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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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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筠筠却没自觉的打断了他的话:“出痘见喜什么孩子出痘见喜?不是尧姜王姬?”

    元隽笑了一声:“要是朗月王的独女不就直接说了?哪还用得着说什么‘有个孩子’。至于这个孩子么”他目光玩味:“你应该知道是谁罢?”

    没想到,这样一句话竟让她一悚,当即警惕道:“我知道什么?”

    元隽挑了挑眉,对她这样的表现多少有些意外。

    他说:“裴绍将个非亲非故的男孩儿养在身边,一养就是四五年,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在朗月时没见过那孩子。”

    裴筠筠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沉默的低下了头。

    “怎么不说话了?”

    她道:“你不是让我别告诉你吗?”

    “断章取义是吧?”他哼笑一声,摇摇头:“算了,看你这样也不像生过孩子的,这事儿我先不追究。你还是先交代一下同梦粱侯的关系。”

    裴筠筠觉得自己真是困了,否则也不用反应这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还真是敢想,竟还想过那个孩子是自己同裴绍生的?

    她看着他,许久,笑意不明的摇摇头,回答他道:“关系特别好。”

    “我跟裴绎呀,亲如一家。”

    她这样说。

    这一整晚,元隽都没睡好,直到第二天两人在宫门前分道扬镳之时,他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真小气。她想。

    到了东宫,太子妃还没起身,裴筠筠便被安置在前头耳房里等候传见。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等到宫婢前来传召她去太子妃寝殿时,她出门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觉得这会儿,估计自家殿下应该都下朝了。

    宫婢来告诉了一声,也没说带她一起,便自己先回去了。裴筠筠独自往太子妃寝殿走,一道上,还在分神想着裴绎要来的事。

    “嘿,撞上了。”

    一道冷峻中染了些调笑意味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裴筠筠脚下一顿,抬头,便见自己与廊柱之间只隔了一人。

    她倒吸一口气,回头便见到了一身玄金朝服的太子殿下。

    她福身道谢:“多谢殿下提醒。”

    元殊负手朝她走来,打量须臾,道:“你是睿王府的?”

    裴筠筠垂首应是。

    她耳后的那道伤,尚未愈合完全,此间实在有些显眼,元殊视线触及其上,微微一蹙眉:“脸是怎么回事?”

    她只道:“奴婢粗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面前的人默然片刻,忽而伸手过来,顺着那三寸的短长,不轻不重抹过。

    一阵疼痛泛起,她听到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这么深你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殿下见笑了。”

    元殊没再追问,只道:“去吧,别让太子妃等急了。”

    她应了声,才要走,又听他漫不经心般的吩咐了一句:“给她请完脉以后,记得来承祚殿告诉一声,也好让孤放心。”

    她心头一动,这句放心,可是颇有歧义的。

    “是,奴婢记下了。”

    来不及多想,她应下之后,转身匆匆走了。元殊看她走远,才要转身回承祚殿,视线一低,便见地上遗落了一方锦帕。

    他将锦帕拾起,无心的一个翻动,待看清那上头绣了什么之后,整个人赫然一惊。

    元隽下朝回府,直到中午,也没见裴筠筠回来。

    绿妆端了汤饮进来,见他在书案前发呆,暗自一笑,近前问道:“殿下是在担心她?”

    元隽回了回神,却没答她的话。

    绿妆便劝道:“太子妃还不至于如此急功近利。上回已经伤了人,想来,不会这么快就又有下一出的。”

    他想说,自己的确是很担心她在宫中的安危,可眼下困扰他的,却并非此事。

    须臾后,他没来由的一笑:“我现在有点糊涂。”

    绿妆不解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原来以为,她是漱华帝姬,可佐证她是漱华帝姬的证据越多,这个结论反倒越不可靠。”

    “后来,我让叶檄去查了查那柄梳篦的来历,得了结果之后,我甚至还怀疑她是不是芳仪帝姬。”

    绿妆一惊:“是传闻殉国的那位?”

