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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为悦己者-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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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如果之后你们还能继续在一起生活,有些时候,不要让别人帮你,你可以睁开眼睛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她和任小姐不过萍水相逢,给出的也只能是建议而已,正是因为不着急,这态度才更有说服力,也因为这若无其事、司空见惯的态度,让她更能接受这样的观点: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失败,如果任小姐接受了她的暗示,那过去的十年感情,会让她显得像个千古难逢的大傻瓜。很多时候,正是这种高昂的沉没成本,让人不断地沉溺在自己的失败里不可自拔、自我催眠。胡悦并不想功亏一篑,所以她绝不催促,而是转移话题,安排她今晚的住宿,“今天你就在值班室睡吧,我可以架一个行军床,明天我下班以后,陪你去换个药,如果达先生没联系你的话,那就帮你找个酒店住好了。”
“来,去洗漱一下吧。”
任小姐腿脚不便,手也打了夹板,现在做任何事都需要帮忙,在胡悦有限度的帮忙下,随便擦了擦身体,两个人回值班室收拾收拾也就躺下了,十一二点的功夫,谁也没有睡着,都在各自点着手机。任小姐先是打了一长串字,手指敲屏幕的声音很有节奏,胡悦也不去看,过了一会,她不用手机了——看来达先生还没脱困——而是在床上调整睡姿。
又过了一会,胡悦起身关了台灯,暗示着两人正式进入睡眠时间,至少,是已经进入一个玩手机应该心存愧疚的时间段。
“你说”任小姐却是终于在黑暗中开了口。
“什么?”胡悦放下手机。
“你说对你好的人,也许并不是真正的为你好。”
在黑暗里,任小姐的声音多了一丝飘渺,她像是自言自语,“对你不好的人,不理想的人伤人的人,可能是真的为你好。”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她幽幽地问,这话,就像是从心底最深的洞里传出来的。“你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这样的问话,不再能以敷衍回应,胡悦闭了闭眼。
她也沉默了很久,才极小声、极简洁地回答。“遇到过。”
“是谁?”
“是我老师。”
“他对我不好,但其实,每一个不好,最后,也都还是为我好。”
可怜()
“胡医生;怎么没见到师医生啊?”
收留客人在值班室过夜;这种事往大处说可能还是违反了一些犄角旮旯里的规章制度;好在任小姐的左腿并不是全废——她喜欢的束缚带玩法;如果绑太久;肢体肯定是受不了的;会非常痛苦;因此一天大概只能绑缚一段时间,而身体这东西,有时候生命力也强大得让人惊叹;才只是自由活动了一天的时间,现在任小姐已经可以不坐轮椅行动了。胡悦便安排她去骨科正式挂号——昨晚急诊很忙,只是给打了小夹板而已;在胡悦看来;任小姐身上有几处青肿也应该去拍拍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这种轻微伤势;在医院是司空见惯;任小姐到得早;胡悦刚跟完查房;和凌医生做好交接她就回来了;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你不是跟着他办公的吗?”
“我是住院总;自己独立办公的,师医生今早门诊;大查房完就去门诊那里了。”胡悦问;“怎么,你有事找他?”
任小姐犹豫了一下,又摇头,“没有,我问问——那我们现在——”
现代社会,想要全方位监控一个人是不可能的,胡悦也不知道昨晚任小姐和达先生联系上没有,见她犹豫,她猜是没有,而任小姐也未下定决心,或者说还未说服自己用新的角度去观察达先生,这时候,到底是谁让她奶奶打开浴室门,这件事就显得重要了起来——如果是胡悦和师霁这边泄漏了消息,那ok,他们是坏人,达先生是好人,但反之、反之反之达先生也许依然不能说是坏人,但是、但是
十年的相处陪伴,点点滴滴,还是在这样缺爱的一个女孩子身上,一席谈话,怎么够她扭转观念?胡悦不动声色,“你带身份证了吗?”
“没没带。”
“那你最好回家拿一下,”胡悦说,见任小姐面露难色,“要不,办个临时身份证?”
