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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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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问:“蛇芯草的事,你不打算问一问我吗?”

    冯烺垂首闭目,掩下一抹苦笑。

    他在一旁坐了下来,“从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换药之后,我伤势加重,我便知道是你做的,有什么好问的。”

    她眉间一蹙,“那之后,我给你换过好多次药。”

    冯烺点点头。

    “我早就说过,我对不起你,我不怪你恨我。”

    “我告诉过你,为当年那把火,我这条命赔给你,我没有怨言,我只是不能死。”

    ——怕我死之后,无人再能如我这般,护着你。

    “我知道。”她说,“当年在朗月你便说过,我死之后,你便会偿命。”

    自然了,他的话说得没这么不客气,只是意思上

    “是这个意思。”他道:“这回也是。你要出气,我给你机会出气,但我总会想办法活下去。”

    那头沉默良久。

    就在冯烺以为她话已尽了,起身欲走时,她忽然开了口。

    “今天来的那位姑娘,”她问,“她长得美吧?”

    冯烺不解她的意思,蹙了蹙眉,“你”

    “你得帮她。”她道。

    冯烺一怔。

    她看着冯烺的眼睛,目光坚定如许的告诉他:“不管她需要什么,你能给的,都要给。”

第五十九章 刻羽之音() 
“殿下不要?”

    不日后,冯烺身体刚有些起色,元隽亲自来看他,屏退了左右之后,便将李昀从他这里弄来的投效书重新交还给了冯烺。

    冯烺意外之下,将那投效书反复查验一番,确定了是原件无疑,便也愈发闹不明白睿王此举的意图了。

    他哼笑两声,继续道:“当日那姑娘为了这份投效书,可是没少下功夫。怎么殿下却是不稀罕?”

    “那倒不是,无论于公于私,本王都还是很希望能得阁下相助的。”元隽从容笑道:“只是比起内子喜欢用威逼的手段,本王更青睐于利诱。”

    毕竟天下熙攘,皆为利往。记仇的心容易惹来反噬,有利所图,才更能叫人甘心追随。

    别的也就罢了,冯烺反应了一下,那‘内子’二字用得太重,直是让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下可有听错?”他难以置信道,“殿下说,那位姑娘是您的‘内子’?恕在下孤陋寡闻,睿王殿下应该还未娶王妃吧?”

    元隽垂眸一笑,对此极是坦然:“她是我心间独一,这娶与未娶,从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总归这名分只会是她的。”说着,他颇有深意的看着冯烺,道:“对此,阁下想必也有体会吧。”

    冯烺从诧然走到怔愣之中,顿了片刻,垂首遮下一片落寞。

    他道:“在下没有王爷这份福气。”

    元隽心头一动,往帐内深处看了一眼,同他说道:“这份投效书,阁下拿回去焚了就是,只当前事未曾发生过。本王也代内子为其唐突冒犯之处向阁下赔礼了。”

    冯烺连称客气。

    元隽接着道:“无论如何,本王有招纳之心,亦愿国士待之,还望磐石公好生考虑之后,能给本王一个答复。”

    冯烺默了默,笑道:“殿下同夫人,这是一唱一和呢?”

    一根大棒配上一颗甜枣,这样的驭人之术,说来也是常见得很了。

    可元隽却笑道:“阁下如此作想也无妨,本王是不会作无用之解释的。”

    “不过这投效书交还,多少也是本王的诚意。内子拿来威胁阁下的事情,至今时过境迁,恐也追究无门,阁下自然无需担心。至于往后,无论阁下作何决定,本王都会尊重。”

    他说着,有意往内里望去一眼,接着道:“本王听闻,那位姑娘的病情,近来似乎很不乐观?”

    冯烺眉头一皱,锁着一片愁绪。

    元隽见此便道:“内子颇通医理,同朗月王亦是故交,随身带着不少源自朗月的珍贵丸药,中原医者中少有能比的。阁下这里,若是需要,派人来说句话,内子定会尽心尽力。”

    冯烺质疑:“即便在下不受殿下招纳?”

