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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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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容想想今日之事便沮丧不已,也没心思跟他杠。
找好的证人当堂翻供,又兼沈章含泪叙起沈家历代辅弼之功,若非桓澈极力斡旋,皇帝是否会治他们欺君之罪都难说。
后头出来,沈碧梧还拉着她的手,笑说他们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及时醒悟便是,沈家这边不会记怪他们。
这是含蓄的威胁,暗示他们就此罢手。
桓澈后来与她说,沈家人应当是事先做好了筹备,只这招之险,实在出人意表。
沈家人居然在寻见当年证人之后不曾即刻灭口,而是以此向他发难。
沈家人应是在他跟顾家频繁往来后寻见当年证人的。待他在皇帝面前挑起当年之事,沈家人再倒打一耙。沈章今日在御前,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此举不过意在毁掉太子助力而已,久有存心,其心可诛。
他至多再留京一年多便要就藩,在此之前做出构陷太子妻族之事,揣了怎样的异心,无需赘言。
而皇帝见了她容貌,大约还会再给桓澈加一条故作清名、实则重色的名头。
这便是沈家的目的。
只是桓澈应变极快,兼且那翻供的证人表现得实有些可疑,皇帝才将此事暂且压下。
顾云容心里焦躁,又怕沈家人趁着这间隙再做点什么。
“不必忧心,此路不通,还有旁的。何况,通不通还未可知。”
桓澈宽慰她一番,话头便转到了端午出游之事上面。
“我端午那日要跟爹娘兄长他们一起出去,”顾云容看他神色不豫,不明所以,“你端午那日难道不入宫伴驾?”
“我可早些出来。”
他极力撺掇她端午时想法子与他一道出来,顾云容忽道:“你是打算给我来一段无人驾舟?”
第三十九章()
南北节俗殊异;但在五月五的习尚上头;相去不远。
顾云容最终并未答应跟桓澈一道出来。此前徐氏早与她说了端午要出来;她不好推却。
只桓澈那晚离开时仿似有些不豫。
五月五这日;顾云容随徐氏等人出城观龙舟竞渡。
在河畔柳堤上;顾云容掠视周遭喧嚷人丛;揣着心事;并不能体会到多少热闹氛围。
不一时,方便回来的秋棠轻轻拉她衣袖:“姑娘,那边有卖吴山酥油饼跟猫耳朵的。”
顾云容循秋棠所指望去;但见远处茶寮旁支着个小摊子,食客络绎不绝。
顾云容忖着在此站着也是站着,遂与秋棠一道过去买吃食。
吴山酥油饼跟猫耳朵都是顾云容从前在吴地常吃的;尤其吴山酥油饼;在吴地素有盛名。此种吃食是以油面迭酥,层酥累叠;颜色金黄;脆而不碎;甜而不腻;造型下圆上尖;别巧异常,有“吴山第一饼”之称。
顾云容许久未吃;买了些许尝尝味道。然而她结账时与摊主起了争执,秋棠正要去将徐氏等人叫来;旁侧忽来一人;拍下一枚雪亮的银锭,让摊主霎时闭了嘴。
“今日当真是巧遇,”那人朝顾云容笑,“不如我请你吃茶?”
顾云容听见这把嗓音,顿了一顿,凝眸望去,见宗承仍是浴佛节那日的打扮。
她而今心绪不济,兼且上回的经历让她觉着宗承并非她所想那般,倒也未再惊惧,只摇头推拒。
“有关那件事的,也不想听?”
