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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钗计-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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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宅斗只是开胃菜,有钱有权才是硬道理,拾旧业重走设计路,小首饰也能有大名堂!重活一世,血脉亲情仍是安锦如无法迈过的坎儿,但至亲之人做着让她至恨之事,管你是血脉还是敌人,都绝不手软!***********************已有完结书《重案缉凶》《锦官》《名福妻实》《欢田喜地》,欢迎光顾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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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苏()
沽苏城最近热闹非凡,总有人到一所雕梁画栋的宅子外捡破烂。
这宅子不久前还是荒废的,被贴上了皇家封条,据说以前属于姓宋的商贾大户。这户千金的及笄礼,还破天荒被允许在皇城举行,由贵妃主持,不难见其影响力。
后来商贾与外来人士密谋造反,一族都被端了,眼下不过五六年光景,竟萧条至此无人问津。
半月前,不知谁胆大将封条撕开。那夜来过一场雨,铺满灰尘的门被洗个干净。
翌日,就有桌凳椅角的残料被扔在门口。
说破烂其实不然,识货的一瞄便知,其雕花做工的历史起码追溯至唐朝往上,随便捡根木头拿去文宝斋卖掉,足够普通民家吃几月的。渐渐有人开了眼,这才引起哄抢。
但始终无人见过宅子新主的模样。
破烂依旧日复一日出现在门口,直到有细心路人发现,院里开始充满生机,偶尔经过,馨香扑鼻。
再后来,每到正午,总有泰丰楼的小厮往宅内送菜。翻来覆去就几样,烩三鲜、江米酿鸭子、什锦苏盘。
终于有一日,小厮心想,再好吃也会腻,便和管事的多了两句嘴,“眼瞅着开了春,我们楼新进的笋鲜得很,不知小主明日要不要尝尝?”
管事的准备斥他,从内廷里出来一妙龄女子,头发散着,远远看不出模样,声音却清得如同不久前刚下过的雨,“那便加一道吧。”
小厮点头哈腰着退出府邸,第二日却没再来,说送菜时不长眼,在道上被马车撞断了腿。
小厮的发妻平常在闹市卖豆子粥为生。客人可以坐在仅有的一张小桌凳上用餐,也可以打包带走。这日,发妻焦愁着小厮那笔巨大医药费,心慌气燥间差点把锅掀翻烫到客人,赶紧弯腰道歉,“姑、姑娘莫气。”
对方头戴帷帽,长长的丝锦垂到半腰,只窥得大概一张明艳容貌。她没回话,端起别人打包的豆子粥,隔着丝帘闻了闻,“每日大约能做多少?”
年轻妇人回,“二百来碗。”
“我都要了,打包送往城西的慈幼局便好。”
妇人微惊,来者又长吟一声,“嗯……就送两个月吧。”
妇人更惊,呆呆瞧着那管事模样的人递出一张字体,“银两到这儿一次性领。”
年轻妇人不太识字,半信半疑拿回家给躺在病床上的丈夫看,上面赫赫写着——
沽苏城东七弄,宋氏旧邸。
小厮捏着字条感泗涕零,差些拍腿而起。
这厢,那姑娘身边跟着的管事却犯难了。他知道主子口味刁钻又专一,认准哪家便不会轻易接受别的,正左思右想怎么办才好,许多天没沾到油气的姑娘率先熬不住了,撑把油纸伞唤他,“走。”
“去哪儿?”
“泰丰楼。”
这一去可了不得,本就名满沽苏的泰丰楼,一时间楼阶都快被踏压了。
因等候时,上菜的新手小厮毛手毛脚,不小心撩开了对方的帽帘子,乍一抹绝色惊现于莽莽世人前。淡彩发蛾眉,丹唇列素齿。
这小主原本只打算在沽苏停留小段时日,现在没了面纱,干脆破罐破摔,出门不再遮遮掩掩,走哪儿都引起风一阵、火一把。泰丰楼,自然也成为对方最常出现的地方,门庭若市赛过莺红柳绿之地‘最欢阁’。
说起来,她行事比以前低调得多,并未因天生丽质而四处惹风情,但躲得了人躲不开祸。
泰丰楼。
妙龄女子发鬓上都是染坊才有的颜色,狼狈至极。离她两步之遥的新妇手中端着一铜盆,表示她就是肇事者。
当事人默默在管事的帮助下清理自己,哪料新妇先稳不住,扔掉铜盆噗通一声跪下,去抓女子飘逸的衣摆,“姑娘求求你,不要再出来祸害我家夫君了!我腹中已有他的孩儿,我们府上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管事的欲言又止,瞄主子一眼,她还是漫不经心地,“这位夫人恐怕误会了。小女初到宝地,连哪门哪弄诸多地名都弄不清,更别提结交什么公子,想来——”
新妇忽地甩开女子衣摆,“别想搪塞我!”
