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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动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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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悦园内,宿雪已停,小丫鬟扛着大扫帚正在内院扫雪。梓枬兴冲冲的掀开厚毡疾奔进正屋。
屋内烧着炭盆,门窗紧闭,只左室朱窗处推开了一条缝,那里房廊外摆着一盆今年新开的梅花,瑟瑟『露』出一枝俏梅,沁人冷香凝着白霜伴着寒风往屋内卷,吹散了里头浓郁的檀香味。
苏霁华还未起身,左室靠墙处是一张紫檀木雕刻穿『插』而成的架子床,上刻蝙蝠浮雕,取吉祥之意。顶部承接房屋横梁,罩着厚实的帷幔,精美而不失厚重。
屋内极静,檀香袅袅,苏霁华睡得正酣。
“大『奶』『奶』,大『奶』『奶』,表少爷来了!”
苏霁华卷着被褥翻了个身,靠在床边围栏处充耳不闻。
“大『奶』『奶』,表少爷来了。”梓枬抬手撩开厚垂帷幔,将其挂于两侧银勾处。银勾翠环轻触,发出悦耳之音。
账内,锦被香炉,温香软玉。苏霁华闭着双眸只『露』出半张脸,肌肤素白带着睡晕,漆发披散,亮如绸缎,蜿蜒至床沿处,清媚妖娆。
“大『奶』『奶』,表少爷来了。”梓枬冲着苏霁华又唤了一声。
苏霁华将『露』在外头的半张脸蜷缩进被褥中,双眸依旧紧闭,声音慵懒带着浓厚睡意。“昨日里不是见着了吗……”
“哎呀,不是那个表少爷,是咱们的表少爷来了。”
“嗯?”苏霁华还没醒过神来。
“大『奶』『奶』,是罗翰表少爷,罗翰表少爷来李府了!”
“表哥?”锦被一把被掀起,原本还一脸惺忪睡意的苏霁华立时精神气十足。她瞪着一双脸,神『色』兴奋,“是罗翰表哥来了?”
“是啊,就是罗翰表少爷。”梓枬用力点头,“现下应当是去春晖园拜见老祖宗了。”
“快,服侍我洗漱。”苏霁华急急起身,连绣花鞋都穿反了。
匆匆梳洗好,苏霁华披着大氅往春晖园处赶,梓枬捧着袖炉随在苏霁华身后。“大『奶』『奶』,您慢些,雪天路滑,当心跌跤……”
苏霁华充耳不闻,脚下步子越发急切起来。
寒风冷冽,呼啦啦的像是把刀子往脸上刮,但苏霁华却全然没有感觉,她只知道,罗翰表哥来了。
苏霁华乃家中独女,苏家家大业大,却无人继承,苏老爷便认了苏母的外甥罗翰为义子,意欲将人招为贤婿。只可惜,苏霁华与罗翰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对罗翰并无男女之情,只一心将人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而且那时的她心心念念着李锦鸿,不顾苏老爷与苏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嫁进了李府。
这一嫁,不仅闹崩了整个苏家,也使她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后落得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下场。
上辈子时,苏霁华也向家中寄过书信,只是苏父苏母并不理睬,只当没她这个女儿,反而是罗翰表哥会与她回信,偶尔路过李府也会来瞧瞧她。
长兄如父,罗翰之于苏霁华,是最缺不得的一个人。
溯雪愈大,苏霁华踩着脚上的绣花鞋穿近路进『乱』石小径。小径以『乱』石铺砌而成,石榴子般坑洼密集,坚固雅致之余,却易暗生青苔,尤其是这种雨雪天,湿地路滑,走的急了便容易生事。
“啊……”苏霁华内穿袄袍,外罩大氅,身子本就笨重,脚下一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直直的往『乱』石路上跌。
从旁横出一只胳膊,稳稳的将苏霁华揽于怀内。
苏霁华睁眼抬眸,面『色』微白的对上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溯雪中,园静人空。苏霁华眯起双眸,模糊的看到一双眼,那眼中透着情意,灰褐瞳仁带泪,聚在眼眶处,似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但最终却是被硬生生的压抑住。
章宏景放开怀中之人,双掌握拳,转身离去。
苏霁华静站在原处喘着细气,身后的梓枬急匆匆追上来将手中袖炉递给苏霁华,絮叨道:“大『奶』『奶』您瞧瞧,奴婢就说不要您跑那么快,您偏要跑那么急,若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梓枬来的晚,并未瞧见那章宏景。
苏霁华捧着手里的袖炉,那暖意自掌中往上蔓延,驱赶去一身寒意。
“大『奶』『奶』,这雪越下越大了,咱们进前头的轩楹里避避雪吧?”
