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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钩-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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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要先谢谢你。”
  高方进微微一怔,旋即挂上笑容,“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罢了……”笑容底里全是哑巴吃黄连的苦涩:张适的案子牵出来好几个朝中大员,可把他阿耶坑苦了,哪里知道阴差阳错地竟会帮了这妇人?
  她当初说,她有一桩把柄尚捏在昭信君的手里;但这么久了,昭信君也没对她发难,可见这女人对两边都是虚与委蛇,从没想当真同谁合作的。
  或许还真叫阿耶说准了,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女人,把皇帝的宠爱视为至上的法宝,以为靠上了皇帝就高枕无忧,却不晓得连皇帝都要靠他阿耶的呢!
  ***
  段云琅走到瀛洲门外,略略停下了。
  里头,正见到叶红烟和高方进在咬舌头。
  高方进皮笑肉不笑地端详着叶红烟,冷不防忽冒出一句:“那颜德妃的事情,叶娘子究竟晓得几分了?”
  叶红烟眉头一跳,强笑道:“我也就是一猜,怕是一分都猜不到呢。”
  高方进满意地哼哼一声,“此事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颜德妃死了多少年了,如今就算圣人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这件事情,叶娘子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叶红烟笑道:“那是自然,我自然全听高公公的。”
  高方进不再说话,径自从她身前走过去了。段云琅连忙侧身躲到了墙后,直到那几个宦官耀武扬威地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愈跳愈快、愈跳愈快,血液狂躁地逆流,自己几乎再也控制不住。

  ☆、第103章

  第103章——重门掩(二)
  夜已深了,繁星之下,全身都裹在黑衣里的老宦官站在门口,安详地行礼:“殿下。”
  “阿公来了。”段云琅本已迎上前来,脚步却又顿住,转头道,“请坐吧。”
  “老奴已将袁贤后事打理好,请殿下放心。”刘嗣贞也不多话,进来关门便径自道。
  “你选了谁?”
  “张士昭。”
  段云琅皱了皱眉,想及当初许贤妃一头热地给自己“选妃”,还不就是这个张士昭在背后捣鬼。刘嗣贞看他表情,已明了殿下看不惯那人,道:“会换的。”
  “换谁?”
  刘嗣贞倒为难了:“这个,还真不好选……”
  “那就让我父皇选吧。”
  刘嗣贞惊异地抬起眼来,“殿下,这内常侍的位置,可不能随意与人……”
  “我怎么随意与人了?我父皇难道还是外人?”段云琅似乎有些烦躁,说出来的话都像是反讽。刘嗣贞的表情顿时沉默下来,段云琅冷静了片刻,才道:“这内常侍的位子上,与其安置高仲甫的人,不如安置我的人;与其安置我的人,不如安置圣上的人。这天下,或许有一日会是我的,但至少现在,它还是圣人的。”
  刘嗣贞缓慢地点了点头:“奴明白了。”
  刘嗣贞望着段云琅背着灯火的身影,少年身形挺拔,又被幽微的夜光拉成长长的孤清的一条。他想,或许殿下心中,对圣人还残存着一丝子女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殿下如今做的每一桩事,说是为了天下也可,说是为了皇位也可,但归根结底,其实殿下只是为了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多看自己一眼而已吧?
  这样苦心孤诣地帮圣人将内侍省纳入囊中,他自己得了什么好处呢?圣人反还觉得都是自己英明,慧眼看穿了陈留王和高仲甫的争斗呢。
  可是天子家事,何其复杂,他一个外人,又如何方便多言?
  段云琅回过头来,目光低垂,不知落在了什么上面,“阿公。”
  “老奴在。”刘嗣贞忙道。旋而他又觉出不对——殿下方才这一声唤,竟带着依约的孩子气,那神色有些迷茫,更有些寂寥——
  “阿公,”段云琅低声道,“我母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刘嗣贞被这一问,却也糊涂了:“这……殿下是听说什么了?”
  “高方进说的。”段云琅看着他的样子,真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拉着陌生人的衣角就要哭出来了一般,“他说……我母妃死了那么多年……就连圣人都帮不了她……”
  刘嗣贞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心头渐觉寒意:“您是听见高方进同别人说的?这听起来……这听起来……”
  “我母妃究竟得了什么病?”段云琅突然加重了语气,眼睛里的光灼亮得骇人,却也因太过灼亮而转瞬熄灭,“她的脸——那分明不是什么寻常的病吧!”
