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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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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都会在房檐上的灯笼中放上各种颜色的火烛,趁她不在的时候,便会把它们点燃。”乌狄仍旧在不断地荡着手上的灯笼,喃喃道:“每次她找到我的时候,都会看到燃起灯笼,然后她就会对我笑。”

阮年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乌狄。阮年知道,她的心中有许多事,也许她现在所说的,也便是在向自己解释今日同自己说的求死,究竟是甚么意思。

“她只要笑,我这里就会很暖。”乌狄眼神缥缈地指了指心口,“我曾以为我的心已经干涩到甚么感觉都没有了,可是我错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以为,她的笑是因为她真的很高兴。直到后来一个冬日晚上,我睡得不踏实便想去她房中寻她。只是刚踏出门,便看见她蜷缩着身体坐在我屋门外一片灯影里,头上凝满了雪花…她望着我,突然便无声的哭了起来。”

“在那时,我才知道她并不开心。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开心。”乌狄眼神仍旧缥缈,那掩在黑布之中的脸,怎么都忘不见,“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希望在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而不是像现在,拖着一个残破的身子,扯着一个残破的灵魂苟延残喘。”

阮年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五年前便已经死了?

“那时候我吓坏了,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听她在我的耳边,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乌狄,乌狄。她的身体可冷了,比落着的雪都还要冷。她在哭,我在发抖。”乌狄好似没有看见阮年的反应,只是缓缓地讲道:“可我觉得我的名字在她的嘴中说出来,却太陌生了。她那么喊着我,我却觉得她在叫另一个人。她只是在叫这具身体,而不是这个身体里的我。”

这段话的诡异程度以及超乎了阮年的想象,缓了一下心绪,阮年忍不住地问道:“你确实是叫乌狄罢…怎会生出如此的感觉。”

乌狄指尖一顿,那灯笼便晃悠悠地擦过乌狄的手,往旁边的空气中荡去了。

“我真的是乌狄吗?”乌狄眼神迷茫,“自五年前我醒过来之后,便失去了以往的所有记忆。第一眼望见的便是她。她告诉我,我叫乌狄,于是从此以后,我就是乌狄。她告诉我的一切,虽然很陌生根空洞,可我却也在一点一点的适应,汲取。我不想看见她难过的表情。我心里知晓她是想让我回想起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可是我不管怎么努力,脑中却仍是空荡荡的。留有的只有她告诉我,再根据我的想象而留有的虚枉的回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把剑,一把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剑。”乌狄在笑,阮年能感觉得到。她的语气渐渐地轻缓下来,“在刚开始的日子里,我都觉得自己早已经死了。脸上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表情。不能哭,不能笑,也不会说话。唯一能做的,也便是像背后的这把剑一般。保护她,为她杀人。”

“直到她在我怀中流下冰冷的泪水,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还活着。”乌狄惨淡地微笑道,“它会为了她跳动,也会为了她哭泣的而难受。”

“既然如此,你为甚么还要到这里来求一死呢?”阮年垂下眸,淡淡道:“她会为你哭,你便不应该离开她。”

“为了她,我才必须要死。”乌狄的浅灰的眸子里沉淀着几分暗光,“我早已不是她要的那个乌狄了。”

 第四十七章 乌狄

 乌狄的话意味深长。

阮年听得愣了半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旋即压低声音道:“我不明白。”

乌狄眼神淡漠;轻声道:“你明白。”

“我不是你,怎会明白。”阮年用力地捏紧了手中的瓷碗;哑声回道;“你没有顾虑她的感受。”

“你同我是一样的。”乌狄侧了侧头;语气柔和道:“我从望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晓。你能理解我所说的,及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乌狄顿了顿,接着道:“我并非没有顾虑她的感受;而是因为太过于顾虑她的感受;才不得不离开她。”

阮年听得有些头疼,摇了摇头也不想再同乌狄说下去。若是再继续这个话题,阮年觉得自己会被乌狄的话绕晕。

阮年非但不能理解乌狄,且在心中是有些怨怪她的。因为她此番的所作所为都让阮年会想起了五年前不辞而别的念安。乌狄和念安不同,却又相同。

至少在此刻是相同的。

乌狄将手覆在了晃荡着的灯笼之上,眼角微弯道:“你再用力,碗便要碎了。”

