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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夜红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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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多言,父亲的瞻前顾后,隆基从来懂得。故而虽然心头一沉,但也只是安然顺从,抿了抿嘴唇,叹息如流星一样滑落到了寥寥的心冢里去。
这是一场费尽心思铺陈出的父子聚首,瞒着武后、提着性命,一时一刻都是弥足珍贵、却也得倍加小心!
一旁立着的上官婉儿浅浅敛眉,侧首示意进深处的内侍们尽数退下,自己亦抬步向外走,临着门边儿时亲自打散了那一道萎地湘帘,把安然的静谧全然留给这对难得见到彼此一面的苦心父子。
一时彻骨安静。
父子之间好容易的见上一面,彼此之间仿佛都积蓄了很多话压在心头想要说出,却又一时什么都说不出!那万语千言登时做了泉涌蹦珠的势头,物极必反的生生塞在喉咙、闷在胸口。
第十一章 悄自促膝谈·隐感玉环事(1)()
瑞脑消金兽,香鼎里的烛烟被狭室灌溉而入的月华衬托的愈发如流云般飘渺,这视野被涣散的更为恍惚。
静默中李旦是最先开言的。他抬起手,帮着眼前的儿子整平袖口的银丝线:“三郎。”平和的声音,唤出口时经了一顿之后,便带出不能自持的哽咽味道。又被他很快收敛住。
同时心里明白的很,眼下不是触景伤情的时候,即便再怎样心潮起伏也必须竭力压制住!因为这难得的见面可以说是拼着、赌着两个人的性命之后,方涉险轮换得来!他自己的,上官婉儿的……甚至,会延伸到是整个李唐帝脉的。
所以必须长话短说。他打定主意后心下一横,稳着心境凝看着眼前这年幼的爱子,李旦压低浓眉,口吻变得肃穆非常:“记住,对于你母妃的离奇消失,你可千万不能、也不许表现的有半点儿悲伤与好奇!”所千叮咛、万嘱咐的,无外乎就是这句望似如此不着边际的奇怪语句,“我听闻你被武后重新接出了感业寺,封为了临淄王。相比起来还是感业寺安全太多,这外面的世界不比那方出世的净土,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严谨自持,断不能有分毫闪失之处!”心念牵动,又一句嘱咐。
这个风头上武后所要看的,正是他们父子会做出什么样的第一反应呢!其他的儿子、女儿们李旦都是放心的,唯独这个自小不羁且聪颖非常的三郎,旦真的一刻都没对他放心过,总也怕他有朝一日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方才这样的话字里行间都带着深意,其实隐有对武后的大不敬,是断断不能直言出口的,若是被谁察觉了到告知了武后,那他们父子两个的日子将会更加不好过,李旦心知。但他更加知道,上官婉儿既然答应帮自己这个忙,那么,就一定会帮的周全。
婉儿……
一触即心头脑中这两个字眼,李旦的心绪便又起了情不自禁的飘忽。即便婉儿不曾开口多说一二,但他所铭记于心的,便是她那看似无波无澜、轻快非常的允诺之后,那一个身子所承担着的几多压力。婉儿前前后后悄然帮过他很多忙,并不局限这一次。他对婉儿,真的是得好好感念的!
隆基惶惶抬头,甫一闻了父亲方才那话,心间顿然生就出了百般不解,并着委屈、并着诘问与彷徨……就在这一抬头的间隙,他又豁然定住。
他看到的是父亲那一双不容置疑的眼。
这样炯热灼人、不怒自威的锐利虎目啊!较之往昔记忆里那个一身的淡然出尘、大有隐士风范的模样,仿佛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沧瑞的眼神。由此可见这大几载的幽囚生涯里,潜移默化改变了太多人和事,又或者说退去了太多伪装出的假象。
烛火微醺,香鼎里淡淡的沉水香不觉已经燃掉一半,氛围仿佛也随着熏香味道的减淡而起了浅浅的清索。
看到儿子不言不语,李旦知道他是以无声为承应了。于此,那百转心绪方才一个疏朗,朗朗的吁出了一口长气。
第十一章 悄自促膝谈·隐感玉环事(2)()
既然父子见一面委实不容易,那么余下的短暂时光,便该说一些温情的话句来诉诉心曲吧!