  刘嗣贞跪了下去,“请殿下容老奴去彻查此事!”
  段云琅看着老宦官深深垂下的头颅,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无能为力的悲哀来,“我当初以为,左不过是宫里人争宠,说不定就是许贤妃……我虽没有证据,但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仇人。可高方进……高方进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渐渐沉入无底的深渊,“刘嗣贞,你告诉我,我们与高仲甫斗了这么久了,我们……可有半成的胜算么?”
  刘嗣贞顿了顿,而后身躯笔直拜下,额头重重地砸在了地面,“老奴不知。”
  段云琅看他许久,终于,低下身子,双手去扶他。刘嗣贞却好像较上了劲,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梗着脖子道:“殿下!为德妃计、为储位计、为天下计,高仲甫,都是不除不可!”
  段云琅几乎想笑:“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么?”
  “可是殿下……”刘嗣贞晦涩地道,“既有高仲甫这么一个大障碍摆在眼前,殿下缘何还不能同圣人好好相处?!”
  段云琅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圣人对德妃也是真心的,他一定也在想着为德妃报仇……”
  “够了!”段云琅突然截断了他的话,“他没有真心,那个男人,他没有真心!”他伸袖一拂,书案上的东西哗啦啦翻倒在地,咬牙切齿地道,“那个男人,他不配有妻子儿女,不配有天下万民!你知道吗?他不配!”
  刘嗣贞抬起头,正对上段云琅一双红透的眼瞳。那么深的痛苦,就在这一刻毫不顾忌地披离而出了,少年面色惨白,唯那一双眼睛还在发烫,烫得可以见出恍惚的水汽。
  刘嗣贞竟有些被骇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殿下。
  而段云琅发了这一通火,浑身的气力也似瞬间被抽散,他颓唐地坐在了地上,与跪着的刘嗣贞平视,慢慢又开了口:“阿公,我只是……我听见高方进说起我母妃的事情,我整个人都……”
  “老奴明白。”刘嗣贞温和地道,“殿下,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这些话,可千万莫在旁处讲了。”
  段云琅死死咬着牙,直到牙根都发疼了,才终于开口:“我晓得了,谢谢阿公。”
  一瞬之间,刘嗣贞在陈留王的眼底看见了某种极端的冷酷,像是无数根尖锐的刺,掩埋作万劫不复的陷阱。这种冷酷刘嗣贞已见过太多次,各种各样各怀心思的人,在朝堂的机锋之中,在军伍的争夺之中,在每一次或明目张胆或欲盖弥彰的杀戮之中……
  他想,殿下终究是长大了。
  他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某眠的精神状态很差,期末季了,还在为而纠结着……有朋友问总字数,我的计划是45万上下,所以应该还能更两个月。希望我能活着写完它……

  ☆、第104章

  第104章——三千微尘(一)
  段云琅走后的几日,掖庭宫中十分平静。% し殷染每日里就帮着小芸她们洗浣衣物,又一件件在天井里晾好。
  “你们听说了没有,”绫儿将布料甩上晾衣绳,挤眉弄眼道,“袁公公,死啦!”
  “啊呀,”小芸叫道,“那得换谁来呢?”
  “谁知道。”绫儿耸了耸肩,“内常侍那样的大官儿,换谁都碍不着我们。”
  “张士昭。”殷染道。
  小芸和绫儿都愕然望了过来:“你说什么?”
  “我猜的。”殷染莞尔一笑,“我猜内园副使张公公,该走马上任了。”
  忙到傍晚,殷染同众人一起用了晚膳,回房去时,绫儿却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
  “阿染?”她跟着殷染走进房间,又合上了门,“阿染你是不是读过很多书,所以比我们都有见识?”
  殷染失笑道:“姐姐何出此言?”
