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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得卧龙者得天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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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他这样聪明,什么不是一看即会呢?

    不由沮丧:没有我,他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孔明不知我的纠结,仍在继续先前的话题,叹口气道:“罢了,罚你禁足三月,抄《礼》五遍。你可知错?”

    “知错知错!”我忙不迭地点头,道,“南霜以后再不敢妄作主张,给先生添麻烦……”

    “非也。”孔明注视着我,似是突然失了气力,声音竟有些萧索,“南霜,你可曾想过,大丈夫若不殚精竭虑,建盖世之功业,又如何挣来凤冠霞帔,封妻荫子?”

    我怔住。

    竟是为了这个!他明知刘备不得上天垂青,明知辅佐刘备必然耗尽心血却无功而返,却还是义无反顾,原来竟是为求一顶“凤冠霞帔”,封妻荫子!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我——以我的身份,顶多为妾,而他说的是妻!脑海中映现出无数张黄月英美丽的脸庞,我嫉妒地发狂!先前也曾奇怪为什么他与黄月英早过婚配的黄金年龄却迟迟没有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今天终于知道了答案——他,孔明,是在等着赚出一座功名山,来作黄月英的聘礼!

    黄月英,你何其有幸!让本可以同崔州平一样闲散度日的诸葛孔明,为了你投身乱世,最终命丧五丈原!

    我忘了那日是怎么回的寝房。孔明虽没有打我一拳一掌,但我觉得比受了满清十大酷刑还难受。我心痛地几乎快要死掉。

 第7章 离去

    再痛苦,只要舍不得去死,日子都得继续过下去。

    孔明只回茅庐小住了几日就启程开始又一次云游,可是这回却并未像往常一样带上奉茶随身伺候。初时我还奇怪,不久便听说他在途中巧遇了女扮男装的黄月英,于是恍然大悟——他乡遇故知的两人自然顺理成章地结伴而行。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深究这场“偶遇”里有多少人为的成分,因为它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则消息的刺激下,我终于咬牙决定给自己来一刀痛快的。否则,我真不能保证自己会在听到他们婚讯时干出什么傻事来。

    “你要走?”孔明似有意外,眉头皱起,但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稳。心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我真是失败的彻底,连是去是留,他都不甚不在意。

    眼中水汽积聚,再不能看他,必须仰头才能忍住蓄势待发的眼泪。假装欣赏墙上的《陋室铭》,我艰难地微笑,早已想好的说辞卡在喉头,在声带上来回翻滚:“镇上在招酒娘,待遇十分丰厚,我想赚几个银钱傍身……”

    当初赖在诸葛家是为了防止孔明被刘备诓去,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我已经没有了非留下来不可的理由。但我几年前与姐姐约好了要在南阳相会,所以倒不能走地太远……

    不禁自嘲:又在给自己找借口!哪里是不能走远呢,分明是不想走远才对。既害怕眼睁睁看他郎情妾意,又舍不得跑远眼不见为净,只能找个乌龟壳把自己装起来,弄一个幼稚可笑的障眼法,不远不近,不死不活地关注我想关注的,屏蔽我不想听到的。

    自欺欺人而已。

    “你与我虽然离合两便,但——”孔明突然顿住,捧墨莽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先生,黄先生来访!咦,南霜你怎么哭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你才哭了!”我狠瞪捧墨一眼,反应快过思维地反驳,可是连自己都能听出语气里的欲盖弥彰。捧墨狐疑不已,孔明瞥过我微红的眼睛,整整衣冠,看向捧墨的眼神里有不怒而威的告诫:“南霜,你先去备些酒菜,方才所议之事待黄先生离去后再细说。”

    我只好胡乱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在状况外。恍恍惚惚地飘进厨房,不是险些打破了碗,就是将洗过的菜再过了两遍水。幸好当天黄承彦极难得地没有留下用饭,否则他一定会对我突然大失水准的厨艺深感疑惑。

    孔明似无所觉,照例吩咐我代他送客,走到门口时黄承彦突然问我:“南霜,你到底是何人?”

