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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雪倾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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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有异世之心的小丫头,眼神清亮,笑颜灿烂,跟在南安王东方连锦身旁,欢蹦乱跳得像只兔子。

    但她身上,怎么会有天绯的气息?

    擒了个游荡觅食的竹女,夤夜遣入骁远王府,说是打算取她性命,其实只想验证我的猜测。

    果然,一去不复返。

    小丫头是没有这个本事的,那么,便真的是他。

    我无法想象以天绯的秉性,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才能与人类厮混一处。但从此他身边就真的多了这个累赘,像得了什么宝贝一般,近乎偏执地宠着、守着,违逆父王的命令,与王族决裂,甚至不惜用离魂之术,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护她周全。

    而这丫头,不过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人类罢了。

    她不会比我活得更长久,只消区区数十年,就会苍老丑陋得不堪入目,曾经让我恐惧焦躁的种种情形,会在她身上一一发生,这样卑微脆弱的存在,怎么值得他如此执拗决绝,甚至倾尽所有?

    遵从父王谕令,杀了她,毁掉那颗会给雪狐王族带来祸患的异世之心,这是对父王的承诺,也是对雪狐王族的报答。

    但,真的只是为了雪狐王族么?

    鲲州城外,苏家庄园,那丫头被气得狠了,像个悍妇般,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声嘶力竭地骂过我,但可笑的是,我竟然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句像样的说辞,可以回敬她的气势汹汹。

    她说:你是个有心的人么?在爱你的人身上捅刀子,你也配心情好么?!

    她说:你有什么资格在毁了一个人的心之后,还赖在他怀里假装仪态万方?!

    她说: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雪狐族公主和王朝太子妃的范儿,老娘就喜欢粪土当年万户侯!

    她说……她说:从你的剑刺进他身体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人剑合一,变成了一个贱人,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贱人!

    ……

    ……

    我的记性并不很好,但不知为什么,那天却奇迹般地记住了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天绯抱着我,只有我能看清他眼底的风云变幻。我期待着他会像以往一样,毫不留情地教训敢于冒犯和侮辱我的人,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小丫头跌坐在泥地上的时候,才微微皱了皱眉。

    “起来。”他说,“坐在那里,你不嫌脏么?”

    如果不是伤口太疼,我几乎忍不住要狂笑,心却如日薄西山,一点点地变得黯淡阴沉。

    不为她的羞辱,只为他的淡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以比当初纵容我更过分地,去纵容另一个女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喜怒荣辱,他已经能够视而不见?

    莫名的酸涩充盈了胸膛,那种感觉叫做嫉妒。

    我……居然在嫉妒。

    就像个因为任性而离家出走的孩子,所以不留恋、不回头、不在乎,也无非是因为从心底深处觉得,那个人是永远属于自己的,即便弃他而去,无论何时回头,他也仍然会在那里等着我。

    而现在,我看不到他了。

    “有些东西,我不叫你碰,你便不能碰,就如同花瓶一般,你打碎了我的,我便会打碎你的,而且,绝对让它碎得更彻底,更无可挽回,这样的游戏……你喜欢么?”太子府中,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脖颈,记忆中永远温暖的指尖,此刻却凉得像冰。

    我看见他眼中深邃的寒冷和逐渐凝结的杀意,忍不住苦笑,这个男人永远不知道该怎样对别人表达他的心思。花瓶?这实在是我听过的最蹩脚的比喻。

    有谁肯为了一个花瓶如此大动干戈,又有谁会为了一个花瓶,愤怒得几近疯狂呢?

    天绯,真的已经不再是我的天绯,那个有着最温暖怀抱的人,已经因为我的渐行渐远,而永远消失在视线里。

    都是因为那个人类的小丫头,但,天绯,值得么?

