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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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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含笑道:“文孝廉家学渊源,酷爱《楚辞》、专治《春秋》,书法宗东晋二王、画技追元末四家,为人更是刚正高洁,在下仰慕文孝廉久矣。”
文震孟颇为诧异,他今日来拙政园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这个倒董的张介子是何等人物,范文若事先也不知道他要来,原以为张原的久仰只是随口敷衍的客套话,不料张原还真知道他,他在长洲虽然有点名气,但连续六次会试落第,少年才子名声也渐渐的泯然众人了,这时听张原盛赞他,乃苦笑自嘲道:“张公子对在下了如指掌啊,只是还有一事没说,在下七次赴京会试,七次落第,这事也算出名,苏州儿歌唱道‘文文起,七落第,赴京赶考急,归来袖遮面。’唱的就是在下。”
张原心道:“落第七次了吗,那还要再考三次。”
张原熟悉晚明史,这个文震孟是天启、崇祯年间有名的刚直耿介之士,性情和刘宗周先生有点相似,也是东林党中的著名人物,天启年间弹劾魏忠贤,被廷杖革职,崇祯时起复,任宫廷讲筵日讲官时,崇祯有一次听讲时翘着二郎腿,这文震孟就闭口不讲了,盯着崇祯帝的脚,这让崇祯帝很尴尬,用袖子遮住膝盖,然后慢慢放下腿,让张原对文震孟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文震孟是天启二年壬戌科状元,天启二年即公元一六二二年,而现在是一六一四年,文震孟还要再经历两次落第的折磨——
张原道:“文孝廉大才,暂时困于科场,早晚有名扬天下之时。”
范文若便道:“今日雅集,不能没有论文辩难,文兄与张公子都是治《春秋》的,今日幸会,就在这荷风四面亭上畅言《春秋》如何?”
文震孟对张原颇有好感,再刚直的人也愿意听人美言啊,道:“正要向张公子请教。”
张原对冯梦龙道:“子犹兄也治《春秋》,一起来辩论吧。”
荷风四面亭单檐六角,四面通透,亭在水中央,坐于亭上,见池中莲叶亭亭,莲花盛开,岸边柳枝婆娑,有抱柱联:“四壁荷花三面柳,半潭秋水一房山”——
张原与文震孟、冯梦龙坐在亭中莞席上,近百名诸生围亭听讲《春秋》,《春秋》在明朝时地位很高,朱元璋把《春秋》作为群经之首,认为孔子作《春秋》,明三纲,叙九法,为百王规范,修身立政备在其中,而在殿试取状元时,往往偏向本经是《春秋》的进士,焦竑、文震孟的本经都是《春秋》,虽然如此,但《春秋》繁难,诸生还是愿意治其他四经,毕竟状元三年只有一个,不敢妄想——
冯梦龙著有《麟经指月》,文震孟是弱冠举人,二人对有关《春秋》的典籍可谓无书不读,而张原颖悟过人,师从黄汝亨、焦竑这两位大儒,又有自己独特的创见,三人辩难由浅入深,从春秋义理到三传文采,妙语不断,听者屏息——
冯、文二人的学问不在张原之下,论博览群书,张原比不过他二人,但张原胜在条理清晰,他对《春秋》学上起秦汉下至元明的发展脉络娓娓道来,《春秋》既是经又是史,至魏晋南北朝则经史分家,唐代刘知几标举《左传》是史文典范,而刘勰的《文心雕龙》则宗经,宋末以来,经史再次合流,这就是《春秋》学的文学化,至晚明更明显,连八股文都文学化、小品化了,《春秋》岂能独免……
不但冯梦龙、文震孟大受启发,在荷风四面亭听讲的诸生都有茅塞顿开之感,张原的讲《春秋》学从发源滥觞至发展分流,脉络清晰、条理分明,给人以登高眺远、一目了然之感,而冯梦龙、文震孟读书虽多,但缺少张原这样系统的领悟,这是张原的优势,其中包含后世先进的学习理论——
