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不重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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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吧，我背你。”

　　☆、第二十六章。2005。玉簪。日暮道远

余栀看着南藤已经弓着背蹲在自己的脚边，灯光下他的后背显得单薄。南藤跟自己年纪一般大，起初余栀认为南藤是在一个很幸福有爱的家庭里长大，因为南藤总是喜欢笑，而且很乐观，就跟白芷一样。余栀很羡慕有爸爸妈妈陪着长大孩子，而自己现在什么也没有，小时候余栀特别反感林晓依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拼命努力只为了妈妈可以夸奖自己一句，长大了一点余栀开始眼巴巴的羡慕起“别人家的孩子，”表面满不在乎，其实内心嫉妒的要死。想来自己也是一个可怜的人的人，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会分开去过自己的生活，她觉得，一家人能平凡的度过这一生，也算是种幸福吧。可是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回不去了。有的时候余栀会想，如果把南藤跟白芷凑到一起，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壮观的景象，他们一定会掀了天的。但，余栀也不会想到，在笑容的背后是经历了多少生活的重负而无可奈何的苦涩。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都累了一天了我哪好意思啊，”余栀轻轻拍了下南藤的背，小心翼翼的抱着桃子绕过他往前走，还没走几步余栀就停了下来，转过身问道，“对了，你不去咖啡店了吗，快点吧，都已经上班了。”
　　　　“那这两箱水怎么办，”南藤小跑着跟了上来，“你又拿不动，等我下班吗？”
　　　　“恩…。可以啊，南藤，你尝尝，很快吃桃子的季节就没有了，下次再见到他们只能再等很久很久了。”余栀根本管不着脚下的路，眼睛死盯着已经脱了皮的水蜜桃，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南藤不但要提着两箱水还要拉着余栀不要被台阶绊倒，嘴上反复说着，“小心。”他没有吐槽送一天的快递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没有提到下午偶遇了白晟的经过。实际上，南藤是没有想好怎么跟余栀开口，难道让自己告诉余栀，白晟跟何青黛两人共处一室，还穿着睡衣，顺路跟我打听你的近况，那么余栀肯定会面无表情的望着你，然后问，白晟是谁啊？
　　　　南藤你知道吗，刚才站在老板摊前你拉我走的时候其实我可生气了，我还想着这辈子都打算不理你了，当我亲眼看到老板对你说话的态度不好，我就觉得像是自己一直保护的东西被人欺负了一样难受，我想要保护你，可连你都要拉我走，告诉我不要闹了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多余的事情，是不是对于你来说，我当时的行为是给你丢人了还是让你难堪了，可我认为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在我能力范围想对每个人好而已，别人不理解我没关系，可连你不懂那我才是真的失败。
　　　　2005年。北渎。余栀
　　　　最近一些日子，南藤找了很多的工作，没日没夜的干活，余栀不明白南藤突然这么拼命起来，问他也不跟自己说。余栀感冒的时候昏昏沉沉，但是没有看到南藤回家心里却怎么也放心不下，趴在窗台看有没有南藤走进门的身影。疲惫的时候实在无力，余栀忍不住趴在窗户边上昏睡过去，直到听到钥匙转动大门的声音才一下子被惊醒，连忙跑到床上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有的时候余栀想着心事出神，直到听见南藤往自己房间方向走的脚步声，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跑到床上了，就在南藤进门的一瞬间，余栀抱着娃娃就躺倒了地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装作睡得很沉的样子。好几次南藤把自己抱到床上的时候呼出的热气弄得余栀脖子有些痒，差点笑出声来。
　　　　岁月就这样在抓不到的流沙里一点一点消逝，余栀来到北渎已经有些时间了，前几天翻了下日历才发现下星期就是中秋节了。也不是说一到中秋节就一定要全家围聚在一起才算过节，只不过活得越久越讲究情怀这个东西。有天余栀从学校出来发现天空万里无云，走去坐公交车的路上余栀遇到好几拨燕子排着整齐的“人字形”队伍从自己头顶上乌泱泱的飞过，离开南方。余栀看到他们在渐渐在空中消失的痕迹，有些感伤，夏天终究还是要过去了，脆弱却又无法挽留。
