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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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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礼。
张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可别告诉你姑姑。”
小景徽“咯咯”笑起来:“姑姑也看到了,嘻嘻,姑姑说踢得好。”
商周德等人都笑了起来。
张原拉起景徽的小手,往商澹然那边走去,说道:“我有一样神奇宝物给你看。”
小景徽问:“什么宝物?”
张原道:“很快就知道了,担保你欢喜。”
这么一说,小景徽已经很欢喜了,却扯了扯张原的手,示意张原低头听她说话,张原弯腰侧头,只听小景徽说道:“张公子哥哥,你是不是有些怕我姑姑?”
张原笑道:“不是怕,是喜欢,喜欢她,就担心惹她不高兴。”
小景徽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姑姑也喜欢你的,她不会不高兴,所以姑姑说踢得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何等人最作孽?
商澹然见张原走过来,半羞半嗔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张原道:“实在是气愤不过,不说那扫兴的事,我来给你们看一件万里外泰西国的宝物,是我三兄托人从南海澳门买来的,叫望远镜,又叫千里镜,可以视远如近。”
说着蹲下身子,将长条木盒放在地上,取出木盒里的黄铜管望远镜,轻轻旋转,旋出一截,又旋出一截,他身边的商景兰、商景徽姐妹目不转睛看着这稀罕物事,商澹然也睁大了那双妙目——
张原将望远镜在眼睛上比了比,问:“谁先来试?”
小景徽立即跳脚道:“小徽先试。”
张原道:“好。”半蹲着身子,将望远镜凑到小景徽眼前,指点她该如何看,如何慢慢旋转铜管——
小景徽屏住呼吸,凝神细看,忽然叫道:“看见越王桥了!”挪开望远镜,朝府河上的越王桥眺望,还是那么远,又从望远镜里看,又近了,喜得小手微颤,慢慢将镜头挪向白马山,再慢慢往南看,叫道:“看到咱们家了,门前的灯棚都看到了——”
商景兰再也按捺不住了,上前道:“让我看看,小徽,让姐姐看一下。”
小景徽很乖道:“好,姐姐看,等下再让我看。”
商景兰也看到自家门前的灯棚了,喜得连叫:“姑姑,姑姑,快来看。”
商澹然被勾起了好奇心,表面还要矜持着,说道:“真有这么好玩吗。”
张原直起身子,握着望远镜道:“来,我教你看。”站在商澹然身后,将望远镜对着她右眼,在她耳边轻声教她该怎么看,从来没有与商澹然这么接近过,能嗅到她的芳泽、能看到她后颈白嫩的肌肤,秀发梳拢丰盛,耳垂晶莹如玉——
望远镜就在眼前,可商澹然什么也没看到,她的心跳得很快,张原离她太近了,呼出的热气都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几乎要战栗起来,声音娇颤道:“好了,好了,我看过了。”轻轻站开一步。
张原看到商澹然这边脸颊直至后颈都泛起娇艳无比的玫瑰色,他那两世为人成熟的心和十六岁少年的身体一起都微微酥麻,有强烈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小景徽道:“我还要看。”很小心地捧着望远镜看远处,看了一会儿,又给姐姐看,小姐妹二人看不厌,快活无比。
商周德过来问:“什么稀罕物事,让我也看看。”
小姐妹二人纷纷教导叔父应该怎么看,商周德一看,大惊诧道:“真有如此神奇之物。”听张原说是从泰西国传来的,叹道:“久闻泰西国人奇技淫巧,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已是戌末时分,张原、商周德一行人下山,不须一刻时就到了山下,回望山上,灯火渐稀,高悬天际的圆月开始显现如洗的清辉,月下的龙山也崭露它的庄严和神秘,似只可远观而不能亵玩。
商氏的两辆马车在龙山脚下不远处等着,将上车时,张原看到小景徽不时瞟武陵手里捧着的那装有望远镜的木盒,乌黑晶亮的眼睛会说话——
张原知道小景徽的心意,便道:“小徽,这望远镜是我三兄的,我不能把它送给你,以后我会请人制作出这样的望远镜送给你。”心道:“大明朝的能工巧匠甚多,以这副望远镜来模仿,不愁制造不出同样的望远镜来,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时能派上用场吗?”