夕阳西下,人影散乱,拙政园雅集虽然只有短短一日,却给苏州士子印象极深,与会诸生都要求加入翰社,张原因为在苏州不能多耽搁,就请范文若、文震孟和冯梦龙负责翰社苏州府分社的筹建事宜,范文若为翰社苏州分社社首,文震孟和冯梦龙为社副,翰社三规条的首条略作修改,不作年龄限定,因为文震孟和冯梦龙都超过了三十五岁,规条现在可以灵活一些,毕竟只是暂行,正式规条将在明年三月在山阴举行翰社第一次社集时商议决定——
苏州三日,张原自感收获不小,翰社在苏州打开了局面,他与冯梦龙、文震孟结为了好友,冯、文二人年龄都比张原大了一倍有余,但都只敢与张原平辈论交,张原待人接物的稳重、学识修养的渊深,没有人敢因他年少而轻视他——
六月初七日午后,张原一行离开苏州,先要乘船经大运河至丹阳,因为大运河在常州折而向北往镇江,张原等人将在丹阳乘船进入向西的句容河,南京工部丁尚书几年前督民夫拓宽挖深了句容河道,句容河与秦淮河连通,水路交通便捷。
那冯梦龙一直随船送张原兄弟三人到常州,船上两日,冯梦龙与张原畅谈话本、山歌、戏曲,极是投机,冯梦龙答应在年底前写出十卷拟话本小说交由翰社书局刊印,每卷一万字左右,预计写四十卷,定名《警世通言》,已完成的《古今小说》四十卷虽已由绿天馆书局刊刻印行,但明朝没有什么版权法的,绿天馆可以印,别的书局也可以印,张原将把《古今小说》改名《喻世明言》重刻刊行——
《喻世明言》、《警世通言》有了,《醒世恒言》还会远吗,明朝最著名的拟话本小说“三言”将提前问世,冯梦龙一时无构思无素材又有何妨,张原会写信提醒他,张原熟读“三言”,虽不能背诵,但故事梗概是知道的,什么“卖油郎独占花魁”、“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冯梦龙只须根据这大纲演绎就行,适当灌水无妨——
若问何谓灌水?描写人物容貌或者巫山云雨就来大段大段诗词那便是灌水。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佳丽地
六月初十辰时初刻,常州运河埠口,张原与冯梦龙依依惜别,冯梦龙另雇舟回长洲,张原诸人继续前行,乘船先至丹阳,再转句容河,六月十五日午后,船到南京城外东水关,过了东水关便是十里秦淮——
浪船顺流而下,两岸屋舍渐密,女郎王微俨然美女导游,头戴宽沿竹笠,不畏午后炎阳,立在船头指点两岸风景,说道:“——金陵古称佳丽地,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白下青溪,桃叶团扇,宗室王孙,乌衣子弟,艳冶之事甚多,三位相公求学之暇,当好好领略这六朝古都,千年韵事……”
张原站在这女郎身边,依其指点,与四百年后的记忆相印证,仿佛旧梦依稀,痕迹难寻,又想:“三十年后,这一片欢场将化为茂草,妙舞轻歌,不可得闻,名花瑶草,不可得见,楼馆劫灰,美人尘土,实在让人沉痛,为了让这些美好存留,我将全力以赴——”
女郎王微善能察言观色,见张原听她介绍这秦淮风景、才士佳人、风流韵事,听得很认真,眼里却流露悲悯之意,不禁甚觉奇怪,问:“介子相公,为何现佛子相?”
张原朗声一笑,回到人间,说道:“听你娓娓说这些,不觉沉迷,愿我白发垂垂时,再游秦淮,风景依旧。”
王微唇边勾笑,眼波流转:“到那时,介子相公想必已封侯拜相、娇妻美妾、子孙满堂,而小女子却是不知流落到了哪里,或许已是荒坟一丘,介子相公偶然忆起当年初至金陵之日,可会——存留一丝念想?”说这话时,起先是言笑晏晏,说到后来,突然就伤起心来,竟至泪下——
这下子张原倒不知怎么安慰了,想了想,依旧无言。
女郎王微却又破涕为笑,说道:“介子相公没有虚言敷衍我,不说话,这很好,有回味。”
张原听到身后的窃笑声,回头看时,见三兄张萼立在舱门阴影里冲他挤眉弄眼,还招手叫他过去,穆真真也站在一边,白齿轻咬嘴唇,看着他,脸现羞色——
张原不知三兄挤眉弄眼做什么,便走下船头,正要开口询问,张萼冲他摆摆手,却朝依旧立在船头的王微指了指,示意张原转头看,脸上神情极是促狭猥琐。
张原被弄得团团转,看了一眼王微没发现任何异常,实在不明白三兄捣什么鬼?
张萼附耳道:“方才有片树荫遮住了,待斜阳照过来就好了,快看,快看!”