  “那你同我说说,为什么是张公公接替袁公公啊?”绫儿好奇地问。
  殷染打量她半晌,有条不紊地开口:“因为袁公公本是陈留王的人,陈留王借着袁公公惨死之事在朝堂上向高公公他们发难,高公公不肯认下这桩,于袁公公的下任人选自然要避讳着些。张公公惯常是个和稀泥的,同高公公、同陈留王都不近,本身又是内园副使,轮也该轮到他了。”
  她语速不快,却仍旧让绫儿听得目瞪口呆,只觉脑子都要打结了:“阿、阿染,你好厉害啊……”
  “都说了是猜的。”殷染只是轻轻一笑。
  ***
  过不多时,内侍省的班子果然全换了一套,张士昭领了内常侍,绫儿看向殷染的眼神已变成了五体投地的拜服。
  殷染却只有笑笑。这些心眼儿不够的小宫女们,怕是不会想到,张士昭这位子,也坐不了多久的。
  十日之后,枢密使刘嗣贞收到密奏,道张士昭与袁贤素有嫌隙,张士昭为了当上内常侍,特雇人将袁贤杀死,其手法之狠毒、态度之狂妄,简直骇人听闻。刘嗣贞将此密奏递给圣人,圣人懒懒地问:“你想如何办?”
  刘嗣贞恭恭敬敬地道:“奴只知袁贤必非良死。”
  圣人抬起眼皮,掠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是自然,朕还没见过谁跳水缸里自尽的。”
  这话有几分好笑,刘嗣贞没有笑。张士昭其人首鼠两端,推他为袁贤继任,本是陈留王和高仲甫用来平衡局面的招数。但这样的人,陈留王无论如何是不能放心的……
  刘嗣贞总觉得,陈留王现在用的智计,同过去相比,更多了几分从容谨慎。他自然料不到,这背后还有殷染在出主意。
  ***
  戚冰怀了身子之后,便不太走动了,到五月上,天气慵懒起来,她更是杜门不出。然而这一日却破天荒地叫了车辇来,摇摇晃晃地竟到了掖庭宫外。
  芷萝搀扶着她往里走,殷染得了通报,已守在自己那小院门口,低头行礼。戚冰走到她身边,也不瞧她,只是慢慢地道:“你还真是无情无义。”
  殷染眼睫微颤,头压得愈低,并不作辩驳。
  戚冰到堂上,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芷萝便出去合上了门。戚冰抿一口热茶,方道:“当初素书怀娠,我特别高兴,你还寒碜我,说要我自己生一个去。”
  殷染站在她侧旁,轻声道:“恭喜娘子得偿所愿。”
  戚冰静了静,仿佛是无意识地重复:“得偿所愿?”
  殷染不接话。
  戚冰寡淡地笑笑,“你在这边,那边的事情你都想象不到。叶才人对圣人看得紧,圣人有回临时起意,在清思殿里召幸了一个宫人,第二日那宫人便不见了。”
  “是叶才人做的?”殷染安静地发问。
  “我不知道。”戚冰却也直接,“但如今谁不晓得,除了许贤妃的承香殿,圣人最常去的就是流波殿了。宫里什么样的谣言都有,说许贤妃巫蛊求子啊,说叶才人服药媚道啊,大约也是眼红吧。”
  “你呢?”殷染道,“你也眼红吗?”
  戚冰忽然抬起头,一双秋水般莹澈的眼睛凝了她半晌,道:“我真是喜欢同你说话,可我也真是害怕同你说话。有没有人说过,你聪明得过分了?”
  殷染点点头,“有。”
  戚冰反而哑然。
  半晌,她道:“李美人为什么死了?”
  殷染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干干净净。
  戚冰笑道:“你心眼儿是多,可你脸皮儿太薄,这样可不好啊,阿染。”
  殷染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李美人的事都过去一年多了,戚冰突然提起来,也不能再害到自己什么。戚冰这番感慨恐怕不是为了威胁自己而发的——
  “你知道多少?”她冷静地问。
  戚冰眨了眨眼,“李美人一开始是来找我的。她同我说,她看见东亭里,陈留王抱着一个宫人……”她的目光一错也不错地盯着殷染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三言两语,我哪里知道她说的宫人是哪个?我只是劝她,不要管这闲事。哪晓得后来李美人竟死了?那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污秽之气’的案子,孙元继可是直奔掖庭宫和陈留王宅……再加上去年秋天,你在太液池上勇救陈留王,那可是,啧啧……”
  殷染不说话。
  渐渐地,戚冰仿佛也失了自说自话的乐趣,身子往后靠了靠,低垂了眼帘,“阿染,我们还是朋友的,对不对?”
