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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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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太监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改日杂家帮你问问,只是客嬷嬷在宫中所得赏赐亦不少,何必让令弟执贱役,令弟若有用钱之处话杂家也可以相助。”
客印月笑着万福道:“多谢公公,小妇人现在虽在宫中,但哥儿一天天长大了,待哥儿大婚,小妇人就要出宫的,所以还得为后半生着想。”
这么一说,钟太监倒有点怜惜这妇人,说道:“你愁后半生做什么,哥儿日后承继大统,你还愁后半生没得吃没得喝,就是杂家也可看顾你。”这很有点表白的味道了。
客印月嘻嘻一笑,媚目斜睨着钟太监,倒把钟太监看得有些赧然,钟太监清咳一声,说道:“勋勤殿到了,客嬷嬷留步,杂家与王公公有些话说。”拾级上殿,走到丹墀上回头看时,那妇人已经往回走了,正午阳光洒落,将那妇人照得甚是明丽,宫裙包裹下的腰臀扭动着,两条长腿迈动得很快,风风火火的,有股爽朗泼辣劲——
“钟公公,找我何事?”
王安从殿内走出,王安是太子朱常洛的伴读,是慈庆宫的首领太监,年近五十,有胃痛之疾,总是皱着眉,两颊如削,一副严肃的样子。
钟太监作揖道:“王公公,我有要紧话说。”
王安盯了钟太监一眼,点头道:“随我到小爷书房说话。”
钟太监跟着王安进到太子书房,里面有一个小内侍在整理散乱的书册,钟太监皱了皱眉头,王安便让那小内侍出去,然后道:“钟公公现在可以说了。”
钟太监便将他方才一路从东安门进来的所见说了,忧心忡忡道:“小爷处境堪忧啊。”
王安是东宫死忠,为维护太子不惜性命的,听了钟太监所言,也是心惊,说道:“我平日只想着怎么辩解郑贵妃在万岁爷那里进谗言陷害小爷,倒是没想过可能他们会指使人闯宫谋害小爷——”
钟太监道:“前年锦衣卫百户王曰乾在皇城放炮上疏,告发奸人孔学等受郑贵妃指使欲谋害小爷,但万岁爷却不肯追究,反把王曰乾打死了——慈庆宫若真发生了什么不测之事,万岁爷只怕也不会严惩郑贵妃,最后还是会找几个替死鬼来结案,然后,福王理所当然成为储君了。”
王安听得冷汗涔涔,钟本华所言之事绝非不可能发生,颤声道:“我去让人即刻加强慈宁宫守卫——”
钟太监摇头道:“郑贵妃在宫中势力王公公是清楚的,加强防卫适足以提醒郑氏尽早下手。”
王安冷静下来,目视钟太监,问:“钟公公,我素知你熟读圣贤书,对小爷、哥儿是忠心耿耿,你是否有良策,请尽管直言?”
钟太监便将那个计策说了,王安眉毛不住跳动,沉思半晌,赞道:“果然好计,这样可以让朝野知道小爷艰难的处境,即便不能扳倒郑氏,也可警告郑氏再不敢危害小爷。”
钟太监道:“既然王公公认可此计,那是否立即禀知小爷?”
