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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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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让张原和他的三个妻兄弟同席,张原道:“师兄,王老师远在袁州,弟无法当面谢师恩,想给师母磕个头,不知可否?”
去年张原补生员,也到王老师府上给师母磕了头——
王炳麟道:“我先问问。”叫了一个小婢过来,吩咐几句,那小婢去了,过了一会小跑着回来传话说:“太太说不必了,张公子的心意太太知道了,请大少爷好生款待张公子便是。”
王炳麟一笑,对张原道:“今日客人多,我母亲在那边也要陪宗族女眷。”
张原心知王师母对他颇为不满,婴姿师妹十八岁了还没嫁人,岂不是他耽误的,点头道:“师兄自去招呼客人,不用管我,对了师兄,我的乡试制艺放在那些礼盒一起。”
王炳麟道:“那我先拿进去。”请他的三个妻兄弟陪张原多喝几杯,便去了。
王炳麟的两个内兄和一个内弟都很能喝酒,对解元郎张原甚是敬佩,三兄弟轮番向张原敬酒,今日筵席上的酒是金华府的金盘露酒,比绍兴荳酒酒劲大,张原不敢多喝,但却不过王炳麟这三个妻兄弟的热情,与他们每人各喝了一杯,便作揖道:“三位仁兄,弟实在喝不得,等下呕吐狼藉就扫兴了。”
筵席上有一盘油煎鲥鱼,烹制得甚是美味,张原不禁想起在那年侯县令请王老师在县衙用餐时的情景,当时他和婴姿师妹同席,师妹那时打扮成一个清清秀秀的少年书生,师妹很喜欢吃鲥鱼,盘里的两尾鲥鱼都被她一个人吃掉了——
“张公子——”
一个小婢悄悄走过来,轻轻扯了扯张原衣袖,就走开了。
张原将杯中残酒喝干,夹了一块鲥鱼入嘴,这才起身道:“三位仁兄,在下不胜酒力,失陪了,失陪了。”
出了西厢小院,张原看到那个小婢立在院墙下几株雁来红边等立着,待他近前,那小婢即道:“张公子,我家二小姐要见你,请往这边来。”领着张原绕到西厢小院后面,那里有个小门,小门那边是后花园——
小婢道:“张公子请稍等,我家二小姐很快就来。”说罢,将小门半掩,快步去了。
没有灯火,天上也没有月亮,只有几粒寒星在眨着眼,后园一片昏蒙,从半掩小门透出的淡淡灯光扫不开浓重的夜,张原看不到什么,但能嗅到花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此情此景,张原在明清小说、戏曲里最熟悉不过了,后花园私订终身啊,可惜他并非未娶的书生,《西厢记》、《珍珠塔》都似是而非——
自上回在避园木阁下的黑暗角落里相拥、接吻,张原已无法再自欺欺人不正视自己与婴姿师妹的感情,婴姿师妹不可能另嫁他人了,只有他能娶,但名分问题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一座大山,静淑师姐言犹在耳:“张介子,你堂堂男子就没办法可想了吗?难道真要让我妹婴姿为你憔悴一生?”
张原站在门缝透出的那一线灯光边上久久不动,象一尊石像,半晌,脚步声细碎,那小婢回来了,着急道:“张公子,我家二小姐不知道哪里去了,婢子找不到她——”
张原道:“不要紧,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再待一会,这园子花很香。”
那小婢道:“那婢子再去找找,张公子别急。”
张原道:“你可别到处问人啊。”
那小婢道:“婢子晓得。”转身要走,忽听园中花木幽深处有人“格”的一声笑,随即又道:“青苹,我在这里呢。”
张原和那小婢青苹骤出不意,都是吃了一惊,迅即就辨出这正是王婴姿的声音,青苹叫了一声:“二小姐——”
王婴姿走到淡淡灯光下,鹅黄色的衣裙,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眼睛大大的,笑盈盈道:“青苹你出去吧,没事了。”
小婢青苹“噢”的一声,看看张原,又看看二小姐,出了后园,把小门掩上了,一线灯光隔断,后园顿时昏黑一片——
“师兄。”
王婴姿走近,有淡淡体香,一只柔软的手伸到张原掌中,张原握住,轻笑道:“吓我一大跳,师妹一直在边上窥伺吗?”
王婴姿笑道:“看师兄会不会等得焦躁不耐烦。”
张原道:“好险,君子慎独啊。”
黑暗中王婴姿清脆地笑,问:“方才师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想些什么?”
张原道:“师妹躲在暗处看我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师妹又想些什么?”
