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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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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铖见吏科都给事中姚宗文和新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周永春等候他多时,不知二人来意,不免惴惴不安,却听姚宗文笑道:“阮行人,翰社聚会就散了吗?”
阮大铖道:“在下不胜酒力,先告辞了,劳两位大人久候,不知有何见教?”
姚宗文道:“久闻阮行人的先祖乃是晋代竹林七贤之一的阮仲容,传至桐城这一支开花散叶,是赫赫有名的大族啊。”
阮大铖唯唯,不敢多说话。
姚宗文又道:“我是浙人,至今犹记家乡父老念阮行人曾祖阮中丞之德——”
姚宗文这一句话顿时让阮大铖大起好感,阮大铖的曾祖阮锷嘉靖年间以右佥都御史之职先后巡抚浙江和福建,阮锷在浙江时有德于民,浙人为其立祠,但在福建期间却因为抗倭不力和搜刮民财被讼下狱,不久病死,严嵩倒台后阮锷因为与严氏父子有牵连再遭盖棺后的非议,所以阮锷是个有很大争议的人物,在浙江名声甚好,在福建却被讥为民贼——
阮大铖感激道:“姚大人识见不凡,先祖实以疏傲获谤,有识之士皆知先祖之冤。”
姚宗文、周永春说些阮锷在浙江的善政,很快就与阮大铖相谈甚欢,阮大铖摆酒款待姚、周二人,酒过三巡,姚宗文突然话锋一转道:“愚以为令祖蒙冤,或恐是交友不慎所致,阮行人出身名门、风华正茂,却为何加入翰社,岂不知翰社乃是张原操纵,张原欲借汝等声势壮大起个人名声而已,阮行人才气高妙、倜傥不群,岂是甘为他人做嫁妆者?”
阮大铖低头不语。
姚宗文道:“张原倡西学、改元历、结交西僧、妖言惑众,未释褐时就煽动民众园区乡绅,恶行累累,此番出使朝鲜竟鼓动其国人行无父无君大逆不道之事,这哪里还是读圣贤书之人,完全是在邪路上愈行愈远的奸佞,其为世人唾弃之日不远了,在下念汝祖有德于浙民,所以好言相告,阮行人好自为之,勿为奸人所误,自毁前程。”说罢便与周永春一起告辞了。
阮大铖送姚、周二人出门,心里七上八下、顾虑重重,想要再留姚、周二人深谈,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有皱着眉头看着姚、周二人走远。
离阮大铖寓所远了,周永春呵呵笑道:“姚兄雄辩,这阮大铖似乎吓得不轻。”
姚宗文冷笑一声:“他若不识趣,那就跟着张原一起倒霉。”
周永春道:“我观此人不是坚毅果敢之辈,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倒向我们这一边。”
姚宗文有些得意,说道:“先让他疑神疑鬼,然后待张原被逐出东宫讲官之列后,阮大铖必惊惧不已,那时就会登门向我们求教了。”
周永春问:“此人是高攀龙弟子,方阁老真打算用他?”