“记得在你很小很小的……嗯,应该是你周岁生日的时候。”退去了方才的严整肃穆,此时的李旦重又回归到往日那般淡然的情态上来。他转了话锋唠起家常旧事,没忍住拍拍儿子开阔的肩头,笑意温暖,“为父一时兴起,摆了满桌古籍点册、奇珍异宝让你抓阄。”眉心一展,他开始兀陷入到曾经那片回忆的海。
“那,孩儿都抓了些什么?”隆基有意想把氛围中浓郁的悲苦淡化开去,牵动发僵的唇角,氤了丝浅笑。
李旦爱怜的看他一眼,且笑且叹:“你小手停都没停呢,就正对着被簇拥在中间的、一只羊脂玉磨出的白玉环直探过去,紧紧抓住,凭着怎么哄逗就是不肯放开。”
这话听得隆基好笑,忍不住蹙眉摇头:“孩儿还以为,自个会抓宝剑亦或书册呢!”
“那时你才多大,能有这个自知?”李旦起了个戏谑,旋即接口,“旁人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说这孩子不抓古籍书卷,偏爱玉环,长大怕也是个风流放荡的纨绔子弟。”言语至此,侧目爱怜、宠溺不减的又看了眼近在眼前好容易见上一面的儿子,“我却一笑而过,依旧对你疼爱百般、珍视有加。”一语徐尽,潭目恍而漾起一道别样的锋利,声息微敛、正色暗生,“温柔乡如何,花天酒地纨绔放荡又如何?人这一生横竖都是一场殊途同归的苦旅,过程不一,结果不都还是一样的,谁也没有分别、又何故生就分别心!”所有的郁结借着最后一句话的吐露而全部宣泄出来,李旦突然半是自嘲、半是凑趣的哈哈大笑。
有分别是识、无分别是智,李旦能生就如此心境,足见其佛禅之道修习已经甚是精湛。
只是听在隆基耳里,一字一句,忽然变得全然都是心酸!心酸到他再也承受不住,却又偏生不知是为了什么样的缘故!
羊脂玉、白玉环,羊脂、玉环,羊……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样持着凌乱心思狼狈不堪的拜别了父亲,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在这光芒万丈的盛世外壳之下掩藏、隐匿的极好的一隅囚室。
不过,当他出了内室重新步入小院,当凌乱的袍角在成阵的夜风里飘摆起伏之时,隆基的思绪、那些清明与那些自持便重又全都落回了这个身子。
一眼过去,他停住了轻靴足步、谦尔立定身子,对着守在门边不置一词的上官婉儿毕恭毕敬行下一个周全礼仪:“上官姐姐,谢谢你。”神色声息全然都做的温润周详。
夜风忽起,缭乱了婉儿额前垂下的流苏发丝,在这之余也涣散了她眉宇间微微掀起的一丝涟漪。
婉儿神色未变的点点头,但这一来一去间对眼前这个年纪清浅却已稳重、不失周全的孩子心头一动。他对她的尊敬与谢意,在这同时清楚明白的点滴镌在心里。
下意识回眸去顾,瞧见被湮没在滚滚肆夜里、与这唐宫盛世里浓墨重彩的繁华那样不相匹配的帝王幽囚处,便连殿宇间蹲坐的麗吻似乎周身都起了一层降下的寒霜,叫人跟着一个莫名的不寒而粟!
一层黯然浮上心口,微微的、坦缓涌动,却极挠人。婉儿收了目光回来,定神敛绪,垂了眸子静默离去。
第十二章 李果诞房州·花园甫惊惶(1)()
清冷的房州窘地不知何时起了一阵二胡曲音,逶迤婉转、次第迂回,倒是悠扬。却因是这般使人怅然的乐器,饶是再喜庆的曲乐经了这乐器的兜转也得蒙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好不骇煞个人的!
但似乎就是在这素日里的不知不觉间,整个人已经习惯了这一层淡淡的苦涩,以至于韦筝淡唇微启、即便这般萧萧的曲音都还能跟着好心情的轻声哼唱。
一旁李显却紧紧的抿住嘴唇,以这抹极重的力道竭力牵扯、演绎出一种伪装中的坚强,抬手将妻子拥揽进怀抱里。
这时韦筝怀里抱着的孩子不知怎么就突然给惊醒了过来。筝儿回神,素指一探,取过案头亚麻布,把这顷然哇哇大哭、小小的身子似乎极怕冷的柔弱婴孩用亚麻布重叠几层、周密的裹住。
眉间心上一抹无力,一落一起间,筝儿语气轻的发颤:“就叫她李果吧!小名裹儿……”言语间转目潋滟,仰首对额心处沁出汗珠的丈夫徐徐一语。
事实上,韦筝这句话是哭着对李显说的。哭泣中梨花醉月的典丽女子,从来都会那样轻而易举便揉碎了丈夫内里那颗芜杂萎靡、百感交集的心房!