王安摇手道:“此事不必让小爷知道,我等奴婢为小爷分忧便是。”
钟太监皱眉道:“此事非同小可啊——”
王安肃然道:“钟公公放心,这事我来担当,为了小爷我何惜此身,我在京城多年,还是有些门路的,我能安排妥当,公公献此妙计足矣,其他事不须公公操心。”
钟太监点头称是,不要他操心最好,他也知道王安与东林一党的官员多有来往,当年的漕运总督李三才、首辅叶向当都曾称赞王安之贤,王安一个内官在外臣中口碑颇佳,王安之贤主要表现在竭力维护东宫的地位和安全,这是东林党人最看重的,现在朝中东林党人虽被三党压制,但依然有强大的势力,有他们相助,安排一个闯宫的死士应该不难——
用罢午饭,王安便让心腹之人去大明门外棋盘街见刑部主事王之寀,约王之寀在皇城北面的千佛寺相见,王之寀是陕西人,东林骨干,与王安交情不浅,原任清苑知县,以善能断狱,升任刑部主事。
申时初刻,王安先到千佛寺,在大雄宝殿上了三柱香,转出山门外,就见王之寀乘马车来到山门外,王安便悄然上了王之寀的马车——
张原回到东四牌楼四合院,张联芳也过来了,张联芳来恭喜族侄张原喜得贵子,中午时,张原便在附近酒楼摆了一桌酒席,宴请葆生叔、内兄商周祚、族兄张岱、祁彪佳,还有穆敬岩,穆敬岩起先不肯与张原等人同席,连称折杀小人,在张原的要求下才坐了,众人听穆敬岩讲追杀蒙古鞑子的事来下酒,不亦快哉。
午后,张联芳、张岱叔侄回泡子河畔,祁彪佳与商景兰在书房写字作画,轻言细语,张原则与穆敬岩长谈,仔细询问边卫的情况,穆真真和小景徽旁听——
穆敬岩在张原面前是实话实说,他说边卫军户经商者比比皆是,还有军士逃亡、编制疏漏、拖欠军饷时有发生,军士月粮少,差重役繁,武官贪暴,说到这里穆敬岩补充了一句:“杜参将待我很好。”边卫有不少武将,平时压榨军士粮饷,有功就让亲信家丁去冒功领赏,这样就阻绝了普通兵勇立功升迁的渠道,军士看不到前途和出路,哪里还会有士气,穆敬岩还算是杜松肯提携的,不然哪里能升迁得这么快——
张原默默点头,晚明经商风潮无孔不入,已经渗透到军队中,军队经商是大忌,会使军纪涣散,有钱的军户可纳银代役,这对士气的影响是致命的,但这些事他现在只能了解,而无法改变,必须尽快掌权才行啊,以他现在的资历,想要进入中枢决策还遥远得很,但必须要能影响到中枢决策,所以一定保住吴阁老在内阁的位置,因为吴阁老很欣赏他,支持他万言策里的治国方略,而方阁老却对他心有嫌隙——
黄昏时分,穆真真陪着爹爹穆敬岩去灯市街游玩,灯市街的上元灯会非常出名,平时也是商旅聚集之所,蛮夷闽貊之珍异、三代八朝之古董、五等四民之服用器物,应有尽有,衢三行、市四列,所谓九市开场,从辰时初起市到戌时初罢市,这里是人头攒动,阗城溢郭,东城妇人还有一种习俗,就是晚饭后喜结伴而行,以消疾病,这叫走百病,这灯市街就是妇人们最走动的地方,不但庶民女眷爱来这里,那勋戚豪宦的眷属也往往乘华贵马车或绿绮小轿来此选购物品——
过两日穆敬岩就要回榆林,父女二人相聚时日不多,倍加珍惜,穆敬岩要给女儿买些衣物首饰,他现在有些积蓄了,穆真真道:“爹爹不用破费,女儿有首饰呢,在山阴时家太太就赏了女儿一套银饰,后来少奶奶进门,也赏了衣物首饰,少爷——”有些害羞,“少爷也给我买了不少呢。”
穆敬岩迟疑了一下,问:“真真,你服侍少奶奶可好?”