“嗯。”苏霁华神『色』怔怔的应了声,抬脚往前头的轩楹里去,刚踩一步却是发现脚底一软,似是有什么异物。
她垂眸向下看去,只见细薄的积雪上有一精致绣囊,青白颜『色』,绣双面竹,覆在素白积雪之上,清新雅致。
弯腰将地上的绣囊拾起,苏霁华蹙眉。这东西怕不是刚才那章宏景丢的。
正欲将这绣囊递给梓枬让人给章宏景送去,苏霁华一握手,突然发现这绣囊内似暗有乾坤。
领着梓枬进到轩楹内,苏霁华将手中绣囊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平安福,与李珠送给自己的一般无二,甚至更为精细。
捏着手里的平安福,苏霁华身子一斜靠坐到一旁的美人靠上,半张脸『露』在轩楹外,被寒风吹红了脸蛋肉,红晕晕的似抹了樱花胭脂『色』。
“大『奶』『奶』?”梓枬看到苏霁华发愣,压着声音细开口道:“奴婢去替您取把纸伞来吧?”
苏霁华未应,坐在那处没动。素雪粘上她的身,浸入漆黑发髻之中,消逝无痕。
梓枬抬袖,用宽袖替苏霁华遮挡住从轩楹外飘落进来的素雪。
“梓枬。”
“大『奶』『奶』有事吩咐?”
苏霁华将平安福重新装入绣囊内递与她,“替我去还给珠姐儿。”
“这绣囊是珠姐儿的?”梓枬奇怪道:“奴婢未曾见过珠姐儿戴这般样式的绣囊,大『奶』『奶』是不是搞错了?”而且这绣囊一看便知是男子物,大『奶』『奶』怎么会让她去还给珠姐儿的呢?
后头的话梓枬没说,她顺从的接过苏霁华手里的绣囊收入宽袖暗袋内。
“不管是不是珠姐儿的,你只管给她便是了。”苏霁华的声音有些飘『荡』,她的半张脸隐在溯雪中,模糊了脸上神『色』。
“是。”梓枬应声,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大『奶』『奶』了。
轩楹外,雪未歇,反而越发大了起来。苏霁华靠在美人靠上,似在神游。
一侧漏窗处,缓步走过两个人影,苏霁华转头,正欲细看时突然感觉脚下一暖。她垂眸看去,只见脚下是只扇着翅膀的雄鹰,成人一臂长短的样子,正在磨砖地上打转,留下一圈湿漉漉的雪渍水痕。
“大『奶』『奶』,当心。”梓枬被那鹰吓得面『色』惨白,却还固执的颤着身体挡在苏霁华面前,
漏窗处的人影从石拱门处走进轩楹。多日未见的贺景瑞身披鸦青『色』大氅立于那处,头束玉冠,身姿挺拔。
贺景瑞身后是穿着袄袍的贺天禄。因着年轻的关系,他似乎一点都不怕冷,也不惧人,倨傲着一张脸越过贺景瑞朝苏霁华的方向走过去。
苏霁华敛眉垂目,抬手去抚蹭在自己脚边的鹰。
“住手,此乃草原雄鹰,日飞万里,凶猛异常,寻常人近不得身……”贺天禄声音微哑。
“咕咕咕咕……”苏霁华朝着那鹰招手。浑身沾水的鹰颠颠的朝着她的方向左摆右晃的过去,完全没有一点身为一只雄鹰的自觉『性』。
看着苏霁华那像逗鸡一样的动作,贺天禄的面『色』黑了又白,白了又红,剩下的话憋在喉咙里上不去又下不来。
“真乖。”苏霁华用绣帕替那鹰擦干净身上的『毛』发,然后吃力的把它放到了膝盖上。
鹰的身上不脏,看起来主人将它照顾的很好。
“还给我。”贺天禄上前,绷着一张尚带稚气的脸看向苏霁华,眉眼透着傲气。贺天禄不喜李府的人,虚情假意的心思不堪,连带着对苏霁华也没好脸『色』。
苏霁华细细抚着膝盖上的鹰,并未言语。
贺景瑞上前,抬手挡住贺天禄的手,语气轻缓道:“天禄,不得无礼。”
贺天禄咬牙,放下了欲抓鹰的手。
苏霁华抬眸看向面前的贺景瑞,突兀笑颜如花道:“我原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三叔来了。”
小姑娘梳着『妇』人髻,笑起来的时候微微歪头,那双眼澄澈干净,就似雪山清泉。
贺景瑞微微点头。“天冷,早些回吧。”说完,贺景瑞朝着那鹰勾了勾手指,鹰恋恋不舍的蹭了蹭苏霁华的手,就飞回到了贺景瑞的胳膊上。
苏霁华仰头盯住贺景瑞,不知他是在与这鹰说话,还是在与自己说话。
“三叔,天『色』真冷,我的大氅都被打湿了。”苏霁华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那大氅沾了雪水,湿漉漉的变的愈发厚重。
