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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玄机-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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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璇玑看毕忠良神色果决,便点点头:“那我就不多事了。告辞!毕处长,多多保重啊!”
刘兰芝还在车里眼巴巴等着,俞璇玑便在耳边告诉她:“毕处长说,不让你想太多,他自有办法。”
毕忠良有什么办法?俞璇玑才不关心呢!左不过是在汉奸头子中间结个善缘吧!至于有没有用得着的时候——那还不是要看事情走到哪一步吗?
自从南京方面的刺杀失败,76号就忙得团团转。俞璇玑借口事忙,有意淡着李默群。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偿还文债罢了。昏头胀脑写到一半,忍不住又去看还珠楼主早几年的小说,读得如痴如醉,手不释卷。每每强撑着放下小说,心里就不由得开始担心情报传递的速度,小江有没有及时撤离。她自然知道担心也是无用的,与其自己在家里焦头烂额,倒不如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远离这一切现实的忧虑与惊惶。
皋兰路若有事,秘书就会打电话过来。她在公寓里躲着,随随便便支应一两句,应付差事而已。没几天连王秘书都察觉不对劲儿,问了一句:“俞小姐,您莫不是生病了吧?”她打个哈哈:“哪有?刚从炸药箱旁边逃出来,就不兴我躲个清闲吗?”这话一出口,任是谁也不好再劝。
又过了几日,李默群亲自来了。他接连遇刺,再出门阵仗就大得很。俞璇玑读书的时候,寻常声响根本惊扰不到她。偏偏随扈们一辆又一辆车往楼下停,她忍了几回,终于按不住走到窗边去看。楼下的街道原本就不甚宽阔,能排两辆车都算不错,结果李默群的人把个丁字路口封死,又在每个巷子入口都停车等着。这帮做派、步态又像军人又像地痞的家伙在街上走来走去、东张西望,原本老实做生意的人都觉出不对,倒卖小物件的货郎缩了脖子想要收摊走人,又被挡了回来。路都封了,李默群才悠悠下车。
这便是清闲日子倒头了。俞璇玑拢了披肩,往楼下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她也不装傻充愣,扬声说:“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我拾掇一下,去皋兰路找你!”
“开门!”
“不开!”
李默群敲门的声音狠劲十足,语气倒是和缓下来:“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蓬头垢面,不好见人!”隔着门板,俞璇玑不肯让步。
“那你让一让,或者干脆上楼去!”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踹门了!久没做过,都生疏了,正好试试手脚!你躲远点,别伤着。”
“等等——”俞璇玑把门拉开一条小缝,露了一只眼往外看,仿佛纠结得很,“李先生,你跟我较什么劲儿……”
话没说完,李默群已经推门进来。俞璇玑裹紧了披肩往后退,他反手关了门,上下打量一番,反问:“这不是齐头整脸的吗?还拾掇什么?”
俞璇玑气笑了:“枉李先生娶了姨太太置了外室,竟然是睁眼瞎,看谁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敢情这就叫齐头整脸?你好意思看,我还不好意思出门呢!”
李默群并不与她计较言语冒犯,只是摆摆手:“闹什么?我站在路上,像什么话?你快点准备,等下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俞璇玑深吸了口气:“我这两天都混乱了,真没预备要出门。要不,您在隔间小坐一会儿?家里没有茶了,咖啡喝吗?”
李默群跟着她往隔间去,坐下便是一声笑。
俞璇玑不解:“笑什么?”
