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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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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点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类阳帝姬出生之后,镇阳王极其疼爱这个女儿,也因见倪妃诞女辛苦,自愧于早前所为,由此格外珍视爱妻,致力于修复两人关系。倪妃一方面感动于他种种努力,另一方面,每每见到他宠爱帝姬,自己于心有愧,也就越发的不待见这个女儿。

    而镇阳王则又因她待女儿不善,误会她仍旧介怀于自己所为,长此以往,所有的努力都不见成效,难免失落,固态萌发似乎都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可见这世间事,一环扣一环,不思悔改的错误,从来没有善了的机会。

    她道:“这两年,我也常想,他们俩的婚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折磨死对方去的。拈花惹草的风流,对上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刚烈,若然彼此无情,只是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配在了一起,或许还能一世安稳,但这里头一旦添上了情,那便是个解不开的死局了。”

    元隽想了想,问她:“昀昀,如果我的性情像武成王,你还会选择我吗?”

    李昀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她道:“裴绎的性情像父王,你看我看上他了吗?”

    元隽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如若,你喜欢上了一个武成王那样性情,忍不住到处留情的人,你会选择他、会嫁给他吗?”

    李昀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顺着她的指缝扣进去,“所以啊,武成王与王妃之间的事,就不要去想‘如果’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那是他们的命数,千回百转,即便明知如此,也断不开姻缘红线。”

    “至于你,你的性命是父母给的,但你的命数,不在倪妃的眼里定论,而在我心里定论。”

    “你是我心头至宝。”

    李昀窝在他怀里,一点点汲取着温暖。

    “我知道。”她攥紧了他的衣襟,“你放心,我会一点点想明白的,一点点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不叫你担心。”

    元隽一下一下轻抚着她。

    不多时,李昀接着给她讲起了裴绎。

    “大概是启元二年的时候,”她道,“那时候,梦粱侯还是梦粱公。裴绎浪荡的少年生涯,结束在了朗月王城中的一名乐妓身上。”

    “他生平第一次动情,很是收敛了一阵子,为那女子赎身,带那女子进府,气得老夫人生了场重病,天天往王宫里跑,请裴绍出面去管束裴绎。”

    “裴绍呢,却是不急,只是将老夫人接进王宫中小住,对着裴绎也不管,甚至裴绎跟他提出要正式娶那女子为妻,他都是一笑置之,只告诉裴绎,自己给他半年时间,若是半年之后,他仍然愿意去娶,自己便为他做主婚配,给那女子一个名分。”

    元隽问道:“难道半年之后,他不愿意娶了?”

    李昀一笑,摇摇头。

    “他是不敢娶了。”

    元隽蹙眉不解。

    她接着给他讲:“那女子,后我听裴绍说起,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因着父亲获罪,方才没入乐籍。才貌双全的女子,又生了一副傲骨,自尊比寻常人更甚。半年时光里,裴绎对她情意未改,但拈花惹草的行径,却也难移。哪怕平时在自己府里同丫头们走得近些,那姑娘若见了,都少不得要同他闹上一通儿。”

    “这样没几个月,他便身心俱疲,一日在外约了王孙饮宴,到底没把持住,碰了个歌姬,回去之后同那女子坦诚道歉,那女子当时没多大反应,过后”她说着,叹了口气,“过后在房中浇了几大坛子酒,便欲自焚。”

    “自焚?!”元隽听着,不觉一惊。

    李昀点头,“那之后,裴绎恍如黄粱梦醒,府中火势刚一浇灭,他便赶着进宫寻裴绍,当时我就在边上,见了面,他第一句话就是,婚不成了,请王兄费心,帮自己给那姑娘安排好去处,保她一生安逸无忧。”

    “裴绍对此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当下让裴绎留在王宫,自己去了趟梦粱公府,回来告诉他,一切都处置好了,让他自己回府闭门思过,跟着反手又将梦粱公贬为了梦粱侯。”

    说到这里,李昀回忆起当年裴绎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元隽问她:“你是在这件事上,看到了镇阳王与王妃的影子?”

