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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姑-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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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末一觉睡到天黑、车停下才醒,睁眼发现是宇文徕抱着自己下车,她迷迷糊糊地问:“到了吗?红缨人呢?”
一片雪花落在她额头上,他把裹在她身上的披风兜帽往她脸上一盖,答非所问:“下雪了。”
四周一篇漆黑,被兜帽一遮更是不见半点光亮。猎场也有行营驿馆,虽不比离宫华美精致,但也不至于连个灯火都不见。远处有寒风破空的呼啸,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她悚然一惊:“这是什么地方?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宇文徕对她的要求视若无睹,谑道:“生个病怎么还长胖了,上次抱你没这么沉的。”
他步子跨得很大,不一会儿好像进了房屋,门扉开启时却吱嘎作响。他把她放在一处比地面略高的地方,她伸手一摸,是张木板简榻,上头只铺了一层薄褥。
黑暗中听见他的脚步声远离,她抬高声音追问:“你到底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
嗤的一声轻响,一缕火光划破黑暗,照见他半侧面庞。他打着火镰,弯腰下去引燃地下的柴火,火焰升高逐渐照亮屋内四壁。
蓬门茅顶,矮榻火塘,檐下陶铃,竟然是他们初遇时被困山中借宿的那座茅屋。
杨末脸色沉郁:“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宇文徕不答,只说:“离开洛阳回上京途中,我又到这里走了一趟,找到这间茅屋,派人留下看护修缮,所以过了三年它还能维持原样,一点都没变。”
明着说去围场狩猎,路上把人支开,一声不响就把她带到这荒山野岭来了。她讽刺道:“所以殿下今天是想来重温旧梦的?”
他坐在火塘边,抬头对她一笑,神色坦然:“是啊。我多想再回到刚遇见你的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我们彼此倾心不问来处,哪怕只有一天、一晚上也好。”
、第十四章 小重山4
换作平时宇文徕说这样的话,杨末一定会反诘回去:“要是能回到刚遇见你的时候;我一定一刀把你杀了;之后的事当然都不会发生。”
但是真的回到相遇的木屋;如此熟悉让人恍然的场景,他甚至穿了一件和当日一模一样的玄色锦袍,她坐在榻上,他蹲于火边;火光映着他脸上笑容,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无尽悲辛。她那些绝情冷酷的话语就说不出来了,连那个带着疏远挖苦意味的称呼;“殿下”,也叫不出口。
“围猎确实是我找的借口;如果不这么说,你怎么会答应跟我出来。我早就想带你来这儿一趟,又怕你不答应。末儿——”宇文徕拨了拨火塘,让火烧得更旺些,“今日我就不叫你颖坤了,你且担待着些,反正就这一晚,以后你也不会再有这些烦扰。”
杨末听出他话里有话:“怎么……这么说啊。”
他拨着火堆里的炭薪,沉默良久,慨叹地一笑:“想好了满腹的话要对你讲,事到临头又不知道从何讲起。我八岁时作第一篇论说,太傅就夸赞我的文辞‘顺情动言,理至功成’,但是到了你面前就变得口拙词穷,条理头绪全乱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又停了片刻,整顿思绪,缓缓道:“末儿,我向来认为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任何难题总有其解决之道。你从这里离开时,对我谎称你是吴国戍边老兵之女,既是异国外族又有门第之隔,这些在我看来根本不算事。我本来就打定了主意要赢那场仗,为了你我更不能输。得胜之后就像现在这样议和结盟,我从吴国女子中挑选佳丽充入东宫,纳你为室易如反掌。
“但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谁想杨公竟是你父亲。如果我早知道,魏吴结盟途径不止一条,完全可以不伤你父兄又成盟好。我虽无心但大错铸成,你我立成仇敌死生相见,杀父之仇深似海,如何能结姻缘?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轻弃罢手,我后来做的那些事,前无古人,人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绝无可能,但我做成了,你终于还是嫁给了我。
“往后的事对我来说其实已经很简单,你都嫁给我了,也跟我做成真夫妻了,还有两国合盟在你头上压着,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我只需要耐心地等,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往事总会越来越淡,说不定还会有家奴刺杀那样的意外机缘,你这辈子总归是我的。
“然而,我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杨末望着他,语气似也受他感染变得轻缓:“什么事?”