“也不用这么麻烦啊。”任小姐天真地说,“你去登记一下就行了吧,胡医生。”
“现在管的很严,酒店要上楼都必须登记身份证的。”
“那是那种快捷酒店吧。”任小姐有钱人的机灵劲儿又来了,“五星级酒店不需要的,登记的时候,我坐在一边等你就好啦。”
看她跑出来的样子,应该是也没带卡,合着这要人带着去住酒店不说,还要指定住五星的,胡悦也是服气了。“那你打算怎么付房费?”
“我那个,回去以后,叫我家里人”
果然,胡悦问,“你不是带了手机吗?网上银行呢?支付宝?微信支付?”
“我不用”
这都什么年代了,难以想象一个在国际化大都市生活的年轻人,还没有完全去现金化——哦,不对,任小姐倒也是去现金化了,她身上也从来不带钱,反正缺什么、买什么,都有达先生考虑,她从来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去买的东西,任小姐甚至不会在app上定酒店,她只知道自己常住的酒店名字,该怎么定,还得满是求助地望着胡悦。
真是被养废了,胡悦叹气地掏出手机,“你就没有一点好奇心的吗——我就奇怪,达先生什么事都帮你做,没了他你什么事都干不了,怎么就是找医生截肢的事,你就这么能干呢?”
戳这么一下,也是点到为止,她帮任小姐定好了酒店,心痛地付了押金,任小姐看她肉紧的表情,不由好奇地问,“你在j's做,工资不高吗?两千块的押金就这个样子,难道我那个单子,没给你提成啊?”
两人边说边走,还是挺招眼的,路人常常投来诧异的眼神,任小姐不禁摸了一下嘴唇:她脸上倒没什么瘀伤,路人的眼神,都是投注在这对厚唇上了。
“我现在已经没在那边上班了——复职了啊。”胡悦说,“住院医师不允许在外兼职,我们新发的规定,得遵守。”
这个规定以前是从没有明文的,现在明文下发,脱不开之前十九层的这一通好闹,这些事,任小姐不该知道,但她听着却露出会意之色,过几秒才掩饰地别开眼,咳嗽一声,想要说什么又抿住嘴唇。“这样。”
胡悦似笑非笑,见任小姐转开眼神,也是暗自点头:达先生假传圣旨的猜测,看来更有几分准了。任小姐这个性格,她愿意形容为偶发式心机,大部分时间都是白纸,只偶尔在白纸底下藏了点小心机,收个出其不意的效果,相处久了,很多事其实从表情都能探出来,现在想想,达先生也真是疯狂,这么大的局都敢赌,任小姐可不是什么稳定的投注。
“你联系上你的达令没有?”想到达先生,顺口就问了。任小姐不自然感更重,借着掏手机掩饰,“没有,我昨晚给他发了微信,到现在没回我啊,达令!”
到底是有情人,就是掏手机视线变化的那一瞬间,任小姐就认出了远处站着的达先生,她一下高兴地跳了起来,脸上放出光彩,“你怎么找来了!”
达先生看起来也不怎么好,衣衫褴褛的程度,完美融入医院门口的那群号贩子,他慢慢走过来,挤出勉强的笑容,“我猜你可能在这里——也没带手机,刚想进去问一下。”
他果然从昨晚也没拿到手机,并不知道任小姐通报的消息,只是偷跑出来,猜她在这里——至于为什么能猜到,当着胡悦的面也不便明说。这对苦命小情侣对视一眼,都有点沮丧,任小姐低头靠近他怀里,“都是我不好”
“你手不疼了吧,”达先生一点怪她的意思都没有,伸手抚摸一下夹板,心疼地问,“医生怎么说?是骨裂还是轻微骨折?”
骨裂其实就是骨折的一种,这是没常识的说法,但他能从夹板上判断出骨折的轻重程度,只能说对残障确实有深入迷恋,胡悦冷眼旁观,任小姐摇头说,“不怎么疼了,是骨裂——我们现在怎么办,达令?”
