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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骑与万人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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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过身,将这少年搂紧。
他目光中尽是矛盾与挣扎,许多画面在眼前一幅幅闪现。
某个客栈薄薄的房门,美若女子的少年仰头冲他微笑,夜露中一墙之隔所传来的不堪声音,城头狠戾的斥责,满室旖旎气味,和那句“滚”。
眼下再多的依赖,都只是暂时的,这个人,并不真的属于自己。
他微微握紧了拳,又松开了怀中的人,满眼迷茫。
*
踏入流沙海的第七天,追兵终于赶了上来。
情形甚至比承嗣所预想的还好:最初追上来的这一批,只有三百余人,而且是曾在谷口见识过孙悦嗜血战法的那些士卒。
在毫无准备之下突入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流沙海,心怀畏惧,饮水不足,战马无法奔驰,日间炎热,夜间冰冷,惧怕丧失目标,迷路,这一切都令追击的队伍士气跌到不可想象的低点。而那一万人马中,只有一千前锋是骑兵,其余步卒连跟上同伴的脚步都变得困难。
这种情况下,追击不单是为了命令,也是为了自己的活路:他们都知道,前方逃难的人群准备了大量的水和骆马,只要赶上他们……
万幸的是,三万人经过的痕迹并非那么容易被遮掩,哪怕是在流沙海中,也是一样——单便溺就留下了足够的指引,何况还有饮尽的、被丢弃的空桶。
然而当他们再次看到那个马上的杀神时,一切愿望都瞬间崩溃。
那人身上甚至还带着那天的血,黑色的、干硬结块的、恐怖至极的血。
令他们不敢相信的是,那人并未冲上来,把他们这几个人砍瓜切菜般劈个干净,而是安静地护着几十个惊慌失措的百姓后撤,缓缓拨马离开。
完全不敢追击的士卒们打算先与后军会和后再做打算,顺便——他们发现了那些百姓匆忙中丢下的东西,乱糟糟的被褥、杂物、装满家什的轻车,最显眼的,是三匹驼满水桶的骆马。
*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承嗣一边甩掉孙悦的外衣,换上自己的衣衫,一边道:“没想到这么容易,还以为怎么说都得打一仗。他……着实把这些人吓得不轻。”
那些留下来假扮百姓的士卒也纷纷换装,有人道:“陛下,那天您不在,孙将军那气势,我们看了都要抖……”
承嗣笑道:“可以想得到。他一直都这么……”
他顿住了话头,转而拍了拍那匹马,轻声道:“戏演完了,你也去吧,乖,现在开始跑,也许还有一丝生路……”
那匹马身上的鞍辔皆已卸掉,对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有些不知所措,原地打了两个转,焦躁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去吧!往后的路,已经不适合你们了……”
马儿终于迟疑地迈步,接着缓缓加速,朝来路奔去。
承嗣叹道:“莫怪我心狠,若不第一次便给他们来个狠的,往后的几日,单只保护水源,便足够耗死我们……”
远处突有人气喘吁吁直奔他们而来,承嗣微一蹙眉,道:“难道营地有变?”
待那人扑到近前,他才看出是留在昏迷的孙悦身边担任护卫的两名士卒之一,不由脸色大变。
还未等他开口,那士卒已喘着气道:“陛、陛下,孙将军醒了!”