贺景瑞神『色』一顿,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递与梓枬。“我这大氅未粘上多少雪水。大『奶』『奶』体弱,不嫌弃的话便用我的吧。”
“不嫌弃,自然不嫌弃。”苏霁华眯眼笑着,赶紧换上了贺景瑞的大氅,然后将自己湿漉漉的大氅往他怀里一塞。“礼尚往来,我用了三叔的大氅,我这大氅便归了三叔吧。”
说完,苏霁华转身就走,完全不给贺景瑞反悔的时间。
贺景瑞捧着手里的大氅,鼻息间沁入一股带着沉香味的寒梅冷香,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那团温香软玉。
烫手山芋似得的将大氅递与贺天禄,贺景瑞轻咳一声,红了耳尖。
第10章()
新安大姓,以苏、汪两家为主,遍布山河大谷,尤以繁盛之地如江南更盛。
苏家以修猗顿之业,资雄于里。后传至罗翰,其于荆扬之间贩盐牟利,盐船蔽江河满面,景象雄奇壮观。由此世人皆知罗翰之名,年纪轻轻便已被称为“素封”。
“素封”乃无官爵封邑,而富贵可比显贵者之人,直此可知,罗翰在商界地位之高,少有可匹敌者。
李家本是瞧不起苏家的,但因为现今李家吃穿用度大多由罗翰支撑,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表少爷,面上依旧是客客气气的。
苏霁华披着贺景瑞的大氅,并未去春晖园,而是回了春悦园,换过一身袄裙之后才又重新出门。
走至外院屏门处,苏霁华眼见那头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为首之人身穿藏青袄袍,头戴如意莲花冠,玉面凤眼,姿态风流。
“表哥!”苏霁华惊喜高唤,提裙疾奔而去。
罗翰手持玉扇,抬手挡住苏霁华的冲势,朝着她挑眉道:“表妹,男女授受不亲。”
若说那李家二爷李温睿是个下流坯子,这苏家公子就是个风流浪子。下流与风流虽只一字之差,但其意却相差千万里。
苏霁华拢住那柄玉扇,眸『色』怔怔的看向面前的罗翰,突兀便落下泪来,珍珠圆玉似得滚过香腮,吓得原本还在与苏霁华玩笑的罗翰登时就变了脸。
“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辱你?”见苏霁华只着袄裙,浑身单薄,罗翰心疼的赶紧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在身上,然后搂着人往春悦园内去。
春悦园地处偏僻,院内景『色』萧冷,罗翰穿过甬道一路往正屋去,面『色』愈发难看。
“我每年给李家这么多些银子,他们就给你住这种地方?还有这些东西,都是什么玩意!劣质不堪,给苏家下人用都嫌磕碜!”
罗翰一踏进屋,便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不仅砸了一套茶碗,就连手里的玉扇都折碎了。
苏霁华眼见罗翰这般,泪落得更急,就似要将上辈子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
上辈子的苏霁华是最不愿让苏家人知晓自己的处境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虽清苦,但为了相公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是现今,她愈发觉得不值,为何不早些让表哥过来,与她商讨计策,这样她也能少吃些苦,早日摆脱李家。
只是正所谓民不与官斗,表哥虽有素封之名,却哪里比得上李家的官宦底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家虽落败,但老祖宗的功勋犹在,又有贺家撑腰,苏家一介小小商户哪里能惹得起。
“表哥……”苏霁华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罗翰赶紧接过梓枬手中的绣帕替苏霁华拭泪。
“表妹莫哭,表哥这就带你走。这李家欺人太甚,你与他们活活守了这么久的寡,他们竟这样对你!”
