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黛玉每天看小说-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永嗔揣着手,靠在温暖的马腹旁,眯眼讲戏,“这一出破楼兰,说的就是韩越当初跟着父皇亲征,以少胜多,夺回惠远城的故事。戏里那柔兰王问‘后面率领众多人马冲过来的是谁’,他旁边的将领就答了,听好了……”

    “那是夏国娘亲用人肉喂养的儿子。他身高三度,能吃三岁小牛;身披三层甲,三头犍牛拽着来也。把带弓箭的人整个咽下,不碍着喉咙;把一个男子汉完全吞下,还不够充当点心。

    他发怒弯弓,射出叉披箭,飞过山岭,把一、二十人穿透。

    他拉弓射箭,飞过旷野,射穿敌人。

    他猛力拉弓,能射到九百度远;他稍用力拉弓,能射到五百度远。

    他生得与众不同,身躯高大壮实如巨蟒。名叫韩越的就是他!”

    莲溪咂舌,“乖乖,长得跟巨蟒一样——那得是个什么样儿?”

    永嗔踹他一脚,笑骂道:“什么长得跟巨蟒一样?那是说他长得高大壮实,不是长了张蛇脸!”

    说得众人都笑了,莲溪也皮着笑,还央告道:“好我的爷,再讲一个来,这一路上也没个听戏处,可憋死我了……”

    “爷成给你们说书的先生了?”永嗔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恼意,见众人都期待等着,略一沉吟,果然又讲了一个,“破了柔兰之后,这韩越在父皇身边做了一阵子黑槊将军。有一回父皇在白登山打猎,这韩越在一旁护驾。忽然,前方路上有一只大熊带着几只小熊爬过来……”

    这些羽林卫都听闻过熊瞎子的厉害,就是又打虎英雄,轻易也不敢招惹熊。

    听到此处,都屏息等下文。

    却听永嗔继续讲道:“父皇就问于韩越,有熊而来,能搏之乎?”

    “那韩越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冲过去对着一群熊抡起砂锅大的拳头……”永嗔绘声绘色讲着,“这劈里啪啦一阵暴打,过了一会就见他一个人牵着一群熊走了回来。”

    “一个人牵着一群熊!”莲溪叫起来,听得有趣,又不敢置信。

    众人也都听得耸动。

    永嗔连眉毛也懒得抬,不为所动,淡定讲完,“最后嘛,那韩越就哀怨对父皇说,若搏之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父皇于是顾而谢之。”

    这一段戏文讲完,再加一则故事,众人对那素未谋面的韩将军都敬重好奇起来。

    莲溪也不抱怨没人来接了,与众护卫嘀嘀咕咕,笑谈起传闻中韩越的趣事儿来。

    一时有说的有笑的,热闹异常。

    处在热闹中心的永嗔这会儿却安静下来。

    他只倚着那马立着,仰面望着穹顶之上一弯小小月牙,想起当日在惇本殿中,太子哥哥知他要去北疆,一片爱护之心,同他细细讲述此间事的情景,一时恍惚。

    日前接到宫里大太监常红托赵长安写来的书信,说他走后三日,太子哥哥便病了,缠绵许久,发信之时仍未见好。他与太子哥哥这一向书信往来,对方却是从未提及此事。

    永嗔虽然与底下人说笑如常,实则心中担忧,遥想他走以后,惇本殿里只剩了太子哥哥一个人——伺候的人哪个敢逗他发笑?谁又能劝他努力加餐?如今偏又病了。一腔牵挂,离开都中时对未知远方的兴奋感消了大半,真恨不能插翅飞回惇本殿里看一眼,才好放心。

    祥宇守在永嗔旁边,他是个沉稳的性子,多少看出点端倪,安慰道:“都中来信,明早便来了。”

    永嗔摇头不语。

    就算每天的信件如期而至,信上写的也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他上一世看古代皇帝的奏折批复,里面有个跟皇帝关系很近的大臣,职责所在远赴外任,病的要死了,托人上奏,求皇上赐药。皇帝接了奏折,心惊不已,亲自写了药方,立即令人星夜送药,限定九日为期。