小景徽喜道:“好,张公子哥哥可不许忘了哦。”
张原笑道:“不会忘,以后我来京师就带上望远镜送你。”
小景徽对于去京城也很期待,小孩子总是渴望远行,现在听说张原以后也要去京城,自是更加欢喜。
张原、武陵和穆真真送商澹然一行到越王桥,商周德不许他们再送,张原便立在桥头,看着马车和跟车的商氏婢仆到了桥那一端,这才转身正待回去,却见三顶帷轿款款而来,轿边跟着几个仆人,当先那顶帷轿帷帘一掀,王思任的声音道:“张原——”
张原赶忙迎上几步,叉手道:“老师现在才回去吗。”
三顶帷轿停在越王桥头,王思任也不下轿,掀着轿帷笑道:“张原,你到底打了董祖常没有?”
张原含笑道:“不慎碰了他一下,他同时也碰到了我。”
后面那顶帷轿传出“嗤”的一声笑,是王婴姿小姐的笑声。
王思任大笑,说道:“是他的腰碰到了你的脚是吧,哈哈,张原,你可以做一个颠倒黑白的讼师了。”
张原道:“那位言必称家父董玄宰的董公子太嚣张了,也欺人太甚,学生觉得有必要薄惩一下。”
王思任点头道:“我也说踢得好,不过这董公子的仇隙你是难解了。”
张原道:“那也无可奈何,总不能任他欺负委曲求全——老师,那董玄宰董翰林是何等样人?”
王思任笑道:“还是有些担忧是吧,我和你说个故事,杭州有一官员平日雅好行善,颇肯济人穷急,一日访云栖寺莲池大师,问世间何等人最作孽?莲池大师说‘如公等以甲科七篇出仕者为最’,这官员愕然,自揣生平行事不至于这么恶劣吧,凭什么说他们这些凭科考出仕的官员最作孽啊,莲池大师喝道‘谁说你自作孽,但凡依势作威者,上天垂鉴,其罪孽全加于公等。’”
张原点头道:“学生明白了,即便董翰林是风雅谦和之士,奈何子侄家奴仗势欺人——”
王思任道:“董公虽负清名,但其华屋园亭,佳城南亩,无不揽名胜、连阡陌,何故?皆系门生故吏代为经营,并非他自己出资,至以豪奴悍仆,倚势横行,扰得里党不能安居,更有那无赖小民,卖身投靠,城狐社鼠,难以驱除——不过你却不用担心,董公不至于因这件事而刻意为难你,毕竟你的族叔祖是张肃之,还有,那钟太监也引你为知音了,下山时还多次夸你,又听侯县令说了你斗八股赢姚复之事,钟太监更是连声赞你才高——至于说那董祖常,蠢然一纨绔也,即便心里恨你也奈何不了你。”
张原躬身道:“多谢老师指点迷津。”
王思任道:“少惹事,多读书,下月就是县考了,先挣一顶方巾戴上,这样说话也有底气些。”
张原应道:“是。”
王思任放下轿帷,起轿先行,中间那顶轿子也跟上去了,这轿子里应该是王思任的夫人,后面那顶轿子却原地未动,传出王婴姿的声音道:“介子兄——”
张原近前拱手道:“端淑小姐有何吩咐?”
“不要叫我王端淑,我不爱听。”帷轿里的王婴姿道:“爹爹给我取这个名好似孙猴子的紧箍咒,要让我动弹不得。”
张原“嘿”的一笑,又问:“婴姿小姐有何吩咐?”
王婴姿问:“你们先前在山上拿一根黄管子看来看去是什么?”