罗翰话说的激愤,但给苏霁华拭泪的动作却尤其轻柔。
苏霁华摇头,派梓枬去外头守着,然后拉罗翰至小室。
小室内置着李锦鸿的牌位,被苏霁华用白布遮着。她已许久未打理,那白布上遍布灰尘,桌上的香烛贡物也已腐烂褪『色』。
罗翰瞧见那处,眸『色』有些怪异的看了苏霁华一眼。
苏霁华似不觉,只拢袖端坐于石制小几后,替罗翰倒了一碗茶。
罗翰撩袍落座,看到苏霁华微红的眼眶,当时就气得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他娇养捧出的一朵嫩花自个儿含着怕化了,捧着怕跌了,这李家竟敢如此待人!
“表哥可还记得这茶?”苏霁华平缓了几分情绪,面上轻带笑。
“松萝茶。前些日子我收到你的信说要茶,我就觉得不对劲,便特意过来瞧瞧你。”说到这里,罗翰皱眉,“以往你与我寄信,从未如此隐晦,今次以松萝邀我来,可是有事?”
苏霁华自小与罗翰一道长大,两人之间有一个小秘密,那便是凡苏霁华闯了祸,皆会让梓枬替在外的罗翰送罐子松萝茶,这样罗翰即便是远在千里,也会急匆匆的赶回来在苏父苏母面前替苏霁华求情。
“表哥,李锦鸿没死。”苏霁华语调平缓的说出这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罗翰大惊,手里刚刚添好的热茶便晃『荡』了出来,滴在石制小几上,晕出一层暗痕。“表妹,这可是欺君之罪,会杀头的!”
“表哥,我何故骗你?”
罗翰抿唇,小室内一瞬沉静下来。
苏霁华仰头,微叹息。“表哥,我做了一个梦,那梦太伤,伤的我恍觉重活一世。”
“表妹,你可不能做傻事!”罗翰迅速抬手,使劲的攥住苏霁华的胳膊,紧张的连下颚都绷紧了。
苏霁华轻笑,眉眼上挑透出几分厉意。“表哥,我没那么傻。”她的仇都没报,怎么舍得去死呢?就是死,她也要拉李家的人陪葬!
“表哥,你帮我一个忙。”
“表妹你说。”
“帮我寻李锦鸿,寻到人之后……”苏霁华垂眸,抬手轻抚过面前浸着茶渍的石制小几,唇角轻勾,“告诉我。”
罗翰缓慢松开自己攥着苏霁华胳膊的手,微侧头,面『色』不明。“表妹,你虽然不爱听,但表哥还是要说,那李锦鸿不是个良人,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就单畏罪潜逃一事,罗翰便瞧不起这李锦鸿。
“表哥,不是我执『迷』不悟,是我悟的太彻。”苏霁华攥紧手掌,尖利的指尖刺入掌心,钝钝的疼。但这点疼,又哪里及得上她的心疼。
罗翰皱眉上手,一点一点的掰开苏霁华攥紧的手掌,在看到她掌心中的深印甲痕时,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瞬时浮现出一抹心疼神『色』。“表妹,我不管你在李府内经历了何事,你只要知道,表哥一直站在你这边。”
“那如果……我是要杀人呢?表哥也会帮我?”苏霁华歪头,笑意盈盈的看向面前的罗翰,眸『色』纯稚,仿似是在说今日天晴日好般的随意。
“帮。”罗翰启唇,语气笃定的吐出一个字。
苏霁华收回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色』艳若桃李。“表哥,我在与你开玩笑呢,你怎么什么都应我?”
小时便是如此,只要是苏霁华要的,罗翰就都能给她弄来。
瞧见苏霁华终于笑了,罗翰面『色』微松,敞身靠在石制小几上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摆出一副风流姿态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可不是你那堆牡丹花。”苏霁华拢袖,又替罗翰添了一碗茶,然后正『色』道:“表哥可知近日朝廷欲下发的一项改制?事关两淮盐场之事。”
苏家虽家大业大,商业遍布船舶丝绸等行,但立业之根本却与贩盐有关。
“并未听说。”罗翰轻摇头。
苏霁华轻抿一口香茶,声音清丽道:“往常咱们贩盐,要到北部边疆纳粮换取盐引,但这次改制却不然。户部尚书叶淇将纳粮开中改为纳银开中,其意便是咱们不必再去北部边疆纳粮换取盐引,而是只要到内地的盐运使司纳银便可以换取盐引。”
“此事当真?”罗翰神『色』激动的坐正身体,朝着苏霁华的方向倾斜,“若是如此,那咱们不是反得地利之便,大获利好吗?”