    然而后人看来,以来去路程时间推测,皇帝接到奏折之时,那大臣早已病逝。

    皇帝不知,却还催人星夜送药,限定九日为期。

    实在是一出再悲情没有的故事。

    人对于可能出现的坏结果,总是有无穷的想象力。

    永嗔长长透了一口气,却还是觉得心口郁结。

    那一团担忧的云雾笼在心头,无论如何吐不出去。

    一时那探路的护卫回来,带着众人往城里行进。

    惠远是个小城,只有三四千居民,前些年几经战火,百姓全都逃光,现在只是一座兵城。

    韩越带兵在此,屯田戍边,关键还是放在“戍边”二字上。

    永嗔骑在马上远远眺望,虽是夜里,但大街上每隔不多远,便有一个军士,身佩腰刀,手执长矛,钉子似的站在那里,目不斜视,威严无比。

    那神气比都中的羽林卫也丝毫不差。

    莲溪咂舌道:“韩将军真是治军有方……”

    一时来到行辕门口,只见一面铁杆大纛旗高矗在辕门外边,强劲的北风中猎猎飘扬的纛旗上挂着一幅缎幛,用蓝底黄字写着六个斗大的字:戍边大将军韩。

    宽阔的大将军行辕门旁,立着两面丈余高的铁牌,一面上写着“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另一面则写的是“肃静回避”。四十名面目狰狞的军校排列两边,守候着这两面铁牌。

    行辕边门打开,旗牌官踩着“扎扎”作响的马刺从行辕里面大步走出,径自来到永嗔面前,单膝一屈平手行了个军礼说:“韩大将军有令,请十七殿下暂且在此歇马,大将军即刻出迎!”

    看到这大将军的森严军威,永嗔想起来惠远之前太子哥哥的话:韩越此人,出身低微,手段狠辣,心高气傲,初来乍到之时不可轻慢。

    因笑道:“上复大将军,不敢劳动大将军出迎,我们进去拜见好了。”

    却听军中画角鼓乐大作,“咚!咚!咚!”三声大炮炸雷一样地响起,行辕正门哗然洞开了。两行武官大约有四十多人,手按腰刀,目视前方,迈着正步走了出来。

    他们的后边威风凛凛走着的便是大将军韩越。

    辕门外上百军校,肃静无声,却“叭”地跪下向他行礼。

    韩越看也不看他们,板着铁青的面孔径直来到永嗔面前,只是双拳一抱,略一拱手说:“十七殿下,韩某奉旨久候。有失远迎,多有得罪!”

    他生得身如巨塔,声如洪钟,往永嗔面前一站,直衬得永嗔小孩一般。

    永嗔也揖手还礼,笑道:“大将军,我是奉旨来军前效力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身为皇子?自今而后,我就在大将军麾下效命,凡有使令,一定俯首凛遵!”

    韩越冷冰冰道:“十七殿下是天璜贵胄,韩某无礼了。请殿下到后帐去,我为殿下洗尘。”全然一副应付公事的口吻,又回身对一个旗牌官说:“这几位羽林卫远来劳乏,不要慢待。你,带他们到西官廨去设酒接风。他们的差事明天就可以分派下去了。”

    永嗔笑道:“今日晚了,我这便歇下就好——倒不必麻烦将军为我接风了。”

    韩越眯眼,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淡漠道:“十七殿下,北疆苦寒,不是您呆的地方。您什么时候熬不住了,告诉我一声,我给皇上说一声,还让您回富贵繁华的都中去。”

    饶是永嗔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这毫无由来的轻视弄得有点发堵,只笑道:“多谢大将军美意。”

    韩越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冷笑一声,这种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口头花花还能说点听起来牛逼哄哄的话——一到见真章的时候,就都缩了卵子。

    当下永嗔带着从人,去了为他备下的房间。

    卧房里炕上铺着熊皮褥子,地下烧着火龙,一点烟火不闻,却热得让人发燥。

    莲溪打水来,冷笑道:“那姓韩的什么玩意儿?跟着皇上打过几场仗,就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闭嘴。”永嗔擦着脚,脸色沉下来,“现住在人家大营里,满嘴胡吣。惹恼了他,先杀了咱们主仆二人,再往都中报个战死,也未可知。”

    莲溪惊白了一张脸,吸着气道:“难道竟没有王法了?”