    元隽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是传闻自焚于殿,尸骨无存的那位。”

    绿妆双眉蹙起。

    又听他继续道:“再之后,她曾暗指裴氏与冯冕有旧仇,我依着这句话,便去翻查叶檄对冯冕恶行的调查所得,果然发现冯冕与裴绍叔父、先梦粱公之死有关。那时候,我又怀疑她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可绿妆稍稍一想,便了然了他这重猜测。

    那先梦粱公是谁?

    非但是朗月王的叔父,还是当今梦粱侯的生父、羽雁王未来的岳父大人。

    她讶然道:“您,您不会觉得,她就是与您有婚约的那位,那位裴氏千金罢?”

    元隽没有否认。

    “这这不太可能吧,世家千金,从未来过中原,就凭她对中原的了解程度来看,这也不可能啊!”

    他笑了一声,问:“那若是我告诉你,裴薰来过中原呢?”

    绿妆愕然的瞪大了双眼,险些打翻了手边的碗盏。

    这时,元隽却又摇摇头:“不过也不重要了,如今我心里有一个新的猜测。”

    绿妆一身后怕,“听了这一道,一个比一个吓人,奴婢都有点不敢往下听了。”

    “可不正是一回比一回吓人么。现如今这个我都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绿妆想了想,道:“不过依奴婢看来,只看她的容貌,您就应该能排除掉许多错误选项了。譬如紫泥嬴氏的帝姬,这就不太可能了。”

    “那可未必。”

    绿妆满脸疑惑。

    元隽便道:“你也看到她那道伤的位置了,皇后同太子妃此举,就是要看她是否有易过容,可见她若是中原故人,想要依靠人皮面具改头换面,实在过于冒险。旁人只要稍有怀疑,轻轻一验便可窥得真假。”

    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绿妆道:“所以这就说明她那张脸是真的啊!”

    元隽摇头:“这就说明,即便她这张脸真有问题,也不是仅以平常手段就能让人发现端倪的。”

    “可是还有什么不平常的手段?”绿妆苦思之下,也无所获:“这普天之下的易容之术,也就这么几招,她还能弄出什么花儿来?”

    元隽但笑不语。

    凭她是不能弄出什么花来。

    但是,如若加上一个朗月呢?

第四十一章 金狐夜啸() 
东宫,承祚殿。

    内侍进偏殿奉茶,见太子殿下仍是之前的样子,坐在榻上,目光发愣的看着那方拾来的帕子,心下不由好奇。

    “殿下,”内侍试探一唤,小心道:“您从回来就一直看着这方帕子,莫不是这帕子有何不妥?”

    元殊终于动了动目光,看了内侍一眼,指了指帕上绣的花样问:“你认得这四样东西吗?”

    内侍面露苦恼,搔了搔头,缓缓道:“这狐狸口中衔花,还有一轮圆月、一棵树?”

    元殊摇头一笑。

    这帕上绣的,其实是一幅金狐夜啸图。

    一只尚未长成的小狐狸,口衔一束花,月下绕树欲啸。

    听着简单,可这四样景物,却无一不是大有来头。

    “紫金狐,云中星,朗夜月昭阳树。”

    他低低一喃,恍惚间,一旁的内侍竟从这位素来不苟言笑的主子眼中,见到了一丝近乎于迷恋的笑意。

    他说:“许多年前,我曾见过一人将这四样东西画在一起。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随着他的话,内侍听得越发疑惑不解。这时,外头进来宫婢回禀:“启禀殿下,羽雁王侍女在外候见。”

    元殊眼神一动,将锦帕收入袖中,转头吩咐道:“传。”

    裴筠筠被引进偏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便将太子妃的身体情况做了回禀。

    今日此去,太子妃倒是没再为难她,也让请了脉,依脉象来看,倒也货真价实的是喜脉。

    甚至,一如皇后所言,这胎相着实不好,固本培元的药用得再多,恐也是岌岌可危。

    “禀太子殿下,奴婢虽粗通医理,但于这妇产千金一科却并非妙手,想必连太医令三分都及不上,未免皇嗣有差,还是请殿下早作其他打算才好。”

