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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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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思量片刻:“可延许靖,他名照西蜀,博识广闻,请他做老师,一可得真学,二可得名望。”
刘备点头:“嗯,行,我即备束脩之礼,亲携阿斗登府门拜师,舍人呢?”
诸葛亮不犹豫地说出两个名字:“董允、费祎。”刘备默念了一会儿,忽地恍然般轻轻一拊掌:“那年许靖丧子,宾客吊唁甚多,众人俯仰揖让,你却独赞这两个少年。莫非孔明早就认定董费二人为良干,终有一日能为大用?”
诸葛亮微笑而不答,可眼睛里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好!”刘备爽快地说,“就是他们两个了,这两个毛孩子,如今也长大了,让他们先忝列舍人,若有卓绝才识,再特优擢拨!”
他感触万千地凝着诸葛亮:“孔明又为我寻得人才,让我怎么谢你?”
“臣为君举荐人才,是为臣本职,何来感激?”诸葛亮平淡地说。
刘备固执地摇头:“不,要谢!”他对身后响亮地拍着巴掌,“拿上来!”
一名内侍缓缓走来,双手捧着一方很长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案上,刘备轻挥衣袖,示意宫人尽皆退下。
他拧开盒上旋钮,噗地扣开盒盖,盒中原来是一柄三尺长剑,剑鞘上刻镂着蜿蜒的雪白长龙,鳞爪锋利,龙须纤细,仿佛随时可能腾云而升。剑镡为镂空金色双凤,凤头皆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白玉,剑墩穿凿云纹小孔,孔中系着红色流苏,穗子中间束着一枚墨绿玉佩,真真华贵富丽,雍容无方。
“这是……”诸葛亮惊讶。刘备取出长剑,轻轻一拔鞘,“咻!”犹如流星芒角扫过天际,霎时,眼里的一切都暗了下去,唯有这一抹耀眼的亮光逼入视线。皮肤上陡然生出一股寒气,仿佛被无形剑气刺伤,心口竟是一痛。
刘备舒展长剑,赞道:“刚发硎的宝剑,锋芒不曾顿挫,剑气冰寒,好!”他一手持剑柄,一手贴着青光凛凛的剑刃,庄重而严肃地说,“我便以此剑赠君!”
诸葛亮似乎被此剑的气度震撼,并没有立刻接住:“这是何人所锻?果然好剑,仿佛英雄初征,锐气难当。”
“我请蒲元采金牛山铁所锻,共有八口,这是武之剑,君当配之!”诸葛亮紧紧握住,剑身很沉,压得手臂发麻,内心生出了消解不除的凝重感。
刘备还在回味“章武”,仿佛是突发奇想,又仿佛蓄谋已久,兴奋地说:“章武章武,用来做年号绝佳之至!”
诸葛亮听出了意思,惊喜道:“主公是……”刘备没有应诺,他对诸葛亮悠悠一笑,自问似的说:“刘备配得起章武么?”他也伸出手握住章武剑,指头滑过剑镡,半是怅惘半是壮怀地长声一叹。
卷尾
从苍天上俯瞰,成都西北的武担山像一面巨大的蜀锦上开出的小花苞。四月的季节,正是绿野芳踪的美好岁月,从山脚到山腰开满了瑰姿艳绝的野花儿,煦风吹动,花草扬起头颅,承接着阳光柔情的洗礼。
武担山曾经是一座坟茔,埋葬着古蜀王最宠爱的妃子。此地本无土陇,是由五位大力士担土运来,在成都郊外建起了坟冢,以便蜀王能就近凭吊爱妃。他还写下了《臾邪歌》《龙归之曲》的悼亡曲,深情款款,虽经千年,依然感伤。
传说凄美动人,惹人垂泪,为历代所传颂,成都人春来踏青武担山,既赏景怡悦,又凭吊古迹,缅怀故人。
皇帝的登基大典就在这里举行。山头旌旗烈烈,祭祀台高高地朝向天空,重台累叠,圆坛八陛。中央为天地位,外坛分五个方位设祀五帝之台,俎豆牺牲列置整齐。山下人头攒动,里边一层是持戈守护的虎贲队侍卫,外边数层是附近闻讯赶来观瞻的百姓,议论声层出不穷,大风从山巅滚滚而下,把威严的诵读声传入人们的耳中。