    “王法?”永嗔想起在行辕前,众军士见了他毫无反应,一等韩越出来却齐齐跪下,冷笑道:“这北疆地界,韩越就是王法。”

    这韩越原是跟着父皇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过命的交情。

    以父皇的疑心,能让韩越镇守一城十余年,实在是罕见之事。

    这韩越倨傲也好,无礼也罢,自然是他有敢于如此做的资本底气。

    初来乍到,不可轻慢。

    永嗔躺到炕上,太热,心躁。

    只反反复复想着离开都中前太子哥哥叮嘱的话。

    又担心太子哥哥生病之事。

    朦胧到三更,才勉强合眼。

    永嗔只觉得仿佛是才合上眼睛,就听四面八方呼喊起来,喊得却是,“韩大将军升帐喽!”

    永嗔一下子惊醒过来,披衣而起,往外看去,却见喊声起处,几十名装束整齐、甲胃鲜明的军将,上百名身穿号衣的兵士,排着队伍,快步跑向中军行辕。

    永嗔忙洗漱穿衣,也迅速往中军行辕而去。

    随即三声号炮响起,韩大将军在亲兵的护持下,走进了议事厅。

    众军将一齐单膝跪下行了军礼:“请韩大帅安!”

    这闻风而动的迅捷,这冷若冰雪的庄重,这训练有素的整齐,这弥漫在大厅里那看不见、也听不到的腾腾杀气,都加重了军旅之中与众不同的肃穆和威严。

    这座中军大帐,乃是当年景隆帝亲征柔兰时作回驾驻跸所用的行宫,但因景隆帝当初回程时没有从这里走,所以一直闲置着。

    韩越的行辕来到惠远后,行政官又把这里重新装修,当作了大军行辕。

    正殿上的黄色琉璃瓦换成了绿色,殿前的大铜缸蒙上了黄绫,以表示对皇帝逊礼回避。

    殿内为景隆帝专设的御榻,改作了沙盘,两壁则挂着北疆的山川形势图。

    正中一张硕大无比的帅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笔架镇纸,一方墨玉的砚台足有一尺见方。明黄的袱面下盖着印合,这就是用景隆帝御笔亲书刻成的“戍边大将军”印玺。

    这一切布置,又都暗示了中军大帐的神秘和它的威慑力量。

    韩越在帅案前坐定,说了声:“众位请起。”他带着一丝冷竣的微笑说:“今日召集众将前来,是为了通报两件事。一,圣上特谕,让十七皇子永嗔到军前效力。此事你们知道了吗?”

    下边齐声答道:“回大帅,标下们已经知道。”

    “嗯,知道了就好。十七殿下乃当今万岁爱子,他前来军中,也是万岁爷琢玉成器的一片苦心。”韩越不冷不热的语气,很难让当事人不感觉那是种讽刺。

    永嗔坐在左首,听了韩越这话,好在他是个性子宽的,只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来。

    韩越瞥了永嗔一眼,瞪着饿狼似的双眼徐徐道:“现在说第二件事。十七殿下,韩某军中规矩,辖制五十人者为领队。您一共带了四十七人来,韩某再给您添两个人,连您算上,刚好补足五十人之数——不然说出去,十七殿下在韩某军中做个普通士卒,不像样子。”

    永嗔道:“谨遵大将军之命。”静等他下文。

    果然韩越见他答应,诡谲一笑,道:“既然来了韩某军中,就要照着韩某军中的规矩来。”

    “白赤!金彪!”

    二人应声出班:“末将在!”

    “十七殿下看这二人如何?”

    永嗔见那两名青年虎背熊腰、神气非常,笑道:“大将军帐下多人才。”

    “将这二人添给您,如何?”

    永嗔看了韩越一眼,后者仍是瞪着一双饿狼似的眼睛望着他。

    永嗔笑道:“多谢大将军厚爱。”

    “韩某军中,不分尊卑,只以武艺论高低。”韩越冷眼看着永嗔,“每五十人的领队,必是其中武艺最好之人。不知殿下武艺如何?”他放肆地打量着永嗔。

    此地多风沙,或酷暑烈日,或隆冬寒彻,众军士都肌肤黝黑,皮肤粗糙。

    永嗔一身细皮嫩肉,与此间格格不入。

    韩越那放肆的目光,与众军士隐含蔑视的目光汇在一处,冲刷着永嗔那由身份带来的光环。

    永嗔神色不动,笑道:“我久居安逸之所,哪有什么武艺。”

    韩越闻言一笑。

    他一笑起来,脸上横肉扭曲,竟比发怒还要骇人。

    只听他道:“莫说韩某欺人。殿下远途而来,这比武夺首,缓上几日也无妨——定在三日之后如何?”语气里,好似这三天的休息在他们北疆就像休息了一年那么久。

    “好。”

    永嗔这一声“好”缓缓出口,韩越立刻起身抚掌也叫道:“好!”