    “你只管尽你全力便是,如今中原,能比太医令高手的人倒不是没有,只是”他说话一叹,“罢,前朝门下的忠臣,不提也罢。如今已是三月中浣,你只消尽力将此胎保全到月末便是。”

    裴筠筠听着这话,便知他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仪仗将至的裴绎身上,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恭恭敬敬的道了遵命。

    “太子殿下若无旁的吩咐,奴婢这便告退了。”

    说着,她便欲退走。

    元殊却将她留下了。

    挥退了殿中宫监婢女,他语气不明道:“吩咐倒是没有,但却想与你说几句话。”

    裴筠筠低着头,闻言连连道:“殿下抬举了,奴婢怎配与您叙话。”

    元殊摇头:“你配得上。”

    他起身,负手走到她面前,从前到后绕了一圈,最后与她面对面停住。

    “可不是每一个染疾的奴婢,都能让孤那位目下无尘的堂弟罔顾规条,非要宣太医令去医治的。”

    他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裴筠筠一时辨别不出他的意思,只能谨慎道:“王爷素来随性,加之京中有您照拂庇佑,初来乍到,一时乱了分寸也是有的。”

    “他随性?呵,元蔚啊,从小到大,看着是肆意妄为,可搪不住的事情绝对不做,再没人比他更有分寸了。”他深深的看着她耳后的伤,口中说道:“这么多年,孤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看重一人。想来你这丫头身上,定然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好处。”

    话说到这里,她既知反驳无谓,索性便顺着他道:“太子殿下金口,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只是请恕奴婢愚笨,却没有这个自知之明,实在不晓得自己身上能有什么优点。”

    她说完,冷静的等着元殊的下一句话,却迟迟没有等来。

    沉默许久之后,他转身走出去几步,同她拉开些距离,忽然问道:“你叫裴筠筠?”

    她答是。他又问:“有字没有?”

    眼皮一跳,她头又压低一分,答:“奴婢无字。”

    无字。元殊双眉微蹙。

    “没去羽雁前,可曾来过中原?”

    这个话,与其今日说谎来日难圆,她想了想,索性答道:“来过。”

    元殊没再问下去,过了一会儿走到她面前,一个眼神递过去,裴筠筠会意,便跟在他身后,随他走到了书室中。

    甫一进去,目光落在书室最显眼的东墙上,她蓦然一惊。

    好在元殊尚未发现自己的异常前,她便回过神来,勉强整顿好了情绪。

    元殊一直走到东墙前方才停住脚步。墙上挂着一幅有些年头的画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毫不吝啬的投放在这幅画上,“认得这画中都是些什么吗?”

    裴筠筠坦然颔首:“认得。”

    元殊朝她看来。

    她近前一步,伸手一一指过图中四物:“朗夜月,昭阳树,紫金狐,云中星。”

    是一幅金狐夜啸图。

    月,是朗月裴氏的朗夜月;树,是等天李氏的昭阳树;狐,是紫泥嬴氏的紫金狐;花,是雾谷云氏的云中星。

    她一转眼,见元殊望着自己的目光愈发深沉,不由面露一丝讶色,随即又颇有些兴奋的同他道:“您这幅画同朗月王寝殿中挂的那幅几乎一模一样!裴殿下曾说过,他的那幅是赝品,是他自己照着原画仿的,那么想必您这一幅定然是真品吧!”

    说着,她还不自觉的抚了下掌。

    元殊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等将视线重投回画上时,整副神色都似柔和了下来。

    裴筠筠注意到他这点变化,心头微沉。

    “孤这一幅,只怕比他的还要更假一些。”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在追忆什么:“好歹朗月王还有幸能照原作一仿,而孤却只能靠着记忆,模糊一绘。”

    已经很像了。她想。

    心思一转,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道:“诶,对了!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裴殿下曾经说过,这幅画的原作是类阳帝姬那不就是现如今的太子妃吗!两位殿下伉俪情深,您若真喜欢,只管朝太子妃要来不就是了?”

