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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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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孟先生心照不宣的一笑让谢太行心中安稳不少,可多少又略觉不妥。云孟先生明白他心里所想,安抚道:

    “明公啊,古往今来成大事当者不拘小节。明公重任在身,岂能被小小县官耽误?大聿兴亡如今可是在明公手中。”

    谢太行心里一惊,将声音压到最低,即便房中没有别人他依旧用只有挨得极近的二人才能听到的轻声问:“难道先生之前所提之事当真有了进展?”

    云孟先生郑重地点了点头:“现在只差最后一点证据。一旦证据到手,大事将启。”

    阿熏给的药十分有效,休息了几日后阿来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骁氏也无大碍了。

    晨间阿来去剪枝浇水回来,见车夫东叔来了。东叔手里拎着两包东西,被门口看守的家奴吓了一跳,转头看见阿来,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笑得满脸褶子挤得像朵花:

    “我听说你和你阿母受伤了,这不,我刚赶车从洞春回来,带了点洞春那儿的土人参。这土人参虽然不比真正的人参,可也是补气补血的好东西!一颗不便宜呢!阿来,记得给你阿母炖上喝了,你也喝点。”

    阿来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东叔经常来给她阿母送东西,推拒了几次还硬塞,最后发展到不收他的东西他就在门口大声吵闹的地步,惹得流言四起。从此以后阿来不再和东叔拉扯,照单全收。

    “谢谢东叔!”阿来接过土人参,甜甜地笑道。

    “哎!乖孩子!那个你阿母在屋里不?”

    “在呢。阿母!东叔来看你啦!”阿来往屋里喊,东叔老脸发红忙阻止她:

    “别叫了别叫了,你阿母腿不好使,别让她走动了,我”即便大聿民风再开放,男人进女人寡妇的房门还是个忌讳,更何况骁氏和谢公的关系敏感,这会儿又有谢公的人守在这儿,东叔没这胆子进去,就在外面搓手,“我,我也不进去了。跟你阿母说,好好休养,有什么脏活累活就叫我,有我在一定不让你们娘俩受苦!你东叔没什么本事,身上的力气最多!”

    东叔越说越豪迈,阿来嘴角抽了一抽,略尴尬地再一次道谢。

    东叔走了,浣洗房的林大娘也来看望她们,一进门先叹了一声,将带给阿来母女的面饼往桌上一放,立马拉着骁氏道:“这回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跟阿来活不成了!”

    林大娘早年丧夫丧子,一个人在谢府里过了十多年,当初骁氏刚来绥川的时候因战乱受了重伤,还是林大娘给救到府里来的,之后骁氏留下打杂也是她为其求情的结果。骁氏之伤养了整整两年,直到阿来周岁之后才渐渐好转。

    林大娘坐在床边握着骁氏的手,又说起十三年前的事。说当年她们的相遇说这些年的患难与共。阿来站在一旁听着,果然,林大娘又开始念叨她对不起骁氏,要不是她将骁氏带到谢府,骁氏也不会被谢公

    骁氏听得头疼,赶紧阻止她不要再说。背后议论谢公这事要是被人听去了可是要吃大亏的。

    林大娘自己身世凄苦,对旁人常有恻隐之心,就是这恻隐之心有点儿泛滥,一旦开启哭哭啼啼的大水闸谁也阻止不了它崩溃。

    不过她也是看得开的人,很快改换了思绪,安慰起骁氏来:“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外面的那两个是谢公安排的吧?到底是他的亲骨肉,瞧我们阿来这俏模样多俊,我估摸着谢公这是要让阿来认祖归宗了,你们娘俩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骁氏笑了笑没说什么,把话题引去了别的方向。

    东叔一个林大娘一个,虽偶尔让人无奈,但都是对她们母女好的好人,阿来铭记在心。

    这次救她们的还有一个人

第11章 神初六年() 
第二天阿来趁着阿母睡着之后想要出府,被门房的人拦了下来,说是谢公的吩咐。阿来好说歹说,说要出门取订好的花盆,说要干活,磨破了嘴皮子他们都丝毫不为所动。阿来不再跟他们啰嗦,回到房里看了一眼,确定阿母还在睡觉,便轻声开了窗户爬出去,蹬着墙壁三两下的工夫轻轻松松跃出了谢府高墙,没发出任何声音。