王婴姿声音低下来,说道:“师兄不快活是吗——”
张原道:“没有不快活,就是在想怎么才能让师妹快活。”
王婴姿嘻嘻的笑,低落的情绪立即欢快起来,说道:“我没有不快活啊,一直很快活,得知我阿兄和介子师兄都高中后,我笑了很久。”手里握着的那书卷在张原胸前轻轻一抵,“这是师兄的乡试制艺,我看了首场七篇,师兄真是写得好,纯正典雅,无可挑剔。”
虽然是沉甸甸的情感,但见到言笑晏晏的婴姿师妹,张原不自禁的就轻松愉快起来,笑道:“师妹才学犹胜于我,所幸师妹是女子不能去考,不然师妹就夺了我这解元去了。”
王婴姿笑:“难,师兄才学进境一日千里,我追赶不上了。”
张原道:“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王婴姿没了声音,身子贴过来,挤着张原,张原将她搂住,就好象那日黄昏在避园一般,半晌,王婴姿长长出了一口气,轻笑道:“感觉真好啊,师兄的心怦怦怦撞击着我——师兄我们到那边花架下说话。”说完这句话又“嗤”的一笑,轻声道:“我娘那边有姐姐帮我遮掩支吾呢——师兄,我们这样象不象偷情?”
婴姿师妹真是言语无忌啊,张原无语了。
王婴姿拉着张原的手,在后园昏暗的花木间穿行,王婴姿道:“这园子我闭着眼睛都能到处走。”
在黑暗里待久了,张原也能朦朦辨物,跟着王婴姿绕过一座假山,就见一个花棚,花叶凋零,只剩藤枝,棚里有一条长木椅,坐在木椅上仰头看,疏枝枯叶间点缀着亮晶晶的繁星,秋夜星辰,夜愈深愈璀璨——
王婴姿紧靠张原坐着,指着不远处园墙边挂着的那盏小灯笼道:“那是我刚才出来时带的灯笼,待会师兄拿去照路。”
张原道:“不用,等下我还要回前院。”
两个人紧挨着坐在空疏的花棚下,也没有很想搂抱亲热,张原当然是有所克制的,王婴姿却是觉得能这样紧靠着介子师兄暖暖的就很快活了,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直到那边园墙灯笼下出现一个小婢在叫“二小姐,二小姐,筵席散了”,两个人才分开。
王婴姿应道:“稍等,我马上回去。”拉着张原的手走回那边小门,临别时道:“师兄,祝你进京一路顺风,明年春闱连捷,得展生平抱负。”顿了顿,又道:“方才与师兄说了那么多,师兄也明白我心意了吧。”
残月如钩,从杏花寺那边升起来,洒下圣洁的清辉,映着王婴姿的眉眼,分外动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将远行
张若曦不能在娘家久待,这几日与王微、伊亭一起盘点了开设在雾露桥畔的盛美号布庄,于闰八月二十八日离开山阴回青浦,王微也同船去杭州,杭州的盛美号布庄需要王微去管理——
凉秋午后的八士桥畔,西风萧瑟,河水流漾,那舟子已将白篷船踏板抽去,正解缆欲行,张原突然一撩袍裾跨步跃上船头,薛童惊喜道:“张相公要与我们一起去吗?”