“先回家再说吧。”达先生用询问的口气说,又转向胡悦,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胡医生,有现金的话,能给我一百元车费吗我出来得匆忙,她手机里又没有支付软件——”
对任小姐的一切,他果然了如指掌,说话间,手还不停摩挲着任小姐手臂上的一块青肿,心疼之意溢于言表,达先生对任小姐的爱,确实不容置疑。
胡悦笑笑,“好,不过我也没现金,不如,我帮你们叫辆车吧。”
她答应得爽快,任小姐却有点不安了,埋在达先生怀里的头转过来,对她不停使眼色,达先生碍于角度,看不到,胡悦装着看不到,她没办法,只好挣脱开达先生的怀抱,“可我已经定好酒店了——我爸爸妈妈知道我们的房子的,达令”
没有明说,可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意思,达先生很吃惊,任小姐找补似地说,“我怕——我怕他们更生气了,我们就”
再怎么样,拒绝也说不出口,可意思是已经够明显的了,达先生很快稳住自己,“好,你说得对,是我没考虑清爽。”
他飘胡悦一眼,胡悦回他无辜的眼神:十年功夫,难道敌不过一晚相处?她又不会催眠术。
聪明人交流,语言真的太苍白,她的意思达先生已明白,他有一点黯然,转而说,“那我送你去酒店。”
“好。”任小姐对他还是满脸的笑,又靠到达先生怀里,“你上班要十点的,还能陪我一下。”
现在还上什么班,这完全是粉饰太平,任小姐的逃避两个人都看出来了,只是都未评论,胡悦叫一辆车,三个人一道去他们家取了达先生的身份证,达先生拿上钱包,终于回到正常状态,先把押金还给胡悦,又开了家里备用的车,送她们到已预定的酒店,任小姐在沙发等着,胡悦带达先生去开房间——预定是她的名字,要换达先生登记也得她和前台商量,不行的话那就只能登记他们两人的身份证了。
“没问题的,胡小姐,我们这边帮您把预定人的名字改掉就可以了,达先生,请您拿一下信用卡。”
“昨天,麻烦胡医生了。”在前台悦耳的背景音中,达先生对胡悦说,颇有些试探的意思,“现在事情多,过一段时间,我请胡医生吃饭,好好答谢。”
他在来的路上应该和任小姐沟通过了,相信不是胡悦泄漏的消息——只是还未信实,所以这好好答谢,仔细琢磨也是有一点威胁味道的,但胡悦其实并不惧怕这个色厉内荏的高级纨绔:达先生虽然很会做表面功夫,好像青年有为,不是个善茬,但仔细想想他做的事,就知道他和师霁以及她这种一手一脚拼上来的草根,真是没得斗。
“好啊。”她大方地答应下来,看达先生的眼神不由就带了点俯视的味道,这眼神自然也让达先生很不舒服,但胡悦的笑容却随他的不舒服而加深,“达先生不着急的,先忙你的事吧,看起来,你是要忙一段时间了。”
两人的眼神,不由都落到了沙发那头的任小姐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她又开始讲电话了,捂着嘴巴小小声地说,看到两人看过来,便给达先生直打手势:猜也猜得到,今早达家、任家发现两个小的都偷跑出来,这会自然开始积极找人了。任小姐这是叫达先生快逃命呢。
达先生吐一口气,有点疲惫的样子,他没拿准胡悦的立场,还在装,“没办法,她不懂事,最后烂摊子还不都是我来收拾只希望能快点把家里这摊收拾好吧。”
“嗯嗯。”胡悦应和。“任小姐是有点不懂事,辛苦达先生了——”
达先生唇边的笑浮起了,他的答话才张口,便又被胡悦截入,“这些年,把她握在手心,也很难吧。”
这——
这对话,已超越一般的客套,达先生惊讶地望着胡悦,眼神数变,最后化为一片深沉,“哦?”
胡悦不装假,她笑笑,“别误会,达先生,我不是说你对任小姐有什么异心——恰恰相反,你确实是很爱她的,这谁都不能否认。”
达先生的脸色刚柔和一点,她话锋一转,“但其实,你也可以不必那么自卑的——任小姐不用截肢也一样离不开你,我觉得,你们之间要截掉的,并不是她的腿,而是你的不安全感,达先生,你说是吗?”
