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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 作者: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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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在地上打滚,“就是因为我一直信,所以我才一个妖怪都没抓!谁叫我是天庭最单纯的一个。你要知道,当年玉帝给我赐的名,可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给我找着了儿子,我就和龙王一起上天庭,给你向玉帝说情,行不?”
乞丐泪眼婆娑地望向他,“可我现在不想回天庭了。我爱上了一个人……”
“呵!可他爱你吗?”
“他嫌我长得不够好看。”
“那不就结了。这种事要两情相悦的。”
“我要换凡胎!”
“你疯了?!”
“我就要换!你帮我换!”乞丐斩钉截铁。
“我还跟着你一起疯不成?这是触犯天条的。”
“那你当年私自下凡玩耍就不算犯天条啦?到头来,你一点事儿都没有。我却落得如此下场。找不着你,是我一个人的过错吗?”乞丐泪眼婆娑。
“……总而言之,我不帮你换。”
“那我就不帮你找儿子!”
“你……!我自己去找!”那声音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河岸边的小石头刹时被淹没了。
乞丐大叫:“你还往上走?河水都漫上来了。刚才还只到脚边的,现在都到腰了!”
那东西又只好退回去一些,沉默了半晌,“……你看我也没用。我又不是阎王,哪能说帮你换凡胎,就帮你换。”
乞丐一看有门,绿豆似的眼睛,精光四射,“谁说你没有凡胎给我换?前几年,你不是捡了一个?哎,别跟我说:‘你没有’。我每回去龙宫,都可以看见你抱着他,一次次念叨:‘要是儿子在身边,也该这般大了。’那娃娃落海的时候,横竖也才五六岁的年纪,早该死了。你硬是用鲛人泪喂他对不对?让他跟活死人似的,只知道睡,却还晓得长身体。要是给阎王知道你私扣……”
“哎哎哎,好了,我怕了你,我给你换,行了吧?”
“嘿嘿嘿嘿……”乞丐的绿豆眼眯成一条线。
“唉……横竖都是咱俩造的孽。已开了头,就结不了尾。你一定得帮我找到儿子啊……”
“放心吧。哎,你真啰嗦。快滚回去,我快被你淹死了!”
十年前,还是那一日。
刘立与瑾瑜祈福归来,各自回房。
晚上就寝,奶娘给刘立掖好被头,提灯离去。
刘立累了一天,很快睡去。
梦乡正甜,胸口上重重的,好像鬼压床。
“嗯……”小刘立渐渐喘不过气,揉揉眼皮,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一只白花花,毛茸茸的动物,蹲坐在自己胸口的被子上,眼睛弯弯眯着,好像在笑。身后的大尾巴似一撮盛开的雪白鸡冠花。
“噢……”小刘立惊叹不已,“好漂亮的猫猫。”
“你才是猫。呆笨猫!”那玩意嗤了一声,高昂起头颅,很是不屑,“我是神仙!你今天不是去祈求,保佑你哥哥平安吗?”
小刘立‘哧溜’一下坐起来,望着他道,“你真的是神仙?”目光炯炯有神,“那我哥哥的病,会好起来吗?”
那玩意被他吓了一跳,在被子上滚了几圈,爪子乱扒又重新站起来,非常不满自己被他突然起身的动作,害得失去平衡,大尾巴伸到小刘立红扑扑的脸颊边,挠了挠他的痒痒。果然听到小刘立抱着它的毛绒尾巴,“咯咯咯……”欢笑不已。
狐狸眼睛一弯,邪魅一笑,“他好不好得了,就看你的心够不够实诚咯?”
“我很诚心的!”小刘立天真地一把搂过狐狸,下巴枕在他毛乎乎的脖子上,肉肉的小脸,都压扁一块,“大神,你教我怎么做吧?我一定不会放弃的。我很爱我哥哥的哟!”
“哦?是么?”狐狸笑眯眯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爱’吗?”
于是,夜半三更,寂静无人时,小小的刘立,提着一盏摇曳的油灯,在漫天风雪中,捂紧身上的披风,跟随一只雪白狐狸的浅浅脚印,来到了秦淮河岸,一处靠海的悬崖边。
由于天寒地冻,秦淮河的水都结了冰。只有这处悬崖临海。寒风中,浪花如冰刀拍岸,时时刻刻击打着崖下的岩石,悬崖上头的风,更是吹得人睁不开眼。
小小的刘立,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手中抓着的油灯,很快被吹落下悬崖。那油灯内星光点点的火苗,遇到深黑色的海洋,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是不怕的,双手紧紧捂着胸前吹得呼呼作响的红色小披风,转头问狐狸。
“这里真能叫出鲛王吗?”