阮年下意识地便低头去望手中的瓷碗。

乌狄说得确实不错,阮年在失神之间,手上的力道便不受控制地用得大了些,此时瓷碗之上,竟布满了细细碎碎的裂痕,若是力道停得晚些,那么这些汤便会尽数地洒落在阮年的衣衫上。

碗中的糖水晃荡,印出了阮年苍白的脸颊。

阮年眼神沉静地望了片刻,突然便扬起手将碗中的白糖水泼在了回廊外的树林之中。

随着清脆地瓷碗破碎声,阮年神色淡淡地将手中碎裂的瓷碗掷了出去。

“你很聪明。”乌狄语中含笑,“但你却也笨在太聪明。”

“有甚么话直说便好。遮遮掩掩的我也不大喜欢。”阮年淡漠地瞥了一眼乌狄,“你究竟想让我帮你做些甚么。”

“我需要木盒中的东西。”乌狄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白灯笼,“她不愿给,我便只能寻你帮忙。”

“你将我在沈烟离心中的位置看得太高。”阮年摇头,语气颇为古怪,“且不论其他,我并没有帮助你的理由。”

“若是你助我得到了,我便告诉你,你心中想要知道的东西。”乌狄手指微顿,继而将手轻轻收了回来,眼中带笑道:“我并没我也高估你的位置。我在沈烟离眼中,只是一个消遣时光的玩具。也许更像猫捉鼠,捉到了,戏弄一阵,最后便吞进腹中毁了。”

阮年知道,乌狄恨沈烟离。

虽然她望着沈烟离的眼神是淡漠的,但阮年也能察觉到她藏在心底间的恨意和无法磨灭的痛楚。沈烟离毁了她甚么,阮年并不清楚。

只是乌狄在恨沈烟离的同时。确实也是尊崇她的,这种掺着恨意与敬意的复杂感情,实在是让阮年好奇。

阮年没有说话。

“你心中知晓沈烟离没有醉,不是吗?”乌狄站在阮年的身侧,望着不远处的瓷碗,轻声道:“虽然我并不知道在我走后你做了些甚么,但是你应该得到了你心中想要的答案。你还真是个狡猾的女人,方才在厨房内问那两人的话,应当也是故意的罢。”

言罢,乌狄转了眸,望着阮年的侧脸。

阮年的眸色很浅,唇角勾着淡笑,连眼底的光芒都被这抹笑融化而显得分外柔和起来。侧脸的轮廓清丽,鼻梁精致挺直。继而阮年微微抬手,将发丝轻轻撩在了耳后,露出了掩在墨发下那晶莹修长的脖颈。

阮年的温润的指尖顺着墨发滑下,将五指轻轻收拢。

在乌狄对上阮年眼睛的那一刻,乌狄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阮年的笑意恬淡,从外表上来看,阮年确实是清丽柔和,浅浅淡淡地好似春风,没有任何的脾气。

只是此时,阮年望着乌狄的眼神冰冷得慎人。

沉默了半晌,阮年突然便勾唇道:“偷听人谈话可并不讨人喜欢。”

“我无需讨你喜欢。”乌狄沉吟道,“只是刚好听见你说的那几句话罢了。”

“既然沈烟离希望我以为她醉了,那我便当她醉了。许多事情心中清楚得很,却并不需要点破。”阮年轻笑着道,“我和她相处五年,其余的事情我知晓得不多,唯独她的酒量,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那厨房中的两名女子,同以往我见过的人都不相同,应当也不是时常做饭之人。再听见那的话之后,我便非常确定是沈烟离让她们留在厨房等我过去。”

沈烟离永远不会醉。

她说过,可是她忘了。

也许不是忘了,而是故意想让自己忘了罢。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阮年问道:“那其中究竟有甚么?”

乌狄对于阮年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奇怪,只是淡淡地开口道:“先前我对你所说的,并未掺假。我如她五年前所说的那样,前来寻死罢了。”

“五年前所愿?”阮年喃喃道,“五年前?”

“就在我醒过来不久之际,沈烟离突然寻到我。”乌狄语气冷淡道,“她说,有朝一日我会后悔存活于世间。那时她便笑着对我说,只要我开口,她便会如我所愿的让我死。”乌狄顿了顿,继而眼神暗淡:“那时候我觉得荒谬极了,认为她是个疯子外,还狠狠地骂了她。虽然我忘了一切,但我还是害怕死亡。后来她说她叫沈烟离,也很是奇怪地告诉我,我终有一日会前来求她,求她杀了我。”

“你为何不自己动手,而是前来想让沈烟离杀了你?”