对达先生这样的人,划开伪装刀一样的言语,太过直接,反而让他无法招架,他抿起嘴唇,胡悦说,“你长相一般,身材也矮小,还有这样的癖好,任小姐确实是你天造地设的伴侣,她审美异常,和你癖好相似生得还这么漂亮,更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你,在你眼里,她就是全世界的珍宝吧?”
他们俩依旧望着讲电话的任小姐,平心而论,任小姐原本也只是清秀,现在顶着一张香肠嘴,形容又萎靡,实在算不上多赏心悦目,可达先生的表情,照样因为这样的任小姐,在胡悦的述说声中柔软下来,他说,“我是真的很爱她。”
“所以你才想这样一辈子握紧她?”胡悦不客气地说,“达先生,爱是很危险的感情,会让人变得可怕,你现在就很可怕。”
“但我真的很爱她。”达先生喃喃地说,他终于把眼神调回到胡悦身上,没了刚才的失措,一瞬间强硬起来,“这也是她的希望,不好吗?”
“这是你让她希望的。”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本来就会互相影响。”达先生不置可否,他的心意看来没有丝毫动摇。“我想,胡小姐你有些误会了,我和她并不是单方的主从关系——这么说,你也许不信,但我爱她,远远超过她爱我,她才是我们中间的主宰者。”
“我没有不信。”
“先生,这是您的房卡。”
前台递上门卡,两人的对话因此暂停,胡悦凝视着低头小声讲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哭泣的任小姐,又看看达先生。她重复说,“我没有不信,我很相信。”
对这对畸形的情侣,她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对达先生更很难讲是简单的厌或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胡悦还满同情他的。她低声说,“对你来说,她是全世界,可她和你在一起,也许只是为了寻找她缺少的东西。”
缺少的是什么,两个人都清楚,也许对任小姐来说,慕残癖、异样的审美,都是为了吸引家人注意力的自残手段,只是她自己都未能明了。但现在,家人的注意力终于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的变化,又迅速又剧烈,从离开达先生什么事都做不了,到现在宁可住酒店,也不愿和达先生一起回家,这,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胡悦的一席话?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在看得懂的人眼里,任小姐的天真和残酷,却是一目了然,就像是一本被翻开的书。达先生的爱还在,可任小姐心里住的那个小孩子,已经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别人的爱,她可能已经不是那么需要了。
任小姐擦着眼泪,说着电话,甚至没注意到两人已走到她面前,胡悦和达先生对视一眼,达先生已掩去绝望,只是有点失败者的麻木:这样的变化,看得出来,却又该怎么阻止?人心的变化,这世界上可曾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的掌控?
胡悦迎着达先生的眼神,她唇边的笑意始终没有褪去,如今再度加深,想到李小姐,想到十九层过去闹出的那种种不堪的热闹——
她笑着在达先生的耳边说,“达先生,我是真的很同情你。”
达先生一语不发。
没再和任小姐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道了个别,胡悦转身走出酒店,虽然热浪袭来,艳阳高照,让她很快就出了一身薄汗,但她仍感到神清气爽,这层汗,像是把体内的毒素都带了出去,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爽快。
包里手机震起,她接电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喂?”
随着电话那头的讲述声,她停下脚步,眼睛越瞪越大,声音带着惊喜,“真的?!”
“——李小姐的感染真的好了?”
加油()
“是真的没想到;医院里反复怎么都没看好;这边刚好那边又发烧的;去海边住了半个多月——真的就好了;几次抽血;大夫说指标都好得不得了;叫我们赶紧回来做手术——”
s市的夏天是怎么样;住过的人心里都是有数的,能到海边去疗养当然舒服,别说李小姐;就连她母亲都比之前精神不少,人也胖了,看着没那么愁苦;手术还没做脸上就有了笑容;“胡医生,你说奇怪不奇怪;要说医院病菌多;我女儿回家也一样感染的;怎么去住疗养院就一下好了呢?”
