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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若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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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雪花,在夕阳的余晖中散发出莹白的微光,轻轻地漂浮在半空,缓缓旋落在她的掌心,化做一滴滴冰冷的水珠。她张开双臂,赞叹着仰起脸,迎向漫天的飞雪,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散作白色的烟雾,“好美啊……”
“进去吧,小傻瓜。”张天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进等候许久的豪华轿车里。
她嘿嘿一笑,爬进车里,挤到窗边,贴在冷冰冰的玻璃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尉临风叹了口气,打开车旁暗柜,将一罐温热饮料塞进她的手里,“这么喜欢巴黎?”
“啊。”她握紧了手心里的温暖,回过头,笑脸眯眯,“这里,是爹地的故乡啊。”
张天浩“叭”地一声掰开一罐饮料,“是在巴黎出生的吗?”
“不是。”她想了想,摇摇头道,“是在珀利斯堡,应该……是在巴黎郊外的某个地方。”
“珀利斯堡……”尉临风手握一罐饮料,缓缓旋转,“好像地图上没有。”
“没关系。”张天浩大咧咧地摸了摸张雅薇的脑袋,“哥哥们帮你找。”
“嗯。”她轻轻一笑,重新趴回窗上,窗外应该熟悉的陌生景致,让她的心头,浮现不知名的感伤。
巴黎,我来了。
洲际大饭店,尉临风抬头看了看房号。
1606.
伸指在房门上轻叩,等待了半晌,也没有回音。尉临风皱了皱眉,头一低,发现不知何时,门已经开了一条小缝,他伸手握住冰凉的银色门把,轻轻地推开门,“薇薇?”试探性地叫着,往内走去。
温暖的客厅里,电子壁炉的火焰挣扎着跳跃,穿着深色毛衣的她一脸向往地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双手贴着玻璃,呼出的热气,在上面熏出一片模糊的白雾——感觉下一秒,就会像破茧而出的蝴蝶般破窗而出,振翅飞走。
“薇薇。”因为这个想法,他的心里,衍生出一种无法压抑的强烈不安。
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
她歪过头来,美丽的笑容下,是一片宁静,“唔?”
台湾,曾宅。
奎克仰靠在柔软的黑色真皮沙发里,伸手掸开笔挺裤管上沾染的细尘,指尖在紧抿着的唇上摩娑。
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部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占据了整个屏幕的,是安东尼传来的一张照片。
机场的登机口,被几位少爷簇拥其中的小姐只露出一个脑袋,手搭在尉临风的肩膀,正回过头与陈绍麒说话。
而那只手上,有一个暗色的戒指。
奎克闭上眼,扭头,睁眼看向窗外那棵挡住了半窗景色的绿郁。
法国,巴黎。
那可是……安德鲁斯的大本营。
冬季的巴黎,有寒冷的雪,暗色的夜,还有,即使天寒地冻也无法阻挡的,火热的,情人的眼。
张雅薇双手拢在袖中,借着街道两旁金壁辉煌的橱窗,笑看着衣着厚实的情侣旁若无人地在街边拥吻。
时尚之都,巴黎。
全世界最浪漫的城市,巴黎。
“你一个人,真的没有关系?”临出门前,大哥紧皱着眉头的脸,尤在眼前。
即使是到了巴黎,哥哥们,也还是有推托不掉的宴会必须出席。可是她,一向不喜欢那种场合。明明是一群半生不熟的陌生人,却要笑脸盈盈地客气寒暄,有一句、没一句地从衣服扯到天气,再从天气扯到各种消遣玩意。
好闷。她拒绝出席。
好不容易来到巴黎,她有……更想要看的东西。
一个人漫步于巴黎的街头,穿过繁华的香榭丽舍大街,来到了塞纳河边。
河面上,早已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连飘过河面上空的空气,都隐约有如雾气。
“La Grande Dame。”听着塞纳河冰面下被压抑住了的细微的水流声,她仰起脸,微笑着,轻声呢喃,“我来了。”
星光下,矗立在塞纳河畔的艾菲尔铁塔,满身金色灯光,犹如身着华贵礼服、亭亭玉立的贵妇人,正迎接着她的到来。
布里斯多酒店。
舒尔茨?汉密尔顿扯了扯脖子上的黑色领结,一阵气闷。
今日的主办方,是在法国居住多年、早已扎稳了根基的华裔家族,跻身于法国社交圈的他们,与汉密尔顿家族旗下的企业有着不少的利益往来。然而,对于巴黎最古老家族之一,汉密尔顿的现任掌门人舒尔茨来说,来参加今晚的酒宴,仍旧是纡尊降贵。
出于对这次主办方即将和旗下企业商谈的一个项目的重视,今晚的酒宴,原本是应该由他那个外交天才的表弟出席,可……
舒尔茨回想起今天下午办公室里,米尔斯的话,“如果今晚不让我休息的话,我可很难保证明天中午,不会在不适当的时候,讲出一些不适当的话哦。就是不知道,尼尔老爷子的胸怀,够不够宽大了。”
该死,他恨恨地想,都是米尔斯那个家伙!