“上次你请我来过……”李默群话说到一半,未尽之意就都消逝在暧昧幽深的眼神里。
俞璇玑愣了一下,倒是也想起来了。只是这话不好接,深浅都不好拿捏,她便维持着茫茫然的神色,装傻道:“是吗?那您就再多等一下,我快去快回。”
☆、尧山花园
李默群找俞璇玑,一个电话足够了。
他素来是不肯说清去哪里,什么事之类,但这不妨碍她试探出他的态度和心情。
他这会儿正得意间,俞璇玑丢过什么话来都接得有趣;若是心里淤积着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话里话外不露出点狠辣来,眼神里也会有嗜血之意。
想来若不是刺杀他的人被抓住了尾巴,就是毕忠良吃了好大的暗亏,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更像是他的手笔。
俞璇玑是个利索人,梳洗整理也快,末了随便抓件宽宽大大、空空荡荡的长裙套上。外套她有穿惯了的,意大利裁缝定制的大衣,只是这会儿指尖一划,便落到旁边另一件裘皮大衣上。这件好,看着贵,暖得很,衣服一上身,整个人都虎背熊腰起来。旧公寓的镜子也是老的,只能照见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俞璇玑很满意,不叫李默群多等,施施然喊他出门。
李默群并不与俞璇玑同车,车窗又以帘幕遮挡,一辆辆开过去,谁也猜不透哪辆车里才是正主儿。直到下车后,俞璇玑回头张望,才发现李默群的车子其实就缀在她的车子后面。
此地俞璇玑没有来过,但上海这几条路,便是没走过,也听说过。看这里一片空旷荒芜又一片郁郁葱葱,树影高矮错落,花坛形制规整,她大概也能猜出来。
“尧山花园?”她问了一句。
“你也听说过罢?花木都荒废了,到底根须还在。花匠在城外弄了暖房,这一冬就能把园子补齐了。”
“谁没听说过?怎么?也落李先生手里了?”俞璇玑眼风一掠,只李默群面上点了点。
尧山花园是二三十年的老宅院,在上海滩的万国公馆中不算金碧辉煌、出类拔萃的,就连主人都说不上有权有势。
人们听说过尧山花园,只是因为这是一处不可能被复制的宅邸。
尧山花园原是山西杜氏的后人杜尧山所建。
这位少爷是个情种,一面之缘就爱上了副总理的女儿。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怕军阀混战,副总理倒台,骄傲的小姐对待自己的追求者也依旧无动于衷。杜尧山痴心一片或者说钱多人傻,终于打动了小姐的继母,婚事虽然在小姐的拒绝中迟迟定不下来,杜公馆却开始动工了。
杜氏富甲一方,据说连割据西北的各路军阀都得问杜氏借军饷。这位尧山少爷自来到上海就长期住着大饭店里最好的房间,此时为了准备志在必得的婚事,更是买下三四处宅基地并作一片,请了法国的设计师,势要把自家宅邸做得压全上海一头。他阵仗这样大,外面早就听到了消息,人人都等着杜公馆落成,好一窥全貌。
万没想到,杜尧山拿宅邸去岳家邀功,大方表示将来可以让岳家举家搬进来。小姐又羞又愤,当场露出新痕旧伤,控诉继母长期虐待之事。据说小姐立誓此生不嫁,杜尧山哪里舍得,再三劝告,居然也被逼着立了个誓言——若是想让她住进杜公馆,那就必须让其他亲眷都净身出户,从此再无干系。也不知杜尧山是借酒浇愁迷了心智,还是热血上头负气之举,竟然一把火将个不知耗了多少金银的杜公馆烧得干干净净。
在一片废墟之中慢慢建起来的,就是后来人们所谓的“尧山花园”了。杜尧山为明心志,将偌大宅邸真格修建成了公园,芳草碧树不计其数,又高价从洋商那边买来许多少见的乖巧异兽,让它们徜徉在山水树木之间。尧山花园最特别的地方在于,钱都花在了院落草木上,真正居住的地方却很是逼仄,结构简单的二层小楼,楼下是厨房连着一个老妈子的下人房,楼上是一间卧室并一间琴房,连个像样的客厅都没有。据说因为这个要求,连最初的外国设计师都跳槽了。杜尧山生生用重金“砸下”一个名气更大的设计师,又从西南运来一株参天巨木,让小楼依巨木走势而建,最终与花园景观融为一体。
花园落成,小姐倒也真的一个人住了进去。只是没几年,这位小姐便只身远赴欧洲留学。尧山花园,也随着杜氏在西北的没落,而渐渐成为上海滩的笑谈。
怎能不是笑谈?想要买这样大一处宅院的,哪个不是要举家搬过来?一间主人房,哪里住得开?任你是包养女大学生还是安置外室暗门子,男主人总要过来住的,走两步额头碰到墙,不阔气也不方便。说不定曾有富商名流想要买给自家大小姐,想想前面的主人留学欧洲一去不复返的经历,难道不怕闺女有样学样,走得无影无踪?
只身独居的女郎,倒是想要离开人多眼杂的弄堂,可又怎置得齐这样大的园子?