    不由怔住。这问题太敏感,哪怕是处于神游状态的我,也会条件反射般戒备起来。

    尴尬在空气中铺陈,黄承彦自知失言,目光却并不示弱,直截了当地逼视而来。我模糊地感觉自己受了挑衅,连着对于黄月英的嫉妒也被一并挑起,几乎要出言喝止他侵略性的探究。

    黄承彦没给我这个机会。他先于我低下了头,矮身一揖到底:“小姐莫怪,是老夫唐突了。”

    这话太抬举我了。我分明只是个婢子,他却喊我作小姐。一个丫头受不起名士的大礼。

    “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开口欲辩,黄承彦却捋了捋胡子,摆手道:“老夫活了五十余载,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南霜小姐的举止不似丫鬟婢子,言语亦同常人迥异,孔明也绝不会留一个寻常女子在身边。”

    我无言以对。

    黄承彦长叹一声,不再理我,背着手缓步而去,歌曰:“姻缘天注定,世人莫强求……”。不知为何,我竟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了“失意”二字。

    想什么呢,自己的事还不够操心,哪有闲工夫去管人家失意得意!

    转回屋里,孔明果然端坐堂上,眸色幽深。初识时我告诉他的身世明显是胡诌,他从头到尾都没信过。曾经也想过坦诚相告,但犹豫辗转,终未能寻到合适的契机。如今去意已决,再没了坦白的必要——既然后会无期,又何必让他知晓,三年来同他朝夕相对的“南霜”不过是一个蓄意编造的梦境,一个必然见不得光的身份?

    反正我的未来里,不会再有他的参与。

    我没给孔明开口的机会,抢先一步道:“我已经答应了酒铺的掌柜,后日便去上工。先生,你教过我,人不可言而无信。”

    像孔明这样的智多星,倘若真心留人,总能寻到千百万个借口。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轻轻一挥手,便斩断了我和他之间的所有牵绊。

    到底,还是不在意吧?

    我一边整理行李一边抹眼泪,可惜除了贴身衣物之外没什么能带走的,以至于打完了包裹眼泪仍旧像决堤的河水般往外涌,怎么都止不住。我越发委屈,索性丢开包裹,放任自己趴在床头狠狠哭了一场,将告别信扔在案上,当夜就心急火燎地溜出草庐,提早到酒铺报到。

    事后捧墨和奉茶无数次地责怪我不告而别。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实在很怕狼狈的模样被孔明看去。身为癞□□就该有癞□□的觉悟,妄想吃天鹅肉已经是不应该,倘若还有脸对着天鹅自怨自艾,那真是该天打雷劈了。

    “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我本不是自卑的人,可是爱情抽干了我的勇气,令我患得患失,变得唯唯诺诺,神经兮兮。

    只有离开孔明,我才能找回失去的自己。

    也是没有缘分。酒铺与草庐相距不过数里,可我当街卖酒,遇到过诸葛均,遇到过林月洁,甚至遇到过水镜、崔州平、黄承彦,却独独未曾见过孔明。倒是酒客们得知我曾在卧龙先生家中供职,总爱哄我说些事迹来做下酒菜,时不时地也会聊上几句他的近况,一解我的相思之苦。

    每当此时,我的心情都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他们能将故事说地更详尽一些,因他得了众人的赞誉而欣喜,为旁人不负责任的诽谤而愤怒。另一方面却也深知自己在饮鸠止渴——孔明如毒,我已病入肺腑,药石无医。

 第8章 做客

    酒铺的薪资虽然比旁的店铺要高,可是它的营业时间极长,每日辰时开工,总也要等到最后一个酒客归家才得歇业。我不像其他酒娘有家室拖累,又巴不得用高强度的劳动来作忘情的药引,所以总是很主动地替同事代班,短短数日就结下了不错的人缘。

    掌柜十分厚道,计出勤数的时候发现我数日未休,唯恐我累出病来,将几个翘班的伙计叫来臭骂了一顿,警告他们不准欺侮我年纪小不懂事,极力劝我劳逸结合:“后日是三月三,你出去耍耍,让她们来替你上工。”

    三月三是传说中伏羲女娲繁衍造人的日子,也是情侣相约踏青游玩的黄金时间。那几个有心上人的伙计闻言惨叫不绝,纷纷表示让我代班是商定了还假日的。可惜掌柜充耳不闻:“那也不能让她连上二十余日的工,万一累病了可如何是好?”他一祭出杀手锏鸡毛掸子,伙计们便抱头鼠窜,好一阵鸡飞狗跳。