顾云容端视他,俄而,点头道:“我去跟母亲他们说一声。”
宗承坐在茶寮中等了少刻,待折返的顾云容拉了缩手缩脚的秋棠一道坐到他对面,目光在桌上饭菜茶果上转掠,问她可还想点些什么。
顾云容道了不必麻烦,让他有话直言便是。
宗承适才也买了几个吴山酥油饼,尝了一尝,赞不绝口:“滋味确实不错,怪不得你爱吃。我旅居海外多年,东南西北,吃了个遍,还是觉着故国的东西最香甜。”
“其实那件事,你不必担忧,衡王虽则年纪尚轻,但对付一个沈家是绰绰有余的,况且,”他语声微顿,“还有我。我说会帮你办事,就一定办成。”
他大略说了他将沈亨掠来之事,让她且耐心等着,至迟两月,沈家便支撑不住了。
顾云容垂眸缄默,半晌,道:“不论如何,多谢。”
“一笔交易而已。再就是,你浴佛节那日问我的关于鄙族祖上与你曾祖的问题,不好答。”
宗承从腰间茄袋内取出一个霁蓝瓷罐,轻放到顾云容面前:“这里面是味噌酱,倭国的特色调味,可泡味噌汤,也可做汤渍饭。这种酱放上几年都不会腐坏,偶尔会做军粮,但那是十分奢侈的事。味噌酱金贵,倭国寻常百姓吃不上,他们多食杂炊。”
“倭国也过端午。隋唐那时节,端午节便传入了倭国。但如今的倭国人过端午,节俗略有不同。‘菖蒲’在倭语中发音与‘尚武’相近,所以这日成了武士的节日。五月五这日,倭国的幕府将军与各地大名会举行隆重庆典,包括相扑、竞马,以此互斗实力”
他看顾云容起身作辞,话锋一转:“你是如何知晓‘一期一会’含义的?”
顾云容回眸:“我自己查的。倭国茶道除讲究敬寂清和之外,还讲究一期一会。字面义是,一生只见一次。”
“那引申义呢?”
顾云容看着宗承手里剩下的半个酥油饼,道:“譬如你现在吃下一口饼,此生便不会再有相同的第二口。而现在陪你吃饼的人,兴许这辈子也遇不到第二次。”
“人生无常,顺其自然,珍视机缘。而你之言,当取无常随缘之意。”
宗承赞赏点头:“正是。倭国人讲究‘今年的樱花只有今年有’,我觉着极有道理。同样的,今年的端午只有今年有,你这般闷闷,岂非辜负大好时光?”
顾云容颇为意外,他绕了一圈,竟是在开导她。
今日宫中人多,桓澈寻了个由头便匆匆出宫,一路出城。
他一早打探好了顾云容的去向,然而寻见徐氏等人,却不见她踪影,听闻她去会一个手帕交,辞别徐氏,四下去寻。
待到言语支吾的握雾带他找过去,他一眼就瞧见顾云容正立在一个陌生男子对面,将她面前一个霁蓝瓷罐推到对方跟前,不知在说甚。
他忍了几忍,终是按捺不住,上得前去,扬声唤她。
顾云容转头看到是他,与宗承辞别,出得茶寮,问他何事。
桓澈望她须臾,又瞥了眼那男子:“他是宗承吧?你不跟我出来,倒有工夫与宗承喝茶?”
顾云容见周遭不断有路人往这边看,移步旁侧:“我是凑巧遇见他的。话说回来,我究竟是与他有约还是半途遇见,你应当心里有数。你是聪明人,何必与我做这种无谓的争执。”
桓澈凝睇她:“那日在龙山渡,你当真是因着同情宗母才红了眼睛的?”
顾云容已快要忘记那件事,经他一说才想起。但她总不能与他说她是因着想起了前世的诸般才会那样,便只道:“不然呢?你觉着应该是什么?”
桓澈也知自己是无理取闹,但理智有时是无法操控情绪的。
“你有那么多愁善感么?”
顾云容知他执拗起来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讲理的,不理他,领着秋棠往河畔折返。
他又跟在她身后,追问她方才推给他的是什么,顾云容止步回望他:“那不是我给他的,是他送我的,我还与他罢了——当初在歙县,你说让我往后看着你的表现。眼下这般,便是你想让我瞧的?”
桓澈想起前次两人还在钱塘县时的争执,倒是冷静了些许。
那大半年的苦痛懊悔有多么深刻,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根本不可能放下顾云容,这种争持不过是在折磨他自己。
为免他做出什么过激之举,他紧紧笼攥双拳,拂袖而去。
宗承从顾云容身上缓缓收回视线。他觉着顾云容有时并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她太冷静,太自持。有桓澈这样容貌绝顶、有财有势的少年爱慕,随便换个姑娘,都顶不住,何况两人身份悬殊。
宗承思忖之间,抬头见顾云容回返,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足下确定七月就会有结果?”
宗承目光一转:“你想离京?”
顾云容心头微震,宗承眼光未免过于毒辣。
她懒得掩饰:“的确有这个念头。若实在不成,我还是想回江南。只怕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家若不倒,势必斩草除根。”
宗承点头:“我大致能明白你的处境与想法。只是你确定你抽身的阻力只有沈家?”