    “值得。”

    暮云江边,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离开。我愣怔良久,似是豁然开朗,却又痛彻心扉。

    原来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答案。无关血统、无关容颜、无关生死,只要他将那个人放进了心里,什么,都是值得的。

    只不过那个人,不再是我……

    ……

    ……

    “如果哪一天,我要你为我放弃所有,你会怎样?”被明辉太子拉着,踉踉跄跄走回王都的时候,我忽然问。

    并不关心答案,但有个人说话,总好过独自郁郁。

    “不知道。”他闷声回答。

    ”不知道?!”有点恼羞成怒,这个从出生便懂得巧言令色的男人,难道被天维掐了两次脖子,就连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了?”也许我能为了你放弃一切,但真放弃了一切,你还会留在我这里么?”那男人的苦笑,甚是真诚。

第四十八章 好收吾骨瘴边() 
夜重;冷月孤悬;窗外的招摇古镇满目空寂,看不见半点灯火。

    苏软抱了膝盖靠在床角,听天紫语声冷淡地说着那些旧事,半晌未发一言。

    知音姐姐这工作,以前在学校她也是干过的,由于人缘不错,班里的小女人们有了啥感情问题;总喜欢找她倒苦水。苏软知道她们之所以倾诉;不过是想有个人能听听罢了,所以便只是听着,从来不试图做什么开解或者点拨。人生在世,各自有各自的不称意;自己的烦恼尚且无从消解,又如何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所以与其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劝,还不如老老实实温温柔柔地听。

    但她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倾诉的那个居然会是这女人,而男主角,是狐狸。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于是有点郁郁,有点感慨,心尖儿上的某个地方有点抽抽地疼,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人家把几辈子不说的事情都告诉你,你在那发什么呆?!”耳畔响起天紫嗔怒的语声,一记暴栗凿在脑门上,好疼。

    更可恨的是,就连凿人暴栗的手法,都与那妖孽一模一样呢。

    苏软抱了脑袋,苦闷地看她一眼,这女人,回忆个往事还得逼着人评论打分么?

    并非不想搭腔,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未曾经历天紫那般的过往,便也无从评判彼时彼刻,天紫的是非对错。

    不是所有童话般的爱恋,都会有童话般的结局。

    当王子无法理解公主五颜六色的梦想,而公主也厌倦了王子清冷如雪的生活,他们是可以分开的。

    当王子拥有千年不朽的青春和生命,而公主却每天都在恐惧着衰老和死亡,他们是可以分开的。

    当王子与公主各自坚守着自己的骄傲、孤独、和脆弱,却从不肯真正向对方敞开心扉,他们是可以分开的。

    既然分开不是一个人的问题,那旁人就没有资格去评论孰是孰非。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苏软对于天紫所有的不喜欢,并不在于她屡次三番的迫害和挤兑,最大的症结,也无非就是因为,她刺进狐狸身体的那一剑罢了。

    不敢爱了,不能爱了,可以走开,但不能如此残忍地去伤害。没有谁注定应该受到伤害,不论是为了幸福、自由,亦或其他什么人

    所以对于天紫,苏软是厌恶过的,但那样的厌恶,到了此时此地,又还能剩下多少呢?

    也许,当雪山绝顶,星光灯火中,她告诉自己天绯的生命仍然有希望挽回,那个时候,所有的怨恨与反感就已经消弭殆尽了。

    而现在,坐在这间屋子里的,不过是两个同样心思深重的女子,一个淡淡地讲,一个静静地听,在黎明前的暗夜里,在这也许是最后的片刻安闲之间,很奇怪地成为最疏离又最切近的同伴。

    “反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沉默了片刻,苏软说,“明天之后,你仍然可以继续做你的太子妃,过你想过的日子,而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只要把天绯的身体换回来,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这算是安慰吧,其实作为一个即将灰飞烟灭的路人,安慰别人也是件滑稽的事情,但长夜漫漫,不说点什么,未免太寂寞了。

    “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想要你劝解的。”天紫有些虚弱地靠着床幔,冷哼,“小傻子,问你个问题。”

    “什么?”

    “如果当初换了你是我,你会怎样?”

    “……?”

    “如果过了今天,你能活着回到天绯身边,跟他厮守一生,你会让他看着你一天天苍老,直到死去么?当日在苏家庄园,你骂我骂得豪气干云,那个时候我就想问你,如果换了你是我,又该当如何?”