狐狸笑道:“那当然。我听说前年发大水,鲛王弄丢了儿子。所以每当月圆之夜,鲛王便会从海里浮出水面,在此啼哭,祈求再见儿子一面。你大声叫他,说不定他听见了,以为你是他儿子,就赐你眼泪回去救哥哥。”
小刘立皱眉道:“可我听教我学问的先生说,鲛王的眼泪都会化为珍珠。和你说的不一样。”
狐狸哈哈笑了几声,眼睛狡黠又邪气,“你家先生那是骗你的!你想想,他收了你爹爹的钱财,来教你读书。不装作很有学问能行吗?你若不信,叫鲛王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小刘立眨眨眼,嘴角一翘,“这个主意好。谁撒谎,马上就知道了。我看你长得也不像神仙。庙里头的菩萨都是一脸慈祥,哪像你尖嘴猴腮的,还是个动物。你是猫还是狗?”
狐狸呲牙一怒,尾巴一扫,“你给我下去吧!啰嗦的小鬼头!”
“啊——!”小刘立脚下一滑,摔下了悬崖。
狐狸尾巴捂脸,蹲坐在悬崖上的姿势,既妩媚又优雅,“哼,你去给鲛王做儿子吧!本大仙是狐狸!”说罢,身形一旋,变成了小刘立的样子,高高站在悬崖上,冷漠薄情的眼,学不来刘立原先的神态。
与此同时,深黑色的海面,忽然泛起一道金色的光。
狐狸惊奇地朝那处海面望去,由于太黑,什么都看不真切,依稀像是有一尾金色的大鱼,在海里弄潮。它亮色的背鳍在水面上显了一下,又很快沉入了海底。
刘立原本今天心情很好的,也不知怎的,就因为刚才街上遇见那举止行为甚为奇怪的乞丐,这会儿竟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更甭提多别扭了。一些陈年旧事,也无端在脑海中浮现。
锣鼓敲响,琵琶弹奏。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矮瘦老头,在台上朗朗:
“谢谢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今个儿,我给大家伙说个有关狐狸精的故事……”
周围看客,掌声不断。
茶馆角落处,一张老旧的八仙桌,两碗热气飘渺的大碗茶,一碟散乱的花生米。
落座的刘立与瑾瑜,偏偏都兴趣阑珊,各想各的心事。
那台上说书的老头,敲敲竹板,饶有兴致道:
“传说我们扬州城外有一棵千年古榕,树洞里住着一只白狐狸精。”
台下有人抢断道:“又是这个?!有没有新鲜的?这故事,在扬州,简直是妇孺皆知。连三岁奶娃娃晚上不睡觉,大人都说:‘再哭,狐狸精来吃你哟!’我们可都是被这么吓大的。”
茶馆内,顿时哄堂大笑。
那人又用扇柄指着老头道,“我们来这儿喝茶听书,可都付了钱的。你没有新鲜故事,我们可要走人了。”说罢,那人带头丢下瓜子,就要起身离开。
老头不慌不忙,摸摸胡须,笑出一脸菊花似的褶子。
“客官且慢。虽说这白狐住树洞的传说,扬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又有谁清楚,这故事的由来?”
“这……”
老头继续道:“每年扬州出城踏青的游人不计其数。那棵千年古榕就在官道边上,又有谁真正看见过那树上住有狐狸?”
一席话,将观众治得服服帖帖。来人纷纷坐好,认认真真,开始听故事。
只有角落处的刘立耸肩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不打紧,倒把一直在想心事的瑾瑜,拉回了现实。眨眨眼睛,疑惑地望向他。
刘立这会儿像是又豁然开朗,伸手正想去抓碟中的花生,巧见瑾瑜正朝自己望来,便也对他笑笑,手在半空中拐了一个弯,抓住瑾瑜放在桌面上的手,揉进掌心里摸摸捏捏……
滑腻温暖。
后者却很快将手挣脱出去,收回放在桌下膝盖上。
刘立正想怒!瑾瑜低眉顺眼道了声,“人多。叫人看见了,不好。”
刘立这才重新乐呵了,笑着朝他挤眉弄眼,“还不好意思?羞羞脸。”一下抓过半碟花生,转头去听那小老头儿说书。
只听那老头正讲到兴起,“……话说那白狐狸精仗着自己长得美,勾引上魔教教主。
不曾想,那魔教教主嗜杀成性,暴虐成狂。是个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野心家。终其一生,只为除掉国君,并取而代之,企图自立为王。
狐精受不了冷落,逐渐变了心。又爱上了魔教教主的死对头,前朝的末代皇帝。
可不看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此时的前朝,已是强弩之末。瘦死的骆驼。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是个衣食不能自理的傻子!
