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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魅影]野兽与金丝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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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他眼中脆弱不安的情绪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猎食前夕的凌厉眼神。电光石火间,我根本来不及分辨他这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就已被他推到舞台中央的道具上。
  铁链的碰撞声响起,感受到后背栅栏般的坚硬触感,一个不祥的预感在我的心中缓缓升起。
  他掀开我的头纱,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视线是沉重的枷锁,牢固地铐在我的身上。他的双手则是惩罚囚徒的十字架,强硬地分开我的双腕,固定在左右两侧。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我却产生了一种被他凌迟入腹的错觉。
  “既然灵魂的光亮,无法将你引向我。”
  这是咏叹调末尾的一段唱词。唱到这里,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我看见上方一个机械师会意,大力一拽吊绳,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我身后道具上盖着的天鹅绒布就已消失不见。
  侧头望过去,心跳骤然一停,不祥的预感应验了,居然真的是一个巨大而精细的牢笼,四面的竖条刻满了不规则的金色玫瑰。幸好笼子的底部并没有封死,是中空的。这让我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像是不满我的分神,他扳过我的下巴,大拇指和食指威胁一般,从我的下颚、颈项,一路摩挲到手臂、手腕:“我只有剪下你的金羽,把你关进笼中,强迫你屈服。”
  这一刻,他的眼眸完全变成了金色。简直就是一只兴奋到站立的兽。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很怕他一个失手捏断我的腕骨。
  与此同时,全场灯光倏然熄灭,观众席成了起伏不定的黑色海洋。手上的束缚消失了,身上的重量也消失了。我茫然无比地摸着红肿的手腕,想叫魅影的名字,却想起自己早已不能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过了几秒钟,头顶猛地传来机械齿轮飞速运转的声音,一片黑暗中,那声音就像挫骨一样,令人不寒而栗。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一条正在滑行的绳索,差点摔倒在地。这时,一束白光打在我的身后。转头看去,只见刚刚还在原位的牢笼,竟然奇迹般不翼而飞,四周还没有任何拖拽的痕迹。
  不等我走上前仔细察看,下一秒,整个剧厅的灯光都亮了起来。前排有观众露出诧异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我一头雾水地环顾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
  魅影背对着观众席,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整个人石像般一动也不动。灯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将他的身形、肩颈,裁成一个高大而修长的深邃剪影。
  不知是否他的气场太过吓人,看见这一幕,我的手心竟然隐隐出了汗,双脚控制不住地想逃。
  深吸一口气,我握紧双手,努力克制着内心莫名的恐慌,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束腰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就在我快要被这窒息的氛围折磨得喘不过气时,管弦乐队终于迎来了第二幕最隆重、最关键的曲段——
  大提琴手和小提琴手纷纷放下琴弓,开始用手指拨弦。这不是主流的演奏方式,却奏出了最辉煌、最震撼、最难以想象的乐声,像山一般巍峨的浪潮,从海平线平移而来,带着无法形容的浩大力量,撞碎在嶙峋的礁石上。