他看顾云容低头不语,点了一碗莹白软糯的米饭与几样小菜,让她先吃些东西,缓缓心绪。
顾云容摇头。
“我与你说,倭国眼下正值战乱,在国朝再寻常不过的大米,到了倭国,不输真金白银。就这么一碗晚粳米饭,拿去倭国能换一把倭刀。纵然贵为一方领主的大名,吃上一碗纯米饭,也属乐事。有没有庆幸自己生在国朝,而且衣食有着?所以你当真不吃?”
顾云容抬头。这些海外轶事她倒是不知。
宗承继续道:“不过我是常吃米饭的。大约南人习性使然,我从前在家中时,便惯爱吃大米。歙县的米”
宗承说到一半,秋棠来与顾云容说徐氏他们要转往别处了,叫她过去。
顾云容沉默少顷,往远处看了一眼,起身作辞离去。
她不知宗承原就是与她所想不同,还是怎样,她那日所言也并非出于教化之意,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她不过是发表观感而已。
倘若宗承的确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亦或他仍心向故国,那是再好不过的。宗承能以一己之力影响整个日本的海陆商贸,当然也能将国朝委顿已久的对外商贸发展起来。如果他愿意的话。
何况,他手里还握有巨型舰队与庞大的海上资源。
晚间,顾云容以为桓澈不会来了,早早盥洗了爬上床。
谁知到了二更天,他如约而至。
她披衣坐起,远远的,正对上他一双邃宇一般的眼眸。
漫长的沉默。
顾云容眼下困乏得很,见他迟迟不语,倒头躺下,蒙被翻身,继续睡。
然而她才阖上眼,就觉床畔一沉,跟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擦拂声,又有隐约的酒气逸散而来。
好似是他坐到了她床边,在脱衣裳。
顾云容一惊扭头。
第四十章()
顾云容几乎是吓得弹了起来;睡意全无。
因为那个一上来就脱衣服的人;一回身就朝她压过来。
惶然之下;她欲奔下床;却被他一把攥住脚踝;拎小鸡一样拽了回来。
帷帐之中短促的追躲后;她被他覆身制在柔滑薄衾上。
她本是留了一盏夜灯;但不知何时被他熄了,月初的夜又晻蔼晦暗,她瞧不清他的神容;但却能清晰感受到那种重若千钧的盯视。
宛如暗夜里的烈烈火簇,热烫,炽盛;却又与幽夜糅为一体。
迎其谛视;但觉己身如同被凶兽锁定的猎物,无处遁逃。
这种汹汹慑人之感;她只在前世的他身上见过。
顾云容遽然一个激灵。
他覆身倾下;鼻端几与她相抵:“我不是与你说了么?离他远些。”
顾云容惊疑不定;眸光跃动;忽道:“你不是不爱饮酒么?还总与我说;量浅便莫要逞能。今晚缘何酒气缠身?”
“我何曾与你这般说过?”
顾云容眉尖微蹙。
她方才有一瞬觉着他好似是变回了前世的他,但如今这下意识的反问;并不像是佯作出的。
于是她霎时神魂归位,放下心来;扶了他的肩使劲搡他。
然而气力不逮;反是越推越近。
他的气息灼烫,顾云容隔着他薄薄的中衣,都能感受到他那滚烫的体温。正急得满额沁汗,她脑中灵光一现,拽住他的衣襟,低声切齿道:“别装了,你根本没醉!”
他语声一低:“我也从未说过我醉酒。”
“那你想作甚?”