    元隽淡笑颔首:“即便阁下不受本王招纳。”

    话说到这里,冯烺心里对这位睿王殿下的观感方才切实的起了些变化。

    倒是个很有度量之人,真要比起来,他家‘内子’的那份聪明便有些不够看了。

    元隽又添一句:“买卖不成仁义在。治病救人,总是积德之事。”

    “呵,‘买卖不成仁义在’”冯烺将这话一念,眼角眉梢不觉染上一丝讽刺:“殿下可曾知道,那日夫人来此,也曾说过一样的话。”

    元隽挑了挑眉,不必细问,这句话若从李昀嘴里说出来,定然不是简简单单的本意。

    他微微一叹,一副没法子的宠溺之态,道:“她说的,怕与我不是一回事。”

    冯烺笑了笑,两人在此事上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阁下好生将养,本王便先告辞了。”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元隽转着轮椅,这便要离去。

    “殿下且慢。”

    冯烺突然叫住了他。元隽侧目等着他说话,片刻沉吟之后,方听他问:“敢问殿下,羽雁有几个主子?”

    元隽心头一动。

    冯烺接着又问:“我认的是谁?”

    是您睿王元隽,还是您的兄长,羽雁王元蔚?

    元隽淡淡一笑。

    他答他:“你若认,认的便是我。”

    仅此一句,回身便去。

    最终,在朝廷正式召还磐石公回京的圣旨传到大营这日,冯烺来到睿王大帐,诺以报效之言。

    “这下,你可欢喜了?”

    回到帐中,挥退左右,冯烺来到内里屏风后面,对那女子如是问道。

    ——你要我帮那位姑娘,所有她需要的,我能给的便都要给。如若磐石投效睿王便是她要的,那我如今做了,你可为此而欢喜?

    “帮她助她,是我的本分。”那女子轻嗽了两声,缓言道:“她欢喜了,我自会欢喜。”

    斗笠遮着,冯烺看不见她的神色目光,只是光是听着她的话,他听不出任何一点情绪来。

    忖度片刻,他试探问道:“明日一早启程回京,时辰还早,你若想见一见她”

    话未说完,便被她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我不会见她的。”她说,“我不能再见她了。”

    她说着,费力的抬起手掌,探到斗笠轻纱之内,缓缓抚上自己的面庞。

    只这一个动作,便能让冯烺心中大恸。

    “刻羽。”

    忽然,他唤。

    吐字清晰,带着些许颤音。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些年,你所期盼的,不就是与类阳帝姬重逢吗?”

    如今,一方大帐,近在咫尺,你能为她暗自周全,却不愿意再见一见她?

    刻羽狠狠一闭眼。

    她说:“不,我所期盼的,是她平安无事,心想事成。”

    那日李昀来到帐中,推开她面前屏风时,她将将抬头一望,随即,整颗心便如同被人抛到了云端一番。

    如梦似幻,喜也哀也。

    纵然十余岁分别,却也足以让刻羽在顷刻之间认出自己从小侍奉到大的主子。

    然而,那一声阔别数年的‘帝姬’未曾倾吐,她在唤出第一个字时,猛地清醒过来。

    清醒过后,她所有的后话便都生生卡死在喉头了。

    不能相认,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是这样活过这些年的。

    “咳咳咳”

    心绪稍一激动,身子便经受不住。刻羽一边强烈的嗽着,一边却有气无力的笑了起来。她问自己,如此一副残躯,还能算个人吗?

    冯烺将她扶在自己怀里,待她稍稍平复,一点点喂她喝水。刻羽沾了两口,便摇头推开了。

    她抓着冯烺的两口,道:“我自知大限将至,你要答应我,冯烺,你一定要答应我——”

    “答应我,不能同她透露一丝一毫我的消息,不要告诉她我偷生了这么多年,就让她以为,当年天都沦陷,我就死在了镇阳王府那一场大火里,就让她相信,我当年就死了”

    越是说到最后,她便越发没有气力,冯烺一个字一个字听着,每一个字落在他心上,都像一根针扎进去一般。

    太疼了。

    两行清泪滑落,他一遍又一遍的同她道歉:“对不起,刻羽,真的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了。”

    刻羽摇了摇头,这话她听过太多年、太多遍,注定是给不了冯烺一句‘没关系’的。

    她道:“一定要说的话,说一句你答应?”