“好,好。”显启口应她,声息依稀哽咽起来,又紧了紧怀心的力道,动情的把妻子死死的往怀抱更深处匡住、匡的紧紧的,“我们的女儿,无论她往后生活是悲是喜是贵是贱,都让这个名字为她隽永鸣誓!”声息一顿,内里有了沉淀,并着两道眉峰豁然聚拢起来,口吻是少见的刚毅、且带着一股子坚韧,“让她、也让我们永远都不要忘记这一大段正在浸染中的、苦涩无边的炼狱般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会有尽头么?会么?”终于这重寻回的男子汉坚强只是一瞬的,至尾声时便又换成了没个着落的彷徨。谵语绵绵,李显不自觉的呓呓喃喃。
他是在发问?问谁,问天?问命运?问武后?呵……倒不如说是在自语!
迷茫啊!被困在这般仿佛不见尽头的干涸境地里,深陷这浑浑噩噩经日经日忧惶生怖没一丝儿希翼的囹圄里,这是死黑如铁的、深不见底的坟冢般的迷茫。
有些时候,能够得以“居安思危”才是天上人间最最幸福、美满的第一大幸事呢!因为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安”字,这份什么也不求、只淡衣素服间体现出最简单的现世安稳,其实从来都最难得、也最惹人止不住的羡慕!
耳闻丈夫这重又变得软弱的声息,韦筝豁然一下止哭缄声。有些时候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其实远比她的男人更要有着那么一股子傲然的英毅!
很快的,她的面目便重新回归到与素日如出一辙的坚强上来:“会有尽头的,一定会的。”韦筝一字一句,定定的,“我们,会比从前过的还要好、还要幸福!”即便她的心底,亦迷茫没个着落的不知可往何处一寻答案。
若得有朝一日,苍天未泯善性,将那可怜的垂青赠于眼下这一对可怜的夫妻,那盛世大唐又会被他们深深勾勒出怎样浓墨重彩的一大笔?
世事无常、造化作弄,当事情不曾真切发生在眼前时,往后的路会是一条怎样的路,悲酸甜苦、艰辛康庄,没谁能够说的清!也,从来就说不清……
第十二章 李果诞房州·花园甫惊惶(2)()
太平很早便赶到了御花园这边来。
是时的天色才刚刚破晓。软身白肚、萎靡服帖于没有一丁点儿生气的枯木虬干之上的秋虫,正拖着长长的萧音撕着嗓子轰鸣个不停歇。并着有早起的鸟儿啁啾鸣唱,将这合该清寂的晨曦给搅扰出许多重热闹。
花靥只浅浅扑了层蔷薇粉,细长的丹凤眼以朱砂笔往上挑起来,泼墨般的云鬓配着白玉牡丹簪高高挽起、梳理的精巧细致,正值韶华年景的少女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太平身着一席层叠艳粉儒裙,孱腰系淡月色丝绦,于御花园间寻了个景致悠然的境地,颇为随意的倚栏远眺,黛色的柳眉跟着流盼出三分慵懒、六分闲适、还有一分的机敏淘巧。
只此一个不经意的姿态,凭栏向远、缓凝静望,这位公主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
昨夜一宿不曾安眠。只因宫娥敛眉浅笑含了贴己的淘巧、却又毕恭毕敬递来一张极缱绻的花笺。这位至贵无上的公主便是欢天喜地再难平歇这心境!
那是央了临淄王李隆基帮忙、托了关系使了银子周旋打点的来俊臣,费尽了心思用尽了筹谋后,好不容易送进宫来、转递给太平的私信!只为约她今日破晓、天色放亮后,御花园里会面相见;且温存细心的嘱咐她,莫失莫忘、莫离莫弃……
太平并不诧异俊臣为何会有这样的本事混进宫来。他既然能想法子把信笺送进来,那么他的人便也必定有办法混进来。她甚至不担心他若是被拆穿了会受到怎样的责罚,因为她在心里已经想好了,只要她在,便一定会央了母亲放过来俊臣、甚至借机举荐俊臣入朝做个闲散的小官儿。
是,只要俊臣获得了母亲的青睐,那没准儿他还有机会成为自己的驸马……嗯,是很大的机会!
