点也不像她这年纪的孩子。
  男子又轻咳一声:“上头的可是隔壁茶坊主人?”
  迎儿点点头。
  “可知她们为何争吵?”
  迎儿装不知道,摇摇头。
  男子就从腰间摸出半片青铜鱼符来,递到迎儿跟前。
  她虽不识字,但也晓得这是衙门中人的身份证明了,左符在衙门内存根,右符在皂隶手中。
  小丫头膝盖一软就要跪下,男子一手托住她胳膊,正色道:“罢了,又不是啥大官儿,你跪我做甚?”
  迎儿战战兢兢,她只是下意识的以为,只要是官儿,那就得跪……没法子,上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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