“今晚不钻柜子了,我在你这里歇一夜。”
他钳住顾云容乱动的小手:“下回再让我瞧见你跟宗承单独说话,我就仍旧歇在你处,见一次歇一次。”
顾云容目光转冷:“威胁我?殿下要歇也成,等我把诊治的法子试遍,沈家事了,不论结果如何,咱们都两讫,我这回是说真的。”
“或许因着残情未了,我从前总也无法真正狠下心与你断绝往来。大约殿下也正是因此,总是不痛不痒,如今竟意图威胁我。”顾云容笑意讥讽。
桓澈盯她少顷,忍了再忍,起身静坐,半晌,喑哑嗓音隐透疲倦:“今夜是我孟浪了,你先歇息。”
言罢,头也不回,迅速整了衣带,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仿佛害怕看到顾云容始终未缓的容色。
自顾宅出来,桓澈在马车内枯坐了许久。
他今夜确是不打算来的。他早早安置,却是辗转难眠,起来自斟自酌,非但没有醉倒之势,反倒越发兴奋。
适才他将顾云容压在身下,她挣扎之际,胸前两捧高耸不住磨蹭他,烈酒烹灼血脉,他是当真情动了。但理智尚存,兼且顾云容是确实恼了他,他遂迅速抽身而去。
桓澈低头。
他今夜为何会这般失态呢?好像根由还在宗承身上。
顾家没有倚仗没有门路,顾云容要想扳倒沈家就得依赖他。说什么交易,实则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上。倒不是他预备藉此拿捏她,只是,这是他留住她的筹码之一。
但如今形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宗承开始倾向于顾云容。
宗承此人有头脑有财力又有军力,兼称霸海上多年,人脉遍诸国,只要宗承肯,完全可凭一己之力碾压沈家。何况,沈家应当有不少把柄握在宗承手中。
也就是说,顾云容可能不再需要他。
但凡思及此,他就难以压制心头疯狂翻涌的恐慌。
他知道顾云容与他交易的初衷是不欲一味索取,但实则她即便是利用他,他也甘愿,那至少表明她还需要他。
桓澈缄默迂久,忽扬声道:“回王府。”
宗石晚来去寻叔父禀事时,见他正规整打倭国带来的樱花,询问可是打算献与皇帝。
国朝地大物博,但总还是喜好些海外土产。倭国朝贡断绝多年,宫里怕已许久没有倭国的土产了。
叔父素日忙碌,余暇时会亲手制干花泡茶。眼下叔父拨弄的那些便是今年的头期樱花,叔父精心腌制的。
宗承手上分拣樱花的举动不停:“要献也不献我亲手做的,我费时费力制的花,可不是给皇帝后妃拿去漱口玩乐的。”
他拿起一个精巧的蝶恋花缠枝纹青花小瓷罐:“那个霁蓝罐子似乎寡淡了些,你说这种青花釉里红的瓷器,小姑娘会喜欢么?”
宗石忍了几忍,终是没忍住,张口问:“叔父可是欲与衡王争夺顾家那位幺女?”
宗承把玩手里瓷罐:“你逾矩了。”
宗石忙噤声低头。
宗承将花色尚新的樱花倒入手中那个青花釉里红的瓷罐里,封严。
他不答,是宗石逾矩,也是他自己并未想好。他是个执拗的人,但凡行事必求达成,即便不择手段。
而刚好,衡王也是那样的人。
顾云容翌日起来,就见秋棠送来一个红木大食盒,说是王爷一大早就差人送来的。
顾云容随手掀开,见里面统共三层,最上头是一笼皮薄馅足的豆腐皮包子,中间是一大碗鲜香扑鼻的冬瓜薏仁鲫鱼汤,下头是热气腾腾的什锦甜粥,另配一碟子牛乳春不老蒸饼。
顾云容心里仍揣着气,让秋棠春砂几个丫鬟分吃了。
但他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变着花样送,晚来到她这里来时,还问她翌日晨起想吃些什么,他提前备着。
顾云容不理会,他便自送自的,风雨无阻。
转眼入了七月。
贞元帝这阵子忙着处置倭国两支使团的事,几乎将东宫千秋节抛到脑后。及至左右提醒,才记起来,遂命礼部计议仪程。
太子并不因自家生辰将至而有半分欣悦,他正焦灼着。
诸王之中,他最大的威胁是衡王,倘衡王年末成婚,明年就会就藩,之后相去甚远,他再想对付这个难缠的弟弟,怕是鞭长难及。
他的时间不多了。然而沈章却来与他说沈家那事怕是兜不住了,让他作速想想法子。
太子当即将沈章骂了个狗血淋头。原本盘算着娶了沈碧梧能多个助力,但如今却是乱上加乱。
先前他打算兵行险着,以沈家之事构陷衡王,谁知他那好弟弟跟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事到如今,他若还想着保沈家,那便是脑子磕坏了。
东宫千秋节即太子生辰。到了正日子,太子与沈碧梧一道朝见罢皇帝与太后,转至冯皇后处。
礼毕,太子先行往文华殿接受百官朝贺,沈碧梧寻了由头留下。
待闲杂人等退下,沈碧梧郑重其事地跪在冯皇后面前,请求她助沈家渡过难关。
沈碧梧的父亲沈平是冯皇后的表兄,亦且沈碧梧为人剔透,冯皇后素日里一贯将沈碧梧当成亲女对待。
外廷之事,冯皇后也听说了。
这一两月间,群臣弹劾杨遂之子杨炎,陛下震怒,杨炎下狱。之后杨遂便开始将矛头转向沈家。也不知杨遂打哪里弄来的沈家历年贪墨的证据,一桩桩全捅到了陛下跟前。
冯皇后不太懂什么官场权术,她只知陛下最忌讳的似乎便是贪腐,所以陛下将沈章下狱时,她根本不敢吱声。
沈章入狱,沈家的天就塌了一半,沈碧梧自然坐不住。可她也不敢触这个霉头,故此沈碧梧虽再三恳求,她也只是言语敷衍。
沈碧梧忽而直起身:“姑母若不援手,东宫妃易主,姑母怕是越发难以掌住殿下。姑母纵为将来计,是否也应考虑一二?”