　　　　自从来到北渎，林晓依就没有再联系余栀，看来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在跟自己赌气。余栀有些失落。手机里除了余慕辰会每天发一条叮嘱自己按时吃饭的短信，就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余栀有些怀念高中的生活了，那时候的生活是充实的，而不是像大学，余栀选择了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背着跟化学方程一样枯燥的理论知识就找不到任何事情做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余栀虽然叫不出班里所有人的名字，但她记得高中最后一年为了自己的梦想不分昼夜苦读的充实感再也没有了。
　　　　余栀有些后悔来北渎了，怪自己太感情用事了，也许林晓依是对的，可自己因为妈妈长期没有陪伴在自己身边，否定了她的所有，其实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在人生道路会迷茫的孩子啊。余栀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白晟第一次拉自己手的感觉，好像不管过了多久新鲜感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余栀每每想到都会傻傻的笑起来，弄得南藤嘲笑自己笑起来像个花痴一样。可能白晟不记得了，但余栀不会忘记。
　　　　说到白晟，余栀突然沉默起来。余栀觉得她跟白晟之间就像突然需要对方的时候才会想起，或者说，只是一个阶段性的关系很好，过了这个阶段又继续像陌路人一样。
　　　　只要有白晟在的地方一定有何青黛，良才女貌，开学没几天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余栀选择性的屏蔽这些外来声音，可还是会在周围人讨论的时候停下手里的笔一句不落的全听到了。
　　　　明明课表不一样，但偏偏余栀总会一天里跟他们在学校撞见好几次，不知道是学校太小了，还是真有那么巧。余栀倒也不是说不喜欢何青黛，她也赞同何青黛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跟她一比，自己简直就是不起眼的存在，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更加害怕在学校撞见的尴尬吧。
　　　　下课铃声响起，余栀收拾完书包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余栀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她，觉得有些眼熟但不知道叫2什么。
　　　　“你长得好漂亮呀，但是面无表情的给人感觉有些不太好接触。”
　　　　四目对视，那个姑娘趴在余栀桌子上率先开口说话。
　　　　“下午我们社团有活动，你也来参加吧，你都不怎么参加班级活动。”

　　☆、第二十七章。2005。碧桃。时不我待

教室里人群渐渐散去，从窗户渗进来的白光已经不像往常那么刺眼，相反的，很温暖。这个场景好像很久之前就存在余栀的脑海里，也许是在白芷第一次跟自己开口说话的时候，也许是第一次看到白晟的时候。余栀恍然觉得回到了三年前，趴在桌前的女孩是白芷，每天有很多的话跟用不完的力气。余栀嘴角微微扬起，摸了摸桌前女孩的脑袋，显然女孩有些意外的望着她。
　　　　“祝你们玩的愉快。”
　　　　女孩望着余栀离开的背影阳光洒在她的白T上说不尽的温柔，确实摸不到的彩虹那般遥远。心想：好奇怪的人啊。
　　　　余栀觉得自己最讨厌的地方就是溜肩了，她不得不反复把单肩包往上提，一低头散落的头发就打到脸上，余栀总说要留中分不要再披散着头发，但也只是说说而已，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喊着减肥却一个劲的往嘴里塞零食，比如明明特别想跟人说说话，可当真的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又觉得还是一个人呆着好，比如明明就是为了看白晟一眼而坐立不安却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可余栀倒觉得自己萌萌哒。
　　　　中秋学校给放了三天的假，余栀从教学楼出来以后就看到校门口整齐的停满了豪车，还不带重样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办车展的节奏呢。
　　　　周围的同学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校门口跑去，其实也就三天假期，算上来回路程，能好好呆在家里的时间也就一天而已，可她们却是满载而归好跟父母炫耀北渎的城市是多么多么的好。余栀看着他们脸上笑容满溢，外面等待的是一个久别的怀抱，发自内心的为他们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当听到行李箱的轱辘滑过水泥地的声音，余栀竟然有些想家了。
　　　　“喂，你站在这挡我路了。”
　　　　白晟背着书包在余栀身后站了有一分钟才开口说话，他用六十秒看了跟余栀同一处的风景。
　　　　“这么大的地方自己不会绕道走啊。”余栀提了提单肩包，往旁边走了几步挪出一个空档，小声念叨着。
　　　　“你说什么？”白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走在余栀旁边。