张原道:“婴姿小姐那时也在山巅吗,我却没看到你。”
王婴姿轻“哼”一声,没说话。
张原正待取望远镜给王婴姿看,前面的婢女叫了起来:“二小姐,太太叫你快跟上。”
王婴姿便拍了拍轿沿,两个轿夫抬起帷轿前行,王婴姿道:“就等着看你的县试八股文了。”
张原回到家中,已经是亥末时分,母亲还在等着他,要问他商小姐的事,张原想想还是不瞒母亲,说了龙山之巅的那场风波,当然,言词尽量轻描淡写,免得母亲生气——
但张母吕氏听了,依然很气愤,张母吕氏今日见到了商澹然,更加喜爱了,所以听说有人竟要破坏儿子的婚约,当然恼火。
张原赶忙安慰道:“母亲不必着恼,那姓董的家伙被儿子踹了一脚,又被侯县尊连夜赶出山阴城了。”
张母吕氏气愤稍平,说道:“商小姐实在是美貌,以后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不然总有登徒子觊觎。”
张原笑应:“是。”又道:“今夜也是遇到那外地来的没眼色的蠢货,不也灰溜溜走了吗,母亲不用担心。”
张母吕氏点头道:“快交三鼓了,我儿赶紧去歇息吧。”
元宵灯会过后,这年节喜庆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各行各业开始忙碌起来,府学宫前十字街的商铺都开张了,山阴县各社学也陆续开学,正月二十二日,各社学就接到县府出牌告示,癸丑年山阴县试定于二月初八,凡应考者于二月初二日前到县学署或者县衙门礼房报名,要填写姓名、年龄、籍贯及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三代履历,保证身家清白,非倡、优、皂、隶、奴仆及其子孙方准应考,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要找一个担保人,这担保人必须是本县在学的廪生,廪生即县学岁考第一等的生员,应考的儒童要找这样一个廪生书面担保,保证该应试儒童无冒籍、匿丧、顶替、假捏姓名,这样的儒童才具有参加县试的资格。
张原的担保人就是西张的大兄张岱。

第一百一十八章 米芾云山图
县试临近,张原纵然四书倒背如流也不敢怠慢,这是他科举之路的第一站,必须要通过,不然这半年多的努力就白费了,也许在别人看来再等三年似乎也无所谓,恰是一种磨砺,刘宗周就希望张原二十岁再参加科举,但他张原等不起啊,现在是万历四十一年了,时光如箭哪。
王思任命张原县试前这一段时间暂不要作古文了,每日作两篇四书小题八股,县试都是从四书中出题,不会出现五经题,虽然出题范围窄了一些,但因为是小题,题义不完整,所以还是存在不少变数,当然,只要运气不是差到极点,四书小题是难不住张原的——
正月二十八,张原先一日就约好了西张大兄张岱陪他去山阴学署报名,二十八这日上午辰时他带着武陵先到状元第大门前白皮松下等着,张岱很快就出来了,却道:“介子,大父唤你去有话吩咐。”
张原不知族叔祖唤他何事,便跟随张岱去北院见张汝霖,张汝霖坐在书房圈椅上,笑呵呵看着他山阴张氏最杰出的两个后辈进来,说道:“张原,今日去报名县试吗,嗯,我有一事要告诉你,松江董玄宰为元宵龙山灯会的事特意写了信来向我致歉,说已痛责其犬子,请我原谅其子的粗鲁无状,呵呵,还有一封信是写给商周德先生的,想必也是致歉,一并寄到我这里,你把这封信拿去交给商周德先生。”
张原接过信,收在怀里,却听族叔祖张汝霖又道:“董公信末还提了一句,说其子董祖常左胁下乌青了一大块,正延医用药云云——这显然还是有怨言哪。”
张原道:“族孙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轻轻碰了那董公子一下,何至于就要延医用药,这也太夸大其词了。”
张汝霖笑道:“董公护犊是出了名的,不过他也就小小埋怨一下,打了也就打了,谁让他那儿子狂悖无状,罢了,那日之事就算揭过去了,你安心备考吧。”
张原正待施礼退下,张汝霖又道:“这里有一幅董玄宰仿米元章云山图,是昨日随信赠与我的,就给了你吧,算是董玄宰代子向你致歉。”
张原躬身道:“多谢叔祖。”接了画卷与张岱一起出了北院,正遇张萼举着一个精致鸟笼一边逗鸟一边过来了,问:“介子,大父赏你什么好东西了?”
张原道:“董玄宰的一幅画,送给叔祖的,叔祖赏给了我。”
张萼一听就瞪起眼睛,说道:“龙山放灯那日我带了十几个奴仆赶过去,要追上姓董的小子狠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藐视我山阴张氏,不料他已乘船逃了。”
张岱责备道:“三弟太过鲁莽,你若把董祖常打成重伤,那大父还不得向董玄宰赔礼道歉,介子只踢了一脚,董玄宰还埋怨呢。”
张萼撇嘴道:“既然踢一脚也埋怨,那干脆就打个半死。”
张原笑道:“三兄当日也是为我仗义嘛,弟县试后请三兄喝酒。”
张萼这才展颜道:“那我祝你得个县案首。”县试第一名就叫县案首。
张原忙道:“三兄还是祝我名落孙山吧,三兄说话反着来的。”
张萼哈哈大笑,将鸟笼递给小厮福儿,说道:“介子,让我看看老董画了些什么。”伸手接过张原递上的画卷,展开来看——
张原、张岱也一起来看,张岱道:“这是仿宋人米芾的云山图,墨染云气,吞吐变灭,很有神韵——”
张萼却道:“这姓董的为什么仿别人的画,这岂不是抄袭。”
张岱笑道:“仿历代名家名画正是揣摩画技的捷径,就好比咱们学书临帖一般,这怎么能说是抄袭,董玄宰喜米家山水和倪云林之画,仿作极多,前年不是向大父借了倪云林的《横云秋霁图》去模仿吗。”
张萼道:“那大兄你若把平时临帖的习作送给别人,别人会不会恼你?”
