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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钩-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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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句话就能说完一个故事。
  而钟北里也的确,只用三句话就说完了它。
  殷染侧首,看见男人微微低了头,声音因回忆而染上了些微不可知的迷离颜色,竟赋予了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一份不可多得的魅力。她撇了撇嘴,男人记忆中的母亲与她所知的实在相差悬远,不过毕竟男人被母亲救起时尚只是个孩子,自己现在还要靠他带吃的呢,还是不要打破他的幼年幻想了吧。
  “那么,”她扯了扯嘴角,换上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可以叫你阿兄了?阿兄,谢谢你救了我。”
  她这一笑,钟北里立时更显局促,“不……不必reads;重生修真食为天。若不是陈留王当机立断带着你落水,只怕你……性命不保。”
  殷染闻言不语,仍是盈盈地笑着。她何尝不知段五的盘算?若在船上,死的是她一个;若在水下,死的是他们一双。不就是比狠么,谁怕谁来?
  “可是你的伤口沾了水,当时就没处理好。”钟北里又道,“你多躺几日,圣人准你休息半月再去做活。”
  做活?
  也对,掖庭里的宫人都要罚贱役。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她又发笑了。
  钟北里怔怔地看着她笑。
  “阿兄,我须劳您一件事情。”她很认真地盯着他道,“劳您帮我送点钱……”她在床上衣物里翻找一番,找出了一些零星通宝,“给许贤妃。”
  钟北里接过了,不解道:“这点小钱,许贤妃也看不上的吧?你这有点……”
  “你就帮我这一回吧,”殷染笑吟吟地道,“就说,毕竟是亲戚,我还要劳她多多照应呢。”
  ***
  兴庆宫中,少了一个人,仍旧一如既往地安谧而清平。
  鹊儿将太皇太后用剩的午膳小心地装进食盒,向太皇太后请示过后便提着出了金明门。宫墙下行不了几步路,身后便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转过身,段云琅双手负后,优哉游哉地踱了过来,数日前那副挠心剜肺的癫狂情状是再也见不出了。
  他走到鹊儿面前,右手一伸,道:“给我。”
  鹊儿小声道:“这是太皇太后吩咐了送给阿染……”
  “我知道。”段云琅眼眉微挑,“给我。”
  鹊儿只得将食盒递给了他,嘱咐道:“鱼要赶紧趁热吃了,点心不能经饿,一定要吃饭,几个冷盘吃不完可以放着,我下回去收……”
  她唠叨,段云琅却也听得认真,一边听还一边点头。直到鹊儿终于受不了了笑着打他一下:“快去吧!献殷勤,冷剩饭,亏你做得出。”
  段云琅盯了她半晌,直将鹊儿盯得心中都发毛了,方幽幽叹口气道:“不知那个教坏七弟的人,查出来没有?”
  鹊儿一怔,牙齿咬住了下唇,缓缓摇了摇头。旋而,她又问:“那几个刺客,可有线索?”
  “没有。”段云琅深深看她一眼,“想也知道,我这些日子风头太盛,遭了许多人的嫌忌。只是寻常的人,哪有那个手段登上太液池的龙船?”
