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宠椒房-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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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亏待？确实没有。”蒋重冷笑一声，“老臣从一名小小兵士，一步一步靠着军功升为骠骑将军，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我的儿子更是战死沙场！蒋家，自我之下，竟没留下一滴骨血！皇上是没有亏待过我，可是，这些，却是老夫应得的！”

　　　　从自称“老臣”，到“我”，再到“老夫”，蒋重已经彻底的撕破脸皮，全然不顾君臣之礼！

　　　　唐远怒道：“蒋重！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这是要造反？”

　　　　“造反？”蒋重沉沉一笑，望着隐隐包围自己的三人，并不理会他们，只是注视着宝座上的皇帝道：“老夫只不过是想‘勤王’而已。”

　　　　“老夫为你开疆守土，甚至搭上家族血脉传承，成就如此鼎盛国力。

　　　　而今，鸟尽弓藏，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自你登基十年，便暗中提拔培养新的班底。

　　　　唐远，关明中，廖空，你竟准备让这三个年纪轻轻的黄口小儿，从老夫手中分走那用蒋家血脉断绝换取的权利！

　　　　他们，有真正的上过战场吗？

　　　　他们，有身先士卒浴血奋战过吗？

　　　　他们，有什么资格！”

　　　　蒋重的声音，越说越高，如同一根深深扎入血肉之中芒刺，在朝堂之上形成回响！

　　　　三句铿锵有力的问话，更是将唐远等三人震得血气沸腾，连围阻之势都虚弱了不少。

　　　　“老夫也曾将你当做一代明君，也曾对你忠心不二，可是，这就是你对老夫的回报吗？分化我手中的权利，削弱我的势力，近些年，更是已经将老夫手下掌管的军队削得只剩下当初的三分！骠骑将军？帝师之尊？全都是笑话！”

　　　　“全心全意奉献守卫的大夏，却要在今时今日抛弃老夫。既然如此，不如更换新君！”

　　　　话已至此，早已是图穷匕见。

　　　　“蒋重，你太放肆了！”庆安愤怒的踏前一步，抬起的掌缘已经泛出金属光泽，甚至发出嗡嗡的震动之声，只要莫华一声令下，他就会扑杀而出，将蒋重就地格杀。

　　　　莫华依旧淡然，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阶前蒋重那张忠义的面孔上暴起的青筋，只是暗暗摇头，今日总总，就是大神官让他应的劫难吗？

　　　　权利，果然可以让人为之疯狂。

　　　　如同呼应一般，蒋重话音一落，朝堂之外，忽然就传出一阵阵铁骑奔袭，万马奔腾的声音，混杂着无数的厮杀呐喊之声。

　　　　不时有飞起的血光抛洒在窗纸上，腥甜的气息无孔不入，不过一瞬间，便让人宛如置身于血海地狱！

　　　　蒋重侧耳倾听，眼中亮起两道光芒，却唇角含笑道：“你听，新君，来了！”

　　　　两扇紧闭的厚重的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外面的血腥拼杀随着寒气蜂拥而入。

　　　　皇宫中的御林军正在与无数铁骑抵死拼杀，殊死搏斗间的怒吼，震耳欲聋，震耳发聩。

　　　　金铁交鸣，血光飞溅！

　　　　就在那两军交锋之中，恰有一人从中行走。

　　　　白色的锦袍，雪亮的剑锋，无数冲上来想要阻止他的步伐的御林军，都如同割麦子一般倒在他的剑下。

　　　　他的手腕，只不过轻轻抬起，剑锋便如同寒夜里漫天飞舞的雪花，在朔月之夜，接近他的人身上便接二连三的爆出殷红色的血花！

　　　　他笔直的走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的脚步，如同在黑色的人潮中泛起的一股银色亮线，所过之处，只留下身后一排排尸体。

　　　　他的目光从来都不在身处战斗之地，而是透过那开启的殿门，与龙椅上的莫华遥遥相望。

　　　　他如地狱走出的死神，爬过堆积如山的血海尸山，带着无尽的凶煞之气，偏却一身白衣，如霜如雪，高洁宛若九天之上的云朵。

　　　　莫华也看到了他，意料之中的他，意料之中的顾容止。

　　　　那双还带着西北苦寒霜气的靴子，迈过高高的门槛。终于踏入了朝堂之上。

　　　　白衣如雪，不染千尘。

　　　　“大夏的国君，我们，终于见面了。”