　　　　“我说，你女朋友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白晟看到余栀的书包又从肩膀滑到手腕上，自然而然的帮她把包提了上去“什么女朋友？啊哈，你说何青黛啊，她回宿舍收拾行李了，你们女生就是麻烦，老爱磨磨蹭蹭。”
　　　　余栀很想告诉他，不要以你身边的人为衡量标准去一概而论所有人，可话到嘴边就变成：“多包容下她吧。”
　　　　白晟今天把额前的刘海扎了一个小辫，瞬间就跟平日里不一样了，给人感觉呆呆萌萌的。大概是头发长了当到眼睛了，余栀想。
　　　　“南藤现在还跟你住在一起吗？”
　　　　“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得这么难听啊，再说这…他有困难作为朋友拉他一把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余栀差点就把口头禅“这跟你有关系吗”脱口而出，还是及时悬崖勒马。
　　　　“我只是问一下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你是女生，要照顾好自己，一男一女住在一起传出去不太好听…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跟他谈。”余栀抬头望了望白晟，跟往常不同，白晟说话的时候很认真，眼神也不再是飘忽不定而是坚定有力，好像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很重要。
　　　　“没关系，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走到门口要跟白晟告别的时候，余栀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手跟手之间好像只差一厘米就能摩擦到。余栀身高只能抵到白晟的肩膀，看白晟的时候需要抬起头，她都可以看到白晟脸上的毛孔跟发丝里不起眼的几根白发。余栀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是大学里的恋人一样并肩走着，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重要的是跟谁一起走。
　　　　余栀常常能在学校很快的分辨出迎面走来的男女是不是一对，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余栀都会停下来在身后看着他们，为他们祝福。其实很容易辨识，因为恋爱中的女生脸上都是同一种表情，余栀说不清到底，总之一眼看就看出来了。
　　　　“白晟，快来帮我提下箱子，好重，提的我手都疼了。”
　　　　余栀看到何青黛拖着行李箱从后面走过来，立马把视线从白晟身上收了回来，不自然的假装看着其他地方。暖风穿过耳朵吹过头发，余栀低着头看到身边的阴影很快被阳光填充，知道白晟离开了，再抬头的时候看到何青黛冲自己招着手走过来。
　　　　“好久不见，你应该还没把我忘了吧，不用我再自我介绍了吧。”
　　　　“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记住你？”
　　　　话音刚落白晟夹在两人中间，内心感到不安，看到余栀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眸像是铺满冰霜，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陌生。何青黛站在原地愣住了，眼睛无措起来，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
　　　　“开玩笑的啦，你当然知道你是白晟的女朋友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余栀看着的是白晟，眼睛忽然闪烁起来，提了提单肩包，微微一笑说，“那我先走了，拜拜。”
　　　　听到余栀的话，白晟松了一口气。刚刚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像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再看余栀的时候，她已经转身了。
　　　　“等等，既然大家都是认识还一路回上海，那不如一起走吧，正好白晟的爸爸已经在那等我们了。”何青黛叫住余栀，指了指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再说，你坐火车浪费时间不说，人又多又挤，到上海还要挤公交，回家估计天都快黑了…你看看你…。。”
　　　　白晟轻轻推了下何青黛，意识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不推不要紧，一推何青黛就把矛头对向自己，“你推我干什么呀，你是觉得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又怎么你了。”白晟一头雾水无辜的看着何青黛，不明白她突然火气这么大是吃错了什么药。
　　　　“我完全同意你说的话，但我乐意天天挤公交，毕竟我也不是娇贵的人，弄脏了你们的豪车我可赔不起，谢谢你的好意，再见。”

　　☆、第二十八章。山茶。今夕何夕