姚宗文道:“合纵联横有何不可,重用阮大铖,正表明我等不拘门户之见,不是我们要党争,而是东林纠缠不休。”
七月二十一日巳时,张原与妻儿到崇文门外大通桥码头为姐姐姐夫送行,张若曦留了得力家人陆大壮打理盛美商号,待王微回京后,陆大壮就可南归。
对于张原的两个儿子,张若曦明显偏爱张鸿渐,倒不是因为张鸿渐是商澹然所生,而是鸿渐出生时因为难产而让张若曦担心了多日,小鸿渐与张若曦相处的时日也久,与张若曦甚是亲近,一见到姑姑张若曦就眉开眼笑咿呀索抱,而四个月大的小鸣谦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就不怎么讨张若曦欢心了,当然,这只是两兄弟有个对比,张若曦对两个侄儿都是喜欢的,说道:“我这回要去山阴见母亲,告诉他渐儿和谦儿的趣事,母亲定笑得合不拢嘴。”又道:“过两年待他兄弟二人长大一些,我再来京城带他们回江南见祖父祖母去。”
依依不舍、洒泪而别。
午前,张原与妻儿回到李阁老胡同寓所,却见慈庆宫内侍高起潜等在门厅,一见他便施礼道:“钟公公有急事请张先生赶紧去相见。”
张原本来与钟太监约好明日午后相见,现在钟太监都等不到明天,那想必是有突发的急事。

第四百九十五章 帝都之秋
正午秋阳高照,十刹海景色明媚,秋水澄澈,清波荡漾,湖上有官绅女眷乘舟游玩,景象似与春日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岸边垂柳的叶子略显枯卷,没有了春夏季节的碧绿和舒展;仔细听,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已经显得凄弱衰残,再有一夜秋雨这些秋蝉就会销声匿迹;嗅一嗅,风中万物勃勃滋长的气息已被秋季特有的饱满成熟的味道取代;而最触目的是:玄武门外万岁山上的枫叶已经开始变红,万岁山是皇城周围最高处,从那山巅枫红再往上,就是分外高远青碧的天空——
这就是万历四十五年的秋,后金侵明的前夕,秋景一如往年,歌舞依旧升平,张原乘车行在十刹海畔,小内侍高起潜有些拘谨地坐在马车一侧,偷眼瞧这位张先生,张先生若有所思,却没询问钟公公邀见有何急事?
过了火神庙的水亭就是钟太监的外宅,张原这才恍然似的问:“小高,钟公公已经先到了吗?”
高起潜探头看了看,答道:“没看到客嬷嬷的轿子,应该还没到,请张先生稍等,钟公公很快就会出宫。”
张原在钟太监外宅前下了马车,命来福、汪大锤把送给钟太监的礼物搬进去,这些礼物都是从朝鲜带回来的,除了人参、貂皮和翡翠、宝石之外,钟太监是有文化的太监,所以张原还准备了不少高丽纸、济州扇、釜山铜器等等。
在门厅小坐了片刻,钟本华和客印月急急忙忙赶到了,张原看这二人成双成对的样子莫非已成对食,起身施礼道:“钟公公、客嬷嬷,张原有礼。”
钟太监和客印月赶紧还礼,客印月道:“钟公公先与张先生谈正事,小妇人等下再与张先生说话。”说罢,眸光在张原脸上一转,翩然出厅。
钟太监让厅上侍女都出去,开口道:“张先生,方阁老他们不想让你再任东宫日讲官,今日已有奏章呈上——事情原委是这样的,昨日一早哥儿知道张先生已回京,就想见张先生,张先生是外臣,不能无缘无故进宫,于是杂家就奏请千岁爷说暑天已过可以重新出阁听讲,千岁爷就命詹事府择日开讲,张先生出使朝鲜,但东宫讲官一职依旧保留,这次重新开讲,张先生与孙先生、马先生都名列东宫日讲官,但今日一早有两道奏疏送至司礼监,其一是河南道御史韩浚弹劾张先生在朝鲜乱政谋逆、无德无行,既损大明国威,更是礼教罪人;其二是南京礼部侍郎沈榷举荐南京翰林院掌印官温体仁为东宫日讲官,方阁老在奏疏后票拟说温体仁人品高洁、学识丰赡——”
说到这里,钟太监闭了嘴,皱眉望着张原,看张原有何反应,河南道御史韩浚的奏疏极其尖刻锐利,今年的京察中很多东林官员都是在韩浚的拾遗弹劾下被贬黜,此时刀笔转向张原,咄咄逼人,而沈榷又适时地举荐温体仁,一唱一和,明显是要把张原排挤出东宫日讲官之列,方从哲票拟鲜明地支持温体仁任讲官,张原处境不妙,若张原不能保住东宫讲官之职,对钟太监也是一个沉重打击,所以钟太监比张原还着急。
张原静静倾听,神色如常,说道:“我前日回京就去了礼部复命,将此次出使经过的奏疏交给了何侍郎,礼部还没上报皇帝吗?”