火焰熊熊,将屋内烘得和煦温暖。他丢开拨火棍走到床榻边来,在她尺余之外坐下。
“难事之所以难,总要付出非一般的代价。我和你想要结为伉俪和睦而处,不能只靠外力逼迫强扭,还得我们俩化解仇怨解开心结,这件事却只能由你独自承担。不得不嫁给杀父仇人、忍耐怨愤苦痛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对你好、强迫你、故意设计激你,这些不能拉近你我的距离,相反只会揠苗助长,加剧你的痛苦。
“末儿,你的伤痛纠结我都看在眼里。每回你对我的态度稍稍好一些,我沾沾自喜,你却愈加伤心难过。就像这回,我倾慕了你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一亲芳泽,我自然欢喜得意,你却心气郁结大病了一场。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被迫嫁给我那是无奈,但如果还对我生情迎合,将以何面目见地下的父兄?这样的自己你无法原谅。你于公不能杀我,于私不舍得杀我,只好将父仇责任归咎于自身……”
杨末眼中已含了泪花,忍着泪意哽咽逞强:“谁说我不舍得杀你?”
“末儿,”他往前挪了半尺,伸手抚过她面庞,“不管你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你现在之所以会这么痛苦,是因为你还爱我。”
她的眼泪瞬间迸了出来,像个胡泼的孩子似的叫闹:“谁说我爱你,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冷不防被他拥入怀中,乱舞的双手无从施力,在他背后无谓地捶打,渐渐失了气力。她趴在他肩头放声大哭,这辈子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
一直以来不肯承认的事实,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浓。他害死了她的父亲哥哥,她却依然不能对他忘情,这种自责愧疚远超过不能报仇、被迫嫁他本身。夜里噩梦连连,迫她跪在地上、按住她的头在灵前一遍又一遍叩下去的那些鲜血淋漓的模糊身影,那不是从小慈爱呵护她的父兄,是她无法谅解的自己。
宇文徕轻轻抚着她的背,他的喉间也滞涩发堵,等她发泄够了哭声慢慢小下去,才又说:“末儿,我原以为不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难忍受的折磨,但是这几天我忍住了不去找你,发现你比见我时更快活,看到你开心我也跟着高兴,似乎见不到你也不是那么难过。那天看你和宫女们打雪仗,你笑得那么开怀,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欣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末儿才是我喜欢的末儿,我就希望你天天都能这样。如果没有我,即便是和新相识的下人,你也能和他们相处地如此愉快。
“除了你爹爹那件事,我头一回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我现在想,我不顾你的意愿强行逼迫你嫁给我,或许是我错了,我太自私,一厢情愿地把你束缚在身边,将自己的快乐构筑在你的痛苦之上。但是你在痛苦中挣扎,我又如何能快乐。当时我就应该克制住不去洛阳,不提结姻,你留在家中和亲人相伴,伤痛总会慢慢平复。我跟你相隔千里再不相见,或许你现在也不会这么恨我。你随便嫁给谁,就算是那个行刺的家奴、你的外甥燕王,他们都比我更能让你幸福。”
杨末缩在他怀中,鼻音浓重:“胡说什么,我怎么能嫁给家奴,更别说外甥了。”
他笑了笑,搂紧她道:“只是比方,家奴外甥也比我好。末儿,这两天我已经想通了,你高兴比我高兴重要,以后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
她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低头望着她,目光沉静,“既然你留在我身边只会痛苦,那我还是放你去想去的地方吧。”
这句话着实出乎意料,杨末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这怎么行?”
“这可比娶到你容易多了。”他垂眼道,“这事我不能自己做主,等回了上京,我就上一道奏疏请求废黜你太子妃之位,你再上表自陈公主身份请求归国,陛下顾念两国交谊,不会有人为难你……”
这提议让她措手不及,慌了阵脚:“两国交谊……对了,我、我嫁给你是为了巩固和盟,怎么、怎么能随便废黜,那岂不是……”
“你别担心,联姻只不过是形式,盟约根本还在于互惠互利,没那么容易崩废。”他温然解释,“只不过,为了尽量让这件事不变成公事,少不得要编排你一些私底下的错处,我就说……就说你生性妒悍,独霸东宫容不得旁人,令我皇嗣无继,这样父亲更容易准我所奏。我再与你们吴国君臣交涉,请他们重新选一名宗女嫁过来以绝疑虑,只要和盟照旧,他们也不会因此责怪你。你介不介意?”