漫长的缄默。
冯皇后袖中双拳紧攥,染了蔻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刺出血。
她膝下无子,一心一意笼络失恃的太子,但不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终归喂不熟。
倒是沈碧梧乖巧,她与太子那薄不堪摧的母子情有一半是沈碧梧在帮忙维系。
若是换个东宫妃,是否能如沈碧梧这样,的确难说。可她也不能为了沈家就白白惹皇帝的嫌,皇帝原就不喜她。
冯皇后又沉吟半日,道:“若你能在一月之内怀上子嗣,姑母必全力保你。”
沈碧梧心中只剩冷笑。
这么多年都未能怀上,如何在短短一月之内怀上?她若真能在这个节骨眼怀上龙子,自家也能筹谋自保之事,冯皇后只管动动嘴皮子便是了。
沈碧梧出了坤宁门,正预备折返东宫,却见自己的贴身宫女玉箫疾步上来行礼,惊慌道:“娘娘,陛下说要重审侯爷那案子,而今已将一应相干人等宣召入宫。”
沈碧梧一惊。
怎会这样快?今日好歹是东宫千秋节,衡王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发难。
赶不及细想,沈碧梧急急上了凤轿,往东宫去。
按例,东宫千秋节,四夷亦需朝贺。宗承虽随大友氏使节团来京,但本身并不属于倭国使节,因而他今日未曾入宫。
申牌时分,忽有内侍来会同馆传宗承入宫。宗承一字未多问,交代宗石几句,略整了衣冠便随内侍而去。
顾云容这一整日脑子都有些混沌。
她如前次一样进宫,把此前就敷陈过的事重新在皇帝面前说了一说,之后宗承到来,皇帝便几乎都在鞫问他。
宗承从始至终气定神闲,对答如流。末了,先前曾翻供的蔡姓一家子哆嗦着承认此前是受到沈家的胁迫才会临场扯谎,请求皇帝宽饶。
顾云容注意到,桓澈与宗承说话时,那家子都恨不得将脑袋缩到肚里,似是惧怕已极。
贞元帝讯问的地方是乾清宫昭仁殿,在场的只有相关人等,应是不想在真相大白之前将事情闹大。
可事已至此,怕是捂也捂不住。
贞元帝沉默半日,瞥了眼锦衣卫指挥使与东厂掌印太监,见二人俱是躬身点头,面色更沉了一分。
这些时日,他也着厂卫那边暗查了此事,结果跟他那幺子所言差不离,沈家背后的小动作不少。
虽是七月光景,但殿内荫凉,兽炉瑞香袅袅拂绕,逸入肺腑,竟是冷香窜散,愈添局促。
不知过了多久,贞元帝终于开言。
沈家欺君罔上,贪墨罔利,今褫夺爵位,沈章等人打入大牢,革职查办。
沈章闻言,惊怒交加,竟是厥了过去。
贞元帝着人将沈章等人带下去,转头望向顾家一众人。
他的目光在掠及顾云容时,停驻下来。
第四十一章()
桓澈一颗心倏而提了起来。
他父皇这些年虽则耽迷道法;但后宫那头还是常去的。
前年还因着一桩意外;收了个时年仅十三的宫女;封了美人;颇为宠爱。
顾云容正当豆蔻之年;美貌绝伦;身段无双;这般尤物,少有男人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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