    带了银铤出门,阿来每走一个巷口都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谨防流民。

    没想到大批的流民已经被捕,他们双手被麻绳捆在一块,前后绑成一线,两旁的士兵手持长…枪对准他们的后背,走慢一步锋利的枪头就会刺穿血肉之躯。

    阿来听见为首的骑士在指挥步卒把流民分拨牵往东西两边的县城,他手中捏着一摞歧县县内以及近邻各地大族名单。这些大族将会被强制编入多少流民,需要出多少口粮养活他们,名单中已经书写详尽。

    看来收编之策已经开始实施,阿来心下略宽,歧县似乎开始恢复往日的平和。只是不知这平和能持续多久。现下城外还有流民陆续而来,更不必说及锡国里还有比这数目多几十倍的流民无处可去,歧县城门一旦开了恐怕再难关上了。

    流民暴…乱造成阴霾渐渐散去,颓了几日的市集又开始有了人气。

    阿来逛遍了市集帮阿母挑好了一件厚厚的皮袄和一双护膝,想着也该买点什么来给阿熏。这次多亏了阿熏的挺身而出她和阿母才能平安。

    只是阿熏从来都衣食无缺,该买些什么呢?阿来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儿,最后相中了一副羊皮手套。阿来套上试了试,这皮子细软,恰恰大了她手一圈,阿熏带着应该正合适。阿熏的手上因为常年习武生出些硬茧,天冷霜厚,这副手套最实用不过。

    阿来正要给钱,看见隔壁摊上摆着她之前就心仪了很久的发簪。虽然她只是家奴,可也想过自己及笄之时能让阿母亲手为她盘发插簪。阿来盯着那簪子看了好久,商贩热情地招揽她过来试戴看看。阿来摇头,商贩怪笑道,试试怎么了试试又不花钱!

    她哪里会不知道商贩的伎俩。试戴的确不花钱,可是发簪一上了脑袋商贩肯定一顿猛夸,恨不得将其插进客人的脑袋里不拔…出来才好,千方百计逼着人买。若是人不买硬脱下来还回去,肯定要遭白眼甚至辱骂。这枚发簪不便宜,买了它就不够钱给阿熏买手套了。

    阿来忙将目光收起来,赶紧付了钱拿着手套就走。

    皮袄护膝和手套都是上好的货色,买完之后一大枚银铤也差不多花了个干净。

    歧县的市集就是这么小,回家的路上又碰见小九。

    今日依旧是小九一个人出摊,她说前一阵子听阿来的话没敢出门,因此躲过了城中最混乱的几日,捡回一条命。她在家中磨了几日的面蒸了上百个蒸饼,今日一出摊生意好得让她有些忙不过来。

    “阿来姐姐,真要谢谢你。多亏你给的那枚银铤我才有钱请了大夫上门。阿父阿母的病及时瞧了,大夫开了药,说我阿父的腿没什么大事,按时换药休息一个月就能下地干活。吃了几贴药后我阿母的咳嗽也好转不少,大夫预测不出孟冬就能好齐了。”小九说着眼里闪出泪花,“我们家能熬到今天多亏了姐姐。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是。”

    阿来笑她:“怎么好好说着还哭起来了?不用报答,你好好照顾家里我就安心了。”

    小九拼命点头:“我都想好了,等他们都好了之后我们全家要合力再多开垦几亩荒地,趁现在赋税轻多攒点家底,让日子越过越好!等明年秋收我一定抱几袋大白米送到姐姐家里!”

    阿来笑着说好,看她这么有干劲心里也暖和不少。

    时候还早,阿来留在蒸饼摊帮了会儿忙。小九收钱她打包,不出半个时辰就把蒸饼卖掉了一大半。

    两个男人过来买蒸饼,阿来打包的时候听他们说,州里来的刺史和州牧将孙明义给绑了,今日就要押往京城。

    听到孙明义的名字阿来很敏感地竖起了耳朵。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流民之乱?可这事不是谢家公子干的吗?都说是他拿了太守符传喝令孙明义开的城门,怎么回头倒霉的还是孙明义?”

    “嘘,你小点声。孙明义就是一七品小县令,拿什么跟谢家斗?绥川可是谢家地盘,洞春的谢家嫡系更不得了,各个都是朝堂中的贵官显宦,刺史和州牧也得给面子。这回啊,真是孙明义倒霉,摊上这么一出。不过他也是警觉,知道大祸将临头,早早遣走了妻小,遣散仆人辞退了属下,独自一人留下扛罪,也算是一条硬汉。”

    “呸!这谢家可当真不要脸!敢做不敢当的!”