“住家如果不向阳的话;梅雨季节太潮湿;细菌也容易繁衍。”胡悦说,“如果卫生条件不太好;病人住着可能身体也是容易出问题。”
——这是真的,从前所说的阳宅风水讲究;在医生看来不无科学道理;李小姐这几年多次做过手术,以前还受化学烧伤,体质弱的人,就是不能劳累,心情要愉快,住处要向阳通风,最好宽敞点不能逼仄不过胡悦冲口说了半句就微觉不妥,止住了微微一笑:这些其实都是常识,李家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居住条件有限,她看过李家的住房,是在s市中心的里弄房,唯一好的一点,到底还不是木质结构的最老式里弄,房龄估计在五十年左右——谢天谢地是砖楼。
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当然容易感染,可李家为了给李小姐求医,不说倾家荡产,手头也绝对不宽裕,现在全家只有一个人上班,当医生的能帮得再多,日子终究也是紧张。这些窘迫,胡悦无意再逼迫她们坦白,她换了个话题,“明天就要手术了,紧张不紧张?”
“还好,都紧张过了。”
这一期手术,从开始筹划到现在,几乎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忐忑、期待与失望、希望之间的反复,又何止一两次?真的走到最后一步,李小姐反而没有多焦灼,她笑着说,“其实我和妈妈也同胡医生想得差不多——我们也觉得是原来房子条件太差了,这次去海边,我和妈妈都住得很开心,在s市,一辈子住在小房子里,到外地随便什么房子都觉得很阔朗,空气又好。”
她讲,“如果手术做好了,也没有什么别的花销,我们已经讲好,等爸爸退休就把房子卖掉,到崇明那边去买一套。”
住了一辈子的里弄,去崇明总归能置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了,胡悦也笑了,“这个想法好——放心吧,手术没问题的,师主任亲自给你们主刀,你们就放宽心就行了,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
“思想负担没有的,还有什么能比现在差?大不了就是和现在差不多——再丑一点也没什么啊,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丑?”
李小姐现在反倒是看得开了,就连她妈妈都不再掉眼泪,笼着女儿的头发,跟着一起笑起来。病房里还有几个别的颜面修复家属,闻声也都跟着笑——能住到这个病房里的,没有谁很完美,最严重的李小姐都这么乐观,整间病房氛围都好。“讲得好,反正也不可能比现在差了。”
“是啊,要我讲一句,大姐,你们家小囡不幸中的大幸,能进到十六院来做,对吧,这个就是你们的福气了,手术一定没问题的。”
“是的是的,大家都一样,都一样,都是不幸中的大幸。”
晚上点,病房的灯不可能和家里一样温暖明亮,惨白地挂在屋顶,但笑声却把空气填满,几个家属攀谈起来,“我这个小的,兔唇,做过一期手术,现在带来做二期。”
“我们这个是癌后修复,我说一句话,有条命能剩下来,还有点心气能来做修复,都是好——”
胡悦微微一笑,和李小姐母女用眼神道个别,走出病房回自己的值班室,这个二线值班制度也好,前半夜稍微溜出来几分钟也没什么。
外面的天气虽然热,但住院部当然永远都是那个恒温,消毒水的味道也永远都不会散去,和隐约的笑声一起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好像有种东西在空气中肆意地生长,叫人的心都胀破了似的饱满,这感觉伴着胡悦走过长长的黑暗的楼梯,唇边笑意依旧不散。她走过师霁的办公室,又走回去,“还不下班啊?”
师霁很少有加班的时候,他的工作一向极有条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做完就走绝不停留,像这样,第二天手术,头天晚上还在温习手术方案极为罕见——胡悦没看到电脑,可甚至不用去留意摆在办公桌上的3d头模,也猜得到他是为什么加班。
“很久没做过这么大的手术了,有点不自信啊?”
她说,走到办公桌对面,师霁没看她,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态度一如既往,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对她总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说起来,他们这几天各自都忙,胡悦始终没正面问过他任小姐的事情,现在有了机会,她却又忽然不想说了,凝视着师霁的侧脸,她没说话也没有走,直到师霁有点不耐烦地问,“你有事?”,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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