  如此不拘一格,却显得异常恢弘的曲调,也只有魅影才写得出来。可不知为什么,对他的迷恋和敬慕,已减轻不了心中的恐惧感。说不清到底在恐惧什么,直觉有坏事要发生。
  魅影微侧着头,步伐平稳地向后退去。他每后退一步,无形的恐惧感就在我心头加重一分。
  光线是一支铅灰色的笔,在他的眉骨、鼻梁、下颚,涂抹上浓重的阴影,勾勒出清晰的线条。这一次不再是我的错觉,他的侧脸真的在光影变幻之下,呈现出了骷髅般可怖的形状。
  退到极致,无退可退,他在舞台的边缘,转头看了我一眼——
  如果说之前他看我的目光,都充满着炙热的眷恋,那么这个眼神,只剩下了不带感情的浓浓占有欲。仿佛在他的眼中,我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据为己有的物件。恐惧感攀升到顶峰,我几乎被他看得呼吸困难,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正常的呼吸频率。
  耳边再次传来齿轮传动声和绳索拉拽声,半空中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急速下降——等我抬起头时,一切都晚了:金色牢笼轰然砸下,是一只张开的利爪骤然楔入台面,震得大理石地板都在颤动不止。
  冷汗从鬓角缓缓流下,之前我都理解错了,他做的一切不是“像”强迫和禁锢,是本来就是强迫和禁锢。隔着笼子的竖条,我看见他走了过来,站定在我的面前,抓住我的手腕,硬生生将我的手扯了出去。
  “从现在开始,”他看着我,缓缓开口,“我就是你的丈夫。”
  他把自己小指的尾戒摘了下来,套在了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弯下腰,近乎狂热地吻了一下我的指尖:“我会永远爱你,你也必须永远爱我。”
  话音一落,强烈的失重感陡然袭来。脚下的地板,竟然在下沉。一时间,我完全不知是该先感动他话中的内容,还是先震惊脚底下的机关。视野逐渐被覆没,最后看见的画面是: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往上空一抛,伴随着第二幕结束的间奏曲,披风在空中烈烈自燃起来,化为无数团火焰流星般坠下。或许是因为不久前才上演过同样的把戏,台下并没有人惊慌失措,反而兴致勃勃地喝彩起来。火焰一落地,立刻蔓延到两侧,热浪顿时扑面涌来,扭曲了眼前的景象。而他在炽烈的火海中,回头望向我,对我做了几个口型。
  直到笼子彻底沉入地底下,我才反应过来,那些口型说的是什么。
  他说:“我不是幽灵,梅格。我有名字,是埃里克。”


第33章 
  一直以来,不管和他的关系是陌生还是亲密,我都难以猜透他真正的想法。他身上发生了太多超出我想象的事情。叫他魅影,不仅仅是因为他如幽灵般难觅行踪,更是因为他本身就像幽灵那样,神秘、冰冷,而又遥远。
  但就在这一刻,那种冰冷而又遥远的神秘感忽然消失了,他不再是其他人口中可怕的“魅影”,变成了只有我能触碰、能安抚的埃里克。也是在这一刻,我发现他虽然感情上攻势猛烈炙热,实际却有一颗几近脆弱卑微的心。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很难过。这难过来得毫无缘由,却几乎令我无法呼吸。
  这时,脚下一阵晃动,周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自己到了船上。过了片刻,我发现自己——或者说整个笼子,竟然真的在一艘小船上面,船头站着一个男仆打扮的青年,在沉默地撑着船。
  一线烛光渗透过来,看着两旁嶙峋而潮湿的石壁,我意识到这就是地下迷宫。与以往不同的是,之前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被大量的浓雾迷惑视线,这次却没有。
  穿过铁门,进入洞穴,一条长约一英里的石廊浮现在我眼前,入口屹立着两座外观狰狞的镀金铜像,烛光是星星点点的金色萤火,点缀着镜面般的暗河。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拱形石洞分布在廊内两侧,拱顶均由大理石柱支撑,镶嵌着斑斓的彩色玻璃画。只是,顶部如此华丽夺目,底座却爬满了肮脏霉湿的青苔。整条石廊就像路易十六时期的王宫,充满了奢侈却落败的气息。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地下迷宫的全貌,不禁颇为震撼。有传言说,这里曾被公社的革命党当成秘密牢房,修建了不少残忍的酷刑室。也不知是真是假。正想仔细观察一番,前面的男仆突然出声,吓了我一大跳:“吉里小姐,我必须劝您一句,这里机关重重,就凭您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主仆简直一个样子。我无力地摆摆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着膝盖坐了下来,撑着下巴发呆。