    我在柜台后头抿着嘴偷笑。

    对于没有情人的可怜虫来说,三月三是个残忍的节日,因为它能让你无比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形单影只。但是既然掌柜坚持,我便不好拂他的好意,只能从善如流地将彩线绑在手腕上,在掌柜的关切中往镇中心逛去。

    街上挤满了喧闹的人群。

    因为过节,家家户户都点了灯,道路两旁被店家的烛火照地亮堂堂的,犹如天幕中的点点繁星,熠熠生辉。白日的暑气还未散尽,夜风微拂,将伏羲和女娲手中的灯笼吹得左摇右晃,引起情侣们大惊小怪的逗闹。周遭是相似的幸福的脸。

    我没有人相约在黄昏后,所以就把挂着月儿的柳梢让给成双成对的比翼鸟,沿着镇河信步流荡。不断看到痴男怨女跪在河边许愿,河灯顺着流水排成队,蜿蜒而下,绵延不绝。

    这条河,从镇头贯至镇尾,一直流到卧龙岗下。我且行且看,待乡道回转,熟悉的院落从繁叶掩映中探出脑袋,才惊觉自己竟又回到了草庐。

    驻足。

    草庐里也有灯光,可院中一片静谧,耳畔惟有微风佛叶的沙沙作响。心中传来钝痛,这个时辰正是孔明俯卷夜读的时刻,但书房不见一丝光亮,必然是主人不在家的缘故。

    三月三游春会。他去了哪里,与谁作伴同游,已经呼之欲出。

    而我,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呀,南霜怎么来了?”出门收衣的奉茶见我呆立在屋外,目露讶意,“听闻你那酒铺中十分忙碌,今日怎有空,轮休吗?”他扔了衣篮,拿手做碗护住一盏油灯,将我迎入前厅。

    “掌柜许了我一天假,我无事可做,随便逛逛。”我吞吞吐吐地找借口,心念微转,忽有所得,“我想向先生借几本书,免得好容易识了字,轻易便忘了……”

    “先生日落前便出门去了,不知何时归来。”奉茶不以为意,温言道,“你可先将书取去,想必先生不会怪罪。”以前做丫鬟时,孔明的书房都由我来整理,因此奉茶对我不设防,只将我送进屋内便自去忙碌。

    留我一人对着两米高的书架发呆。

    乐礼、五经、策论……诸葛氏诗书传家,典籍丰富,可基本都为经史子集,并不合我胃口。我钟爱的小说这种文学体裁,这时代才初露雏形,多为民间话本,登不上大雅之堂。叹口气,随手翻阅几本,从矮子里拔出长子,勉强有几卷游记尚可入眼,便将它们放到案上。

    “南霜,来尝尝今年的新茶。”刚挑出三册,就见奉茶去而复返,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捧墨,露齿而笑,“你如今可算客人了呢,必须以礼相待,不然先生必要骂我。”

    客人……清茶入口,苦涩在心间发酵。

    捧墨却十分高兴,目光清亮,关切地问我近况。我含糊敷衍了几句,他索性与我隔案而坐,瘪着腮帮子抱怨:“你走后可苦了我与奉茶,终日忙碌不算,还得劳神应付夫人刁难!”

    我缓了半秒,才明白他口中的“夫人”是指刚入门的林月洁,狐疑道:“林小姐知书达理,怎会……”

    “她不会?”捧墨忿忿反问,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合不上,“往日外人说女子人前端庄人后泼辣我还不信,如今见过我家夫人,真真大开眼界!”听他细说,才知道林月洁斤斤计较,为了不让孔明占了金钱上的便宜去,整日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弄地面子上极不好看。

    “那日她少了一挂珠链,不想着揪出内贼,竟疑心到先生身上,也不想想依先生品行,还会去偷弟媳房里的东西不成!”捧墨义愤填膺,“她胡乱猜疑也罢了,偏还不肯当场就揭出来对质,不分青红皂白就在心里给先生定了罪,自以为深明大义,说是‘顾及兄长的面子,家丑不可外扬’,好似个吃了暗亏的小媳妇,委屈地紧。”最后,还是她跟奶娘说闲话叫林月萍听到了,小姑娘为姐姐打抱不平才捅了出来。不过,因为时隔太久,挂珠的去向已不可考,孔明再自白无辜,找不到真凶也是徒劳。