在场中轻轻一扫,舒尔茨的目光定格住了赵老爷子身旁的那几张,锋芒毕露的年轻脸庞。
“赵老爷子。”
宴会开始了好长一段时间,众人才见到了好几天前就开始殷切叮咛他们一定要出席的宴会主人。
“唔,来啦?”年介花甲的赵老爷子点头致意,精神矍铄地拍了拍这些后生晚辈的肩。
张天浩抬手松了松脖颈处的领结,微笑,“您老召唤,我们怎么敢不来?”
“唔……”赵老爷子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一番,“你是……天浩?”
“是。”
赵老爷子的脸上,忽地浮现不悦神色,“兔崽子,这几年都干嘛去了?忙得连跟老头子我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咳。”张天浩微微一笑,面露尴尬之色。
赵老爷子哼了一声,锐利的眼看向搂着个陌生女孩出席的连亦寒,“你呢,怎么样?”
“不错。”连亦寒轻轻地转了转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笑,“我赢了。”
“唔。”赵老爷子甚感欣慰地拍了拍连亦寒的肩膀,“做得好,司徒乔那只老狐狸一定气死了吧?他的孙子,居然没抢到学生会主席的位子,哈哈!”转眼间,脸色又稍稍黯淡,“唉,说起来,也是老头子我不中用,所以只好把指望放在你们这些人身上……”
“赵老爷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穆颜出声打断他的自怨自艾,“未到最后一刻,何必轻言胜负?”
赵老爷子眼底的精光一闪,“说得好!哈哈!”一阵闲聊,打听了一番台湾商界的现状,赵老爷子伸手拍了拍尉临风的肩,“你们先四处逛逛,临风啊,你跟我过来一下。”
尉临风点了点头,和其他人交流了一个眼神,便跟在赵老爷子的身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张天浩望着两人的背影,眉头深锁地灌了自己一杯红酒,“那个老头子怎么突然对临风这么好?”
赵老爷子领着尉临风穿越人群,神态亲热,“听说你父亲最近在华尔街,很是出风头啊。”
尉临风顿时恍悟,淡淡一笑,颌首垂眸,“家父觉得我还小,生意上的事情,一般不怎么告诉我。”
赵老爷子呵呵一笑,亲热地拉着他往前走,“来,给你介绍一位朋友。”他停在一名男子身前,“汉密尔顿先生……”
舒尔茨的眉头微微一动,神色却依旧淡然。
“这位,是我在台湾的故人之子,他的父亲,可是华尔街鼎鼎大名的股神……”
舒尔茨挑了挑眉,从“股神”这两个字,想起前段时间甚嚣尘上的EST收购案。
EST,美国最有影响力的传媒公司之一,旗下涉及多份发行量不小的报纸、杂志,和网络传媒公司,因为CEO经营不善,已经亏损了很长一段时间,美国多家有实力的集团都对它虎视眈眈,但由于EST的“娘家”——原本的最大股东后台太硬,不知搞得多少人铩羽而归,所以这次EST一转手,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余波,甚至扩散到了法国。
然而,与EST的“娘家”私交甚好的舒尔兹,只是淡漠地撇了撇唇,脸上毫无惊讶神色。
尉临风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褐发男子,深邃的五官,出众的沉稳气度,即使是在名流齐聚的这里,也依旧显得气度不凡。
“舒尔茨?汉密尔顿先生。”赵老爷子对着他,哈哈笑道,“可是我的财神爷呢。”
“是么?”
财神爷?
始发迹于台湾,赤手打下江山的赵老爷子,当年就是因为一身傲骨,得罪了司徒家族,才席卷铺盖,转向法国发展,而如今,全法财富榜排名前五、一身硬气的赵老爷子,却称眼前的人,为“财神爷”?