张岱笑道:“这不能比,董玄宰是名家,随便涂抹几下也有人争着要。”
张萼便对张原道:“介子,把这画给我吧。”
张原道:“三兄要这画,只管拿去——”话一出口,醒悟不对,没来得及改口,只听“嘶啦”一声,张萼就已经把这幅尚未装裱的董其昌画作撕成了两半。
张岱连连摇头道:“暴殄天物,不可理喻。”
张萼哈哈大笑,将破画随手团起丢在一边,说道:“多谢介子弟。”提着鸟笼摇摇摆摆走了。
张原虽有些可惜,也只有摇头,对边上几个西张婢仆道:“谁要这破画就拿去藏好了,传个几十代就值大钱了。”和大兄张岱一路笑着出了府门,往左行了一里多路,过光相桥,进了儒学大门,却见仪门内院挤满了来报名的儒童及其家人,山阴文风盛,只要生得比较周正、不过分痴傻的少年子弟就都会读上几年书,不管书有没有读通这县试总要考上一考,所以,三年一次的山阴儒童县试都是人满为患——
张原道:“这么多人,这报名要等到几时。”
张岱道:“那我们去县衙门礼房吧,那里也可报名。”
两个人正待转身要走,却见族弟张定一跑了过来,向二人作揖道:“介子哥也来报名吗,宗子大兄是保人吧,给小弟也保一保,可好?”
张原笑道:“你也要来考,是不是准备交白卷?”
张定一道:“介子哥莫小看人,小弟最近也是勤学苦读,这回县试是必中的。”
“哦。”张岱看着这个与张原同为十六岁身量却矮了一截的族弟,笑道:“要我做你保人也行,你把中庸背一段给我听,就从‘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往后背诵——”
张定一挠头道:“为什么要从中间开始背啊,从头开始吧——‘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一路往下背,倒也顺畅。
张岱笑道:“从中间截一段叫他背就不会,非要从头背,这样的能进去考试吗?”对张定一道:“别唱书歌了,赶紧回家玩去。”
张定一却赖着不走,说实话道:“介子哥是必中的,人都说这次县试案首非介子哥莫属,介子哥作文又快,都能口占,一天作个十篇八篇也不在话下,到时小弟与介子哥坐在一起,介子哥帮我作两篇,咱们兄弟一起中,岂不是好。”
张岱大笑道:“你倒是想得美,你是不是想一路和介子同考下去,中个举人、进士玩玩?”
张定一笑嘻嘻道:“自家兄弟嘛,这要紧时候肯定要帮一下忙对吧。”
张原皱眉道:“定一,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张定一道:“我自己的主意啊,介子哥才高八斗我怎么会不知道,还要问别人吗。”心里道:“介子是神仙啊,他怎么就知道这是别人帮我出的主意,那人我也不认识,热心人哪。”
张原问张岱:“大兄,这考场舞弊一旦被揪出会如何处置?”
张岱道:“县试、府试处罚较轻,也就打几下板子,张贴示众,道试时被查出舞弊会罚两科六年不得考试,这是指轻微的舞弊,若闹得大了,比如雇人代考,其罪不小,乡试、会试被查出舞弊那是要发往边卫充军的。”
张定一陪笑道:“介子哥和县尊、府尊都熟得很,一起吃饭喝酒的,他们怎么会抓介子哥。”
张原虽不能确定族弟张定一是不是被人利用,但科场舞弊的事他不能做,他现在名声大、盯着他的人也多,这时必须站得稳行得正,那姚复和杨尚源虽已被革去功名收监,但罪名迟迟未定,家产也未被抄没,其家人还在四处钻营妄图搭救,想必知府徐时进得到了姚复堂兄姚诚立的求情信,不想判姚复重罪,轻判却也不敢,怕惹众怒,所以拖着,由此可见要彻底搞垮一个有靠山的人是多么难——
张原道:“定一,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县试,没有经验,还有点怯场,下次吧,下次带你一起考,你回家把四书读通了才好。”
张定一翻着眼睛想了想道:“三年后啊,那时我十九岁,十九岁中秀才也不错,那就这么说定了,宗子大兄、介子哥回见。”就先回去了。
张岱忍不住笑:“三年后带他考,谁来带他!”