在祭台上,尚书令刘巴高举告天文书,琅琅的声音掩过自然的鸣响:
唯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脩之,嗣武二祖,躬行天罚。备唯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阼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僚登坛,受皇帝玺绶。脩燔瘗,告类于天神,唯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诵毕文书,身着衮服冠冕的皇帝再拜叩首,以诚心祷告天地,望天佑炎汉,承嗣绵绵。
祭台中央耸立着硕大的铜鼎,鼎的面上刻镂着数行铭文,皆是一色工整的八分书,为诸葛亮所书。鼎里正燃着火,太常属下的太祝诸官恭谨地将祭文、柴薪投入其中,“嘭”的一声,火焰更大了,袅袅青烟直上九霄,投入了一片云的怀抱,那是上天听见了新皇帝的祷告。
山下的百姓前赴后继地涌过来,虽被虎贲队侍卫往外驱赶,仍是兀自翘首以望,后排的推前排的,前排的踮起脚尖,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全望向山上,隔着摩肩接踵的重重人影,隔着簇生的山木花树,看见皇帝的背影影影绰绰。他宽大的玄色衮服在风里膨胀起来,仿佛上元节悬在成都张仪门外的大宫灯,那璀璨的明亮让整个城市没有黑暗。
“是皇帝!”有人热闹地喊起来,这像一颗炮仗丢入炸药桶里,顷刻,铺天盖地的声音像涨潮一般,蔓延着,滋生着,肆意着。
诸葛亮和百官郑重地跪拜,他听见耳际雷鸣般的欢呼,看见青色的燔燎如善舞长袖。山风跌宕,面颊上微有冷意,却吹不灭烧在心里灼热的火。无数的感慨在这个时刻涌上来,兴奋、慷慨、感伤、悲情、怅惘、期颐、迷茫……仿佛把一辈子的情绪都经历了一遍。
这不仅仅是皇帝的登基大典,这更是一个国家的开国典礼。每一个国家都伟大,她也许终将覆灭,也许会被腐虫蛀烂她曾经饱满的身躯,也许会遭到后世人的唾弃非议,可她蓬勃的新生总像朝阳般绚丽。她渴望生长,渴望扩张,渴望景仰,渴望在残酷的历史书卷里留下一个完美的身影。她怀着美好的理想,她饱含热泪,追求崇高、伟大、永恒。她背负着千万人的憧憬勇往无前,在赞美、歌颂与讥诮、颠覆中竭蹶努力,她即便最终灰飞烟灭,亦当在壮丽的毁灭中完结她的宿命。
泪水忽然便要冲决诸葛亮的坚强,他深深地伏拜于地,风在背脊上起伏,感觉自己成为了铜鼎里缭升的青烟,正盘桓上天,去那苍穹间神灵的殿堂里窥一窥。
有人似乎在呼喊他,他抬起头,看见刘备笑容可掬地站在他面前,身旁一名太常官员高捧策书,高声朗读道:
“朕遭家不造,奉承大统,兢兢业业,不敢康宁,思靖百姓,惧未能绥。於戏!丞相亮其悉朕意,无怠辅朕之阙,助宣重光,以照明天下,君其勖哉!”
“丞相请起!”刘备向他伸出手。丞相……
诸葛亮还不适应这个称呼,甚至以为是遥远世界那么陌生的哼鸣,他愣了一下,而后才搭上刘备的手缓缓站起。
刘备紧紧地握住诸葛亮的手:“朕与丞相共勉!”他说得虽轻却着力,目光清亮,仿佛含着干净的水。
诸葛亮静默如渊深的古井,内心的澎湃却化作面颐上无风的平静,他和刘备面朝着武担山下起伏的人潮,听风声人声,观山岚旌旗。
这是他的国家,凝聚着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为了这一天,他寻找了四十一年,艰苦了十四年,颠沛的旅途中,他不断地得到,不断地失去,幸福和痛苦彼此糅合,彼此渗透,也曾在胜利的巅峰遭遇痛苦的失败,可他从未放弃,亦不会厌倦。他是注定将去历史上书写奇观的人,他将用一个国家去写照他的一生,辉煌的顶点和曲终的落幕都在这个国家的沃土上深刻地演绎。
他正在并且已在这里建立一个理想国,倘若上苍能眷顾他的虔诚,他愿意将那理想扩张到整个天下,那样伟大的理想,充盈着华丽的浪漫和富裕的实际,是他穷尽一生追求的终极情怀。
第127章 白帝托孤(1)()
卷首
