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8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座山的第一个标志,他曾对自己说:“那看起来就像兔子。”
十二年的岁月已经改变了他。这片土地再也认不出他来了,而他也报之以冷漠的眼光,就像瞧着最后一次寻访仅仅从祖父讲的故事里才知道的故乡,只是感到枯燥乏味而已。厌倦。接着,他突然烦躁起来,脚上的鞋子,霏霏细雨,身上的新装,天空以及走回去要踩着泥地跋涉的两英里路,这些小小烦恼,一齐袭来,激起他一肚子的恼怒和不安。
如果在峡谷里径直向那个农场往回走一英里,也许快一些,大路在农场后面呈环形延伸。但是一想起要碰见农场主——发窘地被他想起认出,或者被当作一个非法侵入者让人吆喝——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看着雨正从远处拔地而起,拖着灰色的破碎的雨柱把树木和那些农场都搞得一片模糊。
一阵愤怒撩过他的心头:他恨自己居然落进了这个污泥陷阱,也恨这片土地,使他感到这样无家可归,这样衰老、僵硬和愚蠢。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别无他求。可是在他转身的时候,他从眼角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他大吃一惊,全部感官都警觉起来。他停下步子。
在他右面那边,一匹瘦瘦的黑马正越过耕地向山这儿奔来,它低着头,伸长着颈子,看起来像一只用足趾奔跑的猫,像一只尽干坏事的狗。
山从他站立的高处稍稍往下倾斜,然后在他右面三百码以外又升起,形成另一个四周围着树林尖梢的山巅。在他定眼注视的时候,马已跑上那山顶,在天空映衬之下清晰可见——刹那间像一只梦魇的豹——接着便在山顶另一边消失了。
他对着地平线定定地注视了好几秒钟,马在他脑海留下的奇怪而不快的印象使他不知所措。接着黏糊糊的冷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他*的头颅上,使他重又神志清醒起来。远处在一道灰色的墙中消失了。在他周围田野都在跳跃,在流动。
他把衣领拉紧,下巴颏缩在领子里,返身翻过山顶,向村镇那边,背风那边奔跑,他的脚在泥水里吸吮着,拍溅着,每跨一大步泥水都深及足踝。
山的形状像波浪,舒缓的山背部从河谷悠然而上,形成一个顶部陡峭的几乎是凹形的正面,它朝着村镇往外突出在河边的低草地上。两座被一块休耕地隔开的小林子从山顶延伸而下直到这个凹形的正面。邻近的那个林子不过是一个采石场,圆圆的,尽是石头和蕨草、还有一些荆棘和说不出是什么树的幼苗、狐狸和兔子的洞穴。另一个林子呈长方形,主要是一片矮小的橡树林。河那边,村镇潜伏着,像一大堆蓝幽幽的煤渣。
他沿着第一片林子顶端跑去,找不到蔽身之所、只有疏疏落落地没有叶子的荆棘树篱。他弯下身子借着山顶挡住风,慢步穿过茂密的草丛跑到那片橡树林,他冒着使人睁不开眼睛的大雨冲过了林子边缘荆棘构筑成的路。选择这种伤残的小树丛作为蔽身之处,实在是下策,可是一阵又猛又密的雨突然袭来,他只能胡乱找个地方,在倾斜的树干下匍匐下来。
他紧紧地曲起双膝,还在因为奔跑了这段路喘着气,他望着暗淡的雨帘,它像冰雹一般灰蒙蒙的,倾斜地穿过树枝落入蕨草和荆棘丛。他感到自己藏好了,很安全。雨声淅沥,时断时续传进树林,她像要把他封闭在里面似的。不久,他那身冷飕飕像铅皮似的服装就变成一副紧绷绷暖烘烘的模子,他渐渐陷入了一种几乎是神志恍惚的舒适状态,尽管雨点不断落在他毫无遮蔽的肩上,也从橡树干上滴进他的颈项。
他周围的树枝都弯垂成一个角度,闪闪发光,黑魃魍的像钢铁。雨珠不断从树枝的尖梢和转接处急匆匆地滚下来,树皮上的沟沟槽槽都在搏动和闪光。离他鼻子前方两英尺远的一根颤动着的细枝条尖梢上滴落下来的水在不断变化。随着滴水的变化,雨珠也在变化,有好一会儿他数着雨珠变化的次数作为消遣。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细枝,从鳞片状的树皮想象出侏儒、大陆和各种动物。在树丛外,村镇的蓝色的沙洲正起伏着,颜色时而变深,时而又重新变淡,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雨天的背景在左右摆动。