    元殊微一皱眉,却没说话,裴筠筠见此,小心猜测到:“啊难道说,早年战乱时,原作遗失了,或是毁了?”

    元殊还是没说话。

    她便道:“那也不要紧啊!青山既在,还怕没有柴火烧么!请太子妃再为您作上一幅不就是啦!”

    她话说得轻松,元殊却忽而转头道:“不如你为孤作上一幅如何?”

    裴筠筠倏地一愣。

    好半天,她才一脸惊讶的指了指自己:“我?”

    元殊挑眉颔首。

    她为难道:“这作诗作画的,心中都要有些丘壑,奴婢见识浅薄,哪有这个本事!更不敢描摹太子妃画作,对太子妃殿下不敬!”

    元殊却不容置喙道:“孤让你作,你作就是了,就算画出来的是一幅惨不忍睹之作,孤也恕你无罪便是。”

    裴筠筠开始扭捏,企图有所转圜。

    太子殿下面色一沉:“你是想要孤治你个抗命之罪?”

    她后退两步,躬身道:“殿下息怒,奴婢作就是了。只是不知您何时要?”

    元殊没有回答她,而是绕到书案后,亲自铺开了纸笔。

    瞧他这架势,分明是让自己当场现眼,裴筠筠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

    元殊没管她的不情愿,只道:“往后每日照看完太子妃脉象,便来承祚殿画上半个时辰,什么时候画完了,什么算完。”

    她无法,吭哧吭哧的走过去开始准备。

    指了指身后方墙上的画卷,她道:“请借殿下画卷一用?”

    “不必。”元殊从袖口中掏出那方锦帕,铺在书案上:“照着这个画。”

    裴筠筠先是一愣,这会儿才明白,今儿这出儿是哪来的。

    当日她离宫回府时,天色已经有了擦黑的趋势。一进府门,她抬头就见羽雁王站在屏门前,夜色中,满脸都是不虞之色。

    “你怎么才回来?”

    “您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话,话音落地,又姿态整齐的各自一顿。

    “您不会是在这儿等我吧?”裴筠筠有些意外,想想又很想笑,但目光触及到他一身玄色的单衣锦服上,又不自觉的皱皱眉:“本来就是倒春寒的时气,晚上寒气越发要重,您不在寝殿里好生待着,还跑出来吹风?穿这么少你们怎么当差的!也不知给殿下加件披风?”

    身后跟着的侍婢侍从纷纷告罪,元隽也没管,攥着她的手腕就将人拉回了寝殿。

    一路上都是黑云压城般的沉默,裴筠筠觉得,今天的王爷似乎有些不对劲。

    “太子今天见你了是不是?”

    回到寝殿,他第一句话便单刀直入。裴筠筠想了想,道:“东宫里行走,又是照看太子妃的胎相,与太子殿下相见,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您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她,没说话。

    急着给他顺气,裴筠筠想了想,索性自己开始交代:“上午给太子妃请过脉之后,奴婢便去向太子殿下复命。太子殿下问了些太子妃孕中的需要留心注意之事后,便到中午了。东宫赐了饭,奴婢不好推却,用过之后正要回来,太子妃那儿又有些不适,这一耽搁,就回来晚了。”

    说的倒都是事实,然而个中却也隐去了一些事实。

    说完,她便一副我都交代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姿态看着他。

第四十二章 尊贵怨妇() 
元隽并没有再问她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她许久,目光里尽是她无法了解的意味。之后,他走过去,恍若叹息般低声嘱咐道:“往后尽量少在太子跟前露面。”

    “古来宫中多怨妇。东宫里的那些姬妾,可没一个是好惹的。”

    听到他的话,她一时失笑,刚想说就我这长相,也就您会有这重担心。然而却听他继续说道:“尤其是太子妃——女儿肖母,谁知道类阳帝姬会不会是第二个倪王妃?”