穆真真明白爹爹的意思,说道:“少奶奶待下人极好,女儿真是有福气,能遇上这样良善的少奶奶和少爷。”
穆敬岩开心地笑起来,说道:“介子少爷真是不得了啊,状元,若不是介子少爷中了状元,我父女二人过没这么快就能相见。”
一辆单辕马车驶过闹市,驾车的马低着头嗅着地面,穆敬岩没注意,转身时腰间雁翎刀鞘扫到马眼,那马惊跳起来,拖着马车撞倒了两个路人,穆敬岩眼疾手快,抢上去按住车辕,制服了惊马——

第三百八十六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马车里有女眷尖叫的声音,显然被马车骤然的颠簸吓到了,还好惊马很快就被穆敬岩制住,黄昏时分是灯市街最热闹的时候,大多数人是步行,乘轿的也多,车马却是很少,就是因为这里行人密集,牲畜容易受惊——
那两个被惊马撞倒的路人一个很快就爬了起来,揪住车夫大骂,瞧这人方巾遥朗歉錾保暝妓氖此辏Ω妹皇苁裁瓷耍腥碌煤苄祝捣蚺庖樱硪桓龅沟氐氖歉龇逝值母救耍抡嬲嫔锨耙蠓鏊幢桓救艘话淹瓶诘厣辖锌嗟溃骸芭冶蛔不盗宋逶嗔慌旅怀ぞ茫馍嫌欣舷掠行】稍趺从摹!币槐呓幸槐呷嘧判乜冢嗟靡律老铝街淮笕椴蛔』味
灯市街商旅云集,熙熙攘攘,听到这边起了风波,霎时围上一群人看热闹——
车夫是看到穆敬岩刀鞘触到马眼的,叫屈道:“这不关我事,是这个军汉惊了我的马,你们找他去理论。”朝穆敬岩一指。
那生员扭头瞥了穆敬岩一眼,铁塔一般的大汉,转头依旧冲车夫怒叫:“是你的马车冲撞了我,我只找你算账。”
马车里有人开口道:“老王,怎么回事?”
车夫胆气立壮,打掉生员揪着他衣领的手,回头道:“老爷,有个军汉惊了小人的马,撞倒了两个人,这二人不去找那军汉算账,却来歪缠小人,要小人赔钱,真是岂有此理!”
穆敬岩皱着眉,心想:“这事岂能全怪我,我也是无心之过。”料想马车里的人身份不低,不是他一个堕民军户能与之理论的,在这京城中还是息事宁人的为好,可不要耽误了送军械回榆林,他腰间搭膊里还有二十几两银子,这几乎就是他的全部积蓄了,原本打算给真真买些衣裙和饰品的,不慎惹上了这么个麻烦,这下子恐怕要破点财了,不过先别急,且看看那马车里的人怎么说——
那生员又揪住车夫胸襟,叫道:“我没看到谁惊了你的马,我只知道你的马冲撞了我。”
坐在地上的肥胖妇人叫道:“啊呀呀,奴家全身都痛——”,爬起身来坐到车辕上,看来是要讹钱了。
跟在这辆马车边上的还有两个健仆,马车里的人对其中一个仆人说了句什么,那仆人便过来对那生员道:“我家老爷让你随我去东城兵马司处置此事。”又指着穆敬岩道:“这军汉你也别走。”
这生员仗着功名平日在里坊也是颇为霸道的,恼道:“谁耐烦和你这家奴去兵马司,马车里是哪位,请露面说个话?”心想:“现今世风日下,就是一个商贾也敢称老爷——”
“那好,你去与我家老爷说话。”那健仆不由分说拖着那生员到车窗边,车帘从内撩起半边,时已薄暮,两边的商铺有的已掌灯,那生员离得近能看清车里人,听车内人说了几句话,立即连连打躬作揖,也不纠缠车夫了,转身就冲穆敬岩喝道:“你这军汉,惊了人家的马,撞了人,却没半句赔礼道歉的话吗!”
穆敬岩心知车中人想必是某位有权势的官绅,这生员不敢惹就冲着他来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拱手问那生员:“这位相公伤到了哪里,小人愿意出钱给相公医治。”
肥胖妇人也从车辕下来,叫道:“还有奴家。”
穆敬岩估计一人赔一两银子尽够了,又没受什么重伤,说道:“那就一起到附近医药铺去诊治一下,看伤到了哪里?”