他愿这场雨永远下下去。每当雨似乎要停息的时候,他就不安地谛听着直到雨又一次迫近为止。只要雨继续下着,对他来说生命和时间也就暂时停止。他不愿意再想起他的湿透的鞋子和可能已经淋坏的新装以及那片泥地的返程。
他突然哆嗦起来。他紧紧抱住双膝想把寒冷驱走,这时发现自己想起了那匹马。他颈子后面的头发微微有点扎人。他想起那马怎样跑上山顶,又怎样在天空映衬之下出现。
他极力想驱散这个念头。乡村里马跑来奔去是常见的事。可是当时那匹马在天空映衬之下出现的形象却牢牢地留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淡忘不了。它肯定已经跑到他现在正坐在这座林子上面的山顶上来了。为了弄清自己的思路,他扭转身子,从树干之间抬头张望他左面那片林子。
在林子顶部,那匹黑马站在橡树林下面,银灰色的光线从后面射来,它的头高高扬起,神情警觉,两耳竖起,正盯着他看。
一匹马在躲雨的时候,通常总是陷入一种呆滞状态,翘起一只后蹄,低下头,耷拉着眼皮。只要雨不停,它就始终这样。这匹马却截然不同。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在刺目的光线中淋湿的颈脖和肋部闪闪发亮。
他转回身来。他的头皮发冷,又哆嗦起来。他该怎么办?去把它赶跑是荒唐的。而天还在下着大雨,想离开林子也不可能。同时,这种正受着监视的想法越来越使他不安,最后他不得不又转过身去张望一下马是否已经走动。它还是站在那里,跟以前一模一样。
真荒诞。他控制住自己,故意转回身子,决定把马置之度外,再不去想它了。要是它想跟他一起待在这片林子里,就让它待着吧。要是它想盯着他看,就让它盯着吧。他作出了这些决定,正感到心安理得的时候,突然地动山摇,接着听见一个沉重的物体轰的一声坠落到林子里。他的两只腿闪电般猛地直挺挺地跳起来,同时转过身张望。那匹马几乎就在他的头顶上,头向前伸出,两耳贴平,龇牙咧嘴,露出又长又黄的牙齿。他急忙退回到那棵树后面,飞快地瞥了一下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接着他跳上斜坡跑开,在他跃过荆棘和灌木丛的时候,橡树的幼枝抽打着他,他在茂密的树林里蜿蜒奔突前进,最后绊倒在地,笨拙地匍匐爬行。他跌倒的时候,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念头警告他: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别让自己的这套服装沾上腐殖土,但是另一种更紧急的本能早已狠狠地推着他侧着身子滚动了。他猛然转过身子,坐了起来,回头张望,随时准备一眨眼就侧身爬走。刚才突然受到的刺激和这番努力使他气喘吁吁。马已经不见了。树林里空阒无人,只有叮咚作响的灰色的斜雨在蕨叶上舞蹈,从树枝间闪烁。
他站起身来,怒不可遏。他向四下打量想寻找一件武器,一面尽可能地拍掉衣服上的污泥和落叶。很明显,那匹马准是发了疯,脑子里生了脓肿或者这类东西。要不就可能是怀有恶意。雨有时会使动物性情乖僻的。不管那是什么,反正他要尽快离开这座林子,不管是下雨还是不下雨。
既然马似乎已经跳下来进了林子,那么他得翻过山去走那条到农场去的路是明摆着的了。他走出林子时,从一棵橡树上折了一根有手腕那么粗的一码长的枯枝,但是他立刻又把那根枯枝扔在一边,用湿透的手帕擦掉沾在手上的烂树皮上黏乎乎的脏东西。他早就思量过,要说那匹马是存心向他袭击,那是不可信的。很可能它为了找一处更好的地方躲雨,才往下跳到林子来,顺便对他发动了一次佯攻——就像任何出于好奇或者好玩的举动一样。他想起马群在围场里兜着圈子奔驰时互相威吓的样子。
林子向上延伸到一道陡峭的堤岸,堤上覆盖着山楂树篱,沿着这座山脊一溜儿尽是山楂树篱。他伛着身子躲躲闪闪地下山的时候,在树篱稀疏的地方靠近山楂树的一根光秃的树干那儿停了下来。呈斜状隆起的田野展现在他前面,在飘然落下的斜面里雾腾腾的。空旷的田野上,第一块地的中间,那马高高的像一座雕像似地屹立在幽灵似的银灰色的光线下,监视着林子。