张原抬眼再看时,浪船往西流驶,午后斜阳正照过来,女郎王微在阳光照映下甚是美丽,且慢,还有,原来如此——
张原算是明白三兄张萼这副诡秘兮兮的样子要他看王微是什么意思了,盛夏酷暑,女郎王微一袭布袍轻透,他立在舱门暗处可以看到王微布袍下腰臀和双腿的朦胧轮廓,若不是内里还有小衬裙那就看得更清楚了,这样看人家女郎虽然有些猥琐,但说实话,真的很诱人,影影绰绰的腰臀曲线完全可以谱成跌宕流畅的乐曲——
女郎王微见张氏兄弟交头接耳、目光闪烁的样子,她这聪明人稍一观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俏脸飞霞,皱了皱鼻子,走下几步到篷檐下,说道:“两位相公,非礼莫视。”心里却是暗笑:“这个张介子,平时看似老成稳重,这时却也显少年好色本性,与张燕客也差不多。”
张萼笑嘻嘻道:“不知王微姑之美者,无目者也——我又不是瞎子,你站在那里,我看到了若装道学转头不看,心里天人交战肯定难受,所以干脆尽情地看,这还得怨你自己,是你诱惑我们兄弟。”
王微道:“燕客相公倒是振振有词,这是美色祸水论吗?”
张岱端着个茶盏过来了,问道:“说些什么,什么美色祸水?”
张萼笑道:“大兄错过了好风景,可惜可惜。”
张岱不明所以,还以为真的错过了岸边的好风景,赶紧从篷窗探头向船后看,迭声问:“在哪里,在哪里?”
张萼笑得打跌。
王微岔开话题道:“前面便是武定桥,小女子就在那里上岸,这一路来多谢三位相公照看,小女子感激不尽。”说着,盈盈向三人福了福。
张原、张岱、张萼都作揖还礼,张岱道:“眉公托付的,岂敢怠慢,修微姑娘聪慧多才,这一路来,我等也是受惠不少,如沐春风一般。”
张岱这是实话,有王微同行,这长途水路颇不寂寞,王微对自己与张氏兄弟三人关系分寸把握得很妙,不即不离,造成一种很奇怪的似友情又非友情的关系,张氏兄弟觉得与她相处很是愉快,小有暧昧,却不至于猥亵——
张萼大咧咧道:“修微姑娘,既至金陵,不请我兄弟三人喝酒吗?”
王微笑吟吟道:“三位相公肯赏脸,小女子求之不得,那就请在武定桥一起上岸吧。”
张原、张岱都觉得不妥,今日已是六月十五,十七日要到礼部报到,十八日就是国子监入学考试,这一到南京先跑去曲中旧院喝花酒,若被国子监的教官知晓,少不了会有麻烦,张岱道:“待我等在国子监安定下来,再来访修微姑娘,我还要请修微姑娘领我去拜访闵老子呢。”
张原想起一事,说道:“据说国子监监规极严,不许监生外出,不知是不是这样?”
张原曾向王婴姿的兄长王炳麟打听过南京国子监的事,王炳麟说国子监每班四十人,给一面“出恭入敬牌”,由各班值日生员掌管,凡要出入国子监,必须有这“出恭入敬牌”,也就是每天每班四十人只允许一个人外出,而且必须在天黑前赶回,不得在监外过夜——
王微笑道:“国子监监规严不严非小女子所知,但每当夜凉人定,风清月朗,从武定桥至长板桥,那簪花约鬓,携美同行,此吹洞箫,彼度妙曲的大抵是国子监中人。”
张萼哈哈大笑:“这样我等就放心了,不然的话等于坐监入狱,那就无趣了。”
张原也笑,心道:“当日王炳麟与我说这些时,王婴姿也在边上,所以王炳麟要把国子监说得严格一些,好显得他在国子监很用功。”
船到武定桥,女郎王微率先上岸,小婢蕙湘抱着个竹奁、薛童提着鸟笼、姚叔挑着一担行李先后上岸,都在岸上向张原三人行礼,多谢一路关照——
王微道:“三位相公再往西北行五、六里,在止马营码头泊船上岸便是,那里距离六部衙门不远。”
张原拱手道:“多谢提醒。”
王微嫣然一笑,扶了扶头上的宽沿竹笠,转身长板桥畔的“幽兰馆”而去,浪船也离了武定桥继续顺流往西,张萼看着王微窈窕的背影,叹道:“这么个妙人,与我兄弟三人同船半个月,竟然丝毫不染,是这女郎高洁,还是我兄弟三人无能?”