承嗣大喜,却见那人又嗫嚅道:“不、不过,将军似乎不想见您……”
八十七
第十四天,起风了。
李承嗣与所有难民一样,随身背着自己的包袱——不同的是,他的包袱很小,甚至也不是他自己打包的。
最初田得利将他那少得可怜的随身物品都收在里面,后来他被孙悦捕获,对方也未动这东西,直到他重获自由,才又回到他手中。
他在里面加了一双备用的鞋子,背在身后;只是现在有骆马代步,似乎用不上了。
身前身后都是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黄沙,天色昏暗而不祥。
骆马们焦躁不安,被引导着跪倒,以身躯铸成临时的城墙。
部分货物被卸下,集中,所有的分队都贴得前所未有的近,一张又一张面孔相接,却无人惊呼。
连幼儿的啼哭都听不到,懂事的孩子们紧紧挨在大人们身边,甚至学着大人的模样,虔诚地闭着眼,按着心口。
他们已经被渐渐教会了,向圣父乞求平安和未来。
他们甚至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相信——在此时,除了这位虚无缥缈的圣父,已经再找不到其他东西可以依赖。
有人引领,他们便听着,跟着,只要这真的能庇佑他们逃生。
没有人对“十五日路程”提出质疑:他们明显还在沙漠的中心,然而队伍行进的速度,与圣使憔悴而坚定的面容都映在人们眼中。
半个月过去了,他们并没有遭到重大的损失。虽不知是否在一路向西,但并未走上之前走过的老路,这是事实。
这样的事实令他们麻木而安心。
如果说圣父只是一个口中的传说,圣使大人的存在,已经成了真实的依靠。
尽管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有一只脚裹着奇怪的木壳子——这些现在都成了人们眼中神奇的象征。
一入流沙海,骆马都无法分辨方向的流言已不再有人提起,在圣使的引领下,似乎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就可以这么走下去,永远不会迷失。
只有真正的神的指引,才能做到吧?
几万人里,似乎只有那个少年本身并不这么相信。
那倪姓老人教的求生法子已经被他传遍整只队伍,若风沙持续不算太久,损失该当不会太大。
他却像是仍有事挂心,沉默地看向某个方向。
*
第十五天。
持续了整整一夜的风沙终于停了。
沙地突然动了动,接着形成一个人的轮廓,承嗣抖着身上的砂砾,直起了身子。
愈来愈多的人开始缓缓动作,几乎每个人身上都积了一拳厚的沙层,这整只队伍几乎被完全埋住。
嘴巴里,鼻子里都是细沙,他们吐掉这些微弱的烦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仍然活着。
缺乏耐性的孩童开始吵闹,老人们为幸存而热泪盈眶,骆马安静地靠在一起。
眼前的地形与昨日相较天差地别,若非这么庞大的队伍和骆马都在,承嗣几乎要怀疑自己被瞬间投放到了另一个地点。
隆起的沙丘变了谷底,低洼之处成了高岭,微弱的残风卷起几缕黄尘,呼啸而去。
万幸的是,他们并不靠地形判断方向。
队伍开始变得嘈杂而有生气,承嗣并未去干涉,只是派人去各队确认人数。
昨日的风沙大得超出想象,人们甚至看到远方巨大的、高达天际的黄沙形成的天柱斜着移动,似乎能摧毁前路上的一切。
清点下来,形势喜忧参半:他们损失了五十三个人,和将近两百匹骆马,其中一多半身上还负着水。
“昨天那种情况下……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结果了……咳咳,圣使大人,放宽心……”
“我们之前半个月,才有六个人遇难,一夜之间如此,圣使大人如此仁慈,必然心中难过……大人,请不必自责,这样的风沙,并非人力所能抗拒,您已经做得够好了。”
李承嗣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请他们不必担心,尽管去整理队伍。
直到有士卒气喘吁吁出现在他身边,他的表情才有了变化。
“陛……公子,将军无事。”
承嗣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而后侧过脸,低声问道:“他——还是不肯见我?”