    这事竟就定下来!

    一时众人散了,莲溪急得跳脚,“殿下,您看那个白什么、金什么的,长得那么壮,只怕老虎也能打死——您千金之躯,如何能与这等粗人厮打……”

    “都中可来信了?”永嗔径直打断他,一开口,问的还是太子哥哥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

    紫梦幽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18 12:13:37

    纳兰朗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17 21:00:05

    蔚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17 18:15:02

    大家么么啪~明天见!

 第49章 君子不器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昏惨惨的日光下,成百上千的士兵围拢在辕门外擂台旁。

    他们摘了头盔,踮脚勾头拼命往里看,手舞足蹈地喝彩助威。

    擂台上,虎背熊腰的白赤双手横托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柔兰战俘,绕场一周,好让众人看得明白。

    猛地里,白赤双臂托高,又迅速砸落,同时左膝曲起向上疾顶。

    “咔”的一声脆响。

    那柔兰战俘腰椎断裂,死状惨烈无比。

    士兵间爆发出潮水般的叫好声。

    那白赤蒲扇大的手掌抹过死人嘴角的鲜血。

    在这冰封雪侵的天气,他赤·裸着上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白赤!白赤!白赤!”

    不知是谁起得头,众士兵齐齐发声,呼喊这猛士的名字,毫不掩饰他们热烈的拥护之情。

    “爷,这贼天气,冷的要冻死人——您进去歇着吧。”莲溪劝永嗔离开。

    这是约定后的第二日,韩越以十七皇子要休整为由,免了他随行人员今日的操练。

    永嗔早起没有胃口,听到外面喧哗声起,出来一看,却是此地驻兵与战俘打擂台——战俘赢了,放人;战俘输了,被杀。

    在都中红城里活了这些年,永嗔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热气腾腾的杀人场面。

    他无法与狂热的士卒呼应,血腥气与杀戮气都令他在精神层面作呕。

    可是在这恶心感底下,又有一种被人性压抑的兽性在蠢动。

    这异样的蠢动,是一种不受控的感觉。

    永嗔嗅到危险,却又被吸引。他竟是看完了全程。

    回到卧房,摆在桌上的早膳已经冷掉。

    亲兵来收碗碟,见状道:“殿下,此地不比都中,开灶生火都有定时。您这一顿不吃——一会儿饿了可就只能硬捱了。”

    永嗔压住观战后的恶心感,在案几旁坐下来,见那早膳乃是一大碗米粥、配一碟子雪里红。

    雪里红这名儿听着雅致,实际就是腌萝卜丝。

    亲兵低了头,很惭愧,“韩大将军的军令,不是上阵杀敌的,没有肉;不出操练的,没有面……早膳就只有这些……”

    “不错嘛!也算色香味俱全了。”永嗔笑道,拿汤匙搅了搅那米粥,心道,这比灾民吃的还不如呢——赈灾的时候,发放粥食饭团,还要求插筷子不倒呢。

    永嗔笑着舀了一勺粥送到口中,不就是一碗米粥吗?虽不是山珍海味,也不至于难以下咽的。

    然而这一口粥到了嗓子眼,永嗔竟变了脸色。

    同样是一碗米粥,皇宫里的一碗米粥,跟这北疆小城里的一碗米粥,天差地别。

    从前十几年,享受着帝国最精致的饮食,永嗔早已被养出了生理上的敏感。他的舌头,是能尝出雨前桂花糕与雨后桂花糕甜度差异的舌头;他的鼻子,是能嗅出龙涎香与安息香凉意不同的鼻子;他的眼睛,是能看出水豆腐与奶豆腐光泽不同的眼睛。

    他以为的自己于吃穿上从不讲究,实则已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此刻这一勺北疆米粥入口,米粒划过喉咙时,那种粗糙的质感,竟令人生出痛感来。

    永嗔抿紧双唇,屏息忍住,硬生生咽了下去。

    始知古训诚不我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竟是生理性地难以忍受这寻常的饮食——包括居住环境。