　　　　三尺青锋犹自滴血，顾容止的声音却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莫华冷然，这样的对话，他记得太清楚，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可是他却记忆犹新。

　　　　虎踞关破关之日，他也曾带兵冲进守备府，也曾白衣如雪，也是这样站在门口，与坐在府内厅堂正中的顾容止对望，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时，他说的是：“强辛的七皇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同样的句式，同样的语气，只是今时与往日，双方的立场已经互换。

　　　　从顾容止一踏入正殿，唐远等人便离开虚挡在莫华身前，身为臣子，这是应尽的义务，同时，也是无法逃避的责任。

　　　　何况，今夜政变突生腹腋，在场众人，只怕难以幸免。

　　　　莫华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顾容止也没有再上前一步，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他的背后以浴血的奋战交锋作为背景，看来尤为凶厉暴虐，他的声音却偏偏平静如水，“五年之前，辛国败亡，皇室尽数斩首。五年的时光，你大概从未想过，被你幽禁五年的我，会从西北，隔着千里路程，拉起一支万人队伍，杀回皇宫吧？”

　　　　“我敬佩你的容人之量，也由衷的感谢你让我活下来。不过，很可惜，这一次，我却要杀掉你。”顾容止轻轻摇头，淡淡道：“养虎为患的道理，在我的身上已经应验过了，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就算你杀了我，你要想完全掌控大夏，也不可能。”莫华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呵。”

　　　　顾容止轻笑一声，又无比惋惜的摇头，“我自然无法掌控大夏，但是，有一个人却能。而且名正言顺，你死之后，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获得皇位。”

　　　　他望着莫华，眼中笑意大盛，“他是大夏的太子，也是我的儿子，顾瑀，莫顾瑀。”

　　　　——他是大夏的太子，也是我的儿子，顾瑀，莫顾瑀。

　　　　这平静的话语，却让唐远等人听得大吃一惊！

　　　　一缕鲜血，忽然从莫华的嘴角蜿蜒流下，红脂毒酒，已然发作。

　　　　先有剧毒，后有利剑。

　　　　已是——

　　　　绝路。

　　　　回廊之中，寂静无声，只有坐在红泥炉火上的惊雀酒咕嘟咕嘟的冒着酒气沸腾的声响。

　　　　叶琼姜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

　　　　虽然表面上平静如常，可内心里却如同那滚开的酒水般剧烈的翻腾着。

　　　　桌上那空掉的酒杯，依然让她心绪不宁，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回放着他一饮而尽的画面。

　　　　他这样若无其事，有恃无恐的喝下毒酒……

　　　　明知是毒，却还有饮下……

　　　　没有半点犹豫的眼神和动作……

　　　　，有恃无恐？

　　　　先前那如同泥沼般让她愧疚的心思，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开窍了。

第86章　抽离（）　
是啊，有恃无恐！

　　　　那绝对是有恃无恐吧！

　　　　或许他已经从大神官那里得知了一切。

　　　　所以，他明知是毒酒，却有恃无恐的饮下。

　　　　所以，自己到底是在愧疚些什么？又在动摇些什么？

　　　　她与他，更隔着深切如海的国恨家仇。

　　　　忽然一股寒风吹入，夹杂着金铁交鸣之声。

　　　　叶琼姜耳尖一动，听得真切，这是……

　　　　她豁然站起，从窗户努力的向远方眺望，外面，积雪如素锦，三两支梅花便如同这素锦上的点缀，恬静幽香，只有隐匿在黑暗中的远方，不时闪烁着几道寒芒。

　　　　“容止……”叶琼姜激动的叫出声音，欣然而笑，这一定是顾容止！

　　　　他真的来了！

　　　　雪夜，朔月。

　　　　来吧。

　　　　覆灭一切，复辟强辛！

　　　　一缕湿咸的液体无声无息的顺着唇角蜿蜒而下，下意识的用手背蹭了一下，却见到一抹猩红在手背上狰狞而过。

　　　　“毒……发了吗？”

　　　　心口有种异样的灼痛，让她寸步难行。

　　　　忍着难受，叶琼姜喘息着艰难向前迈步。

　　　　无论如何，哪怕就是死，她也想要再次见到他，见到顾容止。

　　　　已经离着这样近了，好想，好想再见一面……

　　　　通往朝堂的角门就在眼前，叶琼姜勉强抬起手，将门缓缓拉开……

　　　　那种从远处传来的拼杀声音已经逐渐从激烈变得平静，显然是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美人脸的毒素，还真是厉害，想来，在她毒发的同时，那位皇帝也一样在经历着自己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吧。