小心思动起来的同时突觉身子一晃!
太平下意识一噤,旋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后腰被人猝不及防的一把抱住!
只是倏然的一下子,四野恍惚变得匿静无声,便是连撩拨耳畔的温风都做了静止似的!
太平很快便收回了心,认定了是俊臣过来了。但又不知怎的,在沉醉于这女儿家的小小幸福中时,她又总觉这氛围或多或少掺了一些说不出的诡异!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是哪里不一样了?太平不知道,也权且顾不得去想太多,只是眯起细弯的凤眼,一任这个灼热的怀抱紧紧搂抱住自己的身子。
只这般安然靠进他的怀抱,她心里那只乱撞的小鹿便顷刻有了一种幻似归宿的安然感!心念也顷然一个图腾,只觉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使她满足。
来俊臣却只是这样静静的抱着她,半晌都不见出声。
太平便免不得十分奇怪,这时那异样的感觉便更加强烈起来!
他们自小一起在感业寺中长大,他的气息、他的心跳、他的脉搏……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怎么会,只觉这样的陌生呢?
电光火石甫一交错!太平铮然反应过来,猛地一下挣开怀抱跟着迅速一回头!
就在这回首目触来人的瞬间,一张俏面唆然一下起了好大一个涟漪!即而“唰”地变得通红通红,一时间又羞又恼,百般急气无重数!
是的,方才对她轻薄款款、更大胆妄为不计后果的拥了她在自己怀里的这个人,并不是心心念念的情郎来俊臣,而是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武顺之子、贺兰敏之!
第十三章 敏之生冒犯·薛绍救公主(1)()
一缕打散的流苏乘着风势晃曳在如玉额头,贺兰敏之勾了勾唇,似是十分疲惫而不屑扯了一个哼声薄笑:“怎么,方才还说我舍不得你来着,眼下便又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了?”望似调侃的语句,辅配着如此一番放荡不堪的神情体态,落在眼里分明是肆意又不羁的。
他不是不识得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便是当朝的太平公主,他是故意如此轻薄的。因为他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跟她客气。
贺兰敏之的心里贮着一团滚烫的红莲业火,那是仇恨的种子、孽障的萌芽!
对于母亲韩国夫人、及胞妹魏国夫人的相继死去,其间意味,不知他经久以来都在秉持着一种怎样的感想……而这感想,便是那深埋于心蛊里的种子的根源!
贺兰敏之,他恨武后,早在高宗在时,母亲、姐姐死去之时这恨意就已经根深蒂固。连同着武后的女儿太平公主,亦是一并恨了透的!
“啪——”清脆利落的一声响,太平扬袖甩手就给了贺兰敏之一个耳光。与此同时这脑海里一个嗡声,就这样乱了方寸。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会乱了方寸、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就泛起些点滴的惧意来……
那是在太平公主年纪尚小的时候,就是眼前这个恶魔般的纨绔,当着她的面,强。奸了她带在身边随时侍候的贴身女婢!
小小的孩子最是经受不得刺激,因为那样的年景还学不会自动将阴霾过滤、也还没有过多的辨识能力。故而稍稍一点儿的刺激有可能便会在这个孩子的心里落下阴影,长大之后这阴影也很难消磨去!
贺兰敏之对于太平就是如此,他所做的那件事情,有幸成为了太平公主辉煌而伟丽的漫漫人生里,自打记事以来的第一道鲜明记忆;从此往后的许多些年,还是每一有所触及,那些阴霾恐怖便会从所占据着的牢不可破的心之方位处重新漫溯而来,忆之犹在心悸!
太平看着他,纤细的足颏不由就发了颤。玉指疏合,猛扯一把儒裙袂角,掌心已经渗出汗水来。她下意识抿了抿朱唇,又一个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贺兰敏之斜勾薄唇扬了一个不羁笑,探指缓缓抚摸了一把因着太平的掌力、而略泛起灼烫的脸颊,眉峰张扬而跋扈的向上高高一挑,身子紧跟着就向太平迎上来。
她退一步、他便迎一步,她再退一步、他便再迎一步……随着靴步的辗转,那墨发间垂下的流苏在耳畔、前额碎碎的晃。幽风陀醉,仿佛特地为他造的势。此时的贺兰敏之优雅、邪魅、诱惑、而疏狂的宛如一枝滴血的莲花:“怎么,害怕了?”他明知故问,面上那抹笑容未有消退,反倒迎着风儿撩拨的势头而愈发的放肆起来。
有一种男人,是用来要命的!