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家族,能担当得起这三个字里所隐含的巨大身家差异?即使是以世界富豪榜而论,这样的人物,也屈指可数。而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些家族之中,没有一个人,姓汉密尔顿。
尉临风淡淡一笑,神色镇定地伸手,“那,就要请汉密尔顿先生多多照顾了。”


、第十四章

“米尔斯。”埃菲尔铁塔入口的不远处,一个年轻的金发女郎挽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兴高采烈地道,“我们去登埃菲尔铁塔吧!”
“什么?!”被称作米尔斯的年轻男子收起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低下头,瞠目结舌地看着怀中的金发女郎,宛若她是哥斯拉变身而成的怪物,“请……重复一遍?”
“埃菲尔铁塔啊!”米尔斯怀中的金发女郎对于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尤不自知,一脸按捺不住的表情,“这不是你们法国人的骄傲吗?”
米尔斯抿了抿唇,纠正她的说法,“她是法国的骄傲。”
但是,对于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他米尔斯来说,登埃菲尔铁塔——还是在这种冷得足以冻死人的天气,简直是一个愚蠢之极的主意!
真该死……当初他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大脑里全装了水的花瓶?
“不好意思。”花瓶自顾自地用英语跟已经通过了自动售票机的一个东方女孩打听,“我看不懂法文,这个……”她指着自动售票机,“到顶楼的话,要多少钱?”
那个东方女孩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用英语回答,“每人54法郎。”
“54法郎?”她回头拉米尔斯的袖子,“米尔斯,快!”
米尔斯耸耸肩,将头扭向一边,用英语回了她一句,“本少爷身上,没有零钱。”
埃菲尔铁塔的顶层?开玩笑还差不多!
张雅薇看着被自动售票机阻隔在外的那对情侣,金发美女一脸失望表情,俊逸男子,则是一脸的快要恼羞成怒,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在台湾留守的陈志燚——他也总是一脸自视甚高的表情,在她面前开口闭口“本少爷”。
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帮他们投进自动售票机,扬起头,微微一笑,“好不容易来一趟巴黎,不看看La Grande Dame,的确很可惜。”
米尔斯的眉头微微一挑。
La Grande Dame——贵妇人。一般来说,只有道地的法国人,才会对埃菲尔铁塔用如此亲昵的称呼。
进了升降电梯,米尔斯站到了她的旁边,“怎么称呼?”
“Edith。”
“Edith?”米尔斯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
“嗯。”她点头道,“EDITH。”
在古英语里,这个词,有“格斗、战争”之意。
“Edith。”米尔斯皱了皱脸,“这个名字,不太衬你。”
她被这个气度不凡的褐发男子脸上的有趣神情逗笑,“那我应该叫什么?”
“你?”米尔斯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应该叫做Peace。”
知道他是在嘲讽她一脸无害的小女孩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被逗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好难听。”
“叮”的一声,自动升降机在指定的楼层停下,米尔斯哈哈笑着,任由金发女郎将他拉走。望着升降机外的景色,她的脸僵了一僵,却还是疾步而出。
漫天飞雪的天气,身处艾菲尔铁塔的第三层,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外套,也没有挡住无孔不入的冷意。在四季温暖如春的台湾长大的她,终于在巴黎海拔276米的高空,领悟到了什么叫做“寒风刺骨”。
可脑海里,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念头。
这个地方,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来了。
即使是冻得全身颤抖,双手还是坚决地离开了温暖的口袋,哆嗦着脱掉柔软的羊皮手套,两手紧握成拳,抵在胸前。
左手的中指上,猫眼石的华彩,在埃菲尔铁塔的金色灯光下,盈盈流转。
她微笑着闭眼,想象着许多年前,爹地在此地,向妈咪下跪求婚的景象。
听说……那时候,妈咪哭得好惨呢。
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连凛冽寒风都变得温柔,无声地在她的身周轻抚。
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在心底默默祈祷。
爹地,妈咪,你们在天堂,过得好吗?
我……很想你们。
米尔斯一脸无奈地跟在金发女郎身后,在整个顶层逛来逛去,不经意间回头,便看见张雅薇闭着眼,一脸虔诚地祈祷,他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画了个十字,“上帝的子民。”虔诚如斯。
这么个大冷天,还脱了手套。
咕哝了一句,就转开了头,隐隐约约间,却觉得刚才看到的画面,有点不对劲。
米尔斯皱起眉头,徐徐回身。
猫眼石,交错的权杖,戒身盘绕的长青藤与玫瑰图徽。
那个戒指,如此……熟悉。
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容,跟着扩大。
“珀利斯堡?”舒尔茨微微摇晃着杯脚,摇头笑道,“你确定,这是一个地名?”