夏季的成都飘起了飞絮,在街巷阡陌间漫漫洒洒。丞相府的髹漆大门打开了,司阍还没看清来客是谁,眼前只有蝴蝶似的白絮上下翻飞,忽觉一个人影晃了进来,也不打招呼,径直就往里冲。
“喂喂!”司阍赶着那人喊道,心里埋怨着怎么门口的侍卫也不拦一下。
那人回了一下头,那张清秀的少年脸上红云抹染,他调皮地眨眨眼睛。
“太子殿下!”司阍吸了一口冷气,腿肚子一抽,慌忙便拜了下去。刘禅指着他欢悦地笑了一声,也不多做理会,三步并两步地跑进内院。他虽尽量避开人,奈何他那张脸太惹人注目,只要一个人认出来,须臾之间太子驾临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府邸,慌得一府的仆从跪的跪拜的拜,满府上下一片此起彼伏的称拜之声。刘禅沮丧地顿顿足,虽然真身被太快识破,可他不想放弃,甩着手迅速地拐入内院,从一座拱桥上一溜烟跑过。
诸葛果坐在溪水边,正自己和自己斗草,有时左手赢,有时右手赢,有时两败俱伤,她每每都要叹息一声,携着絮花的暖风扫过她白皙的脸,捋起她细绒绒的散发。她没穿鞋子,一双白玉似的赤足摇着溪水,荡出一朵朵乍开乍灭的水花儿。
刘禅看呆了,十四岁的少女便似那水中开出的洁白菡萏,纤尘不染。他不舍得把目光挪开,很想一辈子溺死在这一幅美妙的画面里,哦,如果此时死了,也足够幸福。
诸葛果早知道刘禅来了,她先是装作没看见,后来见刘禅只顾发傻,她等不得了,生气地抓起一捧花苞,用力掷在刘禅脸上。
“笨阿斗!”她不高兴地斥道。软绵绵的花贴着刘禅的脸落下去,他只觉芬芳怡人,听见诸葛果仍然一如既往地呵斥他,而不似其他人一般奉他为太子,向他叩首,对他称臣,他觉得很开心。
诸葛果扬起两根草:“来斗一斗!”刘禅小跑了过去,挨着诸葛果坐下,两人一人牵起一根草,彼此交错,轻轻一拉,诸葛果手中的草断了,她懊丧地说:“啊呀!”
刘禅忙道:“这回不算!”他捡来两根草,结实有韧性的给诸葛果,纤细软松的留给自己,再次相斗,自然是他输了。
诸葛果欢乐地拍拍他的头:“这回我欢喜了!”被诸葛果温软的手揉搓,刘禅备觉受用,那一下又一下的轻拍,都像在他心里舀入一勺醇酒,他以为自己要醉死了。“我还以为你做了太子,就不来找我了呢。”诸葛果瘪瘪嘴。
刘禅神思恍恍惚惚,说话也不经过滤:“我便是死了,也要来寻你。”
诸葛果啐了他一口:“不吉利!”她叹了口气,“爹爹说,阿斗如今是太子,你不准再寻他的不是,不准再拖着他和你胡闹。若是被他知道我又欺负你,他就把我关起来,爹爹真凶。”她歪着头认真地盯着刘禅,“我欺负你么?”
刘禅摇晃着脑袋:“没有,没有……”他其实想说,便是欺负也是乐意的。
诸葛果又摸摸他的头:“阿斗,阿斗,你为什么要做太子呢?”刘禅竟被这个问题弄蒙了,张着嘴巴重复道:“是……我为什么要做太子呢?”
诸葛果看他发傻,不禁欢笑,嗔道:“笨阿斗!”她凑近一些,“爹爹还说,以后也不准称呼你阿斗,你让不让我称呼?”
“你尽管称呼,我乐意被你这么喊,一辈子也愿意……”刘禅的声音渐渐低弱,最后一句话低得如细风吹出齿缝。
“果妹妹。”他鼓起勇气喊道。“嗯。”诸葛果漫不经心地回应,双足荡漾着水,瞧着鱼儿从足踝游过去,冰凉的感觉像一枝藕荷摩挲着皮肤。刘禅有满腹的话想说,有些话藏在他心里很多年,每个夜晚他对着月亮倾诉了一遍又一遍,有些话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才生出的赘瘤,折磨得他彻夜不眠。他费尽力气才让自己有勇气来寻诸葛果,他只想问她一声,她知道不知道,或者是她愿意不愿意……愿意不愿意……刘禅在心里预演,话在唇边流淌,他听得见那颗跳动的心嗞嗞地吐出羞涩的字眼儿,话没有说,他已红了脸。
拱桥上急匆匆跑来一群人,为首的是黄月英,她奔到溪边,恭敬地跪拜下去,身后伏低了一片人头。
“不知太子造访,请恕其罪!”黄月英郑重的声音和诸葛亮很像。刘禅愁苦着脸,他不喜欢这种被簇拥的感觉:“黄婶婶,你起来,别拜了。”
黄月英不起身,却对诸葛果喝道:“果儿,怎可无礼,太子在此,焉得安坐而不行礼!”