    她淡淡一笑:“是真的很像。他待那女子好,恨不能掏心掏肺,事事依从,可就是”她啧了一声,问他:“逃不过男子秉性里的恶劣之处,他是这样,我父王当年也是这样。”

    元隽闻言,立时道:“我不是这样。”

    她扑哧一笑,转头看向他:“我知道啊,是我有福气。”

    “说起来,我之前还曾一度以为裴绎与你”

    李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摇摇头,道:“说起来还真的挺奇怪的,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可是从小到大,在认识我之后,还有心惦记我的男子,其实真的不多。”

    说着,她心里暗自算了算,又道:“应该说是太少了。”

    元隽眯了眯眼:“还嫌少?”

    “不然呢?你算算,有几个?”她道:“嬴昕不是,裴绎也不是,细细数来,除了你与元殊,哪还有旁人?”

    她摇头一叹:“你也想想,自古出了名的红颜,有那个像我这么可怜的,就只有这么零星两个倾慕者?”

第九十三章 冯氏太后(一)() 
好好的悱恻氛围,生生被李昀这几句话给扭曲打碎了。

    元隽知道她这是有意排遣苦思情绪,便也顺着她的话,作势哼笑问道:“你是觉得自己实不符名是吧?”

    李昀伸过双手去覆上他的手,拉长了音调道:“我这不是给你宽心嘛!谁让我的夫君是个醋坛子呢?这么长时间来醋海生波的事儿我可没少遇上,别的倒也罢了,看你如此在乎我,我心里倒是高兴,就是心疼你一回回的憋屈自己,我看着实在心疼!”

    她说着,笑意愈发温和下来。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笑几回,气氛松泛下来,她心里舒展许多,凑过去伏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言道:“清寒呐,此事之外,我对你,再无秘密可言了。”

    他浅浅笑着,抬手与她勾起手指,“我对你,早就没有秘密了。”

    “那以后,我们能一直这样吗?”

    元隽却没有立时回给她一句‘当然’。

    他不解风情的思索片刻,才颇为认真的同她表明自己的看法:“我自当对你坦诚,但凭我对你的了解,往后这几十年相伴,你是万万做不到事事与我倾吐的。”

    “啧”李昀心道一句煞风景,开口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她却也没有元隽那份儿言之凿凿的魄力。

    说来,她与他虽都是欺世之人,但本性之上,元隽的开阔坦荡,却是她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品味出这一点,李昀苦恼的皱了皱眉,正待说话时,忽而又听他道:“不过也无所谓。”

    “什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无所谓’?”

    元隽淡笑垂眸,满含心爱的看了她一眼。

    他说:“恩爱两不疑。”

    她微微一怔,片刻后,在他怀中安稳的阖上了双目。

    西雍那头,云骜允了结盟分治之后,却还需要等嬴昕那里最后的结果,此事自非一日之功,往后一段日子里,裴绎暗中游走两方斡旋,实在勤谨。而元隽同云骜这里,未免元殊起疑,还要时不时象征性的打上一仗。

    李昀了结了一桩心头大事,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加上分治之事又不必她过多参与,是以这旬月间,她倒是显得与这整座风声鹤唳的大营都格格不入起来。

    只是,她的快活日子还没过够,一早给袅袅安排下去的事儿便有了回音。

    且还是从元隽那里得来的回音。

    这日她带着燕赏在出帐进城,闲逛了大半日,刚一回来,便见袅袅等在营外,见了她匆匆说了一句‘京中来信儿了’,李昀当即便心神一敛,正待细问时,袅袅却没工夫与她细说了,只告诉她:“殿下要见您,京中的事,你去了也就知道了。”

    李昀心里一咯噔,当下便了然,京中出得必然不是小事。

    等她见了元隽,元隽倒不像是个生气的模样,应了她一声,便让她坐到一边候着,径自不疾不徐的与季之明等人安排好了手头上的事,待将人都打发下去,才见他一边收拾着手里的纸稿,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她一句:“前些日子,是谁问我往后我与她能不能一直做到两不相欺的?”

    李昀扁扁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欠!

    “嘿嘿还是夫君了解我!”她说着,暗搓搓凑过去,追在他身边聒噪起来,一个劲儿的问,宫中到底出什么事了。

    元隽坐下来,不急不缓的呷了口茶,淡淡朝她飞去一道眼风:“袅袅没告诉你?”