俞璇玑沿着花园里的小径走了两步,倏地回头,李默群在和秘书吩咐什么。她加快脚步,冬天里林荫单薄些,但只要走过草坪花坛,再转一个弯,就进了迷宫一般的树林,仿佛瞬间就和外界隔绝开来。尧山花园长久无人问津,地上的落叶却三三两两,先前怕是已经扫过了。俞璇玑信步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已经快到后院的高墙边了,于是又往回走。
李默群在林子里的岔路口等她,一直看着她走回来,才问了句:“怎样?”
俞璇玑看看周围的林木,笑道:“自然是好。”
李默群引着她往另一条路上走:“我一直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今天才觉得,女人若是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比聪明外露要强些!”
俞璇玑看看他,口里突然“唉呀”一声:“我答错了!这里有什么好!林木葳蕤,若有坏人埋伏起来要暗杀李先生怎么办?听说房间也少得可怜,木子小姐那里十几二十口人呢,怎么住得下?”她站住了,不肯再迈步:“李先生若是想把家从苏州搬回来,可万万不能选这个地方啊!”
李默群沉着脸看她演完,只是摇头:“做戏都不肯卖力,还能指望你什么?”
“那我给您作个揖,谢谢李老板体谅我鞍前马后……”她用手臂在空气中随便比划了一圈,又徒然地垂下了,“这是何必?”她也敛了笑意:“我其实不想要!我的公寓是我自己租的,住了三年多了,全靠我自己赚的稿费……你们富贵人,自然看不上,但那就是我的家。”
“你以为我是富贵人?”李默群揽了她,刚走了几步,又笑了。裘皮让她的腰粗了一圈不止,水亮光滑,滑不溜手。他背了手在身后,慢慢说:“我家早败落了,我从小就知道,再多的富贵,不是自己赚的,留不住!你能凭本事租房子,自然也能凭本事赚这套宅子……你把皋兰路的金银珠宝点一点,算是抵给我,买下这里又如何?”
“别说抵给你,还给你就是!要是真能银货两讫就好了……”
“银货两讫?”李默群哼了一声,大步向前,俞璇玑也不追不赶,跟在后面慢慢走。
传说中的二层“独门楼”几乎“长”在了树里,门前草坪上摆了两组桌椅,循着走过去就能看见木纹的门板。李默群举手一推,应声而开,一个矮矮小小的妇人,迎出来,束着手请他们进去。俞璇玑没见过这个面生的下人,也没见过当面不和李默群打招呼的婆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是个哑子,”李默群头也不回,给她解惑,“你日常回公寓也是读书写作,正好配个安静的人,用起来顺手。”
“那……你还能听见吗?”俞璇玑问那小妇人。
她笑嘻嘻的,连连点头,指指耳朵,又鼓鼓掌,仿佛被俞璇玑问到,就很开心似的。
一楼的厨房空间很大,下人房又小,过道狭窄。李默群站在往楼上去的台阶,似乎是好心帮那妇人解释:“不是天聋地哑,耳朵就和正常人一样——苏三,你张了嘴给璇玑先生看!”
那妇人本来笑着,突然张嘴凑近了俞璇玑。她的大半截舌头都剪去了,只剩那么一团红,在嗓子深处蠕动,仿佛还要努力伸出来。
俞璇玑吓了一跳,靠稳了墙壁,才连声说:“不用看,不用看!”
苏三婆恶作剧得逞,抿了嘴,憨憨地笑,目光温柔,仿佛在安抚俞璇玑。
俞璇玑跟着李默群上了楼,才发现地板加固了一层、墙纸换的是近来流行的样子,连房间都是重新拾掇过的……没有什么金镶玉嵌的华贵物件,只有些家常陈设,是俞璇玑用惯了的,还有些是她在皋兰路别墅随口夸过的。格局布置里的妥帖,分明是皋兰路的下人透了她的底。卧室床前只摆了一件沙发,正在太阳从窗子照进来的地方,俞璇玑便横着“窝”在里面。李默群在西洋架子床边站定,又问了一遍:“怎样?”
“自然是好。”她也依旧这样回答。
☆、乍暖还寒
“看不上阿堵物,还掐尖儿要强……知道的说你是文人风骨,不知道的看你就是不懂得享女人的福,”李默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拿话刺她,“皋兰路什么没有?非要你的小公寓!给你换个舒适一点的,还恨不得跟我算账!”
他转身到门口,示意:“过来!看看这边!”