这也是阮年觉得最为奇怪之处。

乌狄确实没有甚么想要活下去的*。

“我不能死在自己的剑下。”乌狄轻轻地将手覆在了满是黑布的脸颊之上,说完这句话后,便突然解开了脸上紧紧缠绕着的黑布,“那是我同她说好的。”

许是很久不见日光的缘故,乌狄的脸颊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薄唇紧紧抿着,虽是虚弱的模样,五官却仍旧给人一种冷剑的锋锐之感。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却又好似被甚么抽空了内外,让阮年产生了一种在下一刻她便要摔倒在地的错觉。

乌狄侧了侧头,眼中的光芒暗淡:“方才我那么说…”

“不能理解。”阮年轻声打断她的话,“你此番前来寻死,可考虑过她的感受?明明昨日还在身旁之人,醒过来…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不管怎么祈求,怎么流泪,怎么懊悔,都再也寻不回来。虽然人按照自己的意志来选择生死确实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可是这种事前提是不要伤害任何一个在乎你的人。”

乌狄对那人,也就像念安对阮年那般,毫无顾忌的伤害。

乌狄的脸色没有甚么变化,面无表情地望了阮年一阵后,竟微微地笑了起来:“我的脸上并无伤痕,生得也是不美不丑。但你可知我为甚么蒙着黑布?”

“不知。”阮年瞧着乌狄的笑脸,却觉得有些别扭,皱了皱眉又道:“也猜不到。”

“还没想便说猜不到。”乌狄笑容淡淡,却又颇为无奈,“这可真不是一句甚么动听的话。”

“你会问我不就是因为笃定我猜不到吗?”阮年丝毫未为乌狄的话所动,轻声叹道:“也只有我猜不到,你才好继续。”

日头微沉,薄凉的微光落在了乌狄的肩头。她唇边的笑容勾着这抹淡光,生生地冲淡了些许冷锐,显得柔软起来。

“我见不得光。”乌狄想要触碰自己的面颊,指尖却在离面颊一寸远的时候,轻轻地顿住了指尖。见阮年眼神疑惑,又轻笑着道:“也许在五年前我真的死了罢,醒过来的半年之后我便发现我的身子情况竟渐渐恶化起来,从先前见光难受到最后受不得光,只要被日头一晒,我的每一寸肌肤都会犹如火燎般烧起来。若是此时再用手指去触碰,皮肉都会产生被针扎的刺痛之感。除此之外,我的身体也正自内往外的慢慢腐化,身子瘦了许多,也会常常随着呕血而抽疼。”

仿佛是怕阮年不信似的,乌狄在话音刚落之时,指尖便轻轻触上了苍白的脸颊。

阮年瞳孔微缩。

乌狄指尖轻轻按着的肌肤愈来愈红,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从中滚落出的鲜血带着一股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味道。

时隔五年,阮年再次闻到了令她最为厌恶的血味。

乌狄的血顺着手指的弧度下滑,自掌心滴落,消融于黑衣之间。

“你觉得我这么活着,她会开心吗?”乌狄惨淡地微笑道,“我活着,她便生不如死,与其相比。还不如我死了,留个念想让她在时光渐渐中解脱。”

阮年喉咙干涩,甚么话也说不出。

“我马上便要死了。但我唯独不想让她看见我死去的模样。”乌狄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犹如闪光,灿烂夺目得恍若太阳,几欲将阮年的眼睛灼燃,“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在她熟睡之际偷偷离开。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所有的痛苦,我背便好。”

阮年只觉得心里酸涩难耐。乌狄的这番话让阮年觉得有甚么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格外的难受起来。

阮年的耳边嘈杂,心中溢出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乌狄所说最后的一句话。

所有的痛苦与怨恨,我背便好。

这句话顺着心间渐渐攀爬,绕进了阮年一片空白的脑中。地面冰凉,阮年脑部也像被冰针刺穿。这股寒意随着刺骨的疼痛渐渐蔓延到了全身,压的阮年透不过气,更动弹不得。

面前的景物随着眼中的液体浮浮沉沉,逐渐变得花白起来。

阮年颤着手,慢慢地揉着眼睛抬起眸。

却还是甚么也看不清。

 第四十八章 黑暗

“阮…?”乌狄的嗓音有些颤抖;吐出来的词句也显得分外的模糊遥远。阮年一时间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叫阮姑娘,还是在喊阮年。努力地撑起身子;阮年将背部轻轻倚在了回廊侧边的木栏之上。