“初到宝地?呵,真当我妇道人家没见识?我老早就私下打听过,你便是那密谋造反的宋氏遗女!”
妙龄女擦颜色的细胳膊顿住,眼皮一跳,只见那新妇疯了般起身,恨不得对着四周看戏的群众摇旗呐喊。
“沽苏城中何人不知,当年的商贾巨鳄宋不为,富可敌国堪比秦公吕不韦。宋不为麾下有两宝:经商头脑。小女卿好。比起他身后的财富,后者更是名动天下。不仅生了副仙人颜,还长了颗玲珑心,一条莲花舌,迷得京师众男子魂神颠倒,更与朝廷闻名遐迩的“四大辅臣”关系匪浅。如今若非你使了妖媚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
“怎会在行…房之时都念念不忘你的名?!”
说着,她又扑了上来,“你既心高气傲得连上京才俊都入不了眼,何不放过我们这等普通平民!”
宋卿好被新妇摇得眼花缭乱,到底是有脾气的。光听她扯一些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往,那火再压不住,哗地起身,“夫人,敢问你家夫君夸过你貌似天仙、身比飞燕吗?”
新妇愣,“没有。”
她蹲下身,就着手中的帕子给对方擦眼泪,“首先,我当真不认识你口中这位男子,真要论,顶多不过擦肩之缘。其次,他连花言巧语都不愿说来糊弄你,说明心不在此。即便我消失了,还有张卿好,刘卿好,王卿好……你既留不住对方,不若顺其自然,生下孩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宋卿好见识过太多外来物,思想自然新潮,却不知放在新妇耳里却是大逆不道,啪地打开她的手。
“妖言惑众!”
“我们寻常人家,求的是和乐安康,惯说甜言蜜语算哪门子出众?!他即便一辈子都不对我说句好话,我、我也认定了他。何人愿像你,二十出头的年纪,男人的阿谀奉承倒是听了那么大把,结果呢?不还是孑然一身,被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周边看客已经听呆,宋卿好也被新妇说得走了神。
遥想当年太和殿前,宫廊林立,有人和风细雨对她道:“浮世万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那时宋卿好还感慨过自己的名字,父亲取得太好。卿,随随便便一句情话,都像说与她听。
但谁能想,这情话绵延的一张嘴,有日会扣着自己妹妹的鬓角,双目发红咬牙切齿:“你就如此猪油蒙心地喜欢他,这么想被男人糟蹋?!”
“好,好。”那人口气重了又缓,“与其睁眼瞧着你被别人糟蹋。不如,我来。”
被困住的少女震惊得讲不出话,汗毛竖起往角落缩。无奈对手太强大,倒扣着她拖进怀抱,紊乱气息覆下。
少女挣不开,感受到有人吻自己的脖…根与下巴,在那怀里又哭又抖地几乎融化,直到宋卿好鬼使神差将一个精致瓷碗儿砸向男子的后脑勺,落地有声。
风驰电掣间,少女羞愧难当跑出寝殿。他回头,眼底酝酿着欲杀之而后快,叫宋卿好时至今日回想起来,还万念俱灰。
是了,情话听多何用?那个‘卿’,根本不是她。
后来,他为那少女杀进重重宫阙,剑指九霄,她却声泪俱下。
“应逍,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喜欢到即便上战场,我也可以为你当箭靶。但如果这箭是你射的,哪怕一箭,我可能就没法活着了。”
而他眼角眉梢结霜:“你的死活根本不重要。”
彼日,她与此刻在脚下哭着乞讨爱情的新妇有何区别?
回忆过往,宋卿好觉得太阳穴有根筋在突突跳,当即没了收拾的心情,转身下楼。
新妇还要纠缠,管事的终于火冒三丈,尖声尖气儿遥指新妇,“闭上你这乌烟瘴气的嘴罢!”
“不闭又如何?”
“那便休想在沽苏立足!”