张岱、张原皆笑。
张萼又道:“不知这女郎对我兄弟三人哪个偏爱些?”自问自答道:“想必不分轩轾,我兄弟三人都是一般的俊拨不群,女郎挑花了眼,不知爱哪个才好——”
张岱道:“依我看这女郎偏爱介子一些。”
张萼也表示认同,却道:“若介子殷勤一些,这女郎或许就投怀送抱了,介子却有些假道学——”
张原忙道:“两位兄长,我们是来读书的,其他事也可以做,但不要喧宾夺主嘛。”
说说笑笑,早到了止马营码头,兄弟三人在夕阳下上了岸,也没打算找客店住宿,反正船上也住惯了,待在国子监安定下来再说,看租赁房子暂住,宗翼善曾在南京待了几个月,他说从止马营往东北行两、三里就是南京六部衙门,再过去就是紫禁城,自永乐帝迁都北京后,这南京紫禁城里就没有皇帝,只有几个留守的太监,两百年来只有正德皇帝到过南京——
张原一行在码头附近的酒家吃了一餐起面饼和馄饨,没敢饮酒,因为等下就要去拜见焦太史,宗翼善说焦太史的澹园与六部衙门离得很近,距此不过两里路。
南京起面饼和馄饨都很有名,乃是金陵饮食“八绝”之二,所谓馄饨汤可注研(形容其清)、湿面可穿结带(形容其筋韧),口味不错,张原等人饱餐一顿,结账出门时,见一轮圆月正从紫金山那边升起来,清辉朗朗,这是十五的圆月啊。
张岱、张萼、张原、宗翼善,还有武陵、能柱诸仆也跟去,穆真真不用说,紧跟少爷的,张原让来福去买一些时鲜果品送给焦太史,众人来到澹园,投进拜贴,很快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道:“介子,你们才到啊,我等你们多日了。”
张原一听,这是焦润生的声音,上月焦润生还在杭州,没想到也回南京了,喜道:“润生兄早到了吗,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焦润生快步而出,眼光扫过众人,作揖施礼,见到宗翼善,大喜,上前执手道:“宗兄终于得脱牢笼了吗,自你归华亭后,家父多次提起你,甚是惦念,常常嗟叹。”
宗翼善甚感温暖,这与他在华亭董府的遭遇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第二百五十六章 波心荡
澹园占地不过四、五亩,屋舍、亭池、花木布局精当,进门是照壁,其后是厅堂,两侧有茶寮、琴室,一座两层三楹的藏书楼最为醒目,藏书楼后是起居的内院,内院右侧有座佛堂,青灯蒲团,黄卷满帙,焦竑崇佛,主张三教合流,对佛教经典多有研读——
年已七十有五的焦竑每日手不释卷、笔耕不辍,这时正在藏书楼整理他近几年在金陵、新安讲学的笔记《焦弱侯问答》,见到张原和宗翼善,焦竑甚是欢喜,却道:“张原,你这次在华亭的事闹得也忒大了,南京六部都传得沸沸扬扬,好些官吏循本追源,知道你是我的学生,就问到老夫这里来了。”
张原恭恭敬敬道:“学生不敢闹事,只是适逢其会,董氏鱼肉乡里,民愤极大,终有堤溃爆发之日。”当即将当日之事颇有详略地向焦老师禀明——
焦竑默然半晌,方问宗翼善父母安否,得知已安置在青浦张原的姐夫家中,焦竑颇为宽慰,说道:“翼善,你父母既已安置好,那你就先在我这里帮我整理书目,然后徐图出路。”又对张原三兄弟说道:“汝兄弟三人既入国子监就读,那就要立志勤学,勿荒废时光,新任南京国子监祭酒顾太初先生,乃是万历二十六年会试第一、殿试探花,为人端静渊穆,学问弘博精深,鉴于近年国子监学业废弛,顾祭酒要严明规约,督诸生工课,重现永乐年间南监人才济济的盛况——太初先生是我好友,自会看顾你们,你们只须潜心求学就是,不得依着少年心性惹是生非。”
张原三人唯唯称是,至二鼓时告辞回码头,宗翼善就留在澹园,他的行李已经由来福、冯虎去船上取来,焦润生送张原兄弟三人出门时,相邀明日中午来澹园赴宴。
六月十六日上午,张原兄弟三人请了一个脚夫当向导,去看国子监在哪个位置,一行人由止马营码头向东北方向而行,途中经过了澹园,因为中午要来这里赴宴,所以这时便没进去,脚夫领着众人又行了三、四里到了成贤街,南京国子监就是成贤街北、鸡鸣寺以南,西北方是钦天台,再过去便是碧波千顷的玄武湖,南京国子监规制宏大,延袤数里,有监生宿舍(号房)近三千间,永乐二十年,南监鼎盛,有监生九千余人,规制之备,人文之盛,前所未有,而现在,南监衰败,远不如当年盛况——