船已离岸数尺,穆真真纵身一跃,长腿夭矫,青布长裙展开如大扇,也跃上船来,岸上的来福和武陵只有干瞪眼——
张原摸了一下薛童的脑袋,回身向桥头送行的父亲张瑞阳道:“儿再送姐姐一程,还有些话要说,到东大池就下船回来。”
张若曦道:“父亲保重,女儿现在一年总要回来一、两趟看望双亲。”
张瑞阳叮嘱张若曦道:“你也莫要太操劳,你一个妇道人家辗转奔波也不是个事,让陆韬多主外。”
张若曦应道:“女儿知道了。”侧头白了弟弟张原一眼,心道:“我这大半都是在帮小原做事呢。”
白篷船离开八士桥,向山阴城水门驶去。
张若曦回船舱小厅坐定,看着弟弟张原,笑道:“你依依不舍的是王修微吧,却借我来说话。”
一边的王微低着头,手扶舷窗,微微笑。
张原笑道:“的确是有话要和姐姐说,很重要的话。”在姐姐张若曦身边坐下,说道:“我方才想起一事,我们盛美号布庄可以和宁波府的民信局合作,货物往来通过民信局应该要比专船运输快捷,而且成本也要低廉一些,很多事情不可能自己大包大揽,那样太累,合作才是最佳途径。”
张若曦对弟弟张原是言听计从,说道:“那好,你在家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这事就由你去办,没听到父亲说吗,让我莫要太操劳。”
张原笑应道:“是,姐姐大人,我会抽时间去一趟慈溪。”
张若曦不禁莞尔,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那就赶紧对修微说体己话吧,这船可走得很快。”说着笑吟吟起身回她的舱室去了。
其他人都退出了船舱小厅,只余张原和王微二人。
白篷船已出了山阴城水门,踅而向西,前面不远处,河道将与东大池交汇,张原走到舷窗边,与王微并肩看窗外流水——
午后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光影倒映入舱,明暗闪烁,王微侧着头,右手攀在窗栏上,手指白嫩如新剥葱管,指节修长,张原的大手覆盖上去,拢住,捻了捻,瘦不露骨,柔润微凉,说道:“修微,十月间我要带你去南京脱籍,所以你这次回杭州,要多方观察,从那些雇工中或者陆氏仆人当中物色一位识字、精明、可靠的人当掌柜,管理布庄的日常事务,这掌柜的工钱可以比一般雇工高两到三倍,若经营得好,三年以后,这个掌柜还可参与布庄盈利的分红——”
王微摇头道:“目前杭州布庄的那些人都没有这个能力,识字倒有两、三个,但完全没有经营布庄的经验,其实我对经商之道也是一窍不通,勉为其难而已。”
“修微聪明,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透,在杭州时我看修微就管理得很好,修微最大的优点就是做事有条理。”张原说着抬起王微的手,在她白嫩的手背上吻了一下,道:“这写诗作画、抚琴弄箫手现在整日算龙门帐锱铢必较,张介子简直是焚琴煮鹤俗不可耐啊,看张介子以后还敢从秦淮河上经过否?”
王微吃吃的笑:“我愿意呢。”
张原道:“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能让你抛头露面当女掌柜,这毕竟是大明,不是——修微能为盛美商号理帐就很好了,以后是整个商号的总会计师。”
“总会计师?”这词新鲜,不过张原嘴里常有一些新词冒出来,王微见怪不怪。
张原解释道:“盛美商号现在青浦、华亭、上海、杭州、山阴有了五家布庄,每个布庄都要建立起龙门帐簿,修微以后每年要对这些布庄进行全面查帐,再根据其经营状况制订来年的发展计划,这就叫预算,完成了预算甚至比预算更好的就要奖励——”
王微道:“多算者胜,少算者不胜。”这是《孙子兵法》里的名言,常为棋家所引用。
张原笑道:“是了,就是这个意思。”
王微秀眉微蹙道:“可是我哪里会做预算呢,相公又去了京城,不能教我。”
张原道:“慢慢来,不急,先看布庄第一年的经营情况,在此基础上扩大经营即可,当然,要了解相关行情才行,不能盲目,平日多留心,还有,多给我写信。”
王微俏脸绽开一个甜美至极的笑,娇声问:“相公,京城是不是也可以开盛美号布庄呢?”
张原捏了一下她的脸,笑道:“那是肯定的,沿京杭大运河一路开过去,扬州、开封、临清直至京师——”
王微道:“那就好,以后我可以来京城侍奉相公呢。”声音娇婉媚人。