头昏脑胀间;阮年看不清乌狄的面上的表情。在阮年努力睁大眼睛喘息之间;隐隐约约看见乌狄伸出了手;轻轻地捉住了她的胳膊。

乌狄的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寒冷。

反而与之恰恰相反。

她的手心的温度透过阮年薄薄的白衫;裹上了肌肤,炙热得分外骇人。

乌狄病得很严重。

在这一刻;阮年也终于相信了乌狄先前所说的一切。

但现在让阮年最为在意的并不是乌狄话语间的真假,而是她最后说的那段话。因为这段话让阮年瞬间便记起了念安五年前的不辞而别。若乌狄所言若真是念安离开的原因。

那么…

这个可怕的可能让阮年的身体颤得更厉害了,缩了一下肩膀;继而哆嗦着抬起手摸摸额头;这才才发觉额上的发丝早已被冷汗浸透。

乌狄的炙热的手顺着手肘往下;猛地便握住了阮年的手脉。

阮年的神志早已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和心慌折腾得浑浑沌沌,双目失神地望着乌狄扣在脉搏上的手,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脑中乱糟糟的一片,乌狄的脸在眼前不断的裂开,再不断的粘合在一起。一时间辨不清哪张才是乌狄真正的脸。

这时候的阮年,终于回想起了念安在离去之前不对劲的一幕一幕。

念安淋雨之后苍白的脸颊和颤抖的身子。不经意抹唇之后,空气中散着的浓郁血腥味,脖颈后刺青的眼睛愈来愈红,还有…还有沈烟离和她那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阮年的嘴角噙着一抹怪异的微笑,透明得仿佛在下一瞬便要消散在空气中,旋即,她低低的,含糊不清地哑着嗓子道:“我讨厌骗子。”

乌狄的眸色清冷地望着阮年,将指尖微微往下压,半晌过后猛然地顿住,随后便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缩回了手。

阮年轻咳了一声,喉咙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将她的嗓音堵得好似哽咽:“可她骗我。”

乌狄没有甚么反应,只是望着阮年的眸子却随着她接下来的话浮现出了浓浓的凄色。

“我想讨厌她。”阮年的眼圈红得吓人,在眨眼间落下了两行清泪,她望着乌狄,面上又哭又笑:“但我又舍不得。”

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阮年垂下头咬紧了牙,想抑制住喉咙深处不断溢出的抽噎声。思绪混乱,撑着身子的手臂骤然一酸,阮年痛苦地低吟了一声,便凝住了身子一动不动。

关于念安的回忆蜂拥而至,阮年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神志不清地抱着头部,反复地呢喃着甚么。

记忆中那个白衣清绝的女子,会不会在夜露深重之时,攥着苍白的指尖,皱着无法抚平的眉梢,咬着唇角蜷缩着身子痛苦地低吟。

阮年只要想到这般情景,便觉得每一寸肌肤下的血肉都插上了冰冷钢刀,混着冷意的疼痛蔓延,落下无穷无尽的绝望。

第一次,阮年恨自己无用,恨自己自私。

五年的日子,阮年只想着一切都是念安的错。可是却忘了去深究,去探索念安离去的原因。因为怕受到伤害,便捂上耳朵闭上眼睛自欺欺人的安慰。像一个懦弱胆小鬼那般,只会逃避,只会怨怪。

她是为了不让自己见到她死时候的模样吗?

念安,她要死了吗?

乌狄眸中压着些担忧,抬眸望了望阮年身后空无一人的回廊,犹豫了片刻又伸手将阮年从地上捞起扶着倚在木栏之上。手压在阮年的肩头,却迟迟没有动作。

阮年的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咬着薄唇身子在不住的颤抖着,略略敞开的薄衫俱被冷汗湿透。

乌狄的掌心一片湿腻。

乌狄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阮年攥得紧紧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舒展开。

阮年的手腕上系着一截宛若鲜血般红绳,松松的勾在她晶莹的腕上。

红白分明,妖娆得刺目。

乌狄想伸手触一触那红绳,犹豫了片刻又只是将手指下移扣在了阮年的手脉之上。

那根红绳,应当是她的禁忌罢。

晚风吹来,摇动得枝叶沙沙作响。夕阳微斜,暗淡的日光洒在闭目的乌狄脸上。

良久,乌狄的手颤抖着缩了回去,猛然起身,脚步一个踉跄便往后退去。望向阮年的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晦暗不明的震惊。