钟太监道:“司礼监的李公公没有提及你的奏疏。”
司礼监现任掌印太监是李恩,与王安关系不错,东宫之所以这么快就获知韩浚和沈榷奏疏内情,凡是李恩向王安透露的消息,王安对张原观感颇佳,所以让钟太监向张原通风报信好预作应对。
张原沉吟片刻,问道:“如今皇帝几日批阅一次奏本?”
钟太监道:“万岁爷龙体不比往日,如今是三日批阅一次奏章,而且是比较重要的奏章,一般无关紧要的都由司礼监代为批红。”
张原道:“想必是礼部有意拖延不把我的奏疏呈递上去,我即去见吴阁老,请吴阁老派一位中书舍人去礼部催问。”
钟太监道:“吴阁老在内阁当值,要傍晚才出宫,就由杂家去见吴阁老吧。”
张原躬身道:“多谢公公。”
钟太监道:“杂家这就去了,张先生稍待,客嬷嬷有事相问。”
钟太监带了干儿子小高匆匆回宫去了,那边客印月转出来,向张原福了福,那双狭长的媚目盈盈注视,轻声道:“张先生黑瘦了许多,暑天奔波,着实辛苦。”话里颇有情意。
张原含笑道:“多谢客嬷嬷关心。”心想:“这位叶赫老女倒是青春永驻的样子,看上去还如双十丽人。”又道:“奔波劳累也就罢了,最无奈的是一回京就焦头烂额。”
客印月安慰道:“张先生勿虑,只要哥儿认准你这位讲官,那谁也排挤不了你。”
张原笑了笑,心想客印月毕竟是妇人见识,慢说朱由校只是个没有册封的皇长孙,即便是皇太子朱光洛,也没有决定东宫日讲官人选的权利,就连万历皇帝也不能,很多人认为皇帝可以乾纲独断说一不二,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在晚明,皇权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大臣们可以利用祖制和律法来争谏,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就是明证,万历皇帝算是很能坚持了,坚持了二十年,却无奈大臣们前仆后继以廷杖为荣,万历皇帝毕竟也是有理性的皇帝,不至于丧心病狂大肆杀戳,最终让步,国本之争以外臣获胜告终,所以说皇帝并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客印月轻撩宫裙,在张原身侧的椅子坐下,问:“张先生与小妇人说说我弟客光先吧,他去哪里了?”
前天高起潜来见张原,张原让高起潜转告客印月,就说客光先要过些日子才回京,客印月的真实身份惊世骇俗,张原要为客印月保守这个秘密。
当下张原把客光先随他出使的经过大致说了,客印月听说客光先在山关外射杀了一名建州骑兵,极是高兴,眉飞色舞道:“好极了,杀得好,杀光那些建州贼,生擒佟奴儿。”又道:“这么说大明即将对建州开战了吧?”丹凤眼清亮顾盼,斜飞入鬓的长眉轩动,显得异常兴奋,客印月以为只要大明对建州动武,那奴尔哈赤就必败了,最起码无力再攻掠叶赫部,那时叶赫就可伺机侵略建州,独霸海西了。
张原道:“客光先回叶赫时我让他带去了一封信交与你的两位兄长金台吉和布扬古,信中有我对建州与辽东明军战力的预估,叶赫部必须配合辽东明军对付建州,若存有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就必定灭族,建州奴尔哈赤的八旗军实力强悍,辽东明军腐败,将会吃败仗,非倾全国之力则难以抗衡。”
客印月吃了一惊,她居深宫中哪里了解得到大明军政的实情,只以为大明是天朝大国,国力强盛,若肯出兵对付建州,杀父仇人佟奴儿早晚束手就擒,叶赫部就可借机吞并建州之地,崛起于海西,现在听张原说辽东明军难敌建州的八旗军,自是令她惊心,若明军战败,佟奴儿就再无顾忌了,势必灭了叶赫,不禁急道:“那该如何应对,张先生?”