  “恕我多嘴,吉里小姐,主人他非常爱您。他性格是有些冷酷,但那都是有原因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一个人跟着行商队伍跑遍了欧洲。他和吉卜赛人学会变魔术时,还不到十岁。后来,吉卜赛人也抛弃了他,把他丢在佛罗伦萨。他是一家歌剧院的下水道里,学会的如何演唱和作曲。十三岁那年,他因为表演的魔术过于精妙,被当地的卖艺人合伙排挤,万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去往波斯,参与改造皇宫的计划。”
  这些都是吉里夫人不曾提起的故事。他就像拜伦长诗中的唐·璜一样,游历欧洲,尝遍人情冷暖。怪不得他还不到三十岁,就显得如此高深莫测,擅长那么多普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彻底精通的技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会沦落到马戏班,成为一名畸形秀演员。
  刚想到这,就听男仆继续说道:“国王许诺,只要皇宫能变成一座机关迷城,他就封赏所有人。然而刚一完工,他就下令要处死所有参与改造计划的人。主人当时刚满十四岁,一个王臣不忍,让他混入马戏班的篷车连夜逃出皇宫。谁知马戏班的老板十分贪财,见主人又会腹语又会魔术,竟命人将他关押起来,监督他练习表演节目,甚至让他与狮子决斗,要不是您的母亲救下了他,帮他逃到了歌剧院的地底下,他可能就死在马戏班巡演的路上了。”
  说着,他取下悬挂在船头的骷髅油灯,照亮其中一个石洞,数不清的蝙蝠被亮光惊醒,扑棱着翅翼四下逃散,男仆却视若无睹地继续撑船:“我想说的是,主人在地底下居住了十多年之久,这里的每一个密室,每一个机关,都被他亲手改造过。除了不见天日,整个巴黎找不出第二个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您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说来说去,原来只是在劝我“别想逃”。有些好笑,又有些郁闷。不想再听他讲话。我用头纱蒙住脸,靠在笼子上闭目养神,谁知养着养着,就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船已停靠在岸边。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伸手碰了碰笼子的门锁,“咔嗒”一声,居然自己打开了。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犹豫了几秒钟,我捡起掉在船上的黄玫瑰花束,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地上铺着金红相间的羊毛地毯,墙上挂着同样色调的壁毯,各式各样的乐器悬挂在上面。有几样乐器,我甚至叫不出名字。走到尽头,我看见一架漆色光润的木制管风琴。这架管风琴,三年前我曾见过几次,但当时只有两排琴键,几百根音管,如今竟被改造得如建筑般宏伟典雅,有四排琴键,上千根音管,完全是教堂级别的规模。
  走上石阶,我不小心踩到一叠摊开的乐谱,上面没有标记音符,反而写了很多凌乱的文字。正想看看写的是什么,身后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坐下。”
  这种冷硬无比的命令式口吻,毫无疑问的,是埃里克。本以为他单方面宣布成为我的丈夫后,会对我态度温柔一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在了管风琴的前面。
  凳子很长,足以坐下两个人,他却没有坐在我的旁边,而是站在我的背后,将大半边身体覆在我的身上,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扣着我的手指按在木质琴键上:“会弹钢琴吗?”
  我下意识地开口说道:“会一点点。”见他久久没有反应,我才想起,现在还说不了话。刚准备换成点头,他却直起身,松开对我身体的压制,坐在了我的旁边,转动眼珠望向我:“不回答是么。那我们换个沟通方式,我说,你做。”他的眼神是如此平静,至少比在台上表演时要平静太多,手上的动作却让我心慌意乱了一下。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抱着双臂,十分漫不经心地说:“第一件事,过来,坐我腿上。”


第34章 
  听见这句话,我有些为难,倒不是他这要求让我为难,而是他给我准备的这套衣裙相当繁琐,鲸骨裙环又大又笨重不说,还有厚厚的臀垫,能坐在凳子上已经很勉强了,还想让我坐到他的腿上?