杨末愣怔地看着他,被他盯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胡乱摇了摇头。
宇文徕不禁苦笑:“你果然不在意。末儿,我多希望你是真的妒悍,霸着我不许我跟别的女子相好……算了,我这辈子是不会有这个福分了。你回洛阳之后,有公主的身份在,总能觅得如意郎君,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像你爹爹那样、一心一意待你忠贞不二的夫婿……”
他说不下去了,转过脸去朝向屋中的火塘。这是杨末第一次看到宇文徕红了眼眶,火焰映着他眼里的水光,她听到他吸气长叹,把翻腾的心绪压下去。
终于可以摆脱他了,她应该高兴的,但是心口像塞了一大团稻草,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他稍稍平静了些,才又转回来:“我今天带你来这里确实是想重温旧梦,算是临别前了一个心愿。就一个晚上,你能不能暂时忘了那些仇隙恩怨,就当还是三年前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好不好?就一晚。”
杨末望着他瓮声道:“你方才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在试探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喜欢玩这种把戏,以退为进做出一副很委屈很可怜的样子,等别人先心软如你的意。”
宇文徕笑问:“那你心软了吗?”
她抱着自己膝盖不说话。
“如果你有一点点心软,那就答应我刚刚的要求,今晚别对我发脾气不假辞色,让着我点好不好?”他笑得苦涩,“但你也别太心软。倘若你因为一时心软说不走了,我肯定无法拒绝,但是这于事无补。等你回头冷静下来,想起你爹爹和家里人,还是会纠结难过,更加自责,那还不如现在就狠下心肠。”
杨末沉默半晌,往床榻里侧挪了挪,让出一半给他:“你上来吧。屋里有点冷,我想坐在被窝里。”
这意料之外的惊喜让他反而有些惴惴:“我们……一起睡?”
“都已经是夫妻了,屋里就一张榻,不一起睡还能怎么睡?”她把脚头的棉被拉过来,“还是你重温旧梦必须完全照着当初的样子,想睡在地下或者床尾?”
宇文徕立刻脱下靴子跳上榻,展开被子将两人盖住,并排而卧。躺了一会儿,他侧过脸去看她,小心地问:“你还冷不冷?”
“有点。”
“冷的话……就挨紧点儿……”
她真的挪到他身边来挨着他,他侧过去伸手一抄把她搂在怀里,她没有推拒挣脱,在他肩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时辰还早,两人虽然在榻上躺着,但都毫无睡意。四周十分安静,火塘里柴炭间或荜拨一声,温暖的光焰在墙壁屋顶跳跃。外面风已经停了,只有簌簌沙沙的细响,反而更显静谧。
“下雪了?”
“嗯,听声音还不小。”
“你的那些手下怎么办?他们住哪儿?”
“只能委屈他们到树林里搭个帐篷凑合一夜了。”他笑着把她搂紧,“就让我荒淫这么一回吧,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会有了。”
杨末的手指无意地拨弄他胸前衣襟的暗纹:“咸福……”
“末儿,我真喜欢你这样叫我。”他握住她的手,“咸、福,你再叫一次?”
“咸福。”
“再叫一次。”
“咸福!”