他慢慢地低下了头,踉跄地回身滑下堤岸,蹲伏下来。一阵孤立无助的畏惧之感袭上他的心头。他感到马肯定一直在直面注视着他。在等候他?它难道是千里眼?也许一个发了疯的动物就可能变成千里眼。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干得那么蠢,躲躲闪闪这样爬来爬去就为了不让一匹马瞧见,不由得感到害臊。他极力想象要换了神志清醒的人他们又该怎样离开这儿走回家去。这样一想使他冷静了一点,他便往林子里面退缩。他要顺来时走过的沿着山顶下面那条路走回去,再不用做出什么愚蠢的举动来啦。
林子在发出嗡嗡声,雨又冷又沉。但这是他看到而不是感觉到的。他慢慢地移动脚步小心翼翼地跨过苗圃里的幼枝和叶子,雨水在他的衣服里往下淌,在鞋子里咯吱咯吱作响。每时每刻他都指望能看到那竖起耳朵的黑色的头正从上面的树篱俯视他。
在林子边,紧靠着一棵树,他停了步子。这最后一着取得成功,恢复了他的信心,可是没有摸准马就待在他把它甩开的地方之前,他不想冒险在开阔地带暴露自己。最妙的上策是悄悄地撤退,把马留在雨地里,就让它在那儿站着。他在树丛里重新向山顶爬去,同时透过树篱偷偷张望。
灰褐的田野和整个斜坡空阒无人。他抬眼搜索远处。马很可能已经把他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走掉了。于是他站起来探身张望,看它是不是走近了树篱。他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大地蓦地震摇。他急切地扭转身子去看自己到底是怎样又给撞上了。那黑黝黝的身影就在他上面,就在光亮那边。它发出嘶嘶的喷鼻声和铁蹄嗒嗒的敲击声仿佛就在他的脑袋里似的,这时他一个后仰跌下堤岸,接着又像疯子般跳起来,在橡树林里东躲西闪,一面想象这场搏斗将如何临头,他又将如何受到迎头痛击。从林子下山,及至半途橡树林换成了蕨丛、老树根和坚硬的兔子洞。他出了林子在这道上足足跑到了中途,才发现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奔跑。
现在他喘着气,呆呆地诅咒着,他在地上坐下来休息一下发颤的腿,丝毫没有想到顾惜他那身新装,听任雨水把他的头发粘到了前额上,眼睁睁望着那密密地闪光的雨丝迅疾地消失在他四围的泥土里,仿佛是透过厚玻璃板观看似的。他做到深呼吸,想定下心来,恢复自我控制。他右裤腿的翻边缝口已经裂开,上衣溅满了顶层田畦的黄泥。
显然,马在陡峭的田畦上头更远的树篱那边等着他在林子边出现,就像他自己打算过的那样。他确实从树篱空隙偷偷地张望过几码以内的情景——可是看错了方向。
然而这最后一次袭击毕竟澄清了一个问题。他再也不用单单因为闹不清马是否只是跟他闹着玩儿就像一个傻瓜那样干蠢事了。这明明白白是冲着他来的。他捡了两块鹅蛋那么大的石子,漫不经心地甩开大步开始向林子深处走去。
河环绕着这整片农田。要是他在林子深处越过那片平坦的河边小草地,那么兜一个三英里长的圈子,他就能走回大路。他记得河堤上有一些填上卵石的深坑,要是马跟踪他到了那儿,那儿可是他防卫自己的理想场所。
林子深处被一片山楂树林堵住了,有几棵长得相当高大,山楂树林密密地织成了一道几乎无法通过的屏障。他停下来,发现有一处树木长得稍稍稀疏的地方,便开始拨开细长多刺的枝桠一步步前进。透过绿油油轻纱般光秃的嫩枝,他瞥见那熟悉的身影显现在林子下面的田野里。
可是它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他。它正越过田野向小河眺望,他悄悄地从荆棘丛脱出身来,穿过林间空旷地,向着他没有去过的林子另一边爬回去。如果马只是待在下边那儿,那他就能实行他第一条也就是最初那条最简便的方案,爬上林子,翻过山顶到农场去。
现在他发觉天色变得暗多了。雨一秒钟比一秒钟下得大了,似乎黄昏以前就得把大地变成一片汪洋。橡树过早地显得模糊起来,大地嗡嗡作响。他开始跑起来,他跑的时候听见一种更深沉的声音在跟着他一起跑。他急忙转过身去,马正站在林间空旷地的中央,它要不是直接冲着他来,那么它这么奔来奔去就可能是为了躲避这场吓人的大雨。奔跑时泥块石子四溅,动作十分轻快有力。他大吼一声,扔出右手拿的石头。这一下立即奏效,不知是因为吼声还是石头,马用后脚站了起来,仿佛靠在一堵墙上似的,身子向左边躲闪。等马落下前蹄,他在十码远的地方掷出第二块石头,只见一大块明晃晃的稀泥迹突然出现在闪闪发光的黑色的马腹侧部。马往下跑,朝林子冲去,像踏着水似地一路泥水飞溅,一面甩着长长的马尾蹿进山楂树中不见了。