张原伸手在王微嫣红的唇上轻轻一揉,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王微顿时粉面通红,一双美眸水汪汪——
有很重的脚步声响起,张原站直身子道:“我要下船去了。”
王微也站起身,低声道:“修微在杭州等着相公哦。”
张原道:“我大约十月上旬会启程——既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掌柜人选,那就让鲁云鹏来杭州管理布庄,鲁云鹏就是山阴名医鲁云谷的堂弟,能写会算,现在是帮我父管理阳和义仓,诚实可靠。”
“还缠绵不休吗,已经到东大池了。”张若曦走过来轻叩舱壁,笑吟吟瞧着张原和王微。
张原便说了请鲁云鹏来做杭州盛美号布庄的掌柜,张若曦道:“好,这布庄掌柜还是要信得过的人担任才放心,尤其是杭州布庄现在还立足未稳。”
船在东大池码头暂泊,张原和穆真真跳上岸,看着白篷船远去,这才往回走。
路上张原对穆真真道:“等下回去我给杜定方写一封信,问一下有没有穆叔的回信寄到,因为我们这次不会经过贞丰里,怕错过了信。”
穆真真甚喜,她已经确知少爷会带她去京城,这些日子睡梦里都在笑。
九月初三,鲁云鹏由来福陪着动身去杭州当盛美号布庄的掌柜,鲁云鹏视张原为恩人,自是尽心尽力。
九月初六,张原和大兄张岱到余姚拜访黄尊素,黄尊素那个儿子黄宗羲见到张原就倒身便拜口称“老师”,张原笑道:“待我来做余姚县令时拨你做县试案首。”
六岁童子黄宗羲认真道:“老师何时到任呢?余姚县试可是在明年二月哦。”
黄尊素和张岱、张原都是大笑。
在余姚待了两日,黄尊素陪张岱、张原去慈溪拜访全完城,全完城是翰社社员,本科乡试第一百二十名,与张原恰是一头一尾,张原要与民信局商谈合作事宜,请一个慈溪本地人引荐当然最好,也是凑巧,张原向全完城道明来意,那全完城就笑道:“在下母舅家就是民信局三大合伙人之一,在下这就领张社首前去。”
有全完城引荐,以张原现在的名声,民信局岂会拒绝与盛美商号合作,这是一笔长期的大生意啊,很快初步草拟了一份合作契约,规定了佣金、保险金、赔偿金、货物运输时限等等事项,契约具体签署要等全完城的母舅吴玉堂持张原书信赴青浦与陆韬共同商定——
九月十九日,张岱、张原回到山阴。
二十五日,浙江布政使司批复的举人参加会试的公据和路费下发至山阴县,刘知县命县礼房书吏将公据和路费送到张原府上,路费是白银十六两,是依路途远近估算的,举人进京赶考可凭公据享受驿站免费车船供应,在驿舍住宿也不要钱,十六两银子等于是零花钱——
既已领到公据,那就要准备行装了,商周德已先写了信给京城的兄长商周祚,张原进京就住到商周祚府上,张萼的父亲张葆生也在京中,张葆生上科会试落第,这次要与侄子张岱和张原一起参加丙辰科春闱了,张葆生在京中置有房产,张岱进京也不愁住宿——
九月二十七日,翰社镜坊的甘纶兴冲冲到西张向张萼报喜,说是镜坊又成功制出一款能看得更远的千里镜,张萼便叫张原一起去看,一试之下,果然不逊色于张萼从澳门买来的那管黄铜望远镜,也达到了十二倍变焦能力,这重赏之下镜匠们的才智也能极大发挥啊,张原当即奖励三位制镜师傅和甘纶各四十两银子,其余学徒亦有赏,又命甘纶他们加班加点,十天之内再制作一管同样的望远镜,这两管望远镜他都要带到京城里去——
九月三十日,昆山的杜定方派仆人给老师张原送来贺礼和书信,信中恭喜老师高中解元,又祝老师春闱连捷,说其叔杜松并未有家书至,因为路途遥远,一年也就寄一次家书——
十月初六傍晚,倪元璐和黄尊素赶到山阴,与张原、张岱、祁彪佳、周墨农、王炳麟汇合,于是决定十月初九一道启程赴京。

第三百四十四章 聚宝门惊变
十月初八夜,南楼大卧室,小婢云锦把木窗关闭严实,将油灯拨暗,然后走到床前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商澹然道:“没事了,你去歇息吧。”
云锦答应一声,带上门到外间去了。
商澹然枕着张原的臂膀,听远处钟楼传来的紧十八慢十八的钟声,晚钟声敲远,小楼上空一片岑寂,唯闻北风的低啸——
“这天气是一日冷似一日了。”
商澹然热热的脸贴在张原的肩颈处,丰盈双乳沉甸甸的挤着张原的胸膛,说道:“张郎此去京城,路上怕是要遇雪呢。”
张原道:“都是乘船,遇雪也无妨。”
商澹然问:“大约几时能到京中?”