尉临风站在舒尔茨的身旁,目光远眺,“似乎是在巴黎郊外的一个地名。”他收回目光,扭头看着舒尔茨,“怎么,您也不知道?”
舒尔茨微微一笑,“它听起来,更像是一座城堡的名字。”
尉临风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城堡?”
离埃菲尔铁塔不远处的一条街道,拐角处的自动贩售机跟前,张雅薇跺着脚,摩娑着双手,正要将硬币放进投币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风衣男子猛地冲了出来,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她皱起眉头,晕乎乎地伸手想要扶住自动贩售机,借以站稳脚步,却感觉左手有些异样,低头一看,手上的戒指已被褪到一半,她的心头猛地一惊,迅速将左手蜷起,将戒指牢牢握在掌心,“救命呀!”放声尖叫的同时,右手一阵乱挥,猛力敲打着拦路抢劫者的手臂,“抢劫啦!”
恰巧处于拐角处的清冷街道,情急之下爆发而出的中文,风衣男子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皱了皱眉头,手掌用力,想要掰开她的手。
“放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牢牢地捏住手里的戒指,蜷缩起身体,想要护住它,“你放手!”她抬起头,满眼恳求,“不值钱的……”
眼眶之中,泪水渐渐凝聚,风衣男子的面目渐渐模糊,她却还是依稀看见他扬起了手,掌心成刃状,脑海里条件反射般闪过奎克一掌劈昏不听劝诫、饮酒过度的五哥的画面。
妈咪的婚戒,爹地的家族,传了一代又一代的东西,难道,要在她的手里丢掉?
脑袋里“嗡”地一声轰响,她挣扎着将左手用力往回扯,低头一口咬上对方的手掌,像只杀红了眼的野兽般,紧紧地咬合牙关。
几乎是立刻,嘴里泛开一股黏腻酸涩的苦涩,男子闷哼一声,大力挥来,她趔趄数步,跌坐在地,男子一脸凶相,正要上前,身后,却传来迭踏而来的脚步声,他怔了怔,朝四周看了一眼,转身跑进一条小巷。
“人呢?”循声而来的几名热心男子四处张望。
她呛咳了几声,抬起手,用颤抖的指尖,指了一个方向,热心男子立刻朝着她指引的方向奔去。
“Edith!”一个熟悉的声音靠近,米尔斯单膝跪地,轻柔地拥住了她,“怎么是你?”
她说不出话来,抖着手盖住左手指间完好无损的戒指,感觉着掌心里冰冷的宝石,喉头一松,“幸好……”她喃喃地道,“幸好……”
“谢谢你。”她坐在跑车的驾驶座旁,惊魂未定。
“不客气。”米尔斯一遍开着车,分神瞥了她一眼,“那个人想抢的,就是这个戒指?看起来,的确是很有年头的样子。你也真是大意,如何能带这样的东西,在街头招摇?”
她回以一个礼貌笑容,“这个其实不值什么钱的……宝石,是假的。”
“那戒身呢?”
“什么?”她微怔。
米尔斯淡淡一笑,将车靠着路边停下,前方不远处,洲际大饭店的招牌闪耀,“明天中午,能赏光陪我出席一个宴会么?”
“宴会?”她正想伸手推开车门,怔忪之下,手停在半空,“你……不像是,会缺少女伴的人吧?”