诸葛果不情愿,又拗不过母亲的严厉,她把手里的草一把丢开,从水里拔出两条腿,面朝刘禅跪了下去。
刘禅无奈了,他看着那一颗颗匍匐的头颅,像撬不开的乌龟壳,坚硬、冰冷并且无情,一片片硬壳围着他,砌起一座深厚的墙。他在墙里孤单地守着那空虚的高贵,羡慕地向往着墙外肆无忌惮的热闹。
他多想拉起诸葛果,像往常一样,手牵手找乐子,背书练字,斗草蹴鞠,困了便依偎在一块儿打盹,可过去像消散过山头的一缕烟霞,再也找不回了。
阿斗,你为什么要做太子呢?
答案其实很明朗,可他以为自己太笨,别人瞬间就透彻领悟的道理,他却总要走了很长的弯路才能找到答案。
他看见诸葛果弯成白瓠的背脊,有两朵白絮在弧线上栖息,他想给诸葛果拈走,那只手却怎么也伸不出来,只好颓唐地藏在了身后。
简拔才俊兴文教,缄默以对伐吴事
蜀汉章武元年(公元221年),成都。
成都城南的检江涨水了,水流湍急,如镇江石牛在急速地喘气。秦时李冰治岷江,分出郫江和检江,郫江在北,检江在南,两江自东南行,流经成都平原的南面,灌溉良田,滋养民生。
检江虽在城外,沿岸却分布着重要官署,有生产蜀锦的锦官司、监造车马的车官城、学子授业的州郡官学,以及给蜀地带来文明之风的文翁留下的讲堂石室。横跨郫江和检江的七座桥梁每日车水马龙,公署官吏和士绅百姓往来如梭,附近还搭起了市井。官署派了市长令管理,小酒肆小商铺一应俱全,真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俨然成了一座没有围墙的城外城。
此时的检江正是一派繁忙,水里泊着十来艘轻船,船上皆有五个赤膊的水手,各持一根长约两丈的铁钩。两岸则站着上百名官署小卒,一个个严阵以待,那水面上原来漂着成千的竹筏子,从上游浩浩荡荡流下来,筏上也无人撑杆驾驭,却牢牢地拴着一捆捆竹木,有柏木、梓木、青竹……筏子顺着水势漂流,像一支气势雄伟的水军,旌旗所向,胜券在握。每当筏子飘近,船上的水手便伸出长钩,用力钩住筏子,将筏子拉向岸边,岸上的小卒则将筏上的竹木迅速卸下,彼此配合协调,有条不紊。
这便是蜀地特殊的水运方式,源自秦代李冰任蜀郡太守时期,因岷山上盛产可用的竹木,人工运输耗损太大,李冰利用蜀地丰沛的水资源,将竹木砍伐后抛入岷江中。竹木逐水漂流,只需少数人在沿途看护,不致竹木偏离沉没,待得竹木漂到下游再行收集,如此省时省力。兼之李冰又广分岷江,在岷江下游织成繁复的网状水系,竹木可通过无数支流到达成都平原任一地点,这种便捷的运输方式千百年来因袭不改。
漂泊竹木经过了支流分送,进入成都的第一站却是九里堤。这九里堤是为防洪水期岷江泛滥,冲决成都城,自刘备入成都起由诸葛亮主持修建,经年累月,终成规模,仿佛横亘在江水间的一道硬挺宽厚的脊梁,不仅挡住了水祸,也成为便利的水运码头,自上游漂泊进入都城的竹木之料都在这儿停泊。
站在九里堤上,修远目不转睛地观望着水上的匆忙,筏子轻轻磕岸的声音此一声短彼一声长,像在敞口的葫芦里摇晃的水声,他觉得心里酥麻酥麻的。
耳边却听诸葛亮说道:“运来的竹木,三分之一造宫室,三分之一运去车官城,剩下三分之一存于国库,以备不时之需。”
一直聆听的蒋琬有些错愕:“三分之一……”他想起最开始接到的旨意是二分之一造蜀宫,以为诸葛亮记错了,小心地提醒道,“是不是少了?”