　　　　一股含着浓重血腥的空气随着角门的拉开，扑面而来。

　　　　大殿里，几位年轻将领已经横七竖八的扑倒在血泊里，平日里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内务大太监庆安，更是俯卧在地上，背后深深的插入两把长剑。

　　　　似乎一场血腥的拼杀才刚刚结束。

　　　　可是这些，却丝毫不能吸引她的目光。

　　　　唯一注意到的，则是正殿门口站着的男子，那朝思暮想的容颜，让她激动得忍不住流下泪水。

　　　　一袭白衣如雪，手中倒提着得剑锋上兀自滴血。

　　　　依旧是记忆中那清冷树立的气质，精致俊美的容颜。

　　　　他正在两个武将的陪同下，向着阶上的龙椅走去。

　　　　“容止……”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让她如同灌了铅的脚步陡然加快，奔到他行进的前方。

　　　　面对着面，她屏住了呼吸，看着他迎面走来，泪水伴着笑颜，想要紧紧的拥抱住她全部的信仰。

　　　　——等着我回来，杀入皇宫，娶你为后。

　　　　誓言犹在耳，如今他已经从西北回来，已经杀入了皇宫，可是她却只能说抱歉，以她现在的状态，势必不能再做他的皇后了。

　　　　但，她并不后悔。

　　　　只要是为了他，她都心甘情愿。

　　　　近了，近了，更近了……

　　　　努力忍住不断涌出的泪水，只将嘴角的笑容扩大，她张开双臂，想投入他的怀中，想笑着对他说一句，“欢迎回来。”

　　　　顾容止也手臂一张，将对面的女子一把搂入怀中。

　　　　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却在一瞬间决堤。

　　　　这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萦绕在鼻端的男子气息……

　　　　代表着一切苦难的终结，一切付出的回报……

　　　　叶琼姜欣然而泣，颤抖着双唇说道：“欢迎……”

　　　　猛然胸口一凉，声音戛然而止！

　　　　按在背后的大手更是用力的将女子向怀中按去。

　　　　“扑。”那是利器刺穿背后衣衫的声音。

　　　　胸口的凉意再次扩大，贯胸而出。

　　　　锋锐的寒芒从背心透出，三尺青锋直没柄手。

　　　　女子挂满泪珠的脸上布满了错愕与惊讶。

　　　　顾容止低头看着她，看着她瞪大的双眼，看着她眼中那难以描述的惊愕与强烈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

　　　　殷红的鲜血将胸前的衣襟染得深红，这一剑，刺得太深，贯穿了她的身体，也贯穿了她的灵魂。

　　　　所有的声音都哽在咽喉，他的脸孔离着她的很近，近到叶琼姜以为他是不是想要亲吻她，可最终，落在她双唇上的，只是男人凉薄的手指。

　　　　冷冰冰的指尖，沿着她的红唇一路抹过去，剧毒的唇脂便被他的指尖沾染，最后与唇角涌出的鲜血混作一起，一直抹到她白玉般的颈上。

　　　　男人薄薄的唇瓣轻轻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琼姜，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最后帮我一个忙吧。”

　　　　冷漠得仿佛不曾相识，冷漠得仿佛是神邸的漠视。

　　　　伴随着这话语的结束，那按住自己的大手力道改变之下，那贯胸的长剑唰的一下，干净利落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抽了出去。

　　　　所有的力气，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随着这抽出的长剑，被无情的剥夺。

　　　　曾经，包括曾经对他的深深爱意，都搅得支离破碎。

　　　　心死如灰。

　　　　叶琼姜软倒在地上，倒在血中，生命正在飞快的流逝，她只能看见顾容止手腕一抖，抖落青锋上沾染的属于她的血珠，若无其事的依旧前行。

　　　　仿佛，杀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

　　　　心狠如斯。

　　　　终于登上那高高的台阶，顾容止转过身来，缓缓坐在龙椅之上，两边陪同的武将，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皇后才可穿戴的凤袍凤冠。