“哈!”新妇怒气未泯,笑一声,“恐怕不止无法立足这般简单吧?她既能恶毒到亲手杀死自己的爹娘,那手段可比一般人辣得多……”
新妇越来越口不择言,所幸宋卿好已走远,管事的赶紧一拂袖子跟上。
待出了泰丰楼,喧闹彻底平息,他才上前问候,“小主,可好?”
宋卿好脚下在黑不溜秋的小道上一滑,被扶住了,撅起嘴笑,“死不了。”
话说得这样轻巧,管事的却流露出怜悯眼光。
他本是皇庭内的管事公公,姓高,因当今公主与宋卿好交情匪浅,不放心她独自离开,才派了人跟在身边伺候。除高公公以外还有几名婢女,但宋卿好出门不想太招摇,一般不带。
说起来,那人也忒狠心。
当初将这罪臣之女宠上天,连先皇的话都没放在耳里。转眼说翻脸就翻脸,唉。
这晚,宋卿好亦有梦来。
梦见摩肩擦踵的京师,有人送她一枚血玉戒指。
她想戴,又怕被看出自己特别喜欢,踌躇着试了好几次,干脆将细圈往袖里一藏,娇嗔:“殿下真是,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那人凤眼半弯笑,梦中人却哭了,语言模糊喃喃着什么。
婢女叫了两声没叫醒,凑近听。
“应逍、应逍……”
“可你还是对我很重要。”
卿好()
我在十四岁那年才被接回京师。
两队铁骑簇拥着轿子,日行百里,踏出无数条清霜小道。
快到盛名远扬的沽苏城时,远见白日焰火冲天,我好奇之下问嬷嬷,“哪家办喜事?”
嬷嬷毕恭毕敬,“回六公主,探子来报,是一户姓宋的人家在贺乔迁喜。”
我虽长在北方,从小却是规矩不离手、教条不离口,自然深谙皇家礼仪。
按理,皇女返京,闲杂人等须得回避。这姓宋的人家不但不避,反倒宴开千桌,集结沽苏城内大半百姓上门庆贺,看样子来头不小,不仅仅是富贵那般简单。
沽苏,最是红尘首等风流之地。然而缠金轿一进去,嘈杂声即刻便停,老老少少纷纷长跪太湖边。
走在前方五米开外的两位年轻小生,似乎是本地监生,二人谈吐不俗。他两交流兴起,竟忽略了身后仪仗进城的动静,没行叩拜之礼,被侍卫用长矛压臂带到轿前,慌慌张张地。
“草、草民惶恐,无意冲撞公主!万望——”
这厢,嬷嬷得我旨意,抬手轻挥,“罢了。”指挥铁骑继续前行。
待金顶步摇绕过对方,隐约听得其中一小生感慨,“公主年纪轻轻已是周身气度,实乃我应国之福。”另个略显长舌的接道:“对,却不知生得何模样。可比得上宋家小姐,宋卿好?”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宋卿好的名。
后来金銮殿上见她,所有想象灰飞烟尽,仅记得活灵活现两只眸子。清澈譬如朝露,露水中又掺着三分狡黠,那水底印着周遭矜贵的颜色却不突兀,可就是令人想挽手,为她掬一袖皎洁月光。
即便没回宫前,螓首蛾眉的女子我亦见得多,但没谁比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
兴许不止长相,还因金殿一见之前,关于宋家的小道消息,先一步从遥远的沽苏传进了内殿。
“说是宋家千金纵容仆人残忍杀害其舅嫂,偏偏舅嫂家来的状告者口说无凭,还扬言朝廷有心包庇,成日到衙门闹要求给说法,知府头疼不已。”
这件事我略有耳闻,从我那惯做排场的三哥处听来的。
他在沽苏城中有处古典园林,就坐落于太湖之滨。听说那宅子是春秋时期吴王的囿园,辗转落到他手上,堆砌修剪一番,成为将大半太湖揽入怀中的山塘会馆。
父皇南下巡游,见着了会馆,一身傲骨给气得微微弯曲,目中大片惋惜,指着三哥痛骂败家玩意。
花多少重金在装饰园子上其实并非重点,只古物就此寻不到最初模样,必然成为历史长河里的巨大遗憾,“你这虎崽子,当真不怕史官的笔!”