    这女人还真是小气,不过骂了她一回,就记仇到现在,你好几次都差点弄死我怎么不说?

    不过,她提的这个问题,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呢。

    苏软于是真的开始仔细想这件事,仰了脸,呆呆地看着屋顶,脑袋里描绘着几十年后,自己变成小老太太,白头发,核桃脸,而天绯仍旧俊美无俦绝世独立的画面,良久,有点小寒。

    “……据你对狐狸的了解,他喜欢皱的东西么?”小心翼翼地问天紫,得到一个白眼。

    “你也是害怕的,对吧?”那女人嘲谑地看着她。

    “是挺让人郁闷的。”苏软托着下巴,点头,“不过,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我这一辈子也不过就几十年,为了不确定的未来,放弃眼前能给你温暖的人,这么2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只怕现在的温暖,到你齿摇发疏的时候,未必还会再有。”天紫凉凉道。

    “那就等齿摇发疏的时候再说吧。”苏软耸了耸肩膀。

    生老病死老天爷说了算,能爱女人多久男人说了算,而自己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守住一颗真心,爱我所爱,无怨无悔罢了。

    “宁人负我,我不负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如果他跟我在一起觉得快乐,那么即便我成了老太太,我们也仍然会快乐,如果,将来他会介意我的皮相,不再快乐了,那就分开,反正有生之年,我是全心全意地去喜欢过他了,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不会内疚,不会遗憾。总比什么都不说就走开,然后唧唧歪歪,因爱成恨,纠结一辈子强。”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这么说多少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以至于某个唧唧歪歪、因爱成恨、纠结了一辈子的女人听得变颜变色,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缺心少肺的人想事情,是不是都这么想得开?”半晌,一声冷哂,却能听出几分寂寥。

    “想不想得开,又能怎样?你非要问,我才想想罢了。”苏软苦笑,“且不说过了今晚,我能不能吃上明天的早点,就算真的可以出去,回到狐狸身边……他又不喜欢我,只不过是因为混得熟了,讲义气,所以不忍见我去死,你纠结的那些,我也纠结不着。”

    天紫闻言,挑了眉毛看她:“你是真的没心肝,还是故意气我?你可知道昨天我们走后,他在雪狐王宫里做了什么?”

    “……什么?”看她那表情,似乎不是小事,再想想某位爷的脾气,不自觉地便有些紧张。

    “他当着父王的面,亲手毁了自己的寝宫,还说从今以后,雪狐王宫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他与雪狐王族,也再无瓜葛……死丫头,这就是你说的不喜欢么?”

    苏软完全怔住,半天,才呐呐地问:“他,把房拆了?”

    不是已经留了条子,告诉他不要打人毁物的么?

    ……这败家狐狸,再生气也不能拆房啊。

    ……买个房子多不容易啊。

    ……他那个窝面积又大,装修得又好,居然就这么拆了。

    ……心疼。

    ……心……真疼。

    “你要哭?”天紫看着那丫头越来越红的眼睛,皱眉。

    “没有!”

    “想他了?”

    “管不着!”

    “那就好好想吧,过了今夜,你那颗心,恐怕就没有办法再想什么人了。”

    ……

    窗外开始起风,起初还只是轻轻拂过屋檐,渐渐变得狂烈起来,倏地吹进半开的窗子,熄灭了桌上的灯火,也让屋子里各怀心事、吵架斗气的两个人,全都住了嘴。

    天紫坐着未动,只是握紧了掌中的螭吻。苏软起身,从窗口向外望去,漆黑的镇子,仍旧沉寂如死城,但远处,泛着寒光的青石长街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队无声而行的怪异车马,仿佛自夜色或者地狱中脱出来一般,挟了难以言说的森冷阴郁之气,渐行渐近,未几,已至楼下。

    为首一人,黑衣,黑马,身形孤直,月光照在他身上,像照着一座峭拔冰冷的山峰,苏软向下看时,那人也正仰头望上来,极俊逸却极苍白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四目相对,苏软怔了怔,旋即又释然,朝楼下摆摆手,熟人见面,总该打个招呼。”你脸色不大好啊,东方连城。