    李昀心道,哪来得及啊!

    她做小伏低,只往他耳朵里灌好听的,费了好大的唇舌,元隽这才骄哼哼告诉她:“太后病重。”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这是如今帝宫对外的说法。”

    李昀一听,自知有下文,连着问道:“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神色略略有些发沉,扔给她一个足够让她激动的消息:“冯太后遭横祸,业已崩逝。”

    原本蹲在他腿边的李昀霍然起身。

    元隽抬首看向她。

    “很高兴?”片刻后,他问。

    李昀笑意漫上眼角,简直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听他这样问来,她挑了挑眉,转身搂着他的脖子,直接坐到他大腿上,反问道:“怎么,你不高兴?”

    早年启元作乱谋自立时,冯太后没少出力,也算得上是先帝的‘贤内助’了,至于往后,建了国、封了妃、立了后,再到如今这太后之尊,冯太后的罪孽,也够得上一个罄竹难书了。

    虽说如今这颗眼中钉早已锈了,但梗在那儿究竟不好受,李昀倒是不信,这位婶婶一死,元隽心里能半点快慰都没有。

    元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为这么一颗早已没了威胁的眼中钉,折进去一个钟芙,值得吗?”

    若非宫中眼线递回来的消息里涉及钟芙,他也不会将冯太后的事与她联系在一起。

    李昀听着他的质问,神色却很平常,丝毫不见惊异,她问:“钟芙怎么了?”

    元隽挑了挑眉。

    羽雁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是,四日之前,冯太后暴毙寝宫,元殊对外秘不发丧,只说太后急病,而转眼第二天,贤妃钟氏便被软禁在了寝殿中。

    这两件事先后生出,若说半点联系都没有,实在不像。

    “钟芙的事,我一直没问过你。”他道,“当年裴绍是打着类阳帝姬的幌子将她送到元殊身边的。过去我也一直以为这名女子只是朗月在类阳帝姬一事上,搪塞给元殊的交代,充其量,也不过是在他身边,给你们做个眼线罢了。可如今看来,似乎我是想得太简单了,是吧?”

    李昀颇有些意外。

    收回怔愣,她笑了笑,问他:“就算眼下之事不难看出与钟芙有关,那怎么就不能是我动用了钟芙这个眼线,在元殊那头添乱呢?”

    怎么光是如今这星星点点的消息,他便断定,钟芙不单单是个受制于人的眼线呢?

    元隽看着她,不合时宜的柔和一笑,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

    “因为你纵有诸多算计,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让一女子身陷险境的。”

    在元隽这里,此事并不难看明白。

    一则,以李昀的脾性,很难做出使纤弱女子深入龙潭虎穴这般卖命的事儿;二则,若是钟芙当真是个彻彻底底的朗月眼线,那今次之事,李昀绝对不难安排出一个了无痕迹的局,使钟芙无声无息的了结冯太后而不使人知。

    别的不说,但凡从朗月弄点什么奇毒给冯太后安排下去,过后瞒过太医院并不是难事。

    可如今的结果,却是太后暴毙,钟芙牵涉其中,李昀闻讯,似也全无意外。

    “这只能说明,钟芙的身份,并不简单。”

    李昀叹了口气。

    她说道:“钟芙的身份挺简单的,她是朗月王宫内侍卫之女,祖上清白得很。”

    “身份不大简单的,是她母亲。”

    随之,她便给元隽讲了讲钟芙这人的来历。

    钟芙生母余氏,原为启元帝原配、端康冷皇后身边侍女。

    当年还是大雍太平盛世时,启元还是江原侯,余氏跟在府中主母身边,青春少艾,甚有姿色。彼时侯府后院争宠,端康后在诞于元焃之后,身子不调,愈发不得夫君宠爱,苦思之下,便动了将侍女余氏献于启元,以扶保自身的念头。