米尔斯哈哈一笑,懒洋洋地靠在驾驶座上,“你,是来巴黎旅游的吧?”她点点头,他又道,“我很少,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孩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遇到抢劫的时候,却又似乎敢拼命。”米尔斯倾身越过她,替她推开车门,回头道,“既然你不会在巴黎呆很久,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稍稍抽点时间,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嗯?”他冲她挤挤眼,“那个宴会,很无聊的,要是不找个有趣的聊天伙伴,我可是会被闷死的。”
她笑了笑,想了想,点点头,“好。”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
从车上的杂物箱里翻出一本便笺纸和一支笔,米尔斯刷刷写下一行地址,“那么,明天中午,我等你。”
她接过便笺,微微尴尬地笑着,“希望……你不会觉得我比无聊的宴会还闷。”
深邃的深蓝眼珠带着笑意,轻轻一勾,“我相信不会。”
她将便笺放入口袋,苦恼地叹了口气,下了车。
“明天见,Edith。”说完这句话,米尔斯轻笑着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她注视着车尾也慢慢融入远方的夜色之中,又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入饭店。
回到房间,按亮了一盏昏黄台灯,她靠着沙发,慢慢滑坐在地板上,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戒圈。
岁月早已磨平了也许曾存在过的棱角,剩下的,早已只是温润触感。
她眨了眨眼,开始觉得庆幸。
戒指没丢,没有弄丢。
酒宴直到深夜,临走的时候,赵老爷子还特地指派了几辆车,将众人送回酒店。
“汉密尔顿家族?”陈绍麒下了车,往前几步,“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跟着下了车的穆颜略略沉吟,“按理说,如此富裕的家族,他们的名气,不可能只局限于法国。”
“据赵老爷子说,在法国,像这样历史悠久的家族,还有不少,但大多数都已经没落了。只有少数靠着祖上的财富,历经世事变迁,仍能保有家族的庞大王国。”尉临风不疾不徐地道,“但是,这些家族,也在长久的岁月流逝与风云变幻中,学会了收敛锋芒——即使是旗下的企业,登上世界五百强的名单,也没有人,能摸得清这些家族的底细——赵老爷子在巴黎呆了三十多年,也只领悟到了一点门槛。”
曾若谦的清冷眼眸里,出现了细微波澜,“门槛?”
尉临风淡淡一笑,“听说,这些总是喜欢将自己隐藏在幕后的大家长闷,随便跺一跺脚,全世界都得跟着震一震。”
“看样子,赵老爷子在巴黎的日子,过得还不是一般的不错。”刚从车上下来的连亦寒脚步一顿,笑哼了一声,拍了拍尉临风的肩膀,“你惨了。”嘴角的笑意,有一丝调侃的意味,“把你介绍给汉密尔顿,这可是好大的一个人情。”
尉临风耸耸肩,“还不都是看在我爸的份上。”
“都回房休息吧。”连亦寒率先踏入电梯,“临风,记得去看看那丫头回来了没。”
“薇薇?”
满室寂静忽然被熟悉的嗓音打破,她从膝盖里抬起头,“三哥?”
尉临风看出了她眼底的惊惶,微微一怔,“出什么事情了?”
她从地上弹跳而起,冲过去,将还站在客厅入口的他紧紧搂住,“我……遇到抢劫了。”
感觉他的身体微微一僵,而后,有力的双臂,紧紧拥住她,“吓坏了吧?”头顶,传来他的叹息。
她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遇到抢劫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可事后,发现危险过去,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他们不在她的身旁?
然后才忽然发现,一年半的光阴,由无数细节堆积起来的这种信任和安全感,已经深入骨髓。
直到此刻,呆在三哥的怀中,终于感觉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
觉得安全了。
所以,忽然间无限委屈。
两个人静静相拥,过了好一会,尉临风才放开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台灯边坐下,“没有受伤吧?”
刚才的惊鸿一瞥,他并没有发现她的身上有什么明显伤痕,却还是忍不住要再确定一下。
“没有。”她摇了摇头,“我……倒是把他咬伤了。”
“你……”尉临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你反抗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样更危险?万一你要是……”
她委屈地扁扁嘴,刚要张口,他的目光却若有所觉地扫过她的全身,停驻于她的指间。
什么饰物都没有带过、从头到脚都是一穷二白的这丫头,全身上下,唯一可抢的,也只有手上的那枚戒指。
可,那是她父母的婚戒啊,猫眼石,传说中的灵魂之眼,对于她来说,那更是父母的眼睛,所以千里迢迢地带着去了日本,又千里迢迢地带来了巴黎。
比她自己的性命还更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弃?
“傻瓜。”他眼眶微微一红,倾身上前,重新搂住她。
“三哥。”呆在他的温暖怀抱里,她闷声道,“你帮我保管这个戒指,好不好?”


、第十五章

勒克莱尔俱乐部,位于巴黎协和广场附近的一条无名街道。从外表上看,是个很朴素的地方,虽然占地面积庞大,但干净利落的建筑风格,令人不由得将它与街道两旁供人消磨时间的无数咖啡馆等同视之,只有当你没有受邀、却试图闯入的时候才会发觉,这里,也许可以算是全世界保安系统最严密的几个地方之一。
正门的和蔼侍者,原来慧眼如炬,供车辆出入的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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