他环顾左右寻找石子。这场遭遇战使他头脑里血液奔腾,给予他一种蛮劲,那时刻他真能把这匹马杀死。这畜生竟然找上了他而且这样恶毒地捉弄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论是谁拥有它,他心想,都该把他的脖子拧断。因为他听任这个危险的家伙撒野。
他走出来,到了林子边,现在要打一场胜败未卜的仗了。他还在搜索合适的石头,这儿多的是:垒着的,零散的,人们从地里锄出来的。他挑了两块。接着直起身子,看见马离他二十码,站在陡峭的坡地中间,平静地瞅着他。他们互相对视着。
“滚开!”他喝道,挥舞着手臂,“滚开!走!”那马竖起的耳朵扭动着。他迸足全部气力扔出石子。石子高高地在空中掠过那匹马,轻轻地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他又捡起石子再扔。他接连好几分钟发动袭击,可是没有一次击中,这使他大失所望。于是越来越狂野地扔个不停,直扔得他的手臂由于这种不习惯的运动而开始疼起来。在他发动这场袭击的过程中,马始终盯着他望着。最后他不得不停下来,放松一下肩部的肌肉。似乎马一直在等待的正是这样,它的头微微点了两下,接着向他走去。
他抓起两块石头,一面使出浑身气力大声吼叫着扔出他右手的那块石头,听到碰撞发出的噼啪声,使他大吃一惊,仿佛是他砸中了一片瓦似的——马着实绊了一脚。他又吼了一声跳上前去,甩出另一块石头。他的目标似乎有优秀的指导似的。石头击中了,接着径直弹上天空飞快地旋转着,马旋转身逃逸了,歪歪斜斜地往下向着田野最远处的角落奔去。起初是摇摇晃晃的大步跳跃,接着变为慢步,在泥土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凌乱的小坑。
它出现在田野的那一边,往上爬着,爬到同他一般高。看到它摇着头,有一次还停下步子,低一下头来,像一只猫那样用前蹄笨拙地搔自己的耳朵,他不禁又是惊奇又是怜悯。
“你待在那儿别动!”他叫道,“保持你那段距离,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马这时果然停下不动,几乎是服从命令了。它望着他向山脊爬去。
雨直扫他的脸,他觉得冷极了,似乎连肉都浸透了雨水。农场在阴郁的田野那边似乎还有好几英里远。他没有再瞧马一眼——他筋疲力尽,现在顾不上注意它干什么了——便在左臂弯里装满石子冲向泥泞的荒地。
他走到离第一道树篱的半途,看见马的侧影在天空衬托下出现在林子的一角。它高扬着头,目光专注,盯视着他步履艰难地越过三块田畦走开。
深及脚踝的稀泥拖曳着他,每跨一步都是一次谨慎小心的努力,使劲把自己从吮吸的土地里拔出来站稳,身上压着湿透的衣服和他带着的石子,手脚本身似乎也要变成泥巴了。他竭力保持呼吸均匀,两步吸,两步呼,空气撕裂着他的肺。在最后一片地中央他站住,回首回顾。马在地平线上显得那么小,没有动。
在田野的角落,他松开合抱的双臂,把石子都撂在门柱边,接着身子靠在大门上。现在农场就在他面前。他又感觉到了雨,突然他渴望在大雨之下四肢摊平,整个儿躺倒,让全身承受那清凉的、能治疗疾病的雨点,在这泥途跋涉的最后苦痛中忘却自己。为了鼓一下劲,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大门上端。他重新靠在门上,抬头注视山冈。
下午昏暗起来,雨把大地和天空融合在一起,像一幅湿漉漉的水墨画。他全神贯注,抬起头,从这头到那头扫视着地平线。马已经不见了。山显得凄凉而没有生气,像一座从海上升起的岛,被滚滚波涛冲刷着。
在一座存放以备季节来到时应用的拖拉机、犁以及收割扎束机之类的农具的长棚下面,他在一个扔在汽油桶上的袋子上坐下来,直哆嗦,胸部起伏着。一股石蜡、杂酚油、肥料和尘土的混合气味——这同他十二年前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参差不齐的燕子窝还藏在椽子角落那儿。他想起有一根横梁上一溜儿挂着三只死狐狸,牙齿上尽是血。