白玄昇转眼已经抽完了两根烟，坐在车里见三个孩子围在一起像是在争执，迟迟没有走过来，有些紧张的对旁边的天葵子说，“要不你下去看看那几个孩子在说啥，赶快把他们叫过来干脆三个人一起走得了，我公司还有事情呢。”
　　　　天葵子不紧不慢的打开水壶轻轻吹了一下，瞟了一眼门前的三个人，“为什么要我去，你难道不是孩子的父亲吗？
　　　　“真受不了你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我是觉得孩子们的事情你比我更适合跟他们交流。”
　　　　“你还知道啊，那还不是你整天忙着工作，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就把孩子的事情全丢给我，呵，”天葵子说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泛酸，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做不到跟余慕辰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你看看你，趁早把烟戒了吧，对自己身体也不好，别人闻着也难受，白晟会抽烟的坏毛病估计就是被你带坏的。”
　　　　“得得得，我错了。”白玄昇放下准备点烟的打火机，张望了下后座又翻了翻自己的座椅。
　　　　“口香糖在你的文件包里。”
　　　　白玄昇找到文件夹把口香糖塞到嘴里，“谢谢了，我去看看那几个孩子。”
　　　　“我告诉你，一会还要去接白芷，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别什么人都往车上拖。”天葵子显然话中有话，但白玄昇已经离开关上了车门，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不行，今天要走大家就一起走，谁也别想先离开一步，余栀大不了我跟你在门口耗着。”何青黛笑意很快消失，抱着胳膊站在余栀前面挡住她的路，一副傲慢的表情让余栀觉得恶心。
　　　　“你真是搞笑，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走啊，让开。”
　　　　“如果我不让开，你能把我怎么样？”何青黛不高不低挑衅声音让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余栀心里是多么的希望白晟能开口为自己说话，不过白晟并没有看余栀一眼，而是站在何青黛旁边默不作声，眼睛里像是布满浓浓的雾。就像期待很久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有发生，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罢了，余栀收起失落的情绪，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软弱，毕竟身后没有一人。
　　　　“我不想在这跟你浪费时间，这么大的地方我又不是非要走你那条路，再见。”
　　　　“等一下。”
　　　　何青黛下意识的拉住余栀的手，但是被余栀用比自己更大的力气甩开了。
　　　　“别碰我。”
　　　　白晟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是一句，“爸，你怎么下车过来了。”
　　　　“呀，叔叔您怎么亲自下来了呀，这种事情让司机叔叔来就可以了嘛。”何青黛甜甜的冲白玄昇笑着，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女一下子不复存在。
　　　　“今天司机休息，所以我就跟白晟妈妈一起过来接你们，东西收拾好了吗，都理好了就上车吧，一会还要去接白芷…咦，小姑娘你怎么在这啊？”白玄昇这才看清余栀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意外她怎么站在这里，可他的疑问并没有得到答案，白玄昇回过神来的时候余栀已经从自己走过，扑面而来一股茉莉清香。
　　　　那一刻，世界的声音余栀听得一清二楚。河里淳淳流淌的河水声音，树木挣脱泥土长高的声音，太阳炙热的打在脸上扑通扑通心跳的声音，心脏像是灌满了水溺出的声音，像是要窒息了。
　　　　“真没礼貌，见到长辈连句问好都没有，也不知道家教是什么样，真想看看她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人。”
　　　　还有指甲陷入手心被折断的声音。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鸣笛，余栀单薄的身影穿过车水马龙，公交车经过，挡住了白晟的视线，然后就再也找不到她了。白晟张了很多次口想要呼唤余栀的名字跑过去追她，可直到她消失也没有为余栀说一句话。余栀的背影让白晟心中颤抖了一下，于是心里恍惚地想，她那么坚强应该不会往心里去吧。
　　　　红灯。
　　　　余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强烈的白光让她睁不开眼睛。余栀咬着嘴唇把眼睛很大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过了几分钟余栀感觉眼睛刺痛发酸，温暖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到干燥裂开的嘴唇，微微刺痛。好像是哭了。