    却不料,尚未成事之前,不慎漏出风去,为当时尚为侧室的冯太后所洞悉。冯太后于是便趁着启元外出不在府中之时,提前一步,寻衅处置了余氏,诬其行窃,重责之后弃出府去。

    余氏受了三十大杖,奄奄一息,被扔到了天都城外的乱葬岗中。

    那一年正赶上等天出了一场丧事,裴绍父母宪王夫妇渡海前来奔丧,临走前来天都上拜天子。羁留天都时,李王后因手头缺一味药,亲自出城前往乱葬岗附近山里寻采,因缘际遇,便在乱葬岗救下了还剩半口气的余氏。

    余氏伤重,被王后带回朗月,一直医治了经年才好起来。后来便朗月成婚,却到底因着早年遭遇,落了病根,诞下钟芙后不久便过世了。

    李昀道:“钟芙的父亲,自从爱妻去世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时常与酒作伴。钟芙自小听着她父亲对母亲的种种追思,酒话醉话里什么都有,自也将母亲早年的经历知了个透亮。自然而然的,便也对江原侯一家子恨意深刻。”

    “她父亲在她十来岁时也过世了,姑母可怜小女孩孤苦无依,又念着与其母的一段渊源,便将她收养在王宫中。”

    遥想裴绍最初与她介绍钟芙这人时,曾告诉过她,李王后一直深知这女孩有报仇之心,也一直不同意,将她带在身边养育的数年之间,明里暗里都在用心宽释,只愿消解其心头恨意。

    “但是姑母的苦心终究还是无用的,父母两条性命压在她身上,她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家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是有责任的为父母的不幸讨一个公道的。”李昀叹了口气,“于是在姑母薨逝后不久,钟芙便同裴绍提出了自己意欲来中原复仇的想法。”

第九十三章 冯氏太后(二)() 
元隽听她说到这里,沉默许久,沉沉一叹。

    他问道:“那钟芙也是自愿借着你的幌子,去元殊身边的?”

    李昀点点头:“那时候我从天都离开,随裴绎回到朗月,便同阿绍说起,该寻个人假称类阳帝姬,送到元殊那里去混淆视听。原以为此事不容易,但阿绍随即就找了钟芙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李王后薨逝之后,即便钟芙复仇之心不死,裴绍应当也不会答应放她来中原冒险。但后来说起,她才从钟芙那里得知,在她提及报仇之意后,裴绍只说让她在暗卫司待一年,若是一年之后,她此心不灭,那自己便会允准她所求。

    朗月的暗卫司,是保全朗月净土的一块基石,里头做得尽是些不能见光的勾当,刑讯逼供都是些小事了,进去走上一圈,眼中便能看尽红尘贪嗔痴恨。李昀起初逃到朗月之后,便是被裴绍扔进那里,这才将从前的三脚猫功夫,锤炼成了足以徒手杀狼的道行。

    裴绍让钟芙去暗卫司待上一年,并非让她也如李昀一般进去磨炼自身,而仅仅是每日按时报到,进去待满三个时辰,只是走走看看便足矣。

    “一年以后,钟芙再来见阿绍时,似乎有些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落定心思仍要报仇,阿绍便也不再阻拦她。正好这时候我再度回去,有这么一件轻而易举便能让她进入九霄宫、靠近冯太后的差事,她一听,想都没想便接下了。”

    接着,便是数月间,李昀对她细致入微的亲自调教。

    “钟芙这个人,你也见过,其实她呀”李昀说着,不觉有些感怀,“她本性是很胆小的,同我相处那么些时日,见了说话仍旧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越雷池半步。这小小的姑娘,放下仇怨便能在朗月安逸一生,她却不知哪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明明是盏美人灯,生生就敢往龙潭虎穴里扑去,奋不顾身。”

    想来,倒不知该夸她勇往直前,还是责她看不开。

    元隽叹道:“可见为人父母,言传身教,最是能影响子女心思。”

    甚至是一生走向。

    李昀赞同的点点头。

    她与元隽在一起这么久,却一直服着避子汤药免于有孕,一来是因着时局动荡,大事未定之前,难以保证孩子能顺利长大,如此不如不要;二来,也就是因着她自己一直心性未定,有诸多执拗不足之处,未免累及子女,她便也不愿轻易留子嗣。

    “那这回冯太后之死,”元隽想了想,问道:“是她一力所为?”