“再叫一次。”
她挑起眉毛:“烦死了,你怎么这么无聊,喜欢听是吧?咸福咸福咸福咸福咸福……”连珠炮似的冒出一长串。
“好好好,够了够了。”他笑着把她张牙舞爪的手按住,“上回听你这样叫我是在……芙蓉汤那次,从我们离开这儿算起,整整三年,你就叫过我这么一回。”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他又说:“你刚刚一共叫了我十声,按照这个频度,一声三年,十声三十年,三十年后我都年近花甲,还不一定能活那么长。你把我后半辈子的都提前叫完了,以后再听不到也不遗憾。”
明知道不应该,想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只是他哄骗姑娘家的手段花招不要被他蒙蔽,眼泪却还是一瞬间涌出了眼眶。抬手想去擦拭遮掩时,脸却被他捧住了,拇指划过她眼下泪痕,冰凉的泪水沾湿指腹,但止不住那泪珠儿一串一串地滚下来。他一低头,吻在那串眼泪上。
还和三年前一样,分离前难以割舍的爱恋,因为恩怨交织的纠葛,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愈加浓烈。她从未停止过爱他,压抑在心底的情感,被血海深仇阻隔,为国家大义让路。但是回到这初次相逢与世隔绝的山谷,没有吴国、魏国,没有汉人、鲜卑,没有宁成公主、魏太子,没有杨颖坤、宇文徕,只有她和他最初的模样,末儿、咸福,一对倾心相恋的情人,彼此互相交付。
他很温柔,不再像上次那么急切失控,耐心地引领她,在花海春深中徜徉漫步。他的手指、他的嘴唇、他呼吸间的热度,这些就足以使她迷醉。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反复亲吻、揉触、撩动、抚慰,直到她化作一池春水,润泽荡漾,他才一同加入。所以她几乎没有感到疼,稍微有一些,即刻又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取代。
身下铺板坚硬,即使他的动作轻柔,依然硌得她后背不适疼痛。她微微皱起眉,低吟了一声,身子却被他环抱坐起,与他迎面相对。身体这样亲密,他的脸这样近,互相都能从对方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镌刻在眼波深处、眉间心上。
最情难自持之时,他咬住了她的耳朵,在她耳边颤声说:“末儿……走之前,为我生个孩子……”
情思迷乱中,她忽地想起了在车上和红缨说的那番话。她的手已经抵在他腰上,想把他推出去,却仿佛突然失了力气,转而到背后抱住他,弓起身向他迎上去,将他推上顶峰,感觉他浑身骤然爆发的震颤,在她身体里投下漫天火焰,如烟花绽放的绚烂。
就这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爹爹,哥哥,请你们放过我这一回,只有今日。
屋内火光明灭跳跃,春意无边,交缠激荡的身影投射在木屋蓬壁;屋外大雪片片而落,整夜都未停歇。
、第十五章 黄鹤引1
早晨二人是被屋外的叩门声唤醒的。杨末窝在宇文徕怀中;一睁眼觉得门窗缝隙里漏进来的格外刺眼;不由抬起手遮住:“怎么这么亮,多晚了?”
宇文徕比她先醒:“才刚日出不久,这是积雪反光。”
她渐渐适应了光线;抬起头发现他神思清明地望着自己;两人躺在被窝里对视;她讷讷道:“是不是……该起来了?”
“卯时都快过了吧;平素这时候早就忙完一大圈事了,好多年没赖床睡这么晚过。”
虽然这么说,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柴扉上的叩击声又响起;屋外的人小声问道:“殿下!殿下醒了吗?”是贺山的声音。
宇文徕问:“什么事?”
贺山回道:“殿下;昨夜雪下得太大,这茅草屋顶承不住积雪重量。小人刚刚看屋后檐柱有开裂迹象,请两位殿下起身出屋,以策安全。”
宇文徕回了一声:“知道了。”却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
杨末抬头看着他道:“这屋要塌了,你还不动?”
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笑道:“塌就塌了,把我们埋在这里头,就可以一直留在这儿不走了。”
她默默把脸偏开。天已经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她向父兄借来的一夜,已经过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别拉我一起。你起不起来?不起让让,我要穿衣服。”
宇文徕搂着她道:“末儿,有过昨晚这一夜,就算现在立刻让我死也死而无憾了。”又恋恋不舍地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方坐起穿衣。
二人穿戴整齐开门出去一看,昨夜的雪果然下得大,一夜就积起两寸深,山野全都被银装覆盖。宇文徕问:“积雪这么深,山路崎岖,能走得出去吗?”
贺山低头回道:“确实难走,不如等雪化一些再说。”
杨末问:“这么厚的雪,得多久才能化开?”
贺山立刻答道:“殿下放心,小人们带了足够的干粮木炭,在这山里住上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
杨末看了看他,目光移向宇文徕。宇文徕笑道:“末儿,我可料不到会忽然下雪,这是天意要我们在这里多厮守几日。”
杨末面色淡淡,不如昨夜对他那么柔情蜜意,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冷眼以对。
贺山又拜道:“两位殿下请移驾车上,早膳已准备好了。小人命人将这屋顶积雪铲去、梁椽加固,殿下再到屋里来。”
马车停在离茅屋不远的松树下,周围有下属的帐篷。车上早已燃起暖炉,内侍备好了热水早膳,虽是干粮回炉也不失丰盛。两人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外面日头已经升得高了。
宇文徕问:“上次看你山阴面一点残雪也玩得那么高兴,今日太阳正好,新雪初降,要不要出去玩耍?”