  ***
  这一间斗室邻着掖庭宫的浣衣房,墙壁又薄,昼夜不息地闻见捶衣捣衣甩衣的声响,还有污水自墙缝地底渗过来。殷染一向是最懒的,她晓得这种事情无法解决,索性成日都在床上过活,躺着坐着站着跪着,偶尔下床都赤着脚踮着脚尖过去,回来再打水洗脚。
  段云琅这次来时,站在门槛外,踌躇了好一阵子。
  他提着衣摆又去了隔壁,许久后回来,污水停了,捣衣声停了,一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拎着笤帚点头哈腰地过来将房中积水全哗哗扫了出去。
  殷染仍在床上,因伤口在左肩,所以她朝内侧躺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第56章

  第56章——女之耽兮(二)
  她被他蹭得有些痒了,尤其肩背伤口,因按在床上,枕褥摩擦,痒不可言。她不耐地动了动身子,他反而恶人先告状:“别乱动,不然……我可把持不住。”
  她怒笑:“陈留王,婢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半抬起身子,端详她一晌,道:“不错,救命恩人,可要小王以身相许?呐,小王有良宅半顷,封地五县,官爵三品……”
  “五郎。”她忽然唤。
  他一怔,而后,仿佛便有一团火,被她这一声悠悠唤醒,在他的身体里来回游窜。他有多久不曾听见这两个字了?轻轻,袅袅,如井上烟,如石下泉,女人下颌微扬,眼神如一把钩子,她知晓她能够左右于他,她知晓自己是他不可逾越的仰望的所在。
  所以她才那么有恃无恐,即令去死也那么心安理得。
  “五郎,”殷染绞着衣带,慢慢道,“多谢你来看我。只是这里的事情你不必管太多,你今日教训了浣衣房,待你走了,她们只会变本加厉……也罢,”她叹了口气,“这些下人间鸡毛蒜皮的事情,你横竖不会懂。”
  他脱口而出:“我不懂,你教我啊。”
  她稍稍抬了眼皮看他。
  少年的神情有些执拗和乖张,“你那句‘对不起’,究竟什么意思?”
  ***
  殷染望着床顶,一分分、一分分地吐出一口气来。
  “你让我好生坐起来与你说话。”她淡淡道。
  他收回手,她沉默地撑着身子坐在了枕边,双手抱住了曲起的双膝。他再一次看见了她轻薄衣料底下深可见骨的肩伤,但她不说,他就不问。
  哪怕那创口痛得扎了他的眼,他也决计不问。
  “五郎,”她轻声说,“我听闻你的宅子里,纳了几个美人。”
  他眼神微动,却没有立即打断她。
  “我还听闻了,你与青陵的事情。”殷染续道,“我原本想过,想得很清楚了。五郎,我……我认了,你明白么?不论我们是如何开始的……也不论我们是如何结束。我认了……我这辈子……同你……”
  段云琅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全然未懂她的话。
  她的目光移向别处,寡淡一笑,“你想如何,我都听你的,这样,你看好不好?可惜我未死成,不然的话,你就可以去找上十几二十个女人,你就……一辈子,都不会寂寞了。”
  她的话语突然被他一手捂住。她睁大了眼,看着他的脸上写满了比她更甚的绝望,而后他的双手开始不停歇地撕扯掉她的衣衫,肌肤相贴的一刹那,他全身都滚烫得僵住。
  “不准死。”他抱紧了她,埋首在她颈窝,沙哑地低吼,“你若死了,我不会放过你!”
  她想提醒他这句话根本不能成立,可是,算了吧,口舌之争并无太多益处。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孰料他竟更加激动,抬眼瞪视着她,眼中都欲滴出血来,“我没有别的女人,你怎么就不信我?!”
  她一怔,许久,眼底一星星的光芒亮了起来,“你……你怎么不与我说?没有就没有……也不是什么……”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对?”他冷冷截断她的话,“我有女人或没女人,我去了河南府或没有去,我活着或死了,对你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对?!”
  她微微愕然,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的愤怒,她不明白,他怎么能理解到这个地步?她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她是想说,他对她明明太重要,重要到她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啊!”他一推她的肩,那伤口撞到了床栏,迫得她立时痛呼出声。肚中还正饥饿,伤口如火如荼地发作,而身上这个蛮横的少年却还在冷酷地动作、自以为是地强迫着她……她连推开他的气力都没有,却也不肯与他对视,只能将手指放入牙关,狠狠地咬着。
  他将她的手拿出来,钳制在枕头两侧,自上而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目光深如漩涡。她拼命挣扎,肩背的伤口裂开了,她还未坠落到那漩涡之底,就被剧痛席卷着惊叫了一声,整个身子都痛得弓了起来。
  便万箭穿心,水流千尺,都不及此刻撕裂的痛,痛入心扉。
  她的浑身都在发抖。
  他全身一震,而后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一双痛苦的眼。
  是,他幼稚、他天真、他无理取闹,可是他的痛苦,难道就不是痛苦了吗?他的爱情,难道就不是爱情了吗?