那生员不敢惹马车里的人,就把怒气发泄到穆敬岩头上,冷笑道:“你这粗蠢军汉,谁耐烦和你啰唣,赔十两银子吧。”
肥胖妇人也叫道:“我也是十两。”借秀才的势好讹人啊。
穆敬岩也恼了,沉声道:“两位也太过分了,这街市人来人往,磕磕碰碰难免,在下愿意出钱给两位疗伤,可你们张口就要二十两银子,银子这么好挣吗!”穆敬岩在军旅两载,曾历搏命厮杀,不再象以前在绍兴那般畏缩怕事了。
穆真真脆声道:“况且你们也是被马撞的,怎能全怪我爹爹。”轻轻一扯爹爹衣袖,准备跑人,少爷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生员和胖妇大叫大嚷,生员要叫兵马司的人来,那个跟随马车的健仆也冷笑道:“被马撞的,不是你这粗蠢军汉惊了马,马怎会撞人,竟敢攀扯。”
另一个随车健仆却过来问穆敬岩:“听你这军汉口音象是绍兴人?”
穆敬岩也听出这仆人有山阴那边的乡音,拱手道:“在下正是绍兴山阴人氏。”
那仆人脸露笑意道:“我家老爷也是山阴人,让你过去问话。”
穆敬岩正待过去,穆真真赶忙拉住爹爹,却问那仆人:“请问你家老爷贵姓?”
那仆人答道:“姓姚,乃山阴大姓。”
穆真真心下一惊,姓姚,该不会就是姚铁嘴的堂兄姚宗文吧,姚宗文是少爷的对头,若让姚宗文得知她身份,肯定会为难她爹爹,那就不是赔二十两银子的事了,当即使劲一拽爹爹的手臂,大声道:“爹爹,你明日就要回金山卫的,耽搁不得,赶紧走。”
父女二人往灯市街口就跑,那秀才大叫着要阻拦,被穆敬岩伸手轻轻一拨,就撂倒在路边,那肥胖妇人更是追赶不上,又不敢再去纠缠那马车,大哭大叫,骂军户无良——
马车缓缓驶动起来,那个问穆敬岩话的仆人凑头在车窗边向车中人禀道:“老爷,那军汉是山阴人,只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不然老爷念在同乡面上为他说句话,那秀才怎敢歪缠他,真是不知好歹,竟敢不来拜见老爷。”
车中人说了一句:“不识抬举。”放下车帷,马车行过灯市街,往崇文门去了——
有围观民众问那生员:“华秀才,那军汉粗鲁,追赶不上也就罢了,但那马车你怎么轻易放过了,车内是什么人?”
姓华的生员道:“那是吏科都给事中姚大人,谁敢惹?”
吏科都给事中是科道官的首领,就连六部堂官和阁臣都要曲意结交的,姚宗文以正七品的小官却隐然是浙党领袖,原因就在于此,小官能弹压大官,这也是晚明官场特色,党争愈烈,言官职权愈重——
穆敬岩、穆真真大步奔出灯市街,绕过顺天府贡院,见无人追来,这才放慢脚步,父女二人面面相觑,穆真真忽然笑了起来,说道:“爹爹,那年女儿在嶯山打柴,看到桃树结了桃子,就摘了几个,没想到那桃树是有主的,主人家的恶狗追着我咬,到了山下都不肯放过我,爹爹赶来,一脚踢飞了那恶狗,驮着女儿大步流星跑了,女儿左小腿肚到现在都能看到几点犬牙印——对了爹爹,那年女儿几岁?”