狐狸精一气之下,觉得自己遇人不淑,将他二人的魂魄都吞进了肚子里,从此归隐山林,不知去向。
正好我朝太宗皇帝路过京城,顺应民意,接管了天下。从此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后人为了纪念助我朝开国有功的狐精,又因扬州自古出美人。于是便有了这个传说。”
“哦……”台下一群听得津津有味的观众,霎时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愚民!”刘立眼睛贼亮,翘着二郎腿,手指剥了花生壳,朝嘴里抛花生仁。
瑾瑜在圈椅上挪了挪屁股,暗中偷窥刘立不下数十次。
台上的小老头又道:
“说来还有一个笑话。
传说那前朝的末代帝王,是个傻子。从来不会自谦为:朕。见到谁,都是我呀我的叫唤。
偏生那魔教教主是个自大狂,凡事出口,必称其:本座。
后来二人终于在京城皇宫中碰了头。
那魔教教主问前朝皇帝:‘本座素来听闻你是天生痴傻?敢问皇帝平日里如何上朝?如何处理国政?’
那前朝皇帝怯生生瞪着大眼睛,只晓得对手指:‘我……我……”我个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不会……昨天太傅教的,我又不记得了……’一席话语,直叫将士们哈哈大笑,皇帝却吓得尿了裤子,边哭边大喊狐狸精的名字。
狐精笑得妖妖娆娆,从宫帐内款款走出来,只看了众人一眼,便将所有魂魄,都收为己用了。”
“噗……”刘立笑喷了,嘴里的花生红衣,飞溅出几尺,“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真有这么容易,至于费这么大功夫么?说得跟亲眼看见一样,忒有才了,这老头!”
瑾瑜根本没心思听书,竖着耳朵,每听刘立蹦出一句话,都要暗自在心中思索良久。一旦揣测不出其中含义,便紧皱眉头,担心不已。
在这种类似于煎熬的‘消遣’中,瑾瑜终于心累不堪,站起身,刚想走……
刘立机警得好似一只看鸡的黄鼠狼,扭头回道:
“你去哪儿?”
“回家。这个时辰,刘清该吃药了。”
“哦……”刘立拍拍手,竟没反驳什么,捡起桌面上的折扇,乖乖跟着他走了。
刘府最素雅的房间内,衣着最华丽的公子,潇洒依靠在屏风上,摇着折扇,看着床榻那儿,端坐的二人。
瑾瑜捧着一碗汤药,坐于床沿,每舀一调羹,都细细吹凉了,再小心翼翼递到刘清唇边。
刘清披散着长发,坐在被子里,很是没有精神。瑾瑜每次将调羹伸过来,他都微皱起眉,微微把头调转开,紧抿嘴唇,不愿喝药。
刘立开口道:“瑾瑜每日这么伺候你,也不容易。”
刘清微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却马上伸手接过药碗,‘咕嘟……咕嘟……’将极苦的药汁,一饮而尽。
门外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刘立率先回头朝窗外望去,还没开口问,瑾瑜抬眼瞧见一个平时跟刘立玩得要好的同窗,从窗户外探进脑袋,兴高采烈地跟他们打招呼。
“刘立!哎,你们都在,太好了。先生叫我来找你们。”
“什么事?”刘立问。
“书院来了一个新同学。今天刚到的。先生叫大伙儿都去一下,相互认识认识。”
刘立嗤笑一声:“什么人?这么大动静?明日不也要上学么?作甚么心急火燎的,非得今个儿下午又去一趟书院,就为见他一个人?我不去。若想见我,叫他自己来!”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同窗又从窗户那儿消失了,打门那儿绕进来,到了刘立跟前,咽了咽唾沫,“这人比不得别人。是张府衙的亲外甥。听说是从金陵来的。还是个大美人呢。”说到最后,跃跃欲试。
刘立道,“切,瞧你这点出息。要看美人,咱刘家三兄弟还不够你看么?平日里,你也没少看瑾瑜。要不是我大哥身体羸弱,鲜少去书院,估计你眼珠子都能飞出来!”
“嘿嘿嘿……”那同窗也是个厚道人,害羞地瞅了瞅床沿边坐着的瑾瑜,又低下头,并不回嘴。也不知这些小动作,全都落进了身旁刘立的眼里。
刘立瞥他一眼,冷笑一下:“所以说你们乡巴佬都没见过世面!那张府衙前些日子才上咱家来过。我见了。长得平头鼠目,尖嘴猴腮,难看死了。他的外甥,能生得好看,简直是笑话!”