张原道:“这事急不得,一步步来,与奴尔哈赤关系密切的朝鲜光海君已退位,这对大明有利。”
客印月先前还朝张原一瞟一瞟的颇有媚态,这时蹙起乌黑细长的双眉,眉头不展了,又问:“张先生认为佟奴儿敢向大明动兵?”
张原道:“这两年建州一带天灾频繁,奴尔哈赤只有向外侵略才能缓解建州的危机。”说到这里闭了嘴,心想自己与一个皇长孙奶娘纵论军国大事实在可笑,虽然这个奶娘身份特殊,但还是少说为妙,当即起身道:“客嬷嬷,在下从朝鲜归来,也给客嬷嬷备了一份薄礼,也不知客嬷嬷中意否?”走到厅廊上,让人把送给客印月的礼盒抬过来,有人参、翡翠,还有高丽白纻布、釜山铜镜等物品。
客印月摸了摸那些雪白的高丽纻布,低声道:“很想用这白纻布裁一袭长裙呢。”叶赫女真尚白,女真妇女喜著白色左衽长裙。
张原事务繁杂,向客印月道:“客嬷嬷,我先回去了,钟公公那边请客嬷嬷代为致意。”拱拱手,走下厅廊台阶。
客印月跟了下来,忽问:“张先生的那串佛珠手链呢?”
张原出使朝鲜之时,客印月命客光先赶来告知一些建州奴尔哈赤的隐秘,并送上一串上好的东珠手链——
张原回身道:“怎么,客嬷嬷要那串珠子?”
客印月笑道:“岂有此理,那是送给张先生的,只盼不要轻易遗弃。”
张原乘车回到李阁老胡同寓所,朝鲜奏请使禹烟已经等候在门厅,禹烟今日在礼部受了冷遇,心中忐忑,特来向张原问计,张原明确地告诉他,大明必会册封绫阳君为朝鲜国王,这也是大明的利益所在。
傍晚时,高起潜来传话,说钟公公已见过吴阁老,吴阁老遣中书舍人左光斗去礼部督问张原出使归来复命之事,若礼部再敢再拖延,就让张原和朝鲜使臣把奏疏交由通政司上呈内阁,上达的渠道并非只有一条。
张原要的就是能有说话表达的权利。

第四百九十六章 行路难
京中关于张原出使朝鲜的那些流言是姚宗文、韩浚等人授意家仆在酒楼茶肆散布出来的,如今在甄紫丹等锦衣卫的大力澄清下得到了纠正,对于京城士庶而言,此前听到的毕竟只是道听途说,现在是出使的锦衣卫亲口所言,自然更可信,而且锦衣卫制造舆论更内行,姚宗文等人对市井舆论的重视显然不如张原。
七月二十九日午后,翰社书局刻印的署名张原的《行路难——丁巳朝鲜纪行》就已经在京城各大书肆销售,翰林院侍读学士郭淐为此书作序,此前京中的流言等于是为此书作广告,很多京官都命仆人去购买此书,张原亲自送书上门的有吴道南、张问达、钱龙锡、成基命、徐光启、左光斗、亓诗教、王大智、祁承爜、杨涟等十余人——
张原不怕别人讥他请托钻营,当此世道,必须有从权之计,可结交的就绝不清高拒人,三日前,他命武陵、舍巴、马阔齐携带他和朝鲜使臣禹烟的书信和礼物前往河南商丘拜见杨镐,照目下的形势,奴尔哈赤极有可能提前侵略辽东,辽东边备废弛,想挽救抚顺、清河是不可能的,能做的就是避免萨尔浒之战的全面溃败,杨镐将是指挥萨尔浒之战的主帅,时局虽然因他张原而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但只要大明朝廷决定对后金大举用兵,熟谙辽事的杨镐一定会被推举出来,因为杨镐与方从哲同为二十年前的内阁首辅赵志皋的门生,又且指挥过二十年前抗倭援朝战争,当然是此次主帅的最佳人选,其余象熊廷弼、李如柏等人都还不具备那个资格,所以张原必须对杨镐施加自己的影响力,现在的杨镐还在商丘乡下赋闲,正是张原向杨镐展现自己的绝好机会,张原写给杨镐的信洋洋万言,其中对辽东局势的预测很快就会得到验证,这必给尚未出山的杨镐以深刻印象——