  可这一刻……这一刻,真是,好难受啊。
  身体的痛麻痹了全身,将心腔缠得窒息。他喘不上气来,只有疼痛,没有快感,在这深夜里,她的眼神避开了他,那么伤悲。
  原来若她不愿意时,欢爱也会如同一场酷刑。
  这样的欢爱,与强…暴有何差别?
  他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
  他以为……他以为这样能让她记起过去的好来,却发现这和过去根本不一样。他应该先爱抚,先温存,先像一对最完满的恋人一般让她身心都舒惬了——虽然他们的确仅仅只有床笫间的关系。
  他僵硬着身子,慢慢地、讨好地吻她的肌肤。从心口到锁骨,再到肩头——那两道箭伤,猝不及防地闯入了眼。
  她救了他的命,而他竟这样对她。
  只为了证明自己那一份疼痛的心意。
  一刹那间他煞白了脸,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整个人,颓唐地跌坐在床角。
  他只觉自己卑劣到不堪。
  殷染脸色惨白,呼吸困难,只一下下地抽着气,许久,才将身体屈辱地蜷曲起来,道:“闹够了没有?”
  这不是她第一回这样问他了。
  这一回,她嗓音沙哑,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牵动了全身的疼痛。他瑟缩在床角,真如一个闯了祸的孩子,眼神不敢与她对视,连说句话都不敢,只是无助地发着呆。
  她躺了很久、很久,她不能相信他会这样对自己,可她又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绝望,那样深,深得让她一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痛苦。
  他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对待自己想要的物事,先哄,再抢,再逼迫,再耍赖。却忘了他所面对的有时候不一定是一件物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谁叫她认了呢?
  既然认了他给自己带来的欢喜,就也要认了他给自己带来的悲哀。
  她躺着想了很久,她觉得,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自己原本的意思,不能叫他就这样误会了。于是她就着侧躺的姿势,慢慢挪到了他的脚边,轻轻抱住了他的腿,身子缓缓上移,脸贴在了他的胸膛。
  仿佛有些不能置信,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他紧紧拥住了她,咬紧了牙,不言语,只是手掌滚烫,拂过她干燥的脸颊时极尽了温柔。
  赎罪一般的温柔。
  “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五郎?”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岂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子,又岂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她抬起身来,将片刻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五郎,我的意思是,你已然毁了我了——我已然……”她终究顿住了,因他的沉默,她感到窘迫了。
  他的眼睫微微发颤。
  她叹口气道:“你方才说以身相许,还作数么?我想想啊,良宅半顷,封地五县,官爵三品……”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结实的胸膛上。
  “还有这些,”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这些,这些……都是你的。你但凡要,就都给你,好不好?”
  她微挑眉,看着他如个摇尾巴的小狼一样热切地看着自己,半晌,转过头去。
  他又立刻凑了过来,不敢抱她,只跪坐她身边哀哀地凝着她,“我再不会这样了……我方才真是气急了……”
  竟至于做了这样过分的事!
  “你骂我一声儿吧,打我也好。”他苦着脸道,“我就是浑,阿染,摊上我,你也真够亏的……”
  “我打你骂你,还不是自找罪受。”殷染不自然地打断了他的话。
  好像听到了天籁纶音,又还不敢置信,段云琅睁大眼道:“你说什么?”
  殷染再不言声,耳根处潜上了细密的红晕。
  她能相信他吗?
  她就算不相信……也晚了吧?
  段云琅仔细地盯着她的一丝一毫表情变幻,却苦于光线太暗,只能瞧见一个隐约的清艳的轮廓,那薄凉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他心里愈发没底,声音压得极低极委屈:“你……你还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她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昨天更新的时候太急,54章漏了一千多字(我想拍死自己),昨天下午两点之前看文的童鞋建议再去看一眼……
  这是不是算自杀性防盗了(我还是拍死自己吧)
  这章之后,可以预见地,就是大规模撒糖了……反正光棍节已经过去了,单身汪是不受保护的(慈爱脸)

  ☆、第57章

  第57章——珍重(二)
  方才的剧痛还盘桓于记忆,殷染说什么也不肯再来了。段云琅撒泼耍赖地缠了她许久,直把自己搅得□□燎心了,她仍是八风不动,直让他懊恼得抓墙:“你都不稀得我了是不是?想必是忠武军那边风霜太盛,害我变丑了……”
  殷染仍是侧躺着,被他逗得一笑,“我却听闻你在河南府横行霸道,将忠武节度使呛得不轻呢。”
  段云琅本就有意引上这个话题,忙道:“那都是小事小事,阿染啊,”他又躺下来八爪鱼一般抱住了她,“我走了半年,你莫非一点也不想我?”