“真的好看。我已经见过了。同学们也都去了。不信你自己去看。”那同窗不怕死的又加了一句,“我就觉得,他长得比你好看……”
“你说什么?!”
一刻钟后,额头上青筋直冒的刘立,出现在书院大门前。
瑾瑜扶着有些虚弱的刘清,随后下了马车。
才一进书院大门,瑾瑜远远便瞧见,众人围绕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玉面公子。他乍一侧目,对视上瑾瑜的目光,随即莞尔一笑,避开人群,直直朝这厢走来。
瑾瑜微愣,继而又一惊。
此人真的好俊。
剑眉星目,隆鼻薄唇,眉宇间明明孑然一身正气,看着威严又神圣不可侵犯,嘴角却天生上扬,连着唇边的一颗美人痣,笑容憨态可掬,让人忍不住就想与之亲近。
走路时,发带飘飘,衣冠胜雪。可谓是风姿卓绝,玉树临风。
瑾瑜下意识抬首朝身旁一望,只见刘立阴沉着一张随时随地会打雷下雨的脸,咬牙蹦出一句:
“他哪点比本少爷好看?!长得丑死了!!一个两个,都瞎了眼不成?!”说罢,立即就想找个人来问,结果转眼之间,对视上瑾瑜的目光。
还没开口,瑾瑜已道:“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
站在一旁的刘清,眼睛眨了眨,依旧没什么力气。只好靠在回廊一处柱子上,沉默不语。
刘立闻言,脸颊上瞬时爬上一抹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笑容,望向瑾瑜的眼眸,闪亮如浩瀚银河,又忽然扭过头去,瞥开目光,鼻孔朝天道:
“哼!我就说嘛,本少爷才是天底下最帅的人!那些不识货的白痴!还是咱家瑾瑜最懂我的心……”刘立一句话还没说完,身边忽又多出一个陌生的男音。
“哦,原来你叫刘瑾瑜。幸会幸会。我叫钟九首。你以后叫我九首就行了。”
“九首?你很会唱歌吧?”
“呃……是呀,我以前在天……不,在家经常唱。我养的那些鱼,老爱听我唱歌呢。”
“哦,有这等妙事?金陵果然是人杰地灵。”瑾瑜报以微笑,非常自然地,就和这位新同学攀谈起来。
刘立“哼”了一声,阴阳怪调地喃喃自语,“才说完我长得比较帅,现在又跟人家聊得这么起劲。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呸!我就不该信他说的话!人类都是骗子!”
“你说什么?”瑾瑜回头问他。
“没……没说什么。”刘立说完,眉头登时又是一跳。
只见钟馗牵起瑾瑜的手,“去那边聊吧。同学们都在招手,叫我们快点过去呢。”说罢,便要带领瑾瑜,往人群聚集之处去。
瑾瑜点点头,笑着答应他,跟随他往前走,忽听身后传来刘立压抑着怒气的嗓音。
“你这个……”
瑾瑜本不想理会,却奇怪为什么刘立的话,仅说了一半,就没了声音。好奇之下,回头去瞧。
只见虚弱的刘清,拽着刘立的衣领,靠在他身上,闭着眼,颦着眉。
嘴唇与刘立的,紧贴在一起。
那一刻,时空仿佛都静止了。周围的喧嚣,煞那间远去。
瑾瑜仍被人拉着手,继续往前走着。他没有停下,因为不知为何,心中很是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回望前方,同学们围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着国家政事,谈笑风生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刘立与刘清,正在做着惊世骇俗的举动。
瑾瑜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只是看错。没有被钟馗抓住的那只手,揉揉眼睛,再次回头眺望。
他们的嘴唇,却已经分开。
刘清仍然紧紧抓着刘立的衣襟,靠在他胸膛上,目光如水,像是这世上除了刘立,就再看不进其他。
刘立一手搂着刘清的后腰,稳住他病弱的身体,不让其摔倒。拿折扇的手,按在胸前,扶着刘清扯自己衣裳的手。
“你在干嘛?不要命了?”。
“我顾不得这么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一天一天,渐渐对别人动了心……”
瑾瑜听到刘清断断续续在讲话,还没听清,刘清就已失了力气,双眼一闭,向下栽去。
“刘清!”瑾瑜吓了一跳,挣开钟馗牵着的手,赶紧往回跑。
其实刘立在刘清将要晕过去那一刻,已先出手接住了刘清下坠的身体,却神情恍惚,像是怔了。
瑾瑜心急火燎地跑来,一把便将刘立怀里的刘清抢过,抱在自己怀里,瞪视刘立的眼神,既戒备又警惕,活像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呼呼喘着气。
刘立有那么一刻,只是蹲在地上,眯眼望向对面,抱着刘清,心疼不已地呼喊他的瑾瑜,后又忽然哈哈大笑,折扇在手心里拍了几下,冷下脸,恶狠狠道:
“有意思。事到如今,反倒怪起我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还是自言自语。说罢,伸出手去。对面的瑾瑜立即向后一缩,死死捂住怀里的刘清,眼睛都红了。
“你别碰他!”