第四十八章 好收吾骨瘴边〔二〕() 
苏软还是比较喜欢东方连城以前的样子;虽然看上去也那么冷峻、沉郁、低气压;但至少还能带着人的味道,器宇轩昂地站在阳光里,不像现在,眼眸妖异,面色如雪,通身阴寒入骨,再配上身后黑帛覆面、毫无声息僵立着的一干随从;仿佛在地府中游走了几百年的鬼魅。

    但造型气场什么的也都是浮云;苏软从楼上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天绯呢?”

    东方连城在马上望着她,眼底看不出半丝情绪,轻轻扬手;身后一辆漆黑的马车悄然而前。车上硕大的一具纯白玉棺,未加棺盖,莹润剔透,稍稍靠近便觉寒气四溢。

    苏软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魂牵梦萦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眼前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愣怔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飞奔过去,手脚并用爬上马车,怔怔看着棺中那具白衣如雪的修长身躯。

    如假包换的,天绯的身体,几乎在第一眼看见时她就能够确定,但仍然像个最负责任的质检员般专注地盯着,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确定了毫发无损,心中紧绷多日的那根弦,才倏地松弛了下来。

    身子缓缓蹲下去,有些无力地伏在玉棺旁,伸手,轻轻抚上棺中人俊逸绝伦的脸,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天紫并未近前查看,初月部族与雪狐王族千年恩怨,对彼此的眼力和能量都了如指掌,决不至于愚蠢到玩什么偷梁换柱的拙劣伎俩,因此她毫不怀疑玉棺中那具躯体的真伪。

    倒是马车上小丫头伏棺痴望的样子让人平白多了几分感慨,苏软一手攀了玉棺的边沿,静静望着棺内,脸贴在臂弯里,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单薄寥落的背影,在水似的月光中,透着说不出的孤寂之意。

    天紫倚了客栈的楼门,冷眼旁观,难得好心地没有嘲讽,也没有催促,想着于那笨蛋而言,这也算是她与天绯的最后一面,牵衣顿足,嚎啕泣血,都是她的权利。

    能痛痛快快地肝肠寸断,也不枉了这一番生死相随。

    然而……

    一刻钟之后,小丫头仍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没有动静,天紫心下疑惑,终于腾身跃上马车,正想跟她说点什么,却看见那“肝肠寸断”的死丫头,其实正憋了一脸“你也有今天”的促狭笑意,伸手捏着天绯的面颊,很专心地将那张线条优美脸扯成各种形状。

    “……你在……做什么?”天紫一字字地问。

    做坏事被人抓了现行,苏软不好意思地松手:“没事。”

    其实就是报复啊报复啊,一直以来,这妖孽总爱捏她的脸,捏得她口水都比以前多了,不趁现在捏回来,以后……怕是再没机会。

    只是等他元神入体,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脸疼呢……

    这么想着,便又伸出手去帮他揉了揉,抬眼看见天紫的一脑门子黑线,才讪讪地笑笑:“临别留念,临别留念。”

    说罢再不去看那玉棺一眼,起身,从车上下来,走到东方连城的马前,伸手:“有药么?我们太子妃让你家猫给挠了。”

    东方连城盯着那只白皙皎洁的小手,片刻,才开口说话:“疾风兽毒无须服药,不动内力心法,安神静待,几个时辰毒性自然消散。”

    “如此最好。”苏软舒了口气,回头望着天紫,摆了摆手,“那么,就此别过吧。”

    语气轻松,就像聚会散场时,送好友打车回家。

    该伤心的伤心过,该幸福的幸福过,梦寐以求的得偿所愿,牵念不舍的终能安好,那么,也就实在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了。

    但天紫却并不急着离开,款款下车,走近,两个手指勾起苏软的下巴,端详了许久,忽然就伸臂将她抱了个满怀。

    没什么道理又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苏软有些愣怔,本能地要挣脱时,却听见她在耳边道:“别动,这是替天绯抱的。”

    “……这也能替?”