　　　　邻座的老奶奶提过来一张纸巾，温暖的手轻轻拂过余栀的脊背，心疼的望着这个跟自己孙女差不多大的女孩。
　　　　余栀深呼一口气把眼泪擦干，但很快又有新的眼泪溺出。真讨厌，为什么眼泪总是擦不干。
　　　　余栀总是会被陌生人对自己的好所感动，哪怕是一张餐巾纸一个微笑都可以让余栀心里温暖很久很久，这是自己在家里从没有体会得到的感觉。就好像冬日里的太阳，久违的温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透过薄薄的一层T恤，余栀能感觉到老奶奶手心里布满的老茧，不敢看她满头的白发跟脸上的皱纹，低着头不停的说“谢谢。”
　　　　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轻轻拉住余栀的手，希望女孩不要再哭了。她一难过自己也跟着不好受。
　　　　余栀指尖颤抖的抚摸老奶奶的手背，有股说不出的心酸。也许妈妈有一天也会老，头发布满白丝，说话的节奏放慢，需要戴老花镜才能看清字。也许那时候妈妈不再争强好胜，而是养一只猫在阳光充沛的冬天里眯着眼睛坐在摇椅上，说着过去的事情。也许有一天……余栀不敢想下去了，如果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就好了。
　　　　然后绿灯，车里缓慢的前行，又缓慢的停下，每经过一个站台，就有人下车，但上车的人很少，车厢里空荡荡。余栀眼睛里倒映出这个城市最繁茂的梧桐树，阳光穿透下来形成一束一束的光线。北渎，像是从没在她的生活中存在，而自己却生存在她绿色梧桐圈成的怀抱里。余栀没有认识过北渎，所以对于她来说，北渎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风景。
　　　　余栀不知道自己是在第几站下的车，当公交车从眼前开过扬起的灰尘，余栀吃了满口的沙。车站只剩下自己孤独的一个人，还有眼前茂盛的梧桐树。

　　☆、第二十八章。2005。浮生。微笑向暖

夏天是什么样子的？余栀眯着眼睛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当气温开始下降，阳光不再刺眼，微风变得冰凉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已经是下午，太阳比刚刚更加强烈，余栀觉得，夏天没有离开，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余栀还是站在她刚刚下车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坐错了反方向的车，眼前是从没见过的陌生景象，人烟稀少，应该说，余栀自从下车就没有看到一个人经过。余栀没有慌张，带着一种悲哀的情绪想，都已经这么糟糕了，再狼狈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余栀掏出手机却不知道应该打给谁，明天就是中秋节了，难道林晓依还没发现自己没有回家了吗。一瞬间心里微微酸楚，是不是就算自己消失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屏幕突然亮起，余栀激动的一看才发现是南藤打来的，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起电话。
　　　　“嘻嘻，我都忘了你今天放假，想起来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两点了，跟老板请了个假来学校接你，可门卫说你们早就放学都走的差不多了，我现在在校门口，你在哪里啊？”
　　　　“余栀？余栀？咦，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明明不准备哭的，明明告诉自己要学会坚强，可一听到南藤的声音余栀就软弱下来，那一刹那，余栀觉得自己胸腔里被一股复杂的情绪填满，总想说点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余栀忍了忍眼泪，确定不会它不会掉下来的时候才敢开口说话。
　　　　“南藤…。我迷路了…”余栀哽咽了。
　　　　“你先别害怕，站在原地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挂了电话之耳边恢复寂静，有时一阵风吹过，茂盛的梧桐树就开始摇晃着它如手掌一样的绿叶，偶尔会飘下一片叶子，沾惹上层灰尘与风为伴去流浪。人们常说，落叶归根，可余栀却总想着离开上海，去一座很远很远的城市，谁也找不到自己，然后独自生活一辈子。可这是几年前的想法了，虽然现在的余栀脑袋里也经常会冒出这个念头，但如今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有割舍不掉的东西了。
　　　　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吱呀吱呀”多嘴，知了歌声中的烦躁浮夸贯穿了整个夏天。余栀每听到知了叫一声，就在心里难过一次。夏末至秋末知了就会故去，也就是说那时候知了就死了。余栀想起课文里学过的法布尔的《蝉》，未长成的蝉的底下生活，至今还是未发现的秘密，我们所知道的，只是它未成长爬到地面上来的以前。
　　　　土里四年的黑暗，出来就为了活一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