  殷染不答话,目光逡巡于他的脸庞。其实哪里变丑了呢,只是在以往的俊秀之外,更多了一分天潢贵胄的英气。白皙的肌肤,深邃的眼,和……“这是什么?”她伸手轻轻挠了一下他的下巴,那里有一道几不可见的褐色的痂。
  他顺理成章地“咝”了一声,表示很疼。
  她将信将疑,“这么细的伤口,都结痂了,还疼?”
  “怎么不疼,”他哭丧着脸道,“都破相了,都害你没胃口了……”
  殷染脸色拉了下来。
  段云琅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哎呀其实早不疼啦,这当初那几个观军容使不是想给我使绊子么,我的马半道上摔了一跤,然后就遇上……然后我就摔成这样啦。”
  他欲言又止的部分她实已听闻了,说是陈留王酒醉行夜路,谁知草丛里牵了绊马索,而后又有刺客攻袭——那一回,他倒是全身而退了。
  其实自己若不在他身边时,他确实是能安稳度日的吧。
  她叹口气,道:“这回太液池上的刺客,你看是谁做的?”
  段云琅的目光立刻冷了下去,“这宫中谁最想我死,便是谁做的。”
  殷染侧首看他,少年的侧容在午后的辰光里愈显得柔韧而白皙,一双眼幽黑探不见底,她想了想,道:“他们大约没想到……我会替你挡了。”
  段云琅心头一凛,端详地看着她,“不错,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他们……不知道我们……的事情。”
  这话说出来,总有几分别扭。殷染又脸红了,嘴上却仍是很正经:“我只怕与忠武军那边有关。看高仲甫那个样子,他只是想顺水推舟,害你性命;若说高仲甫自己安排下刺客,那他也太蠢了点。”
  “他不是想害我性命。”段云琅神色微凝,“他是想害你。”
  殷染沉默了。
  “高仲甫……他认识你么,阿染?”他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一同埋进被子里,仔细地温热着。
  殷染摇了摇头,过片刻,又摇了摇头。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她纤秀的眉毛皱了起来,眸子里波光点点,话音微涩:“我……我不知道。”
  段云琅也不追问,他也有他的烦恼:“我起初的想法,是将藩镇与阉竖间挑拨起来,朝廷便可坐收渔利;若这回刺客不是高仲甫派的……若是藩镇一党的人,那岂非藩镇与阉竖反而合流了?”如此一想,他顿觉头痛不堪,“我好不容易才解决了忠武军,你知道的,地方上那些节度使恨透了监军的宦官,我也就利用这一点折了两边的威风……没想到两边不讨好了。”
  殷染沉默片刻,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段云琅睁开眼看着她。
  “藩镇跋扈,阉党擅权,本非一朝一夕之事。”殷染安安静静地道,“我的五郎要成为一代帝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
  段云琅全身一震,被她点破了野心,他转觉不敢置信,“阿染……”
  “只是,五郎,”她拉着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我只怕你危险。”
  他轻轻抚摩着她苍白的肌肤,放任自己在她这沉默的温柔里沉沦。
  他从河南府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在祝贺他旗开得胜,猜忌他功高震主,防备他阴谋暗算,巴结他节节高升……便刘嗣贞、刘垂文,也没有来关怀过,他所做的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只有她。
  只有这个在掖庭里幽暗度日的女人,她不曾见过河南府的刀光血影,也不曾见过延英殿的唇枪舌剑,她却知道,他很危险……
  “在想什么?”她低声。
  “自然是想你。”他眨了眨眼。
  她拍了拍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也想你的。”
  他浑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突然,仿佛被噎住一般,瞪大了眼睛,道:“你再说一遍?”