    “怎么不能。”那女人吃吃地轻笑,“等见到他的时候,我再替你抱抱他……”

    ……

    ……

    ……

    这就是故意气人啊!

    苏软对自己说别掐死她别掐死她别掐死她,还得指着她把天绯的身体运回去呢……

    咬了牙,微笑着还她一个拥抱:“快走吧……别让我等太久……”

    按照之前的约定,天紫一旦离开初月部族的势力范围,便会催动“离惊”,毁了那颗异世之心,果真如此的话,苏软希望她能下手利落点。

    身体里揣了颗定时炸弹,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那滋味,并不舒服。

    “还有什么想跟天绯说的,我会转告。”天紫好心眼地道。

    “没有。”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那……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你离我远点就好。

    “软软。”

    “干嘛?!”

    “我以后万一要是跟天绯和好了,花前月下的时候,忽然想你怎么办?”

    “滚!!!”

    成功地将一场生离死别的凄婉戏码,变成了小丫头跳脚骂街的火爆桥段,天紫满意地娇笑着,转身,上车,带着那玉棺扬长而去。自始至终,也没有和初月部族的人说过一句话。

    待马车消失在青石街道的尽头,再看不见踪影,小丫头凝立原地,眼中的怒色渐渐淡去,空剩一派恬静柔和。

    东方连城忽然策马上前,一倾身,将苏软拦腰抄上马背,阴郁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忽然想起当初在风林苑中,第一次遇见东方连城时,他也是这样抓她上马,只是那个时候他的怀抱,比现在可要温暖得多了。

    “东方连城,你这样活着有意思么?”瞥了眼那袭华丽却幽暗的黑色锦袍,有点漫不经心地问。

    没什么讽刺的意味,只是随便问问。

    东方连城执缰的手顿了顿,却也只是顿了顿,便调转马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有阵子不见,这人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

    浮云遮月,马队穿过晦暗不明的夜色,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出了小镇,一路穿山过林,走向苍茫得让人惆怅的远方。

    苏软心中大愿已了,情绪还算不错,东方连城不肯理她,她便自己对手指,玩得厌了,想看看夜景时,却发现随着这样一群人走路,就连夜景也是恐怖片的风格,于是继续对手指,渐渐地睡意如潮水般袭来,才想起这几日连番折腾,至少已经有三天三夜没有睡上个踏实觉,便益发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不行了……我得睡会儿,你可别让我掉下去。”

    迷迷糊糊地跟东方连城嘟哝了一句,靠着他闭上眼睛,全无防范的样子,就仿佛靠着一截木桩或者一堵墙。

    无可救赎的绝境,不能逃脱的杀戮,必死之地,刽子手的怀抱,反而,也就成了可以安然入梦的摇篮。

    悠悠荡荡回到久违的21世纪,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家门,推门而入,客厅里四个人正围成一桌打着小麻将。

    爸爸,妈妈,哥哥,另外一个是……天绯?

    “怎么才回来?”老妈嗔怪地问,“人家绯绯都等你半天了。”

    “绯……绯……?”苏软恶寒,转头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怔了怔,却又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

    好吧,好吧,我当然知道这是梦,但就算打麻将也好,再不靠谱也好,能看到你们,能看到你,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但猎猎的风声和东方连城的脚步却惊扰了这美好,怅然睁眼,果然还是山野空寂,冷月如霜,只是一直走着的路已到了尽头。

    有大江横亘月下,汹涌奔流的漆黑波涛,临近看去却是说不出的狰狞萧杀。一条巨船在江上停驻,巍巍然两层雕梁画栋,恍若海市蜃楼,宫灯的光晕穿破烟雾重锁,不可谓不明亮,却凄迷诡异得不似人间所有。

    江风拂面而来,挟卷着某种莫名的让人恐惧甚至是悲伤的气息,潮湿,冰冷,又似曾相识。

    在苏家庄园,在云起别院,苏软都曾感受到过这种气息,那是属于初月部族的,死亡的味道。

    身上并不觉得冷,因为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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