如若朝廷真将纳粮开中改为纳银开中,那他们就不必再受山高路远的跋涉之苦,可以就近于设有盐运使司的扬州,杭州,运城等地纳银换取盐引,行销牟利。
“此事自然是真。”
得到苏霁华的肯定,罗翰兴奋道:“新安之于扬州也不过数百里,那扬州的盐运司与我颇有些私交,待我此次去扬州,再好好与他聚上一聚。”
皆说新安商人惯会行媚权贵,官商勾结捞得好处,苏霁华却不以为然,只是形势所『逼』罢了。
*
是夜,难得的好天,风消雪停,皎月当空。
罗翰已出府,张罗人去替苏霁华暗寻李锦鸿的踪迹。春悦园内悄静无声,积雪尽扫,『露』出下头的斜纹方砖。
梓枬提着食盒自甬道处急急迈步进房廊,还没掀开毡子就被等急了的苏霁华一把给拉了进去。
“可备好了?”身穿锦裙华服的苏霁华略施粉黛,漆发披散梳成女儿髻,肤白貌美,纤腰酥胸,尤其好看。
“备好了。”梓枬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苏霁华,然后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是一道菜,以白玉盘装,外圈『色』白如雪,内圈鲜虾红艳,似明月中盛开的桃花。
“大『奶』『奶』,这到底是何物?”
“雪夜桃花。”苏霁华小心翼翼的将食盒盖上,提裙往屋外去,顺便叮嘱梓枬道:“替我好好看着,谁都不准靠近耳房东墙。”
“是。”梓枬应声,站于房廊下看顾。
苏霁华熟门熟路的走至耳房东院墙,然后提裙爬上假山石。
院中清冷,并无人烟。她小心翼翼的踩着石块往下去,一身锦裙被石砌粉墙蹭的脏污不堪,却根本顾不得,只管小心提着手里的食盒,艰难落地。
正屋内亮着暗光,隐有难忍的咳嗽声传来。
苏霁华蹙眉,禁不住的嘀咕:好歹也是一个武将,怎么说病就病了……难不成就是因为那日里她拿了他的大氅?
第11章()
贺景瑞的院子格局虽与常人一般,但他的正屋却跟别人的很不一样。那正屋之上还有一层,屋上架屋,是为楼。
楼下熄了灯,窸窸窣窣的咳嗽声渐往上去,伴随着木制楼梯被踩踏时发出的吱呀声,在寂静暗夜之中尤其清晰。
苏霁华踮脚朝上看了一眼,楼上风窗处传来亮光,隐显出一个挺拔男子身形。
那风窗为冰裂式,随心信手而绘,上疏下密,文致简雅。贺景瑞手持书卷靠站在那处,灯影烛光之中,清晰的连眼睫都能瞧见。晕黄光影倾斜而下,给男人周身渡上了一层玉『色』,苏霁华不自觉的便想起一句话。
如玉君子,如琢如磨。
弯腰将食盒内的雪夜桃花取出用绣帕包裹后系紧在腰间,苏霁华挽袖提裙,攀着楼下的风窗就往上去。
管他什么君子歹徒,她都要给他拽下来。
屋内,暖炉溶溶,熏香四溢。贺景瑞立于窗旁,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手里的书籍,眉心微蹙,似是有什么难解心事。
“叩叩……”风窗上传来轻叩声,贺景瑞一惊,赶紧抬手打开了风窗。
风窗外,皎月素雪,攀着一个女子。粉腮媚眼,漆发披垂,纤细的身子空『荡』『荡』的悬在窗户口,似乎下一刻就会坠下去。
“三叔,快些拉我一把。”苏霁华攀着风窗,声音微喘。
小时的苏霁华十分淘气,甚至于在出嫁前都会攀着墙头去外头寻吃食。但自嫁进了李家,她就如没了翅的鸟,蜷缩在金丝笼里,连怎么叫都忘了。
“你怎么会在这处!”贺景瑞的眉皱的更紧,他扔下手中书卷,神『色』镇定的抓住苏霁华的胳膊,然后一把将人给扯进了屋内。
窗子不大,好在苏霁华身量纤细,贺景瑞微一用力,她就如飞鸟般的滑了进去。宽大的锦裙大袖随风飞扬,丝缕青丝缠于身后,融在月『色』中,恍似下凡的月仙。
灯烛被从风窗处带进的风吹熄,窗户大开,皎洁月『色』倾斜而进,带着屋外素雪的白光,亮莹莹的照进屋内。
苏霁华压在贺景瑞身上,浑身香软带着屋外的雪『色』。细滑的锦裙披散而开,如绽放的桃花般将人拢在身下。
贺景瑞呼吸一滞,双手无处安放,鼻息间浸满了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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