贺兰敏之的确长的极美,他阴魅、他撩拨、他张扬、他锋芒必露。单看这么一副顶好的皮相,只觉他比女人还要美了百千倍!
第十三章 敏之生冒犯·薛绍救公主(2)()
当然,如果没有曾经那样深刻、那样惊悚的心里阴影,我们的公主未尝就不会对他动心。不过此时太平只想快点儿逃开!看到他,她只会觉的恶心。
眼见着贺兰敏之一步又近一步,完全被自己那股下意识驱使、摆布的太平已经被不动声色的,逼着退到了汉白玉栏杆抵柱的尽处,再也无路可退。
当腰身猛地一下磕上了蒸凉、发硬的石面儿,她才猛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一双凤眸忽然泛起昭著的心急与悲戚!
要怎么样,要做什么?他要对自己怎么样,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放肆的逆贼!”
就在敏之已经凑近太平儒裙丝绦、噙着不羁而落拓的笑意抬手引指欲要抚摸、拿捏住她绡玉下颚的霎那,豁地有豪气干云的一声雄浑断喝颇为及时的漫溯过来!
太平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就此一个惊鸿的回眸,带着几许失惊、几许错愕,这神色惊了花枝、颤了兰芷。
她只是觉的这个声音那么动听,以至于水蓝纱袍、墨发半披在肩、面颊清秀、双目潭星的突兀出现在她面前、恍若神人般的男子接连所吐每一个字,她都觉的就像在唱歌一样!
她把身子软软的倚靠在廊柱上,徐徐转动了柔然的眸子,忽而持起一缕兴味的静看他三拳两脚制服住了转身叫嚣的贺兰敏之。
他的动作那般洒脱干练,那身帅气,甚至在她尚不曾把他清俊的眉眼儿全然都看仔细的时候,就已经带着不可遏止的势头怦然一下敲开了她少女初成的一道心门……
这一时忽觉这周遭景致开始变得极其温柔了,却又连这天这地都在同时全全然的失了颜色!因为她的世界里,这一刻只容许有他的存在、有他成为浑噩天地间唯一一抹明媚亮色。
这个挺身而出的凛然少年,便是薛瓘与城阳公主之子薛绍。时今入宫,只是跟着母亲一道前来觐访武后。却刚好撞见了贺兰敏之欲对公主不敬这一幕。
谁以微笑淡了流年?谁以流年铸了擦肩?世上之事何其错综又何其作弄的,就在这最初一眼过去所含及的瞬间,深滋漫长出了许多莫名情愫的那一瞬间,年少的太平突然就下定了一个决心:自己要嫁的人,便是眼前这位仿佛远隔千山万水,却在帝宫深处不期然邂逅,带着不可遏止的威猛势头霸道且决绝的、猝不及防的闯入了她生命里的蓝衣男子。她认定了他……
是时的太平,并不曾把婚姻洞房看作情爱的归结。她有着特殊的出身、亦伴随这样的出身而有着特殊的地位,成婚对她来讲从来都不代表着爱情,只代表着依靠。
薛绍,她觉的他可以让自己依靠……
就是这样简单。
一些注定要用冗长光阴方能摸清看透、直到结局已现时,方能察觉当时错误,却又悔之不及、悔之无从的多少悲辛事,往往就是起于如此一个简单的开始、浸染着简单的初衷,一如当下。
。
一直都对武后心存不敬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一个善终的结果。且这贺兰敏之又十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了当朝公主!那么结局根本不用多加阐述,已然再清晰明了不过的就此呼之而出。
很快的,武后以“*犯上”的罪名将贺兰敏之敕流雷州;至韶州时,派亲信以马缰绞死!
朝野之士,与敏之交好者,流徙岭南者甚众。
第十四章 武后应婚事·花园不速客(1)()
初冬的气候是素来的干冷,随着冬季的越来越深。入,这冷意便更是在不经意间直觉的入髓彻骨。即便是在这样妩媚软款、富贵撩人的辉辉盛世里,自然规律的变化也从来不会被淡化一二去。
感知到有料峭的穿堂风灌溉入了儒裙袖口,依稀有涩涩的尘沙石子顺着一并盈袖漫溯。太平微将黛眉颦了几颦,纤长的睫毛合着穿堂风倏然自动、有若蝴蝶,而这样一双流蜜的眸子里有了四五分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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