张原道:“水路四千里,腊月上旬总能赶到的。”
“真想和张郎一道入京啊,其实乘船也没有什么颠簸是不是。”商澹然语带娇腻。
张原侧身摸索着,右手从澹然小衣探进,轻抚澹然肌肤柔滑的小腹,差不多是四个月的身孕了,平日看上去还是腰肢纤细的样子,这时贴肉细细抚摸,能明显感觉到那孕育生命的隆起,低声道:“我是很想与你一起入京,可母亲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只是说说而已。”
商澹然嘴唇小鸡啄米一般在张原脖颈间亲着,明日午前张原就要离开山阴北上,怎不让她恋恋难舍、柔肠百结——
张原的手从她腹部缓缓抚到饱满的双乳上,两粒樱桃挺立着,轻笑道:“大了许多,好似象多汁的果实,分娩后奶水一定好,我孩儿有口福。”突然低头下去啜她的胸——
商澹然吃吃的笑,抱着张原的脑袋,感着那舌尖在她乳蒂一上一下的拨动,身子都酥了,呼吸霎时急促起来,声音发腻:“张郎。”伸长手臂下去——
张原浮上来道:“这不大好吧。”
商澹然身子轻扭,吃吃的笑:“我不管,谁让你撩拨我,你自己也——”
张原也是坚勃得不行,附耳道:“那我们浅尝辄止。”于是褪下小衣,来个隔山讨火,这一动作起来就不能浅尝辄止了,不过声响也不敢太大,怕云锦进来指责,良久才尽兴,夫妻二人又说了半宿的话,这才相偎相依着睡去。
此时的山阴城,冷月西斜,满地霜华。
十月初九巳时初,张原的行装已经搬到八士桥边的船上去,船是商氏的三明瓦白篷船,等于是商周德送给张原的了,黄尊素、王炳麟将与张原同船,倪元璐、祁彪佳和周墨农搭张岱的船。
张原拜别双亲,父亲张瑞阳道:“在外不要惹事,记得多写家书。”
张母吕氏看着泪光濛濛的商澹然,对张原道:“澹然有为娘帮你照顾着,你只管放心去,在外照顾好自己就好。”又叮嘱穆真真,穆真真一个劲点头称是。
来福、武陵进来向老主人磕头辞行,张瑞阳嘱咐了几句,无非朝夕勤谨,不得疏失——
武陵偷眼瞧少奶奶身边的云锦,云锦也朝他看来,脸微微有点红,心想:“小武这一年个子高了许多,有点成年男子的模样了,小姐说要我嫁他呢,他随姑爷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
说不完各种离情,张原带着穆真真、武陵、来福离了解元第,张瑞阳和宗翼善跟着到八士桥相送。
八士桥头,为张原、张岱送行的人挤满了桥头两岸,纷纷说着祝福话语,壮行的爆竹此伏彼起,两条白篷船在这人情味浓浓的气氛中缓缓离岸,张原立在船头向亲友们拱手道别,从这八士桥出发,他去了杭州、去了青浦、最远去了长江南岸的金陵,现在他要跨长江、越黄河,水路四千里到京城去,那里才是他的舞台……
“张原张相公,张原张相公——”
有个粗嘎的大嗓门突然大叫了起来,虽然加了相公的称呼,但这样指名道姓还是很无礼,送行人群转头寻找那人,出言指责——
一个壮汉挤到岸边,头上戴的阔边网巾都挤歪了,左臂还挟着一个包裹,右手在额头抹汗,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朝河船寻看,张原这条船上站着好几个人,除张原外,黄尊素主仆、武陵和船工夫妇都在船头,这胡子拉碴的壮汉光着眼问:“张原张相公在船上吗?”
张原双眉一凝,让船工暂缓撑船,盯着这壮汉道:“汪大锤,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壮汉正是华亭汪大锤,是松江打行首领吴龙的徒弟,去年五月张原在华亭斗董氏,因董祖常拘禁生员范昶致其中暑死亡,汪大锤替董祖常顶罪挨打,后被他老娘痛骂才悔改招供,吴龙被杖毙,汪大锤杖责四十罚做苦役一年,当时张原念汪大锤孝顺其母,就让来福送了一些钱物去看望汪大锤那个双目失明的老娘,并告诫左邻右舍不得欺侮汪母,张原又拜托华亭生员翁元升隔三岔五让仆妇去帮忙照看一下,现在,这汪大锤出现在山阴,意欲何为?
这壮汉汪大锤定睛一看,喜道:“张相公,果真是张相公,张相公还记得小人啊。”
舱里穆真真听到“汪大锤”的名字,急忙闪出来站在少爷张原身侧,幽蓝的眸子盯着离船两丈多远的那个汪大锤——
张原点头道:“我认得你,你来这里作甚?”
汪大锤道:“小人老母两月前去世,临终命小人前来投奔张相公报恩。”
张原道:“令堂仙逝了吗,可惜,不过我对你没有什么恩,你还是找一份力气谋生去吧,不要再象以前那样欺压良善、为非作歹了。”
汪大锤在桥岸跪倒,声音粗嘎道:“张相公托人照顾小人老母,就是对小人有恩,小人老母眼睛瞎了,病又多,可怜嘞,若不是有人照顾怕就熬不到小人役满回家给她送终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翁相公写给张相公的信,可知小人说的句句是实,是为报恩来的。”
桥头山阴民众便七嘴八舌说张原仁义,阳和义仓扶危济困做了很多善事,现在还有松江人千里迢迢来报恩——
宗翼善接过汪大锤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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