　　　　披上凤袍，戴上凤冠，在后宫隐忍五年不肯做女子打扮的顾容止，在这雪夜的政变之夜，竟是第一次做了一个皇后应有的打扮。

　　　　他眸光寒澈，望着染满鲜血的殿堂，清冷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

　　　　“传本宫懿旨，辛宿猖狂大胆刺杀劫持皇帝……着令全国通缉刺客，有举报揭发者，赏银千量……另发出追杀令，凡发现刺客者，就地正法，格杀勿论……国不可一日无君，令太子监国，封骠骑将军蒋重为辅政大臣，封……”

　　　　模糊的意识，早已分辨不清顾容止后面说了什么，其实是否听得清楚又怎样呢？迎接她的，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琼姜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轮暗淡的弯月。

　　　　她怔怔的望着天空，脑子似乎还有些迟钝，只是觉得，这月色还真是暗淡啊。

　　　　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为何还能看到月光？

　　　　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终于，她发觉了异常，似乎……她正在移动之中，身体正被人抱在怀中……

　　　　是谁？

　　　　视线微微回收，暗淡的月色里，只能看到那人的下巴。

　　　　利落而端正的线条，是难得的优雅。

　　　　她想动，可是胸口的疼痛却让她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连每一次呼吸都费力到时断时续。

　　　　“别动。”

　　　　那人似乎也发现她醒来了，轻轻说了一句，脚下愈发快了起来。

　　　　——别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叶琼姜在一瞬间彻底的清醒过来！

　　　　是他吗？

　　　　他不是应该已经……

　　　　还是自己重伤之后产生的幻觉？

　　　　极速奔跑带起的风声，尖锐异常。

　　　　一定，一定是她听错了，不可能是他，就算他还活着，也绝对不会这样对她，绝对不会想要救她。

　　　　不可能的。

　　　　飞奔的脚步忽然停住，似乎到了一个什么地方，那人仿佛对着什么人，沉声道：“救她。”

　　　　眼前朦朦胧胧的亮起蓝色的星光，叶琼姜费力的转过头，赫然看见大神官站在对面。

　　　　这里，竟然是神星宫前的那个半圆形的小广场！

　　　　一条条阵法刻线在朔月之夜吸收着星辰的力量，正散发着朦胧的蓝色光芒，仿佛将整个星空投射而下，拘禁浓缩在这广场之上。

　　　　如果对面的人是大神官，那么抱着自己的人……

　　　　用力回望，借着阵法刻线散发出的光芒，她终于看清了这个抱着自己的人。

　　　　刀雕一般的五官，刚正果决的轮廓，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莫华！

　　　　真的是他！

　　　　“这里不行，她伤得太重，若是没有你源源不断的输送真力支撑，恐怕一刻也挺不住。”大神官微微摇头，“跟我去引星池吧。”

　　　　引星池，那是神官接任时，用以举行引星魄入体的神圣之池。

　　　　在莫华的怀抱中，亦步亦趋的跟在大神官身后快步走去，叶琼姜才发现，原来，以前她看到的神星宫，不过是冰山一角。

　　　　在神星宫正殿之后，竟然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空间，是自成天地的小世界。

　　　　黯然的月色下，一切景物都变得朦朦胧胧，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开阔。

　　　　山风在耳畔呼啸，似乎站在了极高的山顶，眼前却有一泓蓝汪汪的水池，那池水不断流动变幻，宛如这流动的不是水，而是星光。

　　　　莫华抱着她，慢慢迈入池水之中，缓缓伸展双臂，将叶琼姜的整个身体浸泡入水中。

　　　　半人深的池水，有着微微的凉意，胸口不断流出的血水似乎被这清凉的池水排斥，被约束在她身体的周围，并不扩散。

　　　　大神官也同样走入引星池，手掌空悬于水面之上。

　　　　一刹那，星光升腾如雾，整个引星池都仿佛沸腾起来，一缕缕蓝色的星光不断的汇聚到大神官的手掌之上。

　　　　引星池中原本是蓝汪汪的池水，如同退了颜色，已经由蓝色逐渐变成了无色透明。

　　　　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蓝色的星光，正以大神官为中心汇聚，在她的手掌之中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星空，无数的星光粘稠的流动，缓慢流淌。

第87章　我的名字（）　
再抬手时，明明是璀璨星辰，却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

　　　　大神官的手掌，缓缓的按过来，悬停于伤口之上，那些星光便轻轻巧巧的流动而下，沿着伤口钻入。

　　　　一股凉意从中升起，影响呼吸的疼痛瞬间得到了缓解，这些星光仿佛是世间最好的疗伤圣药，修补着受损的血脉和肤肉，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止住了伤口的流血，并且肉眼可见的修复着伤口。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完成。