    这种难以忍受,不以他的主观意愿为转移,是完全客观存在的。

    昨晚他一晚没睡好,大约也是习惯了从前在惇本殿中,那暖和又平和的环境,此地一比便显得既热又燥。

    说句糙话,永嗔在宫里被养娇了——虽然他已经算得上是众皇子中,最不安分挨罚最多的一个。

    永嗔索性扔了汤匙,捧起碗来,咕咚咕咚把那米粥灌入口中,伸长脖子努力往下咽。

    莲溪在一旁看着,背过身去悄悄擦眼泪。

    雪里红又干又涩,腌的老了,咸的发齁。

    永嗔强迫自己夹了两根,剩下的实在吃不下去,铁青着脸色撑了半天,皱眉推开了盛菜的碗碟。

    亲兵收了碗筷退下。

    莲溪擦好眼泪,笑道:“毓庆宫来信,我给您收在书桌上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永嗔腾地跃起,快步走到书桌旁,扫了一眼将一则明黄封皮的信抄在手中。

    永嗔从怀中取出薄如蝉翼的袖刀,平压着封口处,小心翼翼开了信封,抽出里面雪白柔亮的信笺来。

    信上一笔从容清雅的隶书,正是太子哥哥亲笔。

    写信之时,已是两个月前。

    那是永嗔离开都中的第二天。

    太子永湛独自在惇本殿东间批阅奏折。

    香鼎里烟雾袅袅而起,微凉发苦的安息香溢满一室,东边壁上的金挂钟“咔哒咔哒”走着,太监宫女一声咳喘不闻。

    整座毓庆宫静得吓人,有一点神秘,又有一点死气。

    唯有太子笔端拂过纸面,发出轻微连贯的擦蹭声,恍惚间好似有人在陪伴他一般。

    一摞奏折见底,太子永湛起身徐徐踱步,活动筋骨,一抬眼望见对面空了的西间卧房,不觉神色一黯。

    他缓缓垂了睫毛,漫无目的地扫视过书桌案上——忽然看到一物,竟轻笑出声。

    那物也没甚稀罕处,不过是一页宣纸上书了论语为政篇里的“君子不器”一语。

    写字之人虽然笔力尚且稚嫩,然而笔画辗转腾挪间,已然显出遒劲之力。

    写下这四个字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嗔。

    原来出城那日,永嗔在惇本殿与太子哥哥作别。

    此一去分隔千里,往来书信都要旬月才至,相对而坐,不禁都有些伤感。

    永嗔见不得太子哥哥发愁难过,因灵机一动,先写了这“君子不器”四字,推给太子哥哥看。

    太子永湛见了,不明所以,以目询问。

    永嗔狡黠一笑,掩器字下两口,成“君子不哭”以相示。

    太子永湛被他逗得一乐,这才舒展了眉宇。

    于是当日在惇本殿中,兄弟二人竟是笑着作别的。

    第二日,惇本殿中只剩了太子永湛一人,他睹字思人,一笑过后难免悲意更甚,又因隆冬天寒,染了时疾,入夜时分便发起烧来。

    初时还无人察觉,太子永湛如常处理完一日政务,写了“君子不器”四字封好派人追着幼弟送去,至晚间还与往日一般用了晚膳——却是吃下去便吐了出来。

    这一下子唬得众人慌了神,忙有太监就要去传太医,却是被苏淡墨拦住了。

    “传了来殿下也不看的。”苏淡墨心里发焦,胡乱摆着拂尘赶人。

    太子永湛虽是高烧,脸色潮红,却一丝不乱,只从行事上绝对看不出他在发烧;病到这种境况,他只如常睡下,明明高烧,汗却发不出来,熬得双唇发紫,吓得苏淡墨也要掉泪。

    “孤睡一觉便好。”太子永湛声音微哑,却还腾出心神来宽慰身边服侍之人。

    苏淡墨哽咽答应着,亲自守在床头,心里念着:满天神佛,保佑太子殿下吧——他虽生在这至尊至贵的皇家,却是从落地儿起就没断了吃苦,一路坎坎坷坷长大成人,如何偏又要让他受病痛之苦?

    苏淡墨忍泪出殿,他的小徒弟迎上来,小声道:“师傅,您劝劝太子殿下——奴才就不懂了,怎么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看太医吃药呢?要是有个万一,师傅您……”

    “滚。”苏淡墨听着这话实在刺心难过,低喝一声,怒道:“太子殿下的事儿,你才知道哪儿到哪儿?也敢这么放肆议论。给咱家在那雪窝里跪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