  但是,不坐又不行。以这段时间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虽然有一个意为“领导者”的名字,看上去也像领导者那般理性冷静,但是否真的能保持理性冷静,一点也不好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要是违抗了他的命令,他肯定会做出一些失控的举动——我已经暂时地失去了嗓音,不想再暂时地失去身体其他部位了。
  事情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空气有些凝固。随着僵持的时间变长,他的情绪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一开始他的双臂还能好整以暇地抱在胸前,几分钟后,他眉头微皱,右手手肘搁在了嵌入石墙的琴身上,又过了几分钟,他喉结不耐地滑动了一下,眼神就像迟迟捕不到猎物的猛兽般,变得焦躁起来。
  眼看着他的表情越发冰冷,再僵持下去恐怕会出事,我一咬牙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走到一半,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化解僵局的办法:我为什么不脱了裙子,再坐到他的腿上呢?
  这样一来,说不定还可以澄清他对我的某些误会。
  想到就做。我站住脚步,摘下白蕾丝手套,放在管风琴的谱架上,然后深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把手背到身后,在他略显困惑的目光下,扯开了长裙的系带。很快,裙子就垮了下来,露出衬裙、裙环和臀垫。
  脸颊很烫,耳根已经红透。气氛逐渐染上暧昧的颜色。我假装不在意地把裙子踢到一边,开始拆裙环和臀垫,可是越拆越燥热。
  奇怪,明明里面还有束胸衣与长及脚踝的衬裙,我却莫名产生了一种赤…裸站在他面前的错觉。一定是他表情太过迷惑和懵懂的原因。不过,说出“坐到我腿上”这种话的人不是他么,他凭什么表现得这么愕然?
  掀开头纱,本想把它当成斗篷披在身上避免尴尬,但对上他迷茫视线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双手,任它轻飘飘地坠落在了地上。快步走到他的身前,趁他还在愣神,我扶着他的肩膀,准备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谁知中途鞋子脱落,我下意识地弯腰去捡,身体往前倾了一些,整个人一下子从他的大腿,滑到了他的胯上。
  针刺一样的羞耻感瞬间传遍全身。这个姿势太亲密了……即使隔着好几层布料,我都能感受到他剧烈无比的心跳,和高到吓人的体温。他克制却粗重的呼吸声,更是直接扑进了我的耳廓。我头脑空白了一下,大半边身体都软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望向他。
  谁知,他比我还要无措,双眼微微睁大,像是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表情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反正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干脆再进一步。我强迫自己无视他困惑到极点的眼神,捧起他的面颊,深深吻上了他的眉骨。
  眉骨下方,是冷冰冰的白色面具。本想直接揭下来,告诉他我并不在意这些,但考虑到他过于敏感的内心,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只是隔着面具的眼洞去亲吻他的右眼。
  吻上去的一刹那,他的手指关节很明显地颤了一下,抬手紧紧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本以为这是他情动的表现,没想到下一秒,他居然单手把我的双腕往后反剪,大力将我推向了最近的一面石墙!
  额头重重地磕在了石墙的壁毯上。眼前堪称天旋地转。这还不算完,只听一声皮带锁扣打开的咔哒声响,双手被他粗暴地绑了起来,双脚也被他用皮鞋尖牢牢固定在原地……完全是扣押犯人一样的手法。这下换我懵了。回头望向他,他却没有看我,而是半蹲下来,不带任何感情地检查着我的衬裙、头纱。
  一番检查,自然是什么也没检查出来。他停顿几秒钟,居然将目光转移到了我束胸衣的系带上。一时间,强烈的羞耻感再度传遍全身。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货真价实的、被羞辱之后的羞耻——他对我下哑药时,虽然又气又怕,但还是安慰自己,那都是他过去坎坷的经历所致,想要和他在一起,就必须忍受;他给我穿上婚纱,把我关进笼子,毫无征兆地将我送到地下迷宫时,我虽然恐惧到了极点,但还是努力从他的角度去理解他的做法。
  现在,我不过是坐在他的腿上,亲了他几下,他就怀疑我别有用心,大费周章地搜遍了我的全身。更可气的是,因为他的哑药,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额头磕在墙上,磕疼了,都不能发出痛呼。想到这里,胸腔被滚烫的委屈充斥,难过与愤怒一起冲上鼻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之所以对他百般容忍,是因为重视他远远超过了重视自己。面对他阴暗、扭曲的想法时,我不是不害怕,但更害怕他因此受到打击。
  有些事不想则已,越想越委屈。等他松开我的双手时,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只想一个人平定乱糟糟的情绪,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一句话:“离我远点!”