穆敬岩侧头看着女儿,女儿高挑美丽,矫健飒爽,笑道:“那年你八岁,真快啊,转眼你就十八岁了,可是我们父女还在被人追着跑啊。”
穆真真道:“爹爹现在是总旗官了,比以前在山阴是强得多了,被人追着跑不稀奇,前年少爷在南京国子监也被人追着跑,我和少爷还躲在桥底下呢。”想到那事,穆真真又笑了起来。
穆敬岩忙问究竟,穆真真便一五一十说了,穆敬岩大笑道:“痛快,痛快,介子少爷好手段。”又道:“待我在卫所再打熬几年,升到百户就好了,百户就不再是兵勇,而是低级将官了,介子少爷给了我一条路,让我有了盼头念想,日子不再是在山阴时那样毫无希望。”说这话时,这黄须大汉仰天吁了一口长气。
穆真真也觉得日子很有盼头,却道:“爹爹,你在边卫千万要保重——”
“边卫可不是保重身体之地。”穆敬岩笑着打断女儿的话,“我从军就是去搏命,不搏命如何能得升迁,介子少爷说不出三年辽东就有大的战事,我就盼着那一天,杜参将原是辽东总兵,熟知辽事,只要辽东开战,朝廷肯定要重用杜参将,那我也有了用武之地——真真放心,你爹现在弓马娴熟,延安卫武艺强过我的并不多,去年追击套寇,我一人射杀二敌,搠死一敌,以斩获三颗首级为头功,让了一颗首级给杜参将的一个亲信——”
暮色中,父女二人回到东四牌楼商氏四合院,穆真真将灯市街的事向张原说了,又道:“少爷,婢子和爹爹就这样跑了是不是不大好?”
张原笑道:“当然要跑,难道还等着被讹诈。”又道:“那马车里会是姚宗文吗,那倒真是巧了。”
这只是件小事,张原并未在意,他现在的心思在东宫,等着那巨石落水激起的滔天波澜——
五月初一,张原照常去翰林院喝茶、看邸报、做笔记,这日给庶吉士讲课的是詹士府左春坊左赞善徐光启,讲的是《甘薯疏》,徐光启希望庶吉士能有务实之学,庶吉士在翰林院的学业很轻松,除了练习书法外,每月只须按命题交呈内文三道、诗三首即可,当然,上课是每天要上的,所授课业不专限于四书五经,只要与国计民生有关的学问都可以讲——
庶吉士制度是为了培养平章军国的高级官员,所以很重视实际政务,但在以往,实务之学还是很少有人讲,因为负责庶吉士教育的教官本身就是没有实际施政经验的翰林院和詹士府的词林官,学识是很渊博,人品也好,但就是讲不来经世致用之学,就是讲也是很迂阔空泛的,承平之时无所谓,但当此灾荒遍地、危机四起之时,空谈道德文章哪里有薄薄一册《甘薯疏》有用,可翰林院学堂里的这些庶吉士显然对徐赞善讲《甘薯疏》不以为然,便有庶吉士借孔子的“吾不如老农,吾不如老圃”来抗议徐赞善给他们讲这些农书,徐光启道:“诸位皆是天下英才,乃以为此是无谓之事乎?国家典章制度,必考其详,治乱安危,必求其故,安常处顺,通变达权,皆是诸位需要学习的,政事一途岂诗文能概括?此次殿试,皇帝钦点的状元策文不正是因为关心时务并有创见才能脱颖而出吗?”