    “谁说不是呢,一家草包。”

    两人喷谢家喷得尽兴差点儿忘了拿蒸饼。小九假装没听见,对阿来而言的确字字扎心,将刚才的好心情全都驱散了。

    阿来知道,孙县令为人廉洁奉公体恤民艰,一向受岐县百姓爱戴,算得上是绥川为数不多的骨鲠之臣。她没想到的是谢公平日里常将“襟怀坦白端人正士”这八个字挂在嘴边,最后竟会让孙明义去顶罪。也是了,谢家嫡子也就一个谢随山,恐怕于谢公眼中十个孙明义也不敌谢随山的一根头发

    从小九的蒸饼摊出来,心事重重的阿来没有直接回谢府,逆着寒风和灰雪走到城中河河边。

    城中河的河水自绥川西边的澜彰河而来。澜彰河全长五千多里,横跨四大胡国和绥川、洞春等郡,最后汇入大聿的母亲河中。据说澜彰河的源头在一座雪山山脚。那儿的四季更迭显着,夏冬二季温差极大。冬季积攒的厚厚冰雪被夏日艳阳晒化之后便成了澜彰河。“澜彰”二字也是胡语,意为“故乡之雪”。

    无论奔腾到多远的异乡,它都知道它来自何方。

    阿来踢了踢石子席地而坐,周围的野草早就被冻成了灰黑色,树干的皮都冻没了,河面上冒着阴森森的寒气,一块块薄薄的冰从远处飘过来。

    独自一人时,阿来才将埋在心中的心事一一剖开。

    十二年来谢太行从未认过阿来这个女儿,甚至偶尔照面之时他都未曾多分她一眼。阿来其实并不在意谢公是否认她,只要能和阿母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行,她不惦记任何谢家名分和富贵。在她心里只有不求回报对她们好,已经去世的老实花匠才是她父亲。

    这回她们母女前后被谢随山和六娘威胁,若不是阿薰和谢公解围,她和阿母的尸骨恐怕已被丢弃在荒山野岭的乱葬岗中了。一命之恩理当感激,可回过头细想,阿来不免心中有些疑惑。

    谢公对她们这对便宜母女一向不闻不问,甚至任由府中下人们欺辱她们,就连阿母病重时她苦苦哀求磕头磕破了脑袋都不曾允了大夫来瞧上一眼,又怎会突然转了性子救她们?若说在谢公心中尚有一丝骨肉之情,阿来是断然不信的,毕竟谢公多年的冷漠与嫌弃阿来实实在在看在眼里,她也早对这位生父的薄情冷血寒了心,怕只怕这回的慷慨解救另有所图。

    阿来想起当日四姨失踪,她遍寻不着赶回谢府时,却看见云孟先生与阿母在商议什么。阿母听说了四姨失踪之后便立刻应允了云孟先生的要求。

    云孟先生所求为何?阿母和他又在协议什么?

    阿母只是谢府中的一个跛脚花匠,她也只是个不被谢公承认的私生子。所住不过破屋一间,所有不过几身旧衣。阿来想不通她们有什么东西值得先生惦念,又有什么能值得一向寡情少义谢公留住她们的性命。

    唯有阿母的过去了。

    自小她便知道阿母的过往并不单纯,甚至多有矛盾,而阿母从来不曾说起过只字片语,显然是不愿多提。她在意的是阿母本人并非她的过去,若非此次四姨之死,恐怕阿母也不会应了云孟先生的要求,很明显阿母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阿来心中悔愧,早知今日就算四姨打她骂她,也绝不离开四姨半步。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若继续留在谢家,恐怕这辈子她们母女都休想过上安稳日子。得想个法子摆脱云孟先生跟谢公二人才是。

    阿来想明白了方向。可是她和阿母都是奴籍,且乱世纷争处处都是险境,该如何平安抽身?

    苦恼、迷茫,对于身世的疑惑和不认可让年幼的阿来痛苦。如果可能的话,她并不想生在谢家,不想和谢太行扯上一点关系。可是阿熏却那么纯善,教她舍不得

    阿来想得入神,忽闻一阵浑厚乐声,抬头见一艘小船推开薄冰散去寒气,从远处而来。

    船身虽无标识,撑篙的青年郎君也是一身朴实布衣,但见其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浑身上下散发着坚毅之辉,断不是普通渔夫,分明是掩藏身份的军人。

    船中之人所奏之乐音色雄厚曲调哀婉悲壮,一声声撞在她的心尖上,竟与她此刻心境无比契合。听时忍不住站立起来,听过之后心有余念,不禁潸然泪下。

    听得太入迷,直到小船从面前驶过即将远去,阿来才急忙站起身对着船的方向喊道:

    “足下请留步!足下!”