    他虽然这样问,但心里也觉得钟芙必然是得了李昀的交代方才动手的,否则别的不说,她入宫这么久,也不会直到眼下这个褃节儿方才有机会下手。

    李昀说道:“这件事是我前些日子刚回来时吩咐袅袅去办的。我让她给钟芙传了消息,告诉钟芙可以自行行事了。钟芙入宫这几年,如想报仇早有机会,只是为了周全我这头,才一直让她忍着,等我需要时,再让她动她的手,如此在报仇之外,也能帮我一个大忙,不失为一石二鸟。”

    “只是,我确实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李昀顿了顿,摇头啧了了一声,“没想到她会就这样陷入囹圄之中。”

    虽然此刻还不知宫中具体情况,但钟芙的能耐她还是了解的,况且这丫头手里有从朗月带去的药,无色无味,给人服下,如得痨病暴毙一般,瞧不出端倪来。可这会儿她却受此事波及而被软禁,李昀不觉得是她失手,只觉得这问题多半出在钟芙自己身上。

    元隽在一边问她:“帮你什么忙?”

    李昀微微一愣,看了他一眼:“既然同西雍的事已经定下来了,那之后你的敌人就是元殊,睿王殿下,你说我让钟芙在这时候动手,是帮的我什么忙?”

    元隽无奈的望了她一会,摇头一笑。

    “你啊!”他道:“做事之前能不能知会我一声?你是真不怕哪一日咱俩各行其是,用不着别人动手,自己内部先走两岔了?”

    李昀一听这话,立时有些紧张,忙问:“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派人做事了?”

    “差一点。”

    如她所言,这会儿同西雍的事儿基本已经敲定,往后要同元殊正面相对,元隽不便一直羁绊在此处,关于如何脱身,他自然也已开始考虑了。就在今日收到京中消息之前,他原本已经定了主意,打算晚些时候便安排给季之明去办的,幸而这消息是早一刻到了,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李昀听了也是后怕,这回认错的态度都诚恳了不少。其实她早有打算要告诉他,但没想到刚回来时便同他说开了身世之事,跟着又是同西雍那头暗自往来间的忙碌,她心情大起大落,这事儿就被她搁下了,一直没再同他提及。

    元隽警醒过她之后,再同她说起京中的事,也承认钟芙这个忙帮得确实是时候。

    “自冯烺当家做主之后,磐石冯氏里,冯太后的地位虽是不如往昔了,但如今太后重病,族中人也不能无动于衷。”

    他这么一说,李昀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借冯氏的力量,捅出太后秘不发丧的消息,如此朝中大乱,到时我们再行事?”

    元隽颔首,“朝中若能乱起来,便可趁机将吕约换过来,我便能回去。”

    他道:“同嬴昕这一场,已然消耗了太多民力物力,这回同元殊之间,我想速战速决。”

    “有把握吗?”

    元隽与她对视一眼,点点头。

    主意已定,冯烺那里如何安排,自有元隽派人暗中行事。而李昀往后数日间思量的,则是九霄宫中,钟芙与倪氤的安危。

    钟芙的事,因着不知她与太后之死的牵连究竟有多少把柄落在元殊手里,她一时也不好谋划什么,真细想下来,更让她为难的,则是倪氤。

    “我想去一趟紫泥城。”

    几日之后的一夜,她同元隽提出这话时,已是深思熟虑了许久。

    元隽脑筋一动,当下便领会到了她的想法,“去见倪远?”

    李昀点头。

    阳乌倪氏世代效忠紫泥嬴氏的事,她早已同他说开了,当时最终能收得倪远战前反水大败嬴昕,也是她同倪远剖白了自己身世,且告诉了他,那颗紫泥王印真正的来龙去脉。

    “之前有一事,我并未告诉你实话。玄儿的确是天平帝与我母亲的孩子,但这紫泥王印,其实不是嬴忽留给玄儿的。”

    那时,她定定地看着倪远,告诉他:“这紫泥王印,是嬴忽交传给我的。”

    当时,倪远没有错过她话里刻意加重的‘留给’与‘交传’四个字。

    他双眸裹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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