张原笑道:“多解释他不听的,只有这样说。”
张岱道:“是不能帮他舞弊,万一拖累到你就糟糕,大父要气死。”
学署门子走过来作揖道:“两位张公子是来报名的吗,孙教谕吩咐了,若看到张公子来就请到致道斋去,不用和众人一起挤着报名。”
张原、张岱便跟着那门子去致道斋,孙教谕见到张原、张岱,笑得满脸皱纹,褒扬有加,亲自为张原办理报名手续,张岱也在保结上签名画押,一切办妥,只等十日后开考了。
出了儒学大门,见时辰还早,张原便别过大兄张岱,带了武陵从光相桥头乘船去会稽见内兄商周德。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门解衣
天气的确反常,去年十一月初就开始接连降雪,谢岩那边的橘子树冻死了数万株,山阴老农都说几十年没有遇到这么大的雪,而新年元宵过后,天气逐日转暖,到了月底,日日艳阳高照,在太阳下走路,只穿夹衫竟然都觉得热,简直是冬天过后紧接着就是夏天,春天没有了——
张原带着武陵来到商氏府第,两个人额角都有些微汗,见到内兄商周德,张原将董其昌的信呈上,商周德拆信看了,冷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董其昌名义上是道歉,却与他儿子那日的道歉一样无诚意,还说什么其子腰胯乌青、延医问药,这到底是致歉还是问罪?”
张原道:“二兄不必生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董其昌这般护短,早晚要遭报应的。”
商周德将信丢在一边,询问张原县试备考的事,得知方才已报了名,点头道:“以你的制艺,童生试连捷是没有问题的。”问:“要去见澹然吗?”
张原心道:“这还用说。”含笑道:“还望二兄恩准。”
商周德笑道:“去吧,中午在这里用餐。”
张原见到商澹然时,商澹然正在临摹宋徽宗的《荔枝图》,见到《荔枝图》真迹,张原才觉得先前三兄张萼撕掉董其昌的画也算不得什么了。
没人通报,张原就闯进来了,商澹然画得专心,一时没注意,见一人近前,她还吩咐道:“取手巾来。”作画时手指不慎沾染了朱红,待搁下画笔接过手巾擦拭时才发现递手巾的是张原,一张粉脸顿时满布红潮,边上两个婢女捂嘴“吃吃”的笑。
张原这才施礼,商澹然赶忙还礼,含羞问:“你怎么来了?”
张原说了董其昌寄信来的事,又说自己方才去学署报了名,商澹然垂眉低睫道:“嗯,祝你科考顺利。”
张原看着她那娇羞的样子,忽然很想问如果他考不上秀才、只是东张寒门子弟,那商澹然会嫁他吗?
商澹然睫毛一抬,眸光在张原脸上一转,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张原微笑道:“没什么,看到你就什么都忘了。”心道:“问那些话没有意义,爱情婚姻都是有条件的,是各种因素结合在一起才能促成的,你不可能把那些附加的因素一一剥离,说什么我考不上秀才、我一贫如洗、我聋了瞎了你还嫁不嫁我,这是毫无意义的蠢话。”
商澹然俏脸晕红不散,不敢抬眼看张原,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张原道:“那我回去了。”
“啊。”商澹然抬起头来,既惊讶又失望。
张原笑道:“我是说我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
商澹然脸又红了,贝齿轻咬红唇,嗔怪地横了张原一眼,心底的喜意却是掩饰不住。
见商澹然这般娇娈模样,张原不禁就联想到有朝一日洞房花烛时的美妙,没办法,他其实可以淡定一些的,只是身体太年轻,总是跃跃欲试——
两个婢女不肯离开,张原只能说:“以后我要向你学作画。”
商澹然应道:“好。”
张原道:“以后夜里你读书给我听。”
商澹然脸上红潮不退,声音很轻地应道:“好。”
这时,小景徽来了,一见张原,小景徽“哈”的一声道:“张公子哥哥来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来好久了,我又漏了很多话没听到了。”这是个超级电灯泡啊。
张原问她:“天气暖得早,东大池畔的桃树都开花了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张原、商澹然、商景徽在几个婢女的陪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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