    河边空旷,船上郎君听到了她的喊声,回头疑惑地看她。

    “恕仆冒昧,仆方才被船中精妙的乐声吸引,不觉之间心醉神迷感怀身世,从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流水高山之曲。可否扰烦足下帮仆问足下主人一句,此曲为何名?”

    青年郎君似乎没料到这寒酸的奴家小孩说起话来有头有尾。他没回答,横下船篙拨开帷帐,走入船舱之中。

    听到乐声停了,船舱内有人在低声交谈,阿来兴奋地等待着。

第12章 神初六年() 
小船离河岸有一步的距离,且船身有一定的高度,撑船郎正想下来托她上去,却见阿来抱着棉袄等物轻轻一跃,已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身旁。他多看阿来一眼后向舱内通报了一声,便引她入内。

    船舱之中宽敞温暖,几案中间摆放的红铜熏炉中透出丝丝缕缕的青烟蜿蜒而上,角落炭盆里的青色瑞碳烧得正旺,碳火下面置着白檀木与熏炉中的苏合香缠在一处十分好闻。船舱两侧的窗棂用木条架起一条缝隙用作通风,一道素色的垂帐将船舱分作里外两间,垂帐之后的人影隐约可见。

    不必说,外面乘船的青年郎其身量气貌一看便知出自军中,阿来进到船舱后的目之所视皆是上品,单这青色瑞碳一物都是连谢家都用不起的胡国贡品。阿来识得此物还是因前两年东叔去洞春给本家送年礼,回来时带了十几斤,她被叫去把瑞碳搬到库房时东叔说这是上好的精碳,让她偷偷拿点回去,被她拒绝了。

    阿来觉得自己方才贸然喊住人家有些鲁莽,忙对垂帐后的主人躬身行礼:“小仆打搅足下了,只是乐音入耳情难自制,还望恕罪。斗胆请教足下演奏此曲的乐器为何,曲名为何。”

    垂帐内的人没有直接开口回答她,乐声再起,曲调依旧低沉,却带出一种苍劲和坚韧,阿来听得心中砰砰直跳。虽这孤船之主因为某种原因没有说话,却是已经用乐声回应她了。阿来盘腿坐在帷帐前的蒲团上,全身心地投入到变化无端又直击心灵之声中。

    成长道路的每一个漫漫长夜都有阿母的故事相伴。从阿母的口中她仿佛已经踏遍了大聿一半的江山湖泊,行走在万仞险峰之巅,偏偏对音律一类一概不知。阿母提及过四弦十二柱的阮,十三弦的筝,也用语言描绘过诸多乐器的模样。阿来脑海中对这些乐器的外形有大致的概念,却因身在对音律全然不感兴趣的谢家,怎么也无法想象梅花三弄是如何的明快清丽,广陵散又是怎样的纵横灿烂。

    原来乐曲有这般摄人心魄的魔力。

    随着乐声流淌,阿来情难自禁再次落泪,垂帐之后忽然响起清脆的女声:

    “我家主人问娘子为何落泪。”

    阿来道:“仆因为此曲想到仆之身世,难免伤怀。”

    那人道:“此曲名为中离,是我家主人自创的击筑曲子。”

    “击筑”

    “对,小娘子可听说过高渐离击筑的故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阿母自然也跟她说过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刺杀秦王之事悲壮无双荡气回肠,让世人永远记住了荆轲。人生在世若不能成就一番大事,起码也要闲邪存诚敢作敢当。

    可为什么她的生父会是谢太行这样的卑鄙小人?

    阿来不解也不愿接受,她根本不想自己的骨子里流淌着谢太行的血。

    中离曲让阿来动容,情不自禁念叨起了自己的身世。

    谢公阴毒,谢家非她立身之地,需尽快离开。而眼下北方荒灾未过南地战火未熄,谢家势力又遍布整个绥川,逃奴没有身份文书她们离开谢家容易,可想要突破歧县城门却是难事。更何况阿熏对她的恩情似海,她还未来得及报答,不甘就此离开。