天子震怒,龙船上大臣和宫奴们顿时哐哐当当跪一地。三哥挨了训,也识趣地跪了,嘴上却没松,还引经据典为自己开脱,说什么会馆的作用是替朝廷招贤纳士。
从地理方位讲,京师往下,便是沽苏。
从经济方面讲,京师往下,依旧是沽苏。
作为应国的第二财富区,沽苏的田赋、商税、关税上缴比例几乎占了其他城市的总和,究竟多繁荣懒得赘言。反正,这是中原内外人马纷纷涌入沽苏的原因。
他们有的想做点小生意安身立命,有的想背水一战考沽苏殿,再拼国子监,博取利禄功名。
“儿臣拙见,一剑挡百万雄狮的时代终将远去。比起萃取古物的残秽之魂,不若加以利用,笼络四海八方的济济人才,为我朝立心,保百姓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后人——”
朗眉星目的人原还梗着脖子,此刻忽然匍匐在地,纨绔之色荡然无存:“开盛世。”
身为皇子,满腹经纶这点自然不是加分项,毕竟随便拎个官家郎出来都能将话说得万分漂亮。可其他皇子差强人意在,他们都是实干派,唯独我这三哥,是嘴炮党。
天子天子,他是天,你是子。若开盛世这件事儿你都能做了,要这天何用?
偏偏总有人不明白,前赴后继地在父皇面前大放厥词彰显本领,最后不是被支去边疆打点小仗,就是因为一句话,连累母妃齐齐被打入冷宫,永无翻身之日。
可我这三哥就不同了,盛世于他而言只是嘴上莲花,说说罢了。众人皆知,他喜爱的只有秀女和金帐。这些东西他自懂事后便有,根本不了解何为追求,更无人见过他皱眉头。
事后,争欲极重的二哥曾在舫廊上遭遇三哥,忍不住讥讽,“三弟,庆贺六妹回京的手信银两,可是也被你注入了招贤纳士的炉中?”
当事人不恼,面色生风笑起来,“我又不像旁人,开支全靠卖东西。”
说完,二哥脸膛已黑,他却遥遥看向挨龙船最近的那只中型舟。
船只外形烟销凤盖自不必说,加之明月笼罩,朱帷裹着,暗香满舱,没有少女能拒绝。
那便是他贺我回京的礼物。
八个皇子中,我与三哥关系最好。每年入冬,他都会到阳歌陪我看苍茫大雪,在半城萧瑟里共我吆喝,纵横于如雾的景致中,打马而过。
可即使与他走得这样近的我,也时常分不清,他究竟假愚昧,还是真高明。
再回头说宋家那件官司。
伤人者乃宋卿好的专用马奴,不过十九的年纪,却早早死了妻。至于怎么死的,众说纷纭,得到证实的版本是,被大舅嫂活活念死的。
这大舅嫂的恶语,在那片区是出了名地厉害。因为不满小姑子同自己争农耕土地,便四处诽谤对方行为不轨,逼得马奴妻子一瓶百草枯灌下肚,以死证清白。
衙门走访了许多人家,固定证词后,倒是把大舅嫂率先扣押了,最终却因本朝没有相关惩处条例而释放。毕竟她只动了口,没动手。
据说放出来那日,沽苏城的天阴霾密布,大舅嫂还阴阳怪气地朝马奴吐了口唾沫,不过案子算勉强结了。
哪想翌日清晨,衙门又听到有人擂鼓。
府衙接报赶到事发现场一看,真真触目惊心。只见宋家马奴驾着辆结实无比的四方木轮车,撞得受害者的院门都坍塌,甚至利用马身,将对方顶成罪人之姿——
四肢伸张,五脏俱碎。
这人,就是那一张嘴作恶的大舅嫂无疑。
当时情景被三哥身边的侍卫画了下来,我好奇要来看,最终不忍直视。
“马奴现在怎么样?”
御花园内,我仰头问华服加身的男子,他饶有兴致摘一朵花别在我鬓间,表情无所谓地:“当场也掀开手中的百草枯,喝得一干二净了。”
不知有意无意,他面上漫不经心,可为我摘的花,却名叫“太平”。
宫墙内连横生长的芳草看久了,就容易忘记墙外还有数不尽的平民,正像刍狗般苦苦挣扎,却无求生之门。
“不过,这又与宋卿好有什么关系?”我好奇心滋溜冒出,继续下问。
在应国,女子未及笄前,除了府中家丁是不能与外人相见的。宋卿好的惊人容貌,也是经出门采买的下人传言而已。否则被我这三哥一见,该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片刻,混熟了的护卫开玩笑:“公主,三殿下若对谁有兴趣,何时管过她能不能见,怎么见?”