    其实,这不过是个□□罢了。在林月洁眼里,孔明“好吃懒做”,一大把年纪了既不出仕也不寻差事养家,就是个没有独立经济能力的烂货。这样的亲戚,林家族里一抓一大把,虎视眈眈地盯着林月洁的嫁妆。林月洁同族亲争产争出了惯性,总怀疑一个屋檐下住着的夫兄也想谋夺她和妹妹的产业,以至于生了罅隙。

    我将目光投注窗外,这才注意到院中新砌了一堵白墙,孤零零地立在正中央,与周遭盎然的绿意格格不入。

    因林月洁几次三番的找事,孔明为息事宁人,三日前就已经做了决断。捧墨、奉茶被告知,桑树归哥哥,黄牛归弟弟,一间旧屋自中心线上砌砖隔开,诸葛家虽然名义上没分家,但日后吃住都散伙了。

    “先生说,家合万事兴。”捧墨深深叹息。他与奉茶情同兄弟,好地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可他是诸葛均的书童,家主一声令下,自然得跟着主子住到新墙的那边去,只好战战兢兢收拾家什衣物。

    诸葛均起初不肯,但孔明态度坚决,林月洁正中下怀,他既劝不了哥哥,也说服不了妻子,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的媳妇自己清楚,林月洁并非恶妇,但也做不了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圣人。诸葛家人丁凋零,一日三餐都同桌而食,林月洁买的鱼肉难免饱了孔明的肚子。她只是个普通女人,因为喜欢诸葛均,所以哪怕他一贫如洗也甘心下嫁。可是这种爱并不能延伸到他兄长身上,她的钱不可以被用来养活丈夫的哥哥。

    这是人间最常见的私心。

    “先生这两天闷闷不乐,想必心中十分难过。”奉茶抿一口水,喋喋不休,“哎,若是你还在草庐就好了,劝劝先生,说不定他就能开怀起来……”

 第9章 杜康

    我连孔明的面都见不上,哪里有能力让他开心,唯一能做的就是奉茶来镇中打酒时往他的葫芦里多灌几两,好让孔明喝地尽兴。

    哪怕如此,也得偷偷摸摸地,唯恐被人发现,丢了饭碗。

    最近何大诚把我盯地死紧。

    他是铺中跑堂,整日抱着个大酒壶奔前忙后,月钱却少得可怜,劳碌半月不足百钱,堪可果腹。听闻我还未来时,他常在掌柜面前积极表现,原想争一争这卖酒的差事。可惜,掌柜嫌弃他少言木讷、贫于交际,不敢将招徕顾客的重任交到他手上,最终便宜了我这个外来户。

    “大诚踏实肯干,奈何虎背熊腰、貌丑狰狞,当街而立,恐能止小儿夜啼。”掌柜心下抱歉,思量了半天,体谅他家境困难,做主给他升月钱。

    谁知何大诚把头一扭,拒不肯受:“一样干活,没地我比别人多拿酬劳,叫人笑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手有脚的何大诚不屑吃嗟来之食。

    由此可见,他人如其名,努力争取应得的,毫不贪恋不该得的,是条有骨气的实诚汉子。但也许差事被抢种下心病,他平日里总对我关注有加,虽没使过不入流的手段,可我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如芒刺在背,不敢有半分懈怠。

    在他的监督下,我连无生意可做时也挺直了腰板在柜台后头端坐,客人在和不在一个样,堪称酒娘楷模。

    “南霜,何大诚又在看你呢!”与我相好的阿香轻点我的肩膀,小声嘀咕,“你可小心点儿,他拳头硬,八个军汉都打不赢他。”

    “这么厉害?”我咂舌,那是燕人张飞的待遇吧?三国里可没听说过有何大诚这个人物。

    “骗你干什么!”阿香解释道,“去年有兵爷在店里醉酒闹事,差点把咱们的招牌都给砸了,我亲眼看见何大诚捋起袖子冲上去,没几下就把他们打趴下了,出了大威风。连掌柜都说,他天生神力,不去当兵可惜了。”

    这我倒是听说过。何大诚心怀大志,三岁便立下当大将军的远大理想,可惜他娘流连病榻,离不得他这个独子照料,只能作罢。“父母在,不远游嘛!”阿香大字不识一个,难得记起一句《论语》,摇头晃脑地很是得意。