    冯烺忙着点头,“你安心。我答应,我全都答应你”

    “多谢。”

    十年来,这一声多谢,便是她给过他最大的善意。

    说来怪谁?

    当年两朝更迭之际,冯通与启元帝一早便勾结在了一起。那年冯烺也是命苦,冯太尉为保东境大军北上一路畅通无阻,一早派人将身为磐石公的侄子冯烺,半是邀请半是挟持的押进了天都,回头以自己人控制住了磐石军政大权。

    冯烺彼时也才十七八岁,羽翼未丰,自然难与冯通抗衡。更何况冯通手里,还拿捏着他母亲、以及一应至亲的性命,他便更是只有一味遵命的份儿,不敢丝毫违拗。

    起初在京中的受制于人,至今大可不必再提,唯有那一日——

    冯太尉为寻等天令,领人血洗了镇阳王府,其时,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也将冯烺带在了身边。

    全府上下被屠杀殆尽之时,冯通将一只火把交给了冯烺。

    后来,冯烺无数次的想过,为何当年那一把火,冯通要交给自己来放。

    为了拉人入地狱?

    还是为了整个磐石冯氏都要与太尉大人同进同退?

    又或者,就是冥冥之中,派冯通来成全他这一世求而不得,悔恨交加的命格。

    不管是为了什么,那一把火,倒了是出自他之手笔没错了。

    熊熊大火通天而起,府中未死之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冯通领着一班走狗大笑着回头离去时,他两条腿生根一样钉在镇阳王府门前,任凭身边侍从如何拉扯,都难以挪动半分。

    那夜之前,他从未杀过一人、染过点血。

    那场大火终于烧完了之后,他又一次回到镇阳王府的废墟之中,失魂似的游走其中,不知自己是想找些什么。

    他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真的找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年少之时,便记在心间的人。未曾想,一别经年,最终却是以这样的身份重逢。

第六十章 磐石还归() 
冯烺与刻羽的相识,说来也是一场意外。

    大雍天平年间的一场百鸟朝凤会上,那时磐石先公还活着,冯烺年少却老成,生恐父亲在天都遇事没个臂膀,便随父共至天都赴会。

    虽为磐石冯氏的嫡脉正宗,但彼时他那位作恶多端的叔父冯通,早已是位列三公的当朝太尉,天子近臣,在天都之内,可谓一手遮天,是无数王侯竞相奉承的对象。磐石冯氏家门之内的事,外人也并非一无所知,眼见着一场盛会前后,冯太尉对自家兄长没少嘲讽折辱,那些趋炎附势之徒自也有样学样,短短几日,光是冯烺眼中所见,自己多病孱弱的父亲便不知吃了多少的亏、受了多少的辱。

    若光是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忍一忍也便算了,真正让冯烺险些克制不住的,乃是随天子围场行猎之时,冯冕暗中在他们父子帐中放五步蛇,意图害其性命的那件事。

    “那年,差不多也是这样一顶帐子。”

    冯烺想起昔年,自己将刻羽偷偷捡回去不久,风云乍定,大齐建国,他便请旨以为母求药之名,出行朗月。

    路上宿在荒野,支起一顶帐子,他亲自熬了药喂给她喝,却被她以无比恨毒的目光瞪视着,挥手便摔了药碗。

    就是那一回,他心力交瘁的坐在她身边,同她讲起两人之间早已被她遗忘殆尽的前缘。

    “那年百鸟朝凤,诸王侯奉旨随天平帝行猎,冯冕在围场夜宿时,放了五步蛇进我父亲帐中。”

    “那时夜深人静,四周侍卫又都已经被冯大公子的人胁迫住了,不敢多话。我与父亲早已安置,五步蛇潜入帐中,如入无人之境。”

    “眼看着他便要就此得手,我与父亲,就要那样无声无息的被了结在帐中,千钧一发之际,我却被一个女孩的叫声给吵醒了。”

    冯烺说到这里时,看着刻羽那副未曾出落尽,便已被自己亲手毁了的容颜,心头追忆与懊悔并行,痛如刀绞。

    而刻羽,不知是否有没有忆起那一回,望着他的目光只是一味的冰冷。

    他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大晚上被类阳帝姬打发去给太子昕送东西的侍女,在路过时偶见有人鬼祟作恶,出声喝斥,冯冕担心行迹败露,这才急匆匆地被吓走了。”

    “刻羽,你知道那个侍女是谁吗?”