也许是这一瞬,瑾瑜的眼神太过仇恨,又或者是他突然大喊的音量太过吓人。刘立伸在半空中的手,还没碰着刘清,便骤然停下,又向下一塌,收了回来。
“得。横竖每回做恶人的……都是我。”刘立点点头,苦笑一下,眼神微闪,皱了皱眉,像是挺委屈。喉咙一滚,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钟馗和其他同学也都纷纷赶了过来,围着瑾瑜,问刘清要不要紧;还有些个多事的,望着刘立出门的背影,好奇刘立为什么不管自己昏迷的哥哥,就一个人先走了?
瑾瑜在纷杂的人声中,只是紧紧怀抱着刘清,就像是誓死捍卫珍贵的宝物。心中的苦,如鲠在喉,无法向外人道也。
瑾瑜很快带着刘清回了家,内心却一直无法平静,呆呆坐在床沿,守着刘清,直到天黑,都不记得叫下人进来掌灯。
当晚子夜,刘清终于醒了过来,却彻底崩溃了。
他头一次,在瑾瑜面前如此失态,抱住瑾瑜又哭又求,还跪在床上,不停地给瑾瑜磕头。
“是我先喜欢他的……你不要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瑾瑜早已满脸泪痕,木偶一般任凭刘清来回拉扯自己,好半天才回过神,忽然一把擒住刘清的双肩。泪红的眼珠子,直直望进刘清的眸底深处。
说话的时候,全身都止不住颤抖。
“你不可以喜欢他的。这是乱伦。你明不明白?他是你弟弟。”
瑾瑜说这话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刘立,都是那夜喝醉强上自己的狐狸精。但这一切真相,是断不能对犹在病中,脑子又不清醒的刘清说的。
刘清只是垂着不停摇晃的脑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瑾瑜明知刘清一天几变,自己现在说的话,仅过一会儿,就不知道他是否还会记得。可害怕失去最珍视之人的恐惧,让他耐心又几近魔咒般地,一遍一遍,不停地跟刘清念叨。
“你病久了,看事情太过单纯。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的刘立……”瑾瑜说到此,像是伤口化脓般苦痛,咬着嘴唇,将头偏开,悄悄抹去眼角的一些多余液体,又转回来对刘清平静道,“他已不再是你所熟悉的弟弟。你不清楚他的为人。喜欢他,你会吃大亏的。看在我这十年,每日每夜照顾你的份上,你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
瑾瑜说罢,嘴唇抖了几下。早已布满血丝的眼眶,又泛起一阵红。眼底盈满的晶莹,随时可能呼之欲出。他吸吸鼻子,再次强忍下难过,牵起刘清的手,笑得又苦又温柔。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平平安安活下去,长命百岁。”
刘清突然扑到瑾瑜怀里,哭得鼻音浓浓,“我不要命了……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你怎能说出这种话?!”瑾瑜闻言,很是愤怒,一把拉开刘清,瞪视他道:
“你对得起十年来辛辛苦苦服侍你的我吗?你对得起日日夜夜为你担惊受怕的父母大人吗?你要是真喜欢刘立,没了命,你拿什么喜欢?你对得起从前那个会为你折千纸鹤祈福的弟弟吗?”
一席话未毕,瑾瑜先愣住了。一些美好的往事,就像插入胸膛的钢刀,绞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痛得让人不能喘息。
刘清癫狂了一阵,渐渐没了刚才那样的精神,呆呆跪在床上,眼泪一滴滴,打在被褥花纹间的手背上。
“我错了……是我错……我不该做那样的决定……我后悔了……”
“知道错就好。乖,睡吧。最好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瑾瑜喃喃,紧紧抱住喋喋不休的刘清,头枕在刘清的肩膀上,咬紧嘴唇,忍住不哭出声,轻轻拍击着刘清的背,送他入梦乡。
那一夜,瑾瑜终于明白,自己的一条腿,已经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路单程,不能返。
瑾瑜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站在古榕树下。
面对树洞,还是头一遭,瑾瑜沉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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