    不由轻笑。

    日子突然单纯起来。我的心遗落在了隆中坚硬的石板路上,叫狠心的路人踩成了渣,再也拼凑不起来。没有心的人,体会不到喜悦,感知不到悲伤,怎样都无所谓了。

    渐渐变得沉默。掌柜常说,没见过我这样的姑娘,二十多岁的眼里装着九十多岁的沉静,连精致华美的凤头钗也勾不起丁点兴趣。

    “南霜,你怎么能把月钱都散给难民呢?你已经老大不小,攒足了嫁妆,才能说到好亲。”掌柜从未见过我这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慈善家,指着我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十九岁在现代还是娇嫩的花骨朵,在三国却已经错过花期。昨日黄花只有涂上值钱的金粉才有可能被识货的男人采回家中。可是嫁人非我所愿,攒钱于我也并没有大多意义,倒不如将这些能将穷苦人幸福的种子撒出去,在他们脸上开出灿烂的花。

    常年挨饿的人,能从偶尔的一顿饱饭中看到天大的幸福。而我每日有衣有食,却仍旧郁郁寡欢。“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崔州平有一回路过酒铺,对着萎靡不振的我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息,“明月影,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

    “吃你的吧!最上等的女儿红都堵不住你的嘴!”我被戳中心事,不由狠狠瞪他。

    “我嘴大,你给的酒太少,当然堵不住。”崔州平丝毫不惧,嬉皮笑脸地同我插科打诨,“我说南霜,你这可太明目张胆了。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同样出五个钱,我的酒只能到葫芦的腰际,奉茶的却几乎没过他的葫口?”他虽是书生,却并不文弱,站在店前犹如一块门板,遮得日光也暗淡了不少。

    “嘘!小声点!”我大惊失色,脑中飞快地思索托辞,手中下意识地给他补了满满一勺女儿红,“你存心来砸我的场子吗?”余光往店中一瞟,果然看见何大诚正擦桌子的手势放慢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

    崔州平是聪明人,见此情形,马上意识到何大诚与我不睦,怪问道:“你入职尚未过三月,做了何事得罪了同事?”

    “是他小气!”我不由将前因后果抱怨了一通,末了不忘自表清白,“我,我每次都将多打的酒钱还入公账,所以不算监守自盗……”这是事实。我不在乎银钱,因此没让掌柜吃亏。可是口说无凭,柜台卖酒并无详账,只在每日关门时大致估算收支,掌柜宽和,差不离就可过关。

    崔州平无言:“你这又是何苦!”他虽是孔明挚友,却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因此并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他至今无法理解我自愿离开草庐跑来酒铺当酒娘的决定,毕竟在世人眼中,卖酒是抛头露面的贱业,而草庐中人际关系简单,对于堪称孔明半个徒弟的我,大家都给予了极大的宽容和尊重。

    更重要的是,以崔州平之智,必然早就看出了我的少女春心。自请离去等同于泪斩情丝,这一点,崔州平、水镜先生等人皆心知肚明。甚至我事后回想,认为孔明十有*也早把我的心思看透了,所以才会不加阻拦任我离去,以免有朝一日我头脑发热捅破窗户纸不好拒绝。

    我的爱慕已经给他造成了困扰。

    我本想向崔州平打听一些孔明的近况,突然就歇了心思,强笑道,“听闻崔先生上月喜得贵子,还未恭喜先生。小公子还好吗?”

    “好!就是闹腾,老要人抱着,一搁下就哭闹!”崔州平早已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可提起儿子仍旧两眼放光,“我今日来镇上就是为了送满月酒的请柬的,喏!”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红笺递给我道:“这是你的,到时请务必赏脸!”

    “谢谢先生,劳烦您特意送来,南霜一定准时参加。”我万万没有想到离开了草庐还能收到荆州名士的邀请,简直受宠若惊。

    “你这丫头,客气什么!”崔州平好笑摇头。他比孔明年长许多,做父亲后蓄起胡子,越发稳重,惯爱倚老卖老,“平常南霜南霜地叫惯了,待落到纸上,才想起竟不知你的姓氏。我去问了孔明,才知你娘家姓曹。——是曹丞相的本家吗?”

    “是同一个曹字,却无亲无故。”我连忙摇头。曹是我上一世的姓氏,因祖母是中英混血,所以我的名字便依照英国习俗取了曾外祖母的“安娜”二字,倘若挪到三国来用十分怪异。而今世我父母早逝,族中极其重男轻女,我长到十五岁及笄也未得大名,平日只用排行“阿三”浑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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