那士卒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道:“这……将军他……”
承嗣抬起一只手,示意不必再说。
自从那天以后,他便再未能与那个人亲口说过一句话。
自从那个人醒来以后,便自觉接过了断后的责任,也确实做得很好,几次来袭的追兵都被击退,哪怕他们最初的箭只早已用尽,刀刃卷曲,只能贴身以命相搏,或者拾取敌人的羽箭回击。
三万人的队伍长达数里,他在队头,那人在队尾,行进时无法见面不说,便是他找上门去,孙悦也只是安静地躲开。
几次以后,他便学会了远远看着。
他仍然帮他,或许只是出于道义,或许是出于忠诚,甚至也许是出于这十几年的守护的习惯,但是却再没有过去的那种暖融融的感觉。
他甚至不再觉得疑惑和委屈,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和沉默。
“这阵风,不知道对追兵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转移了话题,望向来路:“快十天了,没有水,他们的马,也该不成了。孙……将军可以歇口气了。”
*
第二十四天。
李承嗣麻木地在脚上的木壳子上又刻了一道线。
二十多条细密匀净的刻痕排成一列,若不这样,他甚至害怕自己会与其他人一样,忘了时间。
每天走过的路都与昨天没有什么不同,而明天也会如此。
不断的、重复的路程哪怕不长也会令人焦躁,放在此时,更容易引起恐慌。
若非他从最初就一直在不停地向这些人灌输对于“圣父”的依赖,单只这种毫无改变的、似乎每天都在简单重复的行进便足以令队伍崩溃十次。
这个人物如同汪洋大海里一根浮木,给了众人生的希望。
但李承嗣却失去了属于他的那根木头——哪怕追兵迅速地变弱,几乎无法再造成什么威胁,孙悦也不肯回到他身边。
看似完美的配合,背后却是冰冷的僵持。
水已经只剩下一半。
*
第二十九天。
孙悦沉默地擦着枪,将日间所积的薄尘清理干净,露出黑得发亮的、锐利的枪尖。
“圣使最近情绪低落得很……旁人猜不出原因,我老婆子心里倒有点数。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头发雪白、腰杆挺直的老妇人闯入了这五十几个人的小圈子,正对着孙悦不住叹息:“之前算我看走了眼,竟以为他是你的娈宠……可是,娃儿啊,你们的眼神可瞒不了人,老婆子真是不明白,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值得你一天到晚躲着他?”
有士卒犹豫着要上来赶人,孙悦缓缓摇了摇头。
蔡婆婆喘了几口气,苦口婆心道:“以前家里那口子还在的时候,我们也成日里拌嘴,可过日子谁没个不顺心的时候?这气头上说的话,做的事儿,都做不得准……要都记着,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口角,都能积成仇人了。可这心里头啊,还是都想往一块儿使劲,那就都能扛过去……”
她这话却没说到点子上,孙悦沉默了半晌,做了个口型:“你不明白。”
蔡婆婆道:“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娃儿的事……你是嫌弃他?看厌了他?还是……记恨他?”
孙悦摇了摇头,无声道:“我在害怕。”
那老妇人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的人也会怕?莫骗我老婆子了……算我最后啰嗦一句,你们这样,还不如早早说开,是合是散,也好有个痛快,胜过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两边受罪。”
她不再试图说服孙悦,缓缓转身,一边道:“打算做点什么之前,多替对方想想,莫要逞一时之气……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你们这些娃儿……哎。”
孙悦漠然地继续擦他的枪,似乎什么都未听到。
半晌,那妇人已经远去,他停了手,说出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回答:“我怕……再失去他。”
得到了什么再失去,远比从未到手要痛苦得多。
再在那个人身边,他只怕要控制不住,拥抱那个炫目又柔弱的躯体。
但——注定要失去的东西,还是一开始就不要碰的好。
八十八
第三十四天,追兵发起了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袭击,接近两千人涌向了逃难者的后队。
甚至连承嗣都想不到,身后还有这么多人跟着——最不可想象的是,还活着。
没有人能在三十天不饮不食以后还能生存,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这些人如何节约身上携带的每一滴水,如何宰杀战马,如何在绝望中硬熬着这样的炎热与干渴,甚至,自相残杀。