    刻羽冷着眼,别过头,不答,不问,不看。

    冯烺似是料到这等结果,只是自嘲一笑,便继续道:“我惊醒之后,见父亲不幸,已被毒蛇咬伤,心下焦急,五内俱焚。五步蛇的毒性,咬上一口便是没救的,我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才想着提剑去报了仇,回来再痛哭一场,豁出去这辈子就算就此交代了也无妨。可那个早先一嗓子救了我的女孩,却在这个时候带着侍卫闯进帐中。”

    刻羽从小跟着李昀,裴绍还在嬴宫时,更是跟着他学了不少医理,生怕哪一日帝姬调皮闯祸受伤了,一时却寻不见大夫,到那时自己这两把刷子便也能应应急。

    后来,裴绍刚回朗月后,派人来天都给李昀、嬴昕等人送了不少珍贵的灵草丸药,李昀的那一份儿,向来交给刻羽收着,那时行猎,她小姑娘家家怕出事,随身带了些救命的药,没想到类阳帝姬老老实实的没用上,倒是给磐石公用上了。

    冯烺一直都没能忘记,当时刻羽进帐见状,小小年纪却半点不露怯,到父亲跟前简单一看之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世子安心。

    “世子安心!”小小的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告诉他:“公爷伤势,奴婢能救!”

    就这么十二个字,撞进他心里,他毫无选择的信了,而后便瘫在地上,目光一动不敢动的看着刻羽为父亲施救。

    中途,她似是为宽他心一样,笑意柔柔的同他讲了许多,过去朗月王亲自教自己医理、教自己用药的事。

    最后,磐石公敷了药粉,服了丸药,脱离了险境,她也功成身退的溜走了。

    那时,冯烺与她追忆完这许多后,刻羽沉默许久。

    冯烺以为,她终究是不曾记得此事的,而自己能凭借她腕上绑着的一条坠了翡翠珠的红股绳认出她来,说来已是万幸之事了。

    可刻羽却又忽然开了口。

    她道:“你问我名姓。”她转头定定的看着冯烺,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如何作答?”

    冯烺一怔。

    他记得。

    那时他见父亲脱离险境,心思一松,才想起来去向恩人道谢,却发现她已经不知踪影。

    他追出帐子,幸而是追到了她,那时候他问她的姓名,打算着日后报恩,而小姑娘却只是笑吟吟的回过头来留给他一句,镇阳王府的。

    镇阳王府的。

    刻羽看他神色,便知他没有忘记。

    她道:“你没记镇阳王府给你磐石公府的恩德,生死之际,你想的是你自己、是你磐石公一脉安危,所以恩将仇报,顺了你叔父的心意,一把火点了我镇阳王府。”

    刻羽笑得残忍又冷漠:“冯烺,我真的恨,当初为什么救你父亲?不若任他死去,你再一剑杀了冯冕,到如今能省多少罪孽?”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冯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幽暗灯火下,已然入睡的刻羽。

    难得。他想,这么多年,她难得入睡得这样顺利。

    “你也安心。”他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抚了抚,如同郑重许诺一般:“镇阳王府的恩情,我再不辜负。”

    话毕,他吹熄了最后一盏灯烛,悄声退到了屏风之外。

    “磐石公就这么走了。”

    翌日,送别冯烺回京后,李昀站在山头上唉声叹气,“不知道之后元殊会派谁来接他这个缺。”

    “估计是不会另派战将。”元隽道,“如今战局可看,他手边近臣本来就少,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紧着往前线送了。”

    李昀一琢磨,觉出不对来了:“不对呀!正是因为如今战势不错,他才更可能紧着往这里派自己人呐!”

    原本,元殊当时将深居简出的睿王调来战场,估计多半是为着借西雍之手,除掉孝武王血脉的。谁料睿王手下筹谋有术,反倒解了磐石公屡败难胜的局面。如此光景之下,正常人的心思,都应该是忌惮起这位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才对,又怎么会如元隽所言,反倒不管不顾了?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元殊器重倪远,当真将阳乌当了自己人吧?”