舍巴和马阔齐陪同武陵到了商丘之后就会回四川石柱,张原为他二人领了小勘合牌,以便顺利还乡,同时还有一封信带给秦良玉,请秦良玉关注永宁宣抚司奢崇明的动向,若朝廷征调石柱和永宁土兵北上辽东助战,那时就更要提防奢崇明,这个时间已不远,或许就是明年。
张原虽负家国之重,但得闲时也要悠哉优哉一番,谁说乱世就不能享乐娱情,忙里偷闲,七月二十六这日张原和大兄张岱携女眷游了十刹海,北京的秋是一年四季中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天清气朗,葫芦大枣、香脆白梨,还有葡萄和栗子这些瓜果都成熟了,十刹海的水格外明净,坐在游船上听曲吃梨,不亚于西湖七月半。
穆敬岩与女儿穆真真、还有小外甥张鸣谦相聚了几日,于二十七这日领了兵部勘合牌,与洪纪、洪信二人回榆林向杜松复命,张原当然也给杜松备了一份礼物并写了一封书信让穆敬岩带去,王宗岳则辞了张原回山西太谷家乡,明年初王宗岳会再来京中,他已答应长随张原左右,这些年王宗岳走南闯北结识三教九流人物,但在有地位有身份的官绅眼里,王宗岳是一介江湖武人,难免有轻贱之意,而在张原这里,王宗岳感受到了尊重,张原是真把他当作老师来礼遇的。
沈榷举荐温体仁为东宫日讲官以及韩浚弹劾张原的奏疏送到司礼监后迟迟未见批复,而张原旬日休假已过,从八月初一日开始到詹事府坐堂,张原现在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詹事府的赞善虽与翰林院修撰同为从六品官,但从翰林院到詹事府就是一个资历的累积,是年轻官员升迁的必经之路,张原保有翰林院修撰之职而不必到翰林院点卯,以后詹事府就是他坐堂之所,多少人在翰林院要熬上六、七年甚至十几年,张原只用了一年半,这就是出使朝鲜的好处——
詹事府没有正印官,由少詹事钱龙锡代掌印,钱龙锡见到张原,寒暄数语,便道:“慈庆宫一早传下旨意,皇太子要在文华殿召见你,东宫的内官还在等着呢,张赞善赶紧去吧。”
詹事府离文华殿不远,张原跟着东宫太监韩本用来到文华殿,殿门已开,有几个内官在殿上,见张原来了,赶紧去报信,不多时,皇太子朱常洛到了,皇长孙朱由校也来了,半年不见,朱由校长高了一些,脸色不似从前那般青白,在其父朱常洛身后向张原点头偷笑。
朱常洛向张原询问出使朝鲜之事,张原择要说了,朱常洛踌躇了一下,开口道:“本宫听闻有外臣对朝鲜国反正之事颇有非议,认为是以下犯上、冠覆倒置,甚至是大逆不道,张赞善适出使彼国,为何不制止此等悖逆之行反而推波助澜?”