  殷染道:“怎样叫朋友?”
  “我关心你,我护着你,就是我把你当朋友。”戚冰叹口气,“我虽知道了这些事情,但我都会替你好生捂着。阿染你仔细算一算,我们从认识到现在,经历了多少事儿?我……”
  “戚才人。”殷染却突然打断了她正要开始的回忆,“我是拿您当朋友的。我真心实意希望您过得快活自在,为着这快活自在,我觉得您还是不要再来掖庭为好。”
  戚冰有些尴尬,又有些惊讶地顿住了。
  静默的四壁之间,她看着这个认识多年的女子,在她的眼中,发现了一些和自己很相似的东西。
  一些不属于这宫闱的东西。
  可是这女子同自己又分明是不一样的——自己在大明宫里这么多年下来,好像已经被一种“不甘心”的情绪给浸透了,自己已经再不能接受……
  她们的□□,原本是一样的啊——不受宠的时候,她们各自身边,都曾有一个男人。可是自己……
  戚冰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她将茶碗一合,便仓皇告辞了。
  殷染送她到宫外,看着她上了那圣恩特许的高大华贵的辇车,听着那马鞭响在空中的凌厉声音。
  不知为何,她回想起了素书死前曾与她说过的话。
  “我不爱过这样的日子。”

  ☆、第105章

  第105章——三千微尘(二)
  戚才人的辇车还未回到拾翠殿,却在道中被高方进拦住了。``し
  芷萝与高方进发生了争执,戚才人掀帘一看,险些骇死:这小蹄子,连高公公最得意的干儿子都敢惹!连忙自己撑着肚子下了车,赔笑道:“些小奴婢不知规矩,敢问高小公公有何吩咐?”
  高方进倒没料及她堂堂皇妃,拖着身子,竟还这样虚礼,一时也收敛起颜色道:“我既来找戚娘子,自然是有话要说,还请娘子借一步来。”
  ***
  这一日,戚冰直到入夜方归。
  她扶着腰小心翼翼地下车来,一旁芷萝连忙上前搀扶,戚冰抬起头,看了一眼拾翠殿的高高匾额。
  她的脸容仍然娇媚,又因怀娠而更多了几分莹润之色,可是她现在的神情,就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末日。
  眼角的余光瞥见殿门外的红漆梁柱边,背对着她站了一个青衣短帽、小厮打扮的人。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爱、很爱的人,她曾经以为他俊秀、风雅、温柔、体贴,她曾经以为他也很爱自己。
  可是现在她发现,这些统统没有用。
  她径自走入拾翠殿中去,又吩咐人关上了门。
  离非上前几步,似是想开口说话的,却只能眼睁睁见着那门无情地合上。
  ***
  半夜。
  戚冰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似有些燥热,还将被子掀开了。黑暗里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却只有无穷尽的虚空。
  高方进说的话,魔音一般在耳畔反复地响着:
  “太皇太后……七老八十了……谁能知道呢……您这孩子……高公公这是体恤您……旁人还不放心呢……这道儿上本就是黑的……颜德妃……这宫里谁能离了高公公?”
  她突然翻身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这宫里谁能离了高公公?
  她想拒绝的……可她竟不能拒绝!
  她想起了白日里见到的殷染的眉眼,那么温和沉静,却又锋芒内敛。她想,若换了阿染在这里,会不会答应高方进?
  她想不出。
  睡在外阁的芷萝听见动静,试探地唤了一声:“娘子?”