诸葛亮笃定地说:“不少,”他见蒋琬困惑,补充道,“这是陛下的口谕。”
蒋琬明白了,这是刘备要卑宫室,他感叹道:“陛下以节俭治宫,躬身为先,为臣下表率,吾等惭愧不如。”
“蜀地民俗奢侈,是该整一整风俗了。”张裔说,他跟着诸葛亮一直站在万里桥案行运料,也没华盖遮太阳,晒得白脸生出了樱桃瘢,汗珠子粒粒闪着光,眼睫毛上也在滴汗。
马谡扇扇手风,插进话来道:“可不是,底下舆服僭越得很不像话,别的不说,婚丧之仪,往往倾家竭产。嫁女非有千金之资不可,小民之家不得已借财做聘礼。我以为应给陛下上书,严禁豪奢攀比,若有违禁者,一律抄没家产,效法武帝告缗之令!”
诸葛亮摇头微笑:“那倒不必,舆服自有制度,倘若有僭越,有司可依法严惩。至于民间攀比财富,并不干涉国法,只有碍淳厚圣德,民俗更改非一朝一夕,需得上行下效,方有风行草偃之果。幼常建议行武帝告缗之令,更不可行,此为以强取私财扩充国库,纯为牟利,能为一时权宜之策,岂能长久。”
马谡被否决了,倒觉得不好意思,不免要岔开话题:“丞相,州学馆南墙坍了一个角,恰此次木料入成都,可否便宜修补呢?”
提及官学,诸葛亮却着实留了心,扭头问蒋琬:“太学博士选了哪几位?”
蒋琬扳着指头数道:“许慈、胡潜、孟光、来敏……”他停顿片刻,又补了一个名字,“秦宓……”
“秦宓?”张裔皱皱眉头,嘀咕了一句,“他不合适吧。”蒋琬解释道:“秦宓虽偏傲,但诚为西川才俊,名望盖于一时,文藻华美,博闻富赡,深得学子所望。”
诸葛亮果决地说:“取才不拘一格,用其长弃其短,不必犹疑难决。既是拟定名单,可呈递尚书台批复。”
他叹息道:“蜀地才俊之士亦不在少,勿得不有埋首岩穴者乎?诸君亦当简拔幽微,为朝廷甄别良莠,取贤才为国所用。”
“丞相,有个人不好请,”蒋琬道,“公门数辟,他都推辞不就。若能得他入太学授业,诚为幸事。”
不用细问,诸葛亮已知道是谁:“是杜微?”“是。”
杜微也为蜀地名儒,学问精深,文章富丽,名气不输于许靖。可他不肯屈就公门,益州牧曾经数度辟请,他都称聋推脱,闭门不出,做出了不与官家合作的倔强姿态,被称为益州学者中最难啃的骨头。好事的成都人都在私下议论,刘备、诸葛亮能在益州兴事,请得诸多豪俊襄助,这只算一半本事,若能请出杜微任职,那才是真本事。
诸葛亮沉吟着:“这事不急,慢慢来吧。”他缓缓慢挪目光,眺望西面的石室,轻薄烟水勾着残垣的边缝,像是漂浮在水边的一座神秘的古老祭坛。这石室为汉文帝时任蜀郡太守的文翁所建,正是他为蜀地带来了中原的文教之风,他在蜀郡广建学校,宣德立教,送良家子弟入长安太学就学,学成归来再将所学教给蜀地学子。从此蜀地逐渐褪去了蛮荒,文教事业蓬勃发展,才俊之士层出不穷,班固称之为:“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他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我欲重修石室,诸君以为如何?”众人先是怔愣,张裔却是个伶俐人儿,当即便领会了诸葛亮兴文教的意图,欲兴文教,先立模范。石室是蜀郡文教的标志,成都人打小就知道文翁的故事,文翁的祠堂遍布蜀郡,三岁小孩儿也知拜文翁。传说拜文翁便可博闻强识,将来入太学做博士,故而将废弃的石室重新修整起来,这不仅是承继先贤事业,还是做给不服顺的巴蜀学士看。
他笑容满面地说:“丞相所议甚好,裔附和。”马谡和蒋琬都是过了一阵才想过味儿来,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诸葛亮轻轻一笑,一直背在身后的白羽扇晃出来,拂开了胸口紫黄的浮尘:“这只是我一人之议,还得呈文给将作和太常。”万里桥下忙慌慌地走来一人,尖锐的阳光刺着他的眉毛,那淡淡的白洇着透明的水影儿,光波掠过他微耸的眉骨,让那张脸显得精致,仿佛被雕刻的浮雕。
“丞相!”“季常?”诸葛亮有些惊异。
马良看看诸葛亮,又看看周围诸人,话在嘴边盘桓却偏偏不说。诸葛亮会意,随着马良离开,两人沿着堤岸缓步走去,一群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顺风的话一句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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