文华殿上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皇太子朱常洛问话的语气虽不甚严厉,但问题却很尖锐,御史韩浚在奏疏中弹劾张原也基本就是这些,攻击张原动摇了儒家礼仪道德这些立国之基了,张原必须当面给出让皇太子满意的解释,不然这东宫日讲官的位子怕是难保。
张原当然是早有准备,躬身道:“殿下容禀,当年光海君以庶次子的身份即朝鲜王位本就不合国礼,我大明礼部诸臣对此也多有非议,曾以‘继统大义,长幼定分,不宜僭差’为由拒绝册封,但后来考虑到光海君在朝鲜的地位已经稳固,而且建州女真日益强大,奴酋奴尔哈赤桀骜不驯,为巩固东北边疆,故而给予册封,但光海君即位后昏乱日甚,幽废母后、屠兄杀弟、民怨沸腾,更且因为我大明曾经拒绝册封其为王而怀恨在心,竟与奴酋勾结,奴酋遣其麾下智囊纳兰巴克什者与光海密谋不利于我大明,臣在朝鲜国忠义之士相助下洞察其阴谋,擒获纳兰巴克什,归国后已交与锦衣卫审问,骆指挥定会将实情向宫中禀报,至于说绫阳君拨乱反正,那是出于朝鲜仁穆大妃授意,臣只是适逢其会,却遭到如此毁谤,臣不胜感慨——”
说到这里,张原语气慷慨又有些悲怆,续道:“遥想汉之班超出使鄯善国,彼时鄯善国有匈奴使者在,班超率三十六人突入城中斩杀匈奴使者,迫使鄯善国王表示愿意归附大汉,其余西域诸国有不忠大汉者,班超或灭其国、或另扶新君,极大地打击了匈奴在西域的势力,匈奴最终远遁不敢与汉争锋,岂无班超之功在?若班超不幸生于今日,是否一归国就要定其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罪?”
张原解释完毕,文华殿上悄然无声,立在皇太子身后的东宫首领太监王安暗暗点头,张原果然大才,这番解释堪称完美,张原先以光海君得位不正说起,一下子就切中皇太子心事,福王虽已就藩洛阳,但威胁依然存在,光海君的倒台与朱常洛在国本之争中最终获胜岂非暗合,单凭这一点,皇太子朱常洛就要力挺张原,更何况张原后面以班超为例的自辩相当有力——
想到这里,王安与钟本华对视一眼,二人都是微微一笑,张原果然是有辅臣的资质,辅臣必须具备的是御前应对能力,平日文章写得再如何花团锦簇也不如当面切入帝心一语。
果然,皇太子朱常洛和颜悦色道:“张赞善莫要为那些流言蜚语困扰,本宫已明白你忠君爱国之心。”
张原跪禀道:“殿下,微臣出使朝鲜的日记已经刊刻印行,臣借此次出使,对辽东、建州、朝鲜的军政边备都有考察记载,敢呈殿下披览。”
朱常洛道:“甚好,呈上来。”
张原即从怀里将一册散发着油墨香的《行路难——丁巳朝鲜纪行》双手呈上,王安过来接了。
朱常洛对王安道:“传旨詹事府和翰林院,明日重新出阁开讲。”又道:“王伴伴,中秋佳节临近,给各位先生的节礼应早早送去,张赞善的节礼要丰厚一些,算是补上回端午的节礼。”
王安应道:“是,奴婢立即就办。”
朱常洛想想两份节礼实难奖慰张原的功劳和忠心,但又没有能力给张原升官,便道:“张先生学问品德俱佳,本宫甚是敬重,以后张先生也给本宫讲学解惑。”
给朱常洛讲学那就等于是朱常洛的老师了,这摆明一旦朱常洛登基张原必受重用,以张原的资历,这是极大的尊荣了,钟本华都为张原暗暗高兴,不料张原却婉拒道:“殿下,小臣今年才二十岁,无论学识还是声望都不足以担此重任,皇长孙年幼聪慧,臣教导皇长孙庶几可以胜任。”
朱常洛听张原这么说,想想也对,他比张原年长近二十岁,张原做他的讲官的确有些不合适,虽然韩愈有“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之说,但言官们显然不会以《师说》来理解张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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