  她笑笑,“得寸进尺,当心夜半生疮。”
  他哀哀地叫唤一声,她抓着他的手臂,稍稍凑近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顿时不说话了。
  她不以为意,仍是笑,“这回生疮逃不掉了。”
  ***
  两人闹了半晌,段云琅困了,殷染却饿了。放他在床上午睡,她躺了半晌,想自己与他这乱七八糟的事情,终究想不清楚,认命地起了身,去桌边自顾自吃起了他带来的吃食。
  不愧是积庆殿的厨子,每一道都好吃。她拒不承认是自己饿坏了,一个个金平脱盘子眼看着被她吃空,身后忽然懒懒圈上来一双手臂:“怎么不睡呢?”
  她侧身,少年长发披散,衣衫半解,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凝着她,反而好像牵惹了许多的情意在里面,惊得她心一跳。她笑起来,敛袖执箸给他夹了一片鱼,送到他口边。他乖乖张口,吃了下去,耍无赖道:“原来这样好吃,比我还好吃么?”
  她脸上倏地绯红,扭过头去,犹见耳垂下温软红润,他忍不住往那里轻飘飘吹了口气,她立刻便要逃开:“真是得了便宜了你——”
  “是是是,”他连忙一把揽住她,让她坐稳在自己腿上,又小心不碰她伤口,“都是便宜了我,都是便宜了我。”
  这话越说越不对劲,她横他一眼,索性不说了。他却十分自得其乐的样子,一会儿摸摸她的耳朵,一会儿揉揉她的头发,一会儿又涎着脸凑过去要她夹菜给他吃……
  “那是什么?”他的眼睛忽而眯了起来。
  殷染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叠成花样的盘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条。抽出来一看,是严鹊儿的字迹。
  “郎有情,妾有意,珍重**,莫闹莫闹。”
  段云琅看了,当即笑出了声:“这臭丫头!”
  殷染亦笑,只是心中有些不安,便将那纸条揉作一团,仍旧塞回食盒底下,“你待会记得将这食盒还与她。”
  段云琅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鹊儿是自己人,放心。”
  殷染笑道:“我何尝不放心了?当初她让我去十六宅先去你府上,我便明白了。”
  段云琅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有所思,“其实你在兴庆宫是最安全的。有太…祖母、有鹊儿,有小七,出了事,顶锅的人不会少。”
  殷染躲着他的手,嗔道:“我却不清楚了,过去以为我们的事只有刘垂文晓得的,原来连鹊儿都晓得,你那边的人真是……”
  “我被废以后,少阳院的下人都分散了,鹊儿也就从少阳院拨去了兴庆宫。”段云琅淡淡接话,“我小时候,她伺候过我,也知道我每日去秘书省找你的事。”
  殷染微微一怔,心中算了算,下意识道:“不对啊?她与我说,她六岁就去兴庆宫了,那应当是至正十一年,那年你才……”
  “她与你说什么?”段云琅微微皱眉,“她说了假话。”
  沉默。
  段云琅揽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许久之后,少年一声冷笑:“静观其变吧。”
  殷染点了点头,又夹了一点小菜,用手接着喂给他。他失笑:“真把我当小孩子了?”话虽如此说,仍是乖乖地吃下了。
  殷染掩着睫,沉默得有些古怪。他一边咀嚼一边盯着她瞧,直到她受不住了,小声说道:“你还不回去么?白日宣淫也就算了,赖着不走是什么道理……”
  “阿染,”他在她耳畔定定地道,“阿染你听我说。我们不会一辈子都这样。我终有一日……”
  他终究没有把话说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能说什么呢?她能不能说,我不知晓什么是欢喜,我也不知晓什么是爱,我只晓得这世上若没了你,我会活不下去……
  她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伤口如火如荼,很痛,痛得让她清醒地知道,这一刻是真的。
  不再是她徒劳无功的一场幻梦。
  不管这一刻的真实能撑持得多久,她终归能获得一刻真实的快活,这就够了,不是么?
  不管往后会如何……
  “咚,咚。”
  两下礼貌的敲门声,将相依相偎的两人惊醒。段云琅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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