“咸福,”杨末抬起眼看他,“你说了只有一天的……”
宇文徕看她的眼神模样,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伤怀之事左右为难心中自责,不忍再教她难过。“当然,我也该言而有信。早知道应该把你那贴心的婢女一起带过来,你们俩肯定能玩得尽兴。不过无妨,等路好走一点我们马上出发,白马围场尽是山地草原,多有积雪,总有让你放开玩的时候,雪后狩猎别有一番趣味……”
他洋洋说了一大通,见她一直低着头,似乎对他说的并无兴致,止住道:“你在车上歇着,有什么事吩咐内侍,我去外面看看他们弄得怎么样了。”
他转身打开车门下车,只留她一人在车上。杨末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她掀开车窗锦帘向外望去,看到他走向茅屋,屋顶有两名轻功显是极好的侍卫正在铲除积雪,屋后则有人砍伐来木材加固房梁门柱。这种事显然没必要他亲自过问,他走到屋前那块岩石上,贺山送来黑貂大氅为他披上。他长久地站在那里,回身凝望这座孤独的山间小屋,和屋后下了雪依然没有断流的潺潺山涧小溪。远处层峦叠嶂,一片银光素色映着突起山石上这道玄黑人影,山风飒飒,显得格外孤清。
她把帘子放下,不忍再看。
不知该说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虽然下了大雪,天气却并不严寒,又是这样明晃晃的日头,晌午积雪就开始融化。杨末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听到车顶上有树冠雪水滴下的滴答声。她从车窗往远处看,向阳面雪薄的地方已经露出漆黑的山石,不再是早晨满眼素白的景致。
天空中有鹰鸟嘹亮的鸣叫,她举头上眺,灰白的鹞鹰在顶上盘旋,与之前被困时见过的十分相似。一名侍卫吹哨接下鹞鹰,飞奔去呈给贺山。贺山看后大惊失色,脚步踉跄地奔向宇文徕,还没到他面前就扑倒跪下去,伏地痛哭。
杨末不知出了什么事,只看到宇文徕似乎也是震惊至极的神态,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索性下车想去看个究竟。刚走出车门,宇文徕已经冲过来了:“末儿,你快上车去,我们得走了。”又对四周忙碌的侍卫高声下令:“所有人,收拾行营,即刻启程!”
车旁的内侍还不知情势,问:“殿下,可是雪还没有化完,车马如何行进?不如等……”
贺山跟在宇文徕身后,厉声喝道:“殿下说即刻就是即刻就走,路上有雪你拿铲子在前头开路也得给我把路扒出来!”
内侍被他骇住,立刻点头应是下去准备。
杨末看贺山涕泪横流,宇文徕也两眼泛红,心想是什么样的消息让他们如此惊慌着忙又悲痛?脑中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莫非宇文敩那宿疾缠身的老皇帝驾崩了?
她拉住宇文徕问:“咸福,究竟什么事?”
他一眨眼,竟有两颗泪珠从眼中直坠而下,又被他飞快地举袖擦去。他极力使自己镇定:“末儿,我们不能去白马围场了,得立刻回南京去。母亲她……崩逝了。”
她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皇后会突然崩殂,而不是久病的皇帝。皇后年四十余,一向身体康健无病无痛,体貌有如三旬妇人。上个月离开上京时她还好好的,才一个多月为何突然撒手人寰,莫非不是病逝?
她不好在这种时候追问缘由,想起他曾说过自小和母亲感情深厚,推己及人,丧亲时那种悲痛感同身受,但又不知说什么安慰他好:“啊……你、你别太难过。”
宇文徕忍住悲伤,容色冷峻:“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你先上车去,这一路有得颠簸。”
她坐回车上,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侍卫们收起帐篷整顿好行装,策马驾车出山。宇文徕没有和她同车,她独自一人坐在封闭的马车中,心头涌上世事无常的感慨惆怅。
虽然父兄死于与鲜卑之战,但她对这个囿于深宫弱质堪怜的皇后并无敌意。她嫁来鲜卑半年,除了宇文徕和阿回,要数皇后往来最多。她与皇后志趣不同,但也能从那些婉约细腻的词句中感受到这位年华恩宠不再的才女难觅知音的苦闷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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