不,这样也不足以让这么多人撑到现在,那日风沙中走失的骆马,只怕也凑巧落入了这些人手中,使他们的生命得到了少许延续。
但再怎样,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们绝不可能得到补给:一旦深入流沙海,常人便再难与外界取得联系,行军的痕迹会被风沙慢慢抹去,留下的所有记号都湮没在无穷无尽的荒漠中,哪怕有后续部队携带足够物资赶来,也只能面对黄沙,徒然叹息。
“死亡之海”的名头并不是白得的。
后方既无补充,周边也无绿洲——若有,也该是前方的逃难者先发现,队中了解沙漠寻水之法的可不止一人。
完成任务早已不再重要,但是他们也没了退路,如果不是紧咬着前方的大队,连他们本身都将早已迷失在沙漠中心,化为干枯的骨架。
事实上,这些人的袭击也说明了他们的状况:这是一次拼死的、铤而走险的攻击,目的已经不在于杀人,而在于抢水。
所有人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眼中发出骇人的光芒,已脱了人形。
他们狂热地扑向前方的队伍,身体却虚弱得连承嗣都能轻易撞倒,倒地之后又会拼命挣扎着爬起来,甚至直接爬向前方,直到最后一口气也被截断,再也无法挪动身体。
奔在前面,抢先扑到骆马身边的人,只顾着去拔那些塞子,宁肯死也要再喝上一口水;也有人开始斩断缰绳,驱赶着抢到的骆马向后回转,要将战利品带回。
逃难的老人们纷纷惊惶后退,但就算是来不及退走的,也暂时没有危险:所有的凉人都在疯狂的抢水,在死亡面前,没人还记得什么任务。
这次甚至连真正的孙悦出现都无法喝退他们,对干渴的恐惧已经压倒了这些人对死亡的恐惧,数不清的尸体倒在孙悦面前,却再无震慑之力,在他们眼里,死去的同伴已经什么都不是,而死亡对自己也已经不是惩罚,而是解脱。
有人拖着濒死的身躯眷恋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摸到的桶,有人正在狂饮中,看到来袭的刀光,竟不躲不闪,任凭利刃加身,也要咽下那一口水。
这情景让闻讯赶来的承嗣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们面前的已不是军队,而是一群疯狂的、饥渴的野兽。
双方都没了战马,凉军甚至一半没有兵器,只如街头斗殴一般胡乱挥舞拳脚,甚至紧抱着对方拼命用牙齿撕咬,这可笑的行为,此时此刻却只让人感到彻骨的恐怖。
这群野兽铺天盖地而来,向左向右都看不到尽头,毫无作战章法,毫无进退协作,却让人束手无策。
因为他们的人手实在太少了。
五十几个士卒,加上孙悦和承嗣,几乎已经是他们所能动用的全部兵力——在这样的拼杀下,所有智谋与把戏都不再有意义,只剩下硬拼一途。
杀了这个,那边已拦不住;挡下那个,这边已经抢走了许多匹骆马。
混乱持续了整整一刻钟,尚存活的凉人才渐渐撤走。
承嗣双眼通红,他已拖着伤腿亲手杀了不下十人,然而想要追击时,却总被人缠住,直到将这一批人料理干净,逃走的人早已不见踪迹。
只留下狼藉的现场,与横七竖八、绵延堆叠的尸体。八百余具尸体。
血迹渗入黄沙,人命迅速蒸发。
承嗣疲惫地抹了一把脸,看了一眼远处的孙悦。
己方并无多少伤亡,而凉人在少了如此多的兵力后,也无法再组织起有威胁的攻击,这必定已经是最后一次。
但,不管除掉了多少敌人,都无法掩盖那个让人心惊的事实:他们所剩的水,已经不足以支撑到走出流沙海的那一日了。
*
第四十二日。
“下一个。”
“下一个。”
一个一个老人蹒跚着脚步离去,等待的队伍还很长。
承嗣也在队伍中,与其他人一样领了今天的份,缓缓走开。
一个幼童排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他的左脚,然后吃力地抱着自己的水囊,赶了上去。
“大哥哥,你的脚还没好啊?”
承嗣回过头,只见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毛头正仰着脸看着他。
孙悦所给的手杖早已丢了,他不敢以伤腿用力,走路的姿势稍有些怪异,或许引起了这孩子的注意。
他摸了摸这孩童的头,看向那几条队伍。
每两天,每人能分批次领到一袋水,幼童不减份额,占据了所有逃难人数将近四分之一的孩童,或许是眼下所有人中活得最无忧无虑的。
自从那天的袭击过后,水源便不再分散在各分队,而是被集中起来,统一管理和发放,士卒也不再守在队末,而开始护卫在这些最珍贵的东西周围。
这样或许还能再撑个十日左右。至于十日之后……
按照最初的计算,他们本该在五十余日后抵达,然而眼下,承嗣似乎已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
他安静道:“是我害了你们。”
那幼童却不依不饶,扯着他的衣服道:“大哥哥,你不记得石头了?你在石头家里住过~”
沉闷的氛围被打破,承嗣面对着这孩童,也忍不住一笑,道:“记得——你家大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背水?”