这场跟马较量的严峻考验早已从现实中消失。它逗留在他的大脑表层之下,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羞愧的朦胧的印象,就像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的街头意外事故。他感到胸口作痛,好像有一块尖利的石头在刺戳似的,他暗自纳闷,他最后那样愚蠢地带着石块负重奔跑不知是否损伤了心脏。他开始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绞出灰白色的水,但是很快就停下了,只是坐在那儿直愣愣地望着大地,仿佛他脑子里有什么重要部分被切掉了。
汤永宽译
作品简析
第一章 萧伯纳()
萧伯纳(1856—1950),爱尔兰作家、戏剧家。1925年,以戏剧成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出生于爱尔兰一个小职员家庭。他一生勤奋写作,共写有五十余个剧本。主要作品为长篇业余社会主义者(1884)、艺术家的爱情(1888)以及剧本鳏夫的房产(1892)、华伦夫人的职业(1898)、伤心之家(1917)、苹果车(1929)。他的剧本无情地批判和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笔调充满了幽默和辛辣的讽刺。
皇帝与小姑娘
这是一个黑黝黝的夜晚。在这种夜晚,人们都会感到心神不安,他们会看到黑暗中鬼影憧憧。因为月亮老是在走,一会儿走进云层,一会儿又从云里钻出来。一堆堆的云在天上匆匆忙忙地飞过,有的白得透明,你可以看到它后面的月光,有的就像一堆棕褐色的羽毛,把月儿遮得朦朦胧胧,还有一团一团的大块乌云,如果月亮被它们捉住,就会整个儿被遮黑了。有的人在这种夜里,吓得心惊胆战,躲在又明亮又暖和的屋里,找人做伴,这时候,黑夜就被关在窗帘外面。但是也有人坐不住,他们要到外面去,到处走走,也看看月亮。他们喜爱黑暗,因为他们可以想象,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幻想从黑暗里会走出一些奇妙的陌生人来跟他们一起去探奇历险。
在今晚这个不平常的黑夜里,到外面黑暗中去的危险就远不如白天在光天化日下那么大了。因为在这些黑暗的地方当中,有一个地方,英国人和法国人正在同德国人打仗。白天,人们都得藏在壕沟里,只要他们把头一探出来,砰!就会马上被枪弹打死。有些地方挂着帷幕,不准通过。只是这些帷幕和窗帘不一样,那就是炮弹爆炸开来,碎片像倾盆大雨一样掉下来,形成一层帷幕。*在地面上炸出一个个大洞。把人啦、牲口啦、树木啦都炸成碎片片。所以人们管这叫火幕。夜里倒没有火幕。那些整夜待在外面守望着,向你打枪的大兵们也不那么容易看到你。可是黑夜也照样是相当危险的,让你没有闲情逸趣去想象到有鬼怪和强盗。你没法不想到炮弹和枪弹,也没法不想到那些被枪弹打死或受了伤躺在那里的人。所以难怪没有人散步、赏月、看焰火。这里是在放焰火,时不时地,那些守望着看到一有人就开枪的人会射出一颗颗照明弹,在天上就变成了明亮的星星,把地面上的人和物照得一清二楚。碰到这种时候,所有那些偷偷走出来侦察敌情的人,寻找伤员的人,或是在壕沟边上装上铁丝网作保护的人,都赶快趴下装死,等到星星熄灭才站起来。
十一点半刚过一点儿,有一个地方,在那儿,没有人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照明弹在远处,所以地面上看东西不清楚。这时,有个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走路的样子很特别。他不是找伤员,也不在侦察,也不在干士兵们干的事。他只是东逛西逛,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也不弯下腰去拾起什么东西。有时候照明弹近了,你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他停下来时,站得笔挺僵直,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亮光过去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