俞璇玑便是不起身,也知道必是把琴房改成了书房。她那里有一屋子的书,当初没搬到皋兰路去,恐怕早被他留意了。可是当她真走进书房,也还是吃了一惊。
全套的苏制家具,一水儿的金丝楠木。桌面宽敞,便是挥毫泼墨也尽够了,一套十二件的文房,薄薄一层白瓷,烧了十二花神的工笔图;桌面下的抽屉里另有一套景泰蓝的盒子,里面放的是几管崭新的西洋钢笔,赤金打造,招摇得很;抽屉角落里随便滚落着几个小巧物件,她拿起来细看,才发现恰巧能装下随身的私印,乃是借着水晶和碧玺的几种颜色做出了几个不同的形状,下半部分还暗藏了机关,可以存一层印泥……这时节碧玺不比彩色宝石贵重,胜在色泽通透好玩罢了。她捏着在手里,漫不经心略过柜门上繁冗精美的雕花,拉开来看里面的书架,大半空置,纤尘不染,只放了几套她自己出过的集子。她没了兴致,正要关起柜门,却突然意识到这几套都是最初的版本,虽然当时的排版不是最好,但纸质真是后来比不了。多看一眼时,才留意到集子旁边又有一个玳瑁鎏金的印囊。
若不是先看见那几枚精巧印囊,她还真留意不到这个。她的私印是用俞掌柜的小印钮改出来的,玳瑁和碧玺两件并作一处,放在掌心,仍旧纤巧。
看来书房才是点睛之笔。合拢柜门,俞璇玑挑挑眉,打趣道:“李先生怎么不问了?”
李默群的眼睛眯了起来,恍若浑不在意:“问什么?”
俞璇玑帮他问:“怎样?”
李默群答了句:“自然是好!”
原来的琴房里设了厚重的丝绒窗帘,此时已经换了新的,高高挽起。阳光顺着地板蔓延开来,又沿着裙角一路攀上去。俞璇玑靠在书柜前,仍旧裹着那臃肿不堪的裘皮外套,上半身都藏匿在阳光背后的阴影中,水润光滑的皮毛中只伸出一段皓腕如玉。素手纤纤,指尖晶莹,几乎被光线穿透了,碧玺的彩光四溢,衬得玳瑁宛如漂浮在半空中一般。
李默群下意识地去捉那只玳瑁小盒,却见那白得近乎发光的手掌一握一翻,竟又缩回到厚重的皮毛之中。她的面容掩在高高的狐裘领后,辨不清目光中似笑似嘲的意味。李默群极从容地收了手,拢拢头发——是他几乎忘记,她惯是要大煞风景,拿话刺人的。
“好是好,可算不上顶好!人家说玳瑁盒子,是越大越好。偏巧到了我这儿,只剩了下脚料。”
任你费了多少苦心,都能被她挑出一堆不是。李默群一面轻轻摇头,一面从怀里拿出另一件大些的玳瑁印盒,打开来,里面放的是他自己的私印:“同一只玳瑁的料子,要当心来上一刀,再剖开糅制,也耗了不知多少功夫,正好做这么一对印盒。你细看两边断面的花纹,是刚好能合在一起的。老料不好找,你即便嫌弃……也已经来不及了;你若不嫌弃,便带着用,比什么水晶、碧玺或者外面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要好得多。”
话听着平常,底下的意思却十分明了。
玳瑁盒子不与其他小物件放在一处,便是早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来,专等在这里最后通牒罢了。
俞璇玑从手包中摸出私印,原是放在丝囊中的,此时只能拈出来,往玳瑁盒中一扔。极轻的响声,不近在咫尺,根本听不到。李默群悄无声息地贴过来,连带着那枚小小的玳瑁盒子一起,攥住了她的手。
“过了年,搬家吧!”他轻声低语,仿佛早已为她考量周全,“我常年都在外地,过年总要回苏州去。总不能让你在新家过的第一个年,就孤苦伶仃,满屋里没个人气儿。正好毕忠良忙着表忠心,他太太定会邀你过年,他家有个‘刺头儿’陈深惯会哄姑娘开心……总归是人多热闹点儿。皋兰路的事也该收拢了,开了春没这许多应酬,你就来这边躲躲清闲,风景又好,院子又静,满上海再没有比这儿更合你用的了……我只盼着,哪天回到皋兰路,能赶上你良心发现,亲手奉茶,盘恒几日,权当是可怜老李等你等得早生华发……”真真假假的调笑并着虚虚实实的叮嘱。她不会说软话就他来说,不过是生逢乱世的一点情分,若是十二分小心还守不住,早晚只得“零落成泥碾作尘”。
俞璇玑挣了一挣,被李默群盯住了双眼,再不好装傻。她偏过头去,又被他扳了回来。