张原让来福和武陵在成贤街附近找一处幽静的院落,不论租金昂贵,只要离国子监不要超过两里路、清净整洁的,那就租赁下来,虽然听说监生必须住在男子监内号房,但张岱、张萼、张原都有婢有仆,这些婢仆是肯定不能一起住进号房去的,必须在附近租赁房子居住——
中午,张原兄弟三人赶到澹园,与焦老师父子共进午餐,午后品茗论文,张原是焦竑的弟子,焦竑自然要询问他这大半年来的学业,张原便将近来所读的书和领悟向老师禀报,焦竑颇为赞赏,说道:“多闻、多见乃是长学问、养心性的窍门,这个多闻多见并非道听途说,而是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这便是圣人之学,口说不济事,须要实践——”
张原、张岱听焦竑讲了小半个时辰,觉得收益甚多,焦竑的学问务实、平易,绝非王学末流空谈心性者可比,张原道:“国子监的教官哪里有老师讲得这般透彻,学生不去国子监了,就在澹园随侍老师,耳濡目染,也胜似在国子监吧。”
焦竑道:“莫要小看天下做学问的人,南监祭酒顾太初治学严谨,我也时常向他请教。”
张原道:“顾祭酒学问虽好,但不会象老师您这样耐心教我等啊。”
正四品祭酒是国子监正印官,相当于中央大学校长,一般不会亲自授课——
焦竑笑道:“老夫年老体衰,来日无多,著书犹恐不及,没有太多时间教导你们,国子监博士、助教、学正当中也多有饱学之士,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肯学,无处不是学问。”
张原道:“老师教训得是。”
其实张原有极强的自学能力,只要有书就行,之所以来南京国子监,求学只是一个方面,另外是为了交友、为了了解南都官场和市井,找到社会朝政弊端、思索解决之道——
焦竑习惯午后小憩片刻,今日因为张原、宗翼善这两个弟子在,兴致高,就多讲了一会儿,这时便去休息,让儿子焦润生陪客,焦润生向张原询问翰社之事,表示他也要参加,张原自然是大为欢迎——
焦润生道:“介子贤弟,有一事我要提醒你,南京国子监司业宋时勉是董其昌门生,恐怕会刁难你,当然,顾祭酒与家父颇有交情,前些日顾祭酒来澹园与家父论金石学,家父说及你们兄弟将至国子监求学,顾祭酒说他最喜少年才俊,顾祭酒会予以关照的,你自己平日稍微留心一点便是了。”
国子监司业是正五品,协助祭酒管理监内一切事务,等于是实权的副校长,董其昌是棵大树,盘根错节,张原倒董牵连起不少麻烦,但张原没觉得自己倒董是冒失轻率之举,他不是道德模范,更不是好好先生,他以后还会得罪更多的人,不然的话混吃等死谁不会呢,说道:“多谢焦兄提醒,我会留心的。”
张萼冷笑道:“一个五品学官能把我们怎么样!”
焦润生道:“燕客兄莫小看监内学官,对外人是没什么权势,但对监生,那是居高临下,现在还好些,少有体罚,而在正德以前,学官动辄责打监生,把监生打死、打残了的都有。”
张岱点头道:“焦兄说得是,我听父辈谈掌故,洪武时祭酒宋讷以严苛著称,监生不堪虐待,有的上吊而死,有的被活活饿死——”
“啊!”张萼瞪起眼睛道:“大兄,你这是吓唬我吧,这是国子监吗,这简直是刑部大狱啊,我们兄弟三人千里迢迢来此难道是找死?”
焦润生失笑,说道:“那是正德以前才有的事,那时学官威权重,监生畏学官如虎,近年倒过来了,监生趾高气扬,学官不敢管束,不过顾祭酒上任据说要严加整顿了。”
张原道:“严厉一些也好,只不要动不动就要打要杀,那谁敢入学。”
焦润生道:“正是,洪武、永乐年间,朝野百废待兴,急须大量文官,国子监监生肄业后可赴吏部选官,而且多得美官,所以监规虽严,还是有诸生踊跃入监,近百年来,尤其是嘉靖后,进士独重,不是进士出身的官至四品知府就到顶了,绝无可能再往上升,而且在官场上易受排挤和遭冷眼,进士出身的即便遭罢黜也多有起复之日,而举贡出身的,一旦罢官就再不会有人提起,直接从吏部除名,所以有志气的士子皆不愿通过监生来做官,怕受人轻视,宁愿苦熬生员或举人,只盼一朝中了进士扬眉吐气——当然,贤昆仲是为明年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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