    元隽笑道:“元殊有否将阳乌倪氏当自己人我不知道,不过”

    他意味深沉的放缓了语气,“京城里,‘羽雁王’与三公子元秀,如今却是不太愿意拿睿王当自己人。”

    闻言,李昀疑惑的蹙了蹙眉,看着他这稳操胜券的模样,她忖度片刻,渐渐有了眉目:“莫不是你在吕约同元秀身上还有什么安排?”

    实则,不止假扮羽雁王的吕约,以及为兄长侍疾入京的元秀,还有远在羽雁城的扶夫人。

    “当时我传吕约入京与我交换身份,待我赶回羽雁城之后,又让元秀请旨入京侍疾。元秀离开时,我便与他嘱咐过,到了天都之后,只需谨记八个字——‘嚣张任性,装疯卖傻’。”

    这八个字学尽了精髓,落在元殊眼里,元秀自然只是个被兄长护在羽翼下,溺杀了的庶子,可以利用,却全然不必将其视作威胁。

    李昀点头道:“如此一来,元秀在天都,也算多了道保命符。”

    元隽接着道:“甚至于扶夫人那里,如今也成天在羽雁到处抱怨我的不是,惹得我风评物议岌岌可危。”

    母子俩一条心,便也更能让九霄宫里的人放心。

    “吕约那头,我也嘱咐过,一旦我这里有什么动静,或有出头之势,他于京中,便要适当对我表现出一些不满。”

    听到这里,李昀早已是彻底明白了。

    她笑道:“我懂了,只要这三个人依着你的嘱咐,将自己的戏文给演精了,那么元殊这会儿非但不会担心你,说他安枕无忧都是轻的!”

    有什么,能比敌人内讧更令人开心呢?

    依照元隽的安排,此间在元殊眼里,除了他自己惊讶于睿王藏锋多年之事外,一直尽心于兄弟之情的羽雁王元蔚,亦该是与他一般意外。

    那么试想,被自己全心护佑多年的弟弟欺骗背叛,羽雁王会是何种心情呢?

    加之元秀是个头脑简单的孝子,扶夫人又对睿王多有怨怼之言,如此看来,羽雁一脉内部便至少存了两方势力,别说元殊了,换了谁都想做这鹬蚌相争之外的渔翁。

    “元殊那头暂且放一放。”元隽身在战场,如今的心思,大半也都放在这头,“昨夜你睡得早,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一听这话头,李昀的一颗心霎时便提紧了。她问:“西境有动静?”

    元隽点头。

    “嬴昕整兵五万,已定了日子,这就要御驾亲征了。”

    他道。

第六十一章 军前美人() 
圣安殿中,元殊看过了金刀帐的人刚从西境送回来的密报,随手掷在御案上,默然片刻,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旁侧正坐着看书的倪氤闻声一抬头,目带疑惑的朝他看去。

    “有什么可乐的,”她说着,随手搁了卷册换上茶盏,微微一抿,道:“皇上也说出来给臣妾一起乐乐?”

    元殊笑意又盛了些,只是仔细辨来,其中却寻不到真心的开怀之意。

    “咱们这位睿王殿下,往日里,果真是被小瞧了。”他同倪氤叹道,“战局部署得当,手下更有可用之人,如今都逼得嬴昕亲自披甲上阵了!”

    倪氤心思转动,嘴上趣道:“那睿王这样厉害,你不担心,倒还笑得出来?”

    似是就为成全她这话一样,元殊的笑意就未曾停下来,“羽雁王治军严谨,羽雁军中向来不见酒色,这样的人手里攥着显赫军功,自然惹人忌惮。”

    然而他的这个孪生弟弟,看上去却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倪氤长眉一挑:“听你这意思,倒像是在说睿王治军不严,军中尽是酒色?”

    元殊没答,想想那密报中并无什么要防着倪氤的地方,索性便直接扔给她一看。

    倪氤接到手中,粗粗看来,最惹人注目的一件事,便要数睿王于军中携美姬在侧,且对其十分纵容,不顾军中物议与左右劝诫,日日与其寻欢作乐。

    “大雍朝时,镇阳武成王当属四境第一名将。”元殊忆道,“王在位早年间,北地军妓之风大盛,后来这风气还是断在武成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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