护卫还想继续,被主子瞄一眼,赶紧又回到方才话题:“据说那宋卿好早知马奴意图,却并未阻止,反将马奴不足周岁的孩子抱进府养着,帮他断了后顾之忧。”
颇有些天地虽不仁,她偏与天地作对的意思。
宋卿好有底气这样做。
宋家的确如我所言,不仅仅是地方大户,更是为朝廷分忧解难的财阀大鳄。沽苏城平均每一千人,就有十人是宋家小工。宋家所涉行业甚广,包含当朝大力推广的织锦、棉花加工、茶叶……
不仅如此,它还解决了城里廉价劳作的问题。
当初东瀛有使者到沽苏,强买了一处宅子妄想扎根。还以小人手段威逼工人们超时劳作,拿低价酬金。
天高皇帝远。
有的事即便传到京师,没人递话,也很难传到天家耳里。就算传到了,这商贾人士进驻,如轻而易举就遭受朝廷施压,稍不注意便会被冠以大国欺小的言论,影响与周边小国邦交和丝绸大道的开拓。
后来是财大气粗的宋老爷看不过眼,暗地里用银子砸那些与使者合作的商户们。等大家利欲熏心分不清东南西北时,趁机接盘东瀛使者的生意,并将宅子高价买过来。
那宅子,就是现今宋氏一家的居住地,我回京师遇见他们办乔迁喜,也正因此。所以父皇不但没迁怒宋家藐视皇亲,还派了二哥亲自前去贺喜,更御赐牌匾:一身正气。
毕竟为朝廷长了脸。
御花园内。
“现在三哥该对这宋小姐感兴趣了吧?”
听完事故前因后果,我小心翼翼偏头试探。哪料他还是意兴阑珊的样子,高耸鼻梁下方,轮廓有致的唇线抿紧。
“小心思,不就是想匡我陪你去沽苏走一遭?”
一月后便是宋卿好的及笄之礼,我被选为皇家代表前赴沽苏贺喜。
此前我没单独出过远门,自然希望熟门熟路的三哥陪同。却没想他摇唇鼓舌,竟说动了父皇,将那宋家小姐接到京师来办及笄礼。
“虽有轿幔掩护,可小六到底是天家女,贸贸然出现在市井恐引骚动。”
就算宋氏贵为名门大户,但将千金接进宫内办及笄礼的先例还没开过。三哥此举不过一试,看能否免我车马劳顿,却不知何故,父皇竟轻易答应,足见对宋家的恩宠多浓。
歃血()
侍卫队接旨,提前半月便出发去沽苏接人了。
此次进宫的除了宋卿好,还有其父宋不为、其母丁氏。至于家丁,悉数被留在府里,难得清闲。
没几日,金銮殿上,我总算见到大名鼎鼎的宋卿好,少女正向皇祖母行跪拜之礼。
她一扇芙蓉面贴在白嫩纤细的两掌之间,头抵着凉凉地,抹胭戴绿。
“女儿家还未及笄,轻易不见外人。”
皇祖母言罢,体贴地屏退了殿内的男侍卫,独独留下几个贴身婢女伺候。
我进去时,皇祖母的话刚完。宋卿好听见那队侍卫冲我请安的动静,扭头看过来,湖岚色的额花钿颤颤地动了几下,流苏坠着的几颗白色小珍珠晃啊晃。
“公主千岁。”
嗓音洪亮清透。
古有司马懿鹰视狼顾的一眼,博曹操垂青。今有宋卿好百娇横生的回眸,名动京城。
很多年过去,我始终记得与宋卿好初相见这幕。同样身为女子,我到底对她生出过几分嫉妒。但我知,我们会成为朋友,没什么原因,真要解释大致只需四个字——
倾盖如故。
四五级台阶之上,皇祖母拉了些家常,跟着授意婢女拿出早备好的见面礼,缳臂双金环。
听名字就知,金环为一对,是常用于胳膊的装饰品。此物利用金银带条盘绕成螺旋圈状,民间的一般都三至八圈,这看上去足足有十三四圈,除了金银箔相交,每圈还都嵌了小巧一颗和田玉。
婢女莲步过来,头不敢抬地捧着盒子,未待有所动作,皇祖母对着我的方向说了话:“扶苏,你和卿好年纪相差无多。之后在宫里,要像对待同胞姐妹般多番给予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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