　　　　不消半刻，胸口的贯通伤竟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堪称神迹！

　　　　肉体的伤口虽然长好，可那撕裂灵魂的疼痛感，依旧让她虚弱不堪。

　　　　“好了，只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大神官的肩膀微微塌下，似乎神力耗费巨大，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说着话，忽然一掌打在莫华肩头，只听噗噗两声轻响，两支箭从莫华背后被逼出来，掉到水池中，箭尖上的鲜血霎时融入水中。

　　　　叶琼姜心头一颤，莫华也受伤了么？背后中箭，是因为从朝堂之上将自己带出来的而受伤的吗？

　　　　大神官伸手过去，想要将莫华的伤势治好，却被阻止，“都是皮肉之伤，不需要费力了。”

　　　　大神官点点头，没有勉强，他看着莫华抱着叶琼姜走出水池，淡淡道：“陛下这就要走了么？”

　　　　“嗯，大夏便交给你了。”莫华没有回头，抱着叶琼姜往来的路上走去。

　　　　“此刻只怕山下，顾容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陛下再原路返还，必定会遭到阻拦。”大神官站在池水之中，看着莫华的脚步明显一停，轻声道：“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话音一落，眼前景物陡然变换。

　　　　山岚浓重，雾气缥缈。

　　　　仿佛置身于悬崖峭壁，向下一看，竟是万丈深渊。

　　　　还没等回过神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便从背后涌来！

　　　　莫华大吃一惊，半空中转过身来，只看见山崖之上，大神官那双碧蓝如水的眼眸里闪烁着冷漠的光芒。

　　　　他要杀他？

　　　　如同一颗尘埃在极速飞坠，渺小得瞬间被雾气吞没，这样得情景，总有一丝莫名的眼熟。

　　　　仿佛……仿佛是，曾经他的梦境。

　　　　只不过梦境里，彼此身份互换，他才是那个站在悬崖上的冷漠推人者。

　　　　身下陡然一软，如同跌落到软软的棉花堆里，下坠之势缓缓停住，脚下已经接触到地面。

　　　　莫华微怔之后，便立刻明白了这是大神官用神力为网，帮助他安然落地。

　　　　叶琼姜在这极速的飞坠里因为身体本来就虚弱，已经昏了过去，莫华轻轻抱紧她，长长舒了口气，那冷漠的眼神应该是他的错觉，若是大神官真的想杀他，又何必如此费事？

　　　　“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想杀他，为什么又在最后收手？”

　　　　山峦如聚，孩童的声音清冷之中透着无与伦比的犀利。

　　　　大神官慢慢回身，只见顾瑀正站在星空之下，目光炯炯逼人，粉嫩的小脸上再没有一丝属于孩子的稚嫩。

　　　　山风将衣衫吹得猎猎而动，在耳边形成撕裂般的呼啸声。

　　　　大神官忽然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说笑了，本座怎么会想要杀死陛下？”

　　　　“你不用骗我。我非常确定，你就是非常想杀掉他的。”

　　　　顾瑀毫不动摇，仿佛认准了死理一般的道：“六年之前，你随莫华出征，趁着夜色，瞒着所有人潜入虎踞关找到我的父亲，从那个时候，你就开始为颠覆大夏做着准备。”

　　　　他眸光转动，认真思索着，“可是，你颠覆大夏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夺取王位，否则，你没必要找上我父亲。”

　　　　作为这个国家神权的象征，大神官要想夺取王位，根本不必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显然，你与父亲达成了某种我不知道的交易……这交易，可以让父亲夺得天下，而你，则会获得另外一种收获……”

　　　　“你明明有能力杀死莫华，可是，却偏偏不动手，哪怕你几次显露出杀机，却都在最后关头收手，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小的眉毛忽然高高挑起，顾瑀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大神官带着黑色面具的脸上，那微微眯起的晶亮双眸里更是亮起了一抹精芒。

　　　　“传说，大夏先祖以大智慧，大运气捕获一条天外神龙，镇压化炼形成龙脉……

　　　　传说，这条神龙尽管带着无尽滔天的怒火与愤恨，却不能伤害大夏皇室分毫，更是不得不生生世世守护大夏的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