《甘薯疏》得以继续讲下去——
翰林院的官员和庶吉士中午都是在院中膳房用餐,伙食由光禄寺负责提供,午休之时,徐光启与张原说起讲堂之事,张原道:“选也诗文,教也诗文,所学与实际政务完全不相干,这样是养相才吗?弟以为庶吉士讲官除了翰林院和詹士府的资深官员外,还应请六部堂官、各省巡抚讲各自熟悉的政务和民生民情,每月至少安排两堂这样的课业,这样才是培养人才的途径。”
徐光启赞道:“贤弟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要施行起来极难,官员大都安于现状,而且党争让人疑神疑鬼,若有人提出什么改革措施,其他人首先想的不是这措施是否与国与民有利,而是揣测因这改革哪一党人会利益、哪一党人会受损,一有事就互相攻讦,以致改革政令难以出台。”
张原道:“这事由我写一份条陈向刘院长建议,然后再让几名庶吉士也一起提出要求。”
徐光启知道张原在新科进士和庶吉士当中很有影响力,说道:“我也以詹士府讲官的身份同时提出这一建议,刘院长也掌管詹士府。”
正说到刘院长,忽见一个文吏急急进来向侍读学士郭淐禀道:“刘院长在礼部衙门突然晕厥,昏迷不醒,已传太医院医官救治,医官说是中风。”
张原与徐光启面面相觑,张原心道:“刘楚先院长看着心宽体胖、满面红光,却原来是高血压啊,大明朝没有脑外科手术,脑溢血的话很危险,看来六部堂官又要少一位了。”
两日后,传出礼部尚书刘楚先病故的消息,礼部以谥请,万历皇帝诏下,赠刘楚先为太子少保,谥文敦,至此,六部中的户部、礼部、刑部、工部的堂官俱空缺,刘楚先去世后,礼部就由右侍郎何宗彦代署部事——
刘楚先是张原会试时的副主考,支持吴阁老取中张原,对张原是有恩的,刘楚先猝然去世,张原颇为难过,又想吴阁老也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方阁老倒是身体康健,这前景还真不大妙。
穆敬岩在京城过了端午节,五月初七启程回榆林,这次领了五百支新铸鸟铳、一千支标枪、一千面藤牌,还有宁波弓、铁箭、腰刀、双手长刀、大棒、铠甲等等,足足装了十大车,由兵部加派十名军士一道押送去榆林——
张原送穆敬岩一行出外城西便门,他给杜松写了回信,回赠了一些京城物产,临别时说道:“杜参将明年应该还会派穆叔来京公干,到那时应该可以更换到新式的燧发枪了。”
经过祁承爜和张鹤鸣这两位兵部郎中的力争,兵部和工部部议并试验之后,决定逐步以燧发枪替代火绳枪,但制造燧发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精铁炼坯、煮筒、钻铳心、锉磨、打制照星火门、磨錾、钻火门等等工序,需要两个月时间,第一批打制五十支供试验和改进,燧发枪真正要能投入实战是需要一年时间,对此张原已经很满意,这是影响两年后的萨尔浒之战的第一步,一定要避免四路进军三路全灭的惨败,只有改变了萨尔浒的战局,他才能赢得时间进行其他改革,不然的话,大明财政就被会辽东战事拖垮,辽饷加派,民怨沸腾,到了那时任谁也无力回天——
穆敬岩叮嘱了女儿穆真真一些话,拜别张原,策马押解军械西去。
五月阳光炽热,京城西郊,穆真真翘首看着爹爹穆敬岩走远,忽然问张原:“少爷,大明不许女子上战场吗?”
张原道:“军中当然不许有女子,怎么,真真还想随父出征做花木兰吗?”
穆真真道:“婢子是想以后少爷领兵出征,婢子不能跟着那可怎么好。”
张原笑道:“是啊,没有真真保护,我可是寸步难行。”
穆真真羞道:“少爷,婢子可不是这个意思——”
张原笑问:“那真真怎么就认为我这书生以后能领兵?”
“我爹爹说的。”穆真真道:“爹爹说都是文官领兵,少爷熟知边事,以后一定能统兵。”
张原微笑,说道:“真有那一天,我会设法让你跟着我,我大明不是还有女宣抚使吗。”
穆真真忙问:“是谁?”
张原道:“石柱土司马夫人秦良玉啊。”
五月十三日黄昏,穆真真和往常一样与武陵、汪大锤、来福一起到玉河北桥畔等张原出翰林院,这时从各部衙门退堂归家的官员络绎不绝,或乘车、或乘轿,步行的也不少,吏科都给事中姚宗文也乘车经过玉河北桥,立在桥头的高挑白美有异族风韵的穆真真颇为惹眼,姚宗文那个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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