  尽管依旧没有发出声音,可我确定他看懂了我的口型,因为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心隐隐作痛起来,思绪一片混乱。想要马上跑过去道歉,又觉得不能再这样妥协下去。
  直到头顶几根长蜡烛燃到了尽头,我才恢复了基本的思考能力,但坏心情并没有就此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势头。擦干眼泪,我扶着管风琴的音管站起身,看着手腕内侧的淤青和咬痕,以及周围殿堂般宽敞却阴森的布置,负面情绪重新侵袭了大脑,突然间,除了无所适从,还是无所适从。
  他将我带到一个新天地,给予我前所未有的浪漫体验,却只让我接触他冷漠、古怪、暴戾的一面。
  不是不愿接纳他的黑暗面,只是不想像这样靠猜忌和伤害传达感情。


第35章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小屋。
  屋内的桌椅都是木制,地面上散落着几张字迹潦草的五线谱,没有点灯,天窗打开一条缝,水波纹一般的冷漠月光灌满了整个房间。小屋的中央,放置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一个男人背对着我坐在钢琴前。他似乎有些困倦,一只手支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缓慢地按着琴键。
  这样的曲风,这样的弹奏手法……几乎是一瞬间,我就知道了眼前的男人是谁。
  埃里克。
  不知是否月光太过明亮的原因,他的两鬓间有些泛白,肩背也没有平时挺直,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身上那种阴郁而森冷的气质。
  我不由有些恍惚,这真的是梦么?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主人。”竟然是撑船男仆的声音。
  埃里克淡淡地说道:“进来。”
  男仆推开门走进来,恭敬地把一张羊皮纸递给他。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我大着胆子走到埃里克的后面,弯腰看向那张羊皮纸。
  按理说,梦里的一切事物都应该是模糊不清的,不管是人脸还是书页的文字……这个梦却分外不同,我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个细节,甚至连埃里克鬓边的白发、下巴的胡茬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张拍卖会的交易清单。从上面记录的物品名称来看,似乎都是埃里克的个人收藏品,有金银珠宝,瓷器古董,还有一些珍稀木头制作的乐器……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卖出去。
  清单的末尾,我看到了夏尼子爵的名字,他拍下了几张歌剧画报,和一个波斯风小猴击钹音乐盒。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像是预感到什么,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终于,我在夏尼子爵的前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梅格·吉里,拍下歌剧《汉尼拔》舞裙一条。
  我有些迷糊了,不知道这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我自己给自己编造的一个梦境。
  男仆轻声问道:“这笔钱您打算如何处置?”
  埃里克没有立即回答,似乎这笔巨款对他来说无足轻重,过了片刻,他才开口说道:“你觉得呢。”
  男仆愣了一下:“这……我怎么能替您做决定。”
  埃里克轻轻笑了一声,摇摇头。即便是在如此破旧的一个小屋里,他依旧有着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是谁决定都无所谓,反正这笔钱我也带不走。你看着办吧。”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竟让男仆落下了眼泪:“主人……”
  埃里克没理他,随手拿了一张空白五线谱,取出钢笔写下一行字:“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记得。”
  “那就按我说的办。”
  男仆欲言又止,埃里克却是一挥手,直接把他轰了出去。很快,屋内重新安静下来。我看见他接了一盆水,随意地洗了洗头脸,用毛巾擦干,然后,找出一把剃须刀,借着月光刮掉了多余的胡茬。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歪头看他动作。当然,他是不知道的。
  我有种特殊的感觉,现实中那个把我关进笼中的埃里克,和梦里的这个埃里克,是不一样的。不是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他们之间的不同到底在什么地方。
  刮完胡须,他穿好大衣,戴上围巾与皮手套,走出了小屋。我连忙跟了上去。
  他似乎没有目的地,只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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