石头仰头道:“婆婆身子不舒服,柴爷爷叫她好好休息~石头是大人了!也可以做事情的!”
他个头才到承嗣腰间,却说着这样的话,令承嗣心头一酸,蹲下身来,抱了抱这孩子,眼圈微红,掩饰道:“小心有人看你年纪小力气弱,眼红抢你的水。”
石头认真道:“不会的!若做了坏事,圣父大人会惩罚他们的~”
在远处队伍周围守护秩序的士卒行列中,有一员高大的武将向这个角落看了一眼。
承嗣与那人短暂地对视一眼,胸中一痛。
或许永远也逃不出去了。或许他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
窒息一般的痛苦紧压在胸口,他有些恍惚,听到耳边有人说:“大哥哥,你怎么了?”
幼童的手摸在他眼角,承嗣回过神来,发现那孩子手上已被沾湿。
“大哥哥,你是不是想娘亲了?”
承嗣低下头,缓缓道:“……是啊。”
石头像个小大人一般认真的安慰着他:“石头也想娘亲呢……他们说娘亲走了,等石头长大了,就会回来看石头……其实啊,我才没有那么笨,我知道,娘亲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娘亲总是打我屁股,可是、可是娘亲死了,我再也没有娘了……”
他攥起小拳头,笨拙地为承嗣擦着泪,道:“哪怕、哪怕再被她打一次也好,娘亲如果能活过来,石头一定听她的话,再也不惹她生气……石头还要跟她说,其实她打得一点也不疼,石头都是在装哭,让她不要难过……石头只有、只有这一个娘亲……”
承嗣拉开他拳头的手一顿。
石头还在说:“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承嗣摸了摸他头顶,安静道:“你说的对,娘亲只有一个。哪怕他……,也会想要他活下去……”
到死了,想什么都太晚了。
*
正午,例行的休息时间。
李承嗣出现在那个与其他分队稍有些隔阂的临时营地,四下扫视着。
士卒们巡逻尚未归来,这一小片地方并没有人,已经饿瘦的骆马卧在地上,恹恹地看了他一眼。
他从容地翻检,寻到了那个人的行囊,其中还有小半袋水。
他将自己的水囊解下,打开,与那人的水囊凑在一处。
水缓缓流入对方的袋子里,他舔了舔唇,目光安静而不带波澜。
三分之一,已经够一个人多支撑大半天,却还不至于会被轻易发现。
自己可以忍,但以他的活动量,应该比自己需要更多的水……
他做完这一切,将东西还回原处,一切恢复原样。
转身的瞬间,承嗣的身子突然定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瞬间凝固。
孙悦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无声地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八十九
李承嗣僵在当场。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孙悦走了过来,一步一步,似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承嗣却觉得每一步都是踩在自己心口。
承嗣的嘴唇有些发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潜意识里,他甚至希望下一刻孙悦能揪住他,狠狠的打他。
就仿佛面对秩序井然的领水的队伍时,他也曾隐隐希望有人发起暴动,来惩罚自己的无能。
这明显不够理智,但如果能死在现在,有个干脆利落的终结,也好过带着所有人,一天一天的强撑着,而这支撑的终点,却仍然是死亡。
被极度的干渴、疲惫、自责凌迟至死。
那日里来袭的凉军的可笑的丑态,或许便将是他们这些人的未来,甚至更为不堪——到了生死关头,不会人人都束手待毙,或许会上演最丑陋的一幕。
然而自始至终所布下的,关于圣父的局正在发挥作用,老人与孩子都满怀希望,将近三万人的逃难队伍,居然始终保持着安稳,从未发生大的骚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于承嗣而言,有些讽刺的奇迹。
正像现在,孙悦走到眼前,却与他擦身而过,淡然地伸手去自己行囊里取水。
李承嗣被冷落在一边,垂下了目光,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那人转过身,他觉得手中一轻,水囊被轻轻夺了过去。
承嗣抬起头。
孙悦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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