    类阳帝姬之母、先镇阳王妃倪氏悍妒成性之事,乃是被记入前朝史书中的一桩逸闻。据传,在其与先王成婚后,非但不容王于内院置姬妾,甚至还曾亲赴军中,下令斩杀李氏军中所有军妓。

    裴筠筠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听罢,她怔愣半晌后,适才还有些玩笑之意的脸色,忽的彻底冷了下来。

    随即她道:“她是不是,自然都有太子殿下受着,横竖与您无关。”

    她后退几步,福身道:“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元隽没说话,既没有拦她,也没有问她为何突然这样生气,就这样任由她离开。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他才意态沉重的坐了下来,仰面朝天,抬手遮住深深蹙起的眉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之后数日,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开始了一场冷战。

    裴筠筠照样天天进宫去为太子妃诊脉,只是如今错开了时间,再不同他一道入宫,自然更没有与他一起回府的时候。

    太子妃那里,倒是恢复了一开始的和善之色,就好像头一天的那桩流血事件压根儿没发生过一般,待她宽和温厚,再没找过她麻烦。

    这日请过脉,裴筠筠收拾好药箱便行告退。凝情在殿前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原还带着妥帖笑意的双眼倏地一凉,转身便到太子妃面前奏了两句话。

    随着茶盏被重重砸在小几上的一声闷响,太子妃眸色一凛,“你说太子这些天来每日都会传她去承祚殿?!”

    “可不是!而且奴婢去打探过,太子殿下每回传召她,没一个时辰都不会放人出来!依奴婢看,这其中定有蹊跷。”

    承祚殿的宫人被太子殿下的威仪震慑着,素来是口风最紧的。凝情也是这两日才得到消息,今日一看,果然那丫头出了门,奔的是承祚殿的方向,这便赶紧来太子妃面前禀报了。

    太子妃闻言,双眉越拧越紧,握盏的手都有些发颤,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凝情还在那里说着什么,她却已经没有兴致听了。目光一抬,落到右手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引商身上,她沉声唤了句:“引商。”

    闻言,引商连忙将煎茶的动作停了,后退半步,福身应道:“娘娘。”

    凝情的话也停了,神色不善的朝引商看去。

    只听太子妃放缓了姿态,问道:“这位裴姑娘你也见过数次了,说说看,有何想法?”

    引商不慌不忙,徐徐言道:“娘娘恕罪,奴婢并不认为此女与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抓着她话中的一个停顿,凝情不屑的冷笑道:“哟,一句话说得这样勉强,怕不是姑娘有意包庇罢?”

    引商目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太子妃亦是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凝情会意,纵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太子妃同引商道:“说说你的理由。”

    引商便道:“最明显的一条证据——娘娘您也亲自验看过了,此女容貌平平,且未见易容之象,又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太子妃理了理衣袖,叹气道:“理事这个理这几日皇后也说本宫是杯弓蛇影了,只是本宫这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这人身上的气性,一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我从觉得这个裴筠筠”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索性摇摇头:“即便容貌截然不同,本宫也不敢贸然下结论。”

    说着,她又问引商:“除却容颜之外呢?还有什么能让你认为裴筠筠并不是那人?”

    引商道:“她初来东宫请脉那日,因身上沾了血,奴婢奉命带她去沐浴更衣时,曾偷眼看过,她后颈下并无牡丹胎记。”

    此言一出,太子妃立时激动而起。

    “什么?!”她心情一起一落,质问道:“由此发现,你因何不早说?”

    引商微微一愣,告罪道:“娘娘恕罪,奴婢本以为您查验过她的容颜之后,已然消弭怀疑了,便也未曾多嘴。没想到您如此不安心,实在是奴婢的罪过!请娘娘责罚!”

    太子妃且顾不上责罚她。

    她看引商的反应不似作假,也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会背叛自己。仔细想着引商的话,半晌,她仍是不甚安心的追问道:“没有牡丹胎记你确定是真的没有?还是说被什么疤痕之类的东西掩盖了,你是看不清才觉得没有的?”

    引商摇摇头:“她那处肌肤很是光滑细腻,无论颜色肌理,皆与别处无二,并无任何伤痕。”

    将这话好好消化了许久,太子妃松了口气般的,颓然往榻上一坐。

    凝情从旁道:“娘娘,如此,您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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