    胸中郁气难纾,曲调忽而一转,打断了阿来的自言自语。

    阿来幡然清醒,她竟念叨起了自己的私事打扰了主人家击筑的雅兴,连忙致歉。阿来暗暗懊恼,不知这船主的底细,怎能因为一首曲子就放下心防?好在她未详细提及谢家名头和谢太行名讳,不然万一对方与谢太行有交情岂非引祸上身。赶紧擦去眼角的眼泪,阿来说她已经知晓乐器和曲名,不便再打扰,该告辞了。

    垂帐之后有一阵细微的磨刮声,像是硬毛毛笔在竹简上书写之声。待磨刮声停止,女声便再次响起:

    “我主人说娘子虽年幼,却是个明白事理重情重义之人。荆轲刺秦的确悲壮,可当年汉高祖刘邦破英布归来路经故乡沛县,酒酣耳热之后高歌‘大风起兮云飞扬’,何等豪气万丈,击的也是这筑。”

    阿来感叹:“一是远去的悲壮,一是归来的豪迈,竟能用同一乐器淋漓表达。”

    “我家主人说,娘子感叹身世,可知身世却是无法抉择之事。与其抱怨不如活于当下,按自身秉性走好前路。而施恩之人也未必渴求娘子一时报答,不若先完善自身,他日功成名就时再给予更好的回馈。有今日之悲才能酿出它日喜果。这正是人生悲喜,异曲同工之理也。”

    “人生悲喜,异曲同工”这八个字让阿来豁然开朗。

    “足下筑艺精妙,所说之理亦是金声玉振。仆原本心中郁结,得‘中离’妙音而解,万分感谢。”说罢阿来向垂帐中深深一揖,抱着棉衣等物下船,重新走入寒风之中。

    这边阿来告别寒河孤舟,悄悄翻墙回到谢府,那边谢太行终于等到了云孟先生。

    谢太行一早就在书房中等待着,起起坐坐,非常不安。家奴来报说云孟先生回来了,他冲出书房,将背着行囊到云孟先生迎了进来,打发走了所有家奴之后,合门密谋。

    云孟先生从行囊中拿出一副画卷,当谢太行看清画中人的样貌时也忍不住地惊叹,果真有九分相似。

    “此画来自卫府画师之手。带回消息的探子说卫子卓对画中人相当执着,让画师连续画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制了上千张图,只从中选择出最满意的一副,其他的连同画师和作画的房屋被焚烧殆尽。这一副和卫子卓挑走的看不出有何差别,是我安排在卫府的亲信从大火里冒险抢回来的。”

    谢太行发现画卷的边缘的确有些焦黑的痕迹。

    “不过卫子卓向来狡猾,只怕有其他布置。至今未有人能识得他的真面目一事就能看出其心思缜密难辨,不然伯超也不至于命丧他手。”云孟先生念及此人顿了一顿,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悲叹一声。

    谢太行见他难过,拍了拍他的肩头以表安慰。

    云孟先生回过神来,继续道:“兹事体大,咱们还是要小心为妙,绝不可大意。卫家这些年来犹如铁壁,我们折进去的人不计其数,却始终难将其打开一个缺口,可见卫家之险深。此番大事必定要谨本详始,以保证万无一失。一旦稍有差池,连累的可不只是我们几个人的性命,也不只是绥川谢家,将是大聿清流的灭顶之灾。”

    谢太行脸色如铁,又黑又沉。

    云孟先生望向天子所在的东南方向,郁郁而言:“如今长公主一党仗着太后势力竟与外戚奸臣勾结,并作妖孽近狎邪僻,求媚于众图谋聿室,其心当诛!满朝豺狼忠心难见,天子陷于危难,不止是吾等,无数清流同袍都在明面暗地里想方设法铲除妖妇,扶大聿于将倾,平海内之鼎沸。明公愿加入斗争,牺牲家奴以勤王,真是大聿之福啊。”

    谢太行义正言辞:“谢家世代食大聿俸禄,危机之时怎可袖手旁观?区区家奴不足挂齿,只怕她不够机灵或难尽心,连累诸君。”

    “明公可放心,若此计可行,在下定当将她调…教为可用之人。”

第13章 神初六年() 
阿来从河边回来,回谢府的路上见一大群百姓将歧县主路围得水泄不通,围着辆行进艰难的马车愤怒地叫喊。

    她想起孙明义即将被押解进京的事,迅速跑到酒家二楼,找到能够俯视街道全貌的角落往下看。街道上全都是人,百姓拥着辆囚车,一头乱发身穿囚服的孙明义坐在车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着一颗还算淡定的后脑勺。马车四周有披坚执锐的士兵守卫,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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