太过亲近了,就意味着危险。
她灵得很,身子在裘皮外套里拧了几个来回,差点让他眼珠子迸出火星来。她倒是不敢作对了,只是再一抬眼,睫毛上沾着泪滴,眸子里漾着水波,仓皇又愁苦:
“我原是也想着年后再找机会说的……这会索性提前说了吧!有什么不中听的,李先生骂我一顿也好,别伸手把我掐死了,回头再想起我的好来。”
她的聪明都用在和他兜圈子上了。只是她的腕子攥在他手里,下巴缩在他送的裘皮大衣里,越发衬得脸色苍白、楚楚可怜,偏偏还要装出正义凛然的样子。平生的颜色都攒着用在这一时娇俏之中,仿佛一只小小的钩子在他心里钩了一下,痒得很。
“你说,”李默群唇间挤出这句,手上并不放松,“我先听了,再想……你的好……”
“我也是看到尧山花园才想起来的……您对我如何,我还能真不知道吗?最烦你们这些老派人了!一句甜言蜜语也没有,偏能感动得人总是想哭……”她抽了抽鼻子,眼泪顺着两颊流下来,“这里花了多少钱?不要买了!不要买了!有这钱不能去日本置办一处宅院吗?我一直担心,一直担心——你也看报,还是管情报的,自然知道日本人的战报!哪里能不叫人担心?日侨们都想着要回到本土去呢!若是日本人真的撤了,或者干脆败了,他们转身就跑了,你能往哪里退?现在就三番五次想要行刺你,若是叫人家得了势,首先就要拿你祭旗!你何不去找日本人活动一下,看能不能跟着过去……这仗打赢了,你固然什么都好;要是打输了,总得有个退路吧?”
李默群浑身一阵阵发冷。她说的自有道理,只是他不肯想、不敢想、不能想……他慢慢卸了力,看着她,点点头,又突然囫囵个抱住了她:“能换你几句真心话,也算值了!”
俞璇玑还在犹豫要不要挣脱,李默群已经倏地松开了手臂。他脸上挂着一点点寡淡的笑意,仿佛刚刚那些暧昧纠缠都不曾发生似的,又仿佛只是突然间失去了挑逗女人的兴致:“你且放心,我自有打算!若是这条船翻了,我先送你们走就是。”
俞璇玑一直不得自由,这会儿才抽了帕子擦眼泪,犹犹豫豫地问:“您到底怎么想……什么叫先送……我们走?”
李默群没有回答,笑意几乎敛尽了,故作轻松地引着她看了看屋里的一些小细节。大概是心思确实被她打散了,他很快派了车送她回去。
俞璇玑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场礼轻情意重,剖白表心迹的戏算是“扛”了过去。
中途岛海战后,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的表现就急转直下,听说瓜岛也快守不住了,接下来会不会是东南亚各地,再接下来呢?多少汉奸都按捺着心中的隐忧,这是他们当初兴冲冲投了日本人时根本想象不到的。
汉奸们越是害怕,越要歌舞升平。皋兰路别墅的财源少了许多,小姐太太们却来得越来越勤快。76号搜索刺客闹得满城风雨,谁还在这时不长眼地去讨教生意经?大家不过是为了玩玩闹闹,做出一副无忧无虑的欢乐景象罢了。
俞璇玑已经许久不见小江,想必李默群是决心切断和地下党的来往了。快过年了,她也有些心思浮动,想要去看一看老范,或许还能探听小江的消息。这念头也只是闪了闪,就像微渺的火花一样,瞬间熄灭了。即便她得了李默群的信任又如何?身份仍然是敏感,容易给别人招灾惹祸。
不怕她这身份的人,多半是要用她。比如白夫人,穿花拂柳到她身边,陪了她一整天,临走时见周围没了人,才笑眯眯凑过来,“井浦将军批复了,同意行动,就在近日,”她神色亲切、语调肃杀,“你也要做好准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推杯换盏
年关将近,街头巷尾仍旧声息全无。平头百姓连米粮都不足,哪还有心思买炮仗?即便想买,也根本买不到。
皋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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