“怎么…”乌狄倒吸一口凉气,揪着木栏的手掌因为惊惧而无法克制力道,內息外涌,手下的木栏便层层的破碎开来,“怎么会…你是,是…”

“再吵便将你扔出去。”

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让乌狄心中一紧,回过头便见着沈烟离懒洋洋的立在身后的不远处。

沈烟离仍旧是一袭红衣,身段窈窕动人,桃花眼中盈盈,自眸底深处扩散的笑意宛若晃动的水波。

“沈烟离,偷听人说话就不觉无耻吗?”乌狄压低了声音低声怒叱道。

“我向来便是厚脸皮的无耻之人。你是第一次见着我吗?”沈烟离丝毫不见不悦,勾了勾唇角,绕有趣味地对着乌狄道:“你还是识趣的。”

乌狄表情淡然地瞥开了眸。

“若是你方才将她揽入怀中,那你往后便再也不能握剑了。”沈烟离眼波流转,看着因为痛苦而陷入沉睡中的阮年,唇角地笑容愈扩愈大:“好在你也不是这么愚蠢之人。”

“我只是奇怪你为甚么会对她如此特别。除此之外,也没有甚么想法。”乌狄脸色微沉,皱着眉,一脸古怪地望着沈烟离:“此时心中疑惑已解,你将它给我,往后我死了,也不会再来纠缠。”

沈烟离的笑容妖娆,睨着乌狄,脚下不动,面上更是不动。

乌狄静静地等了半晌,见沈烟离的这番模样,终于是颇为无奈地开口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本来我是打算你前来求我,我便将这东西给你。谁叫我生来便是一副好心肠之人。”沈烟离摩挲着下巴,拉长了音调慢慢道:“但是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我不想让她知晓的东西。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乌狄表情一僵,望着沈烟离的眼神冰冷。

沈烟离不为所动,仍旧悠哉悠哉地站着,好似在等着乌狄开口。

乌狄僵冷道:“你想怎么罚便怎么罚。闹够了,便将它给我。”

沈烟离嘻嘻笑道:“瞧见你这紧张的模样,心里舒坦了不少。既然你害得她变得这番样子,那甚么事都待她醒了再说罢。”

“我…”乌狄听得有些耳朵疼,刚想拒绝,便见着沈烟离掩着呵欠,脚下微动,身形快得不可思议。转瞬间便已经穿过乌狄蹲□将阮年架在了身上。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沈烟离背着身子,声音渐渐地低冷下去:“没有下一次。你方才知晓的都将它给烂在腹中,就算有人剖开你的肚子逼问你,你也不可将它说出去。”

乌狄沉默一阵,轻声回道:“我本便是多嘴多舌之人。何况我很快便会变成死人,这些事我明白,你也无需担心…只是你明明知晓我在探她手脉,可你为何不前来阻止我?”

沈烟离的背影一滞,忽然便转眸笑道:“有许多事,还需你知晓才能办成。”

乌狄浑身一凉。

“虽然恼你勾起了她对于往事的回忆。”沈烟离的声音更是慵懒得让人骨头酥麻,“但是仔细想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让她明白缘由,也非常不错。”

乌狄望着沈烟离离去的背影,沉默地伸出手敲了敲因为起风而开始晃晃荡荡地灯笼。

天上星子散淡。

乌狄轻轻昂首,眼角微弯,口中呢喃道:“起风了。”

阮年看见了念安。

她的身影穿透了周围朦胧的白雾,直直地坠入了阮年的眼中。

她坐在不远的桃树下。

素衣黑发,乌黑若冷玉的眸子带着星星点点的清冷,面带沉凝之色,正专注地望着她面前摆着的玲珑棋盘。

她的手腕上一抹炙红,烫燃了阮年的眼。

那是手绳。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两枚色泽温润的棋子。

一手执黑,一手执白,

她在独弈。

念安的身影在缠绵的桃花漫天飞舞之下,显得却格外冷冷清清,这抹寂寥的清冷却生生压下了满园桃花的艳绝。

她抬眸,眼如墨玉,带着细碎的冰冷,纯净得宛若神明般缥缈动人。

棋盘之上战况惨烈,黑子占据半壁江山,犹如过江之龙,正疯狂地扫荡着气息奄奄的白子。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阮年想向念安行去。在挪动脚步之际。一股刺痛便扎进了脚踝骨缝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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