  戚冰静了片刻。
  “你出去瞧瞧,”她的话音微哑,“他还在不在。”
  帘帷轻窣,她听见芷萝下床穿鞋的声音,不久,芷萝回来了,“回娘子,他还……在的。”
  戚冰睁大眼睛望着无穷尽的虚空,终于道:“让他进来见我吧。”
  芷萝有些惊讶,也有些为难,“娘子,这深更半夜……”
  “我有事吩咐他。”戚冰话音沉冷,目光也已稳住,夜中看去,似含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
  圣人下旨,将张士昭下大理寺受审,另依宣徽使周镜提议,由一个叫赵亨的皇城使接任内常侍。这赵亨是个丢进人群里就找不见影的俗人相貌,段云琅跟着他在内侍省周围转了两圈,倒也发现了这闷嘴葫芦的一些好处来:他就像推荐他的宣徽使周镜一样,心里有多少思量没人清楚,但在嘴上他是绝对不会吭出声儿来的。
  也无怪乎周镜夹在神策、枢密中间,还能伺候圣人这么多年,这份功力,连这名不见经传的赵亨都耳濡目染到了。
  到得傍晚,段云琅下了值,同赵亨告辞,两人嘻嘻哈哈,仿佛还结了几分交情一般。段云琅从北门堂而皇之地出去,又立刻从西掖门蹩了回来,四处晃了晃,待那天色彻底黑了下去,才往殷染的院落而去。
  今日是趁着赵亨刚刚到任,一应人马还未打点起精神,他才偷来这一点辰光,即刻还得回十六宅去——他约了刘嗣贞商议禁军事宜。
  还未踏入那院落,段云琅已当先闻见一阵幽细的花香,与他惯闻的桂香绝不相同。桂香馥郁,沁人心脾,是一种温柔而缓慢的入侵;夹竹桃的香味却是绚烂得无法无天,但却因太过绚烂而转瞬即逝。桂香令人舒惬,桃香却令人恐慌。
  恐慌自己下一刻就要失去它。
  殷染正搬了一把杌子来坐在庭中洗衣,听见一声极低的咳嗽,敏感地抬起了头来。
  那人慢慢转出了月洞门。一身素朴的青衣白裳,月华流照之下,仿似荡漾着渺茫烟涛。几株夹竹桃伸到了眼前来,他抬起手一一拨开,被夜色镀上暗昧颜色的花枝之下,那一双桃花眼里仿佛盛了满满的温柔的月亮。
  她脸上一红,心中却喊了一声该死,立时迎上前去将他往房里推,又往四周望了望,低声骂道:“你不要命了?”
  他却低眼溜了一圈她未洗完的衣物,笑笑,“找你自然是有事。”
  她看他一眼,也不知他究竟是不是正经在说话,只待他进了屋,又去将院中的东西收了回来,关上门道:“有什么事?”
  段云琅看她这么紧张,一如既往地有些不高兴了,抿了抿唇,道:“我阿家的事。”
  殷染一怔。
  段云琅来此之前本是立意要倒一番苦水的,这段时日以来,他和高仲甫的拉锯战是何其艰辛啦、圣人对那一帮无耻文人的信任是何其让他倒胃啦、帮了圣人圣人却从不领情这番滋味是何其难受啦……可真的见到她了,见到她在夏夜的院落里花树下洗衣服,安安静静无忧无虑一般,即令这安安静静无忧无虑都只是表象,他也不想再惊扰了。
  “我这回时间不多,交夜就得回去。”他道,“还是你来,同我说说你的事吧,阿染。”
  殷染又是一怔,“我的事?”
  他点头,“你家里的事,你的阿耶阿家的事。”
  殷染静了静,转过身去点亮了膏烛。火光亮起,梁下的鹦鹉扑腾跳跃了一下,那挥翅的影子将她的面色晃得阴晴不定。他却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耍赖地道:“我的事情你都晓得了,可你的事,我都还不清不楚。而况你上回都答应了……”
  她低头,看着少年有力的臂膀。他似乎很喜欢以这样的姿势拥抱她,空门交付,身心依赖。可是她却觉得很累。
  “我家里的事哪有什么好说。”她淡淡道,“我分明都同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记得。”
  他立刻叫冤:“怎么可能!譬如说,”他咽了口唾沫,“譬如说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
  “因为我母亲死了啊。”
  “她为何没了的?”
  沉默。
  沉默了很久之后,殷染一分分掰开了他的手指,语气是他很久未见过的冷硬:“这与你没有干系。”

  ☆、第106章

  第106章——三千微尘(三)
  段云琅的拥抱,就这样尴尬地被拒绝。︾乐︾文︾小︾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探问她的往事,这也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她拒绝。
  多少次他变着法儿地旁敲侧击、顺藤摸瓜、四面撒网,可她偏是软硬不吃,不论如何,都不肯告诉他当年的根底。
  他的手臂僵滞在半空中,他有些讶异,更多的是羞耻。
  甚至愤怒。
  而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讶异、羞耻和愤怒,竟还跟个没事人一般,将那洗衣的木桶端进了屋里,又自去后边的浴房里洗衣了。
  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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