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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蛇 作者:溯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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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终归贪欲太重,却不知道妖的一生太长,修仙后更是漫长,漫长的生命里,伊墨已经看了太多悲欢离合,早已对红尘之事无动于衷。
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眼旁观的姿势,没有丝毫想要参与的念头。

但沈清轩提出要建立这段关系,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过——人妖殊途。有言在先,沈清轩仍然锲而不舍,那就接受了无妨。
反正他是修炼千年的蛇妖,有足够的耐性和时间,在建立了“以身相许”的肉欲关系后,他只需静等沈清轩自己不耐烦的解除这段关系就可以。伊墨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心如磐石,从未动摇。而后并没有等多久,事实上若仔细推敲,那次春风一度过后,沈清轩就下了山,定了纳妾娶妻之事,决裂的念头已经有了。

如不是许明世横插一杠,他也不会一不小心受了沈清轩的恩惠,虽然是他从来没说,那降妖鼎对他毫无用处,却到底是沈清轩抢占先机把事情做出来了。这恩他只能受。
友好的关系,也就维持了下去。只是从头至尾,他都立在局外,冷眼旁观。

这些日子两人虽相隔不远,却谁也没提出来要见上一面,近几日干脆连话也不说了。这关系,也到了彻底抹消的时候了。
下山去降魔,伊墨答应了就立即起程,并没有想到还要嘱咐山下的那个人等他,确实没想过。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沈清轩不再是山中那个孤零零等他作伴的人,而是美妾在畔,即将有后,俗世生活安逸美好。又主动断了联系,这样最好不过。
伊墨就这样走了。

沈清轩在山中一日一日的消瘦,每一天醒来,都比前一天更憔悴些。望着簌簌飘落的雪花,执拗的等下去。只是眼底火光,越来越微弱。
这世间无一件事,比等待更难熬。更磋磨人心。

快要两个月了,伊墨还没回来。
风雪中脚步声跌跌撞撞的传来,踩踏着雪水噼啪作响,一道灰衣身影劈头撞开小院木门,冲了进来,刚冲进门槛,一抬头便看见了对面敞开的窗中那张苍白的脸,被厚重的狐裘衬着,像是要被那些毛皮裹进去一样瘦小。眼神飘在不知名的地方,对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丝毫反应。
“少爷!”冲进来的仆人声音都在发颤,一路奔跑让他眼角被雪花眯的通红,只听他急喘着,抹着脸上雪水一字一句道:“出事了!”

沈清轩飘远的神情似乎被扯了一下,眨了眨眼,转了视线,仍是一动不动的窝在大氅里,却看着他。
“老夫人叫您立刻回去……”仆人咽了咽口水,“老夫人说小桃摔了一跤,孩子保不住了。”

沈清轩沉寂如死水的眸子跳了一下,终于彻底回过神来。或许最好的人生体验就在此刻了,丫鬟们发觉自己主子的脸上终于有了神采,尽管这神采是震惊、悲恸、和痛苦。却让沈清轩看起来不再像个活死人。
沈清轩静默片刻,动了动手指,做了个手势。
那手势说:回家!

短暂的悲痛过后,沈清轩在摇晃的车中渐渐冷静下来。
一直以来不详的预感终于成为现实,这两个月,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这不祥预感实现的一天,临到头了,反而有尘埃落定的松弛感。这个现实却不是伊墨出事。而是他那尚未出世,刚满三个月的胎儿。

沈府中愁云满雾。
男婴已经落下,小桃大量出血,血流不止。
沈清轩的轮椅在南院的偏房外停下,在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里停下。不再前行。
沈母开了院门,将紧张慌乱的院内景观闭在门后,自己走了出来,红着眼道:“我原以为只是动了胎气,吃些药好好照顾也就好了,没有惊动你。不料一夜熬补还是没保住……你命不好,小桃怕是也不行了……别进去看了……你身子弱,经不住死人晦气……”

沈清轩闻言一动不动,只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异样的沉默。
虽然他一直都是个哑巴,但此时的沉默还是令沈母感到不安,看着自己儿子,不知该如何开解。妾没了可以再纳,孩子没了也可以再有,并不值得大伤悲伤了身子。可沈清轩脸上,也看不出一丝伤悲的味道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母子二人在簌簌落下的雪花里各自看着对方,最终是沈清轩转动着轮椅,掉了个头。很快有小厮上前,推着他离去。沈母望着雪地上逐渐扯远的轮印,心想,或许这就是命。

雪下的那么大,铺天盖地的惨白,掩了所有绝望。
伊墨还没回来。

沈清轩翻开黄历,用蘸了朱砂的红笔在那黄历的日期上勾出圈来。凝视许久,而后抬起瘦若枯柴的手,解了身上狐裘大氅,伸手探向胸口,将胸前的红珠取出来,指腹在珠圆玉润上摩挲着,带着眷恋和不舍。
而后开始扯动。握着那珠子将它从颈项扯起,扯平,撕锯着,让那根金缕崩的笔直,勒进肉里,勒进血管里,勒进骨头里。
沈清轩一声不吭,只施了全身力气,将那金缕一点一点的扯动,将脖子上这根东西抻成一根毙命的索。
血液从创口出开始外溢,将施了术法后刀剑斩不断的金缕线染成了红色,鲜血顺着细线流淌,逐渐浸上沈清轩的手,顺着纹路蔓延,顺着指缝滴落,最后粘腻湿滑的包裹了整颗红珠。

满屋血腥里又出现了另一股血腥味。
沈清轩睁开眼,透过窗棂钻进来的光线,视线凝滞在对面一身黑袍的男人身上。
伊墨正皱着眉头,对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上,同样遍布血污。

沈清轩仿佛不曾认识他,直看了他好久,眼神迷惘着,仿佛不曾看到那只伸出来的手,喃喃着自言自语:“这珠子取不下来了。”
“取下来作甚?”伊墨问,声音冷清。
一把沉沉的好嗓音。沈清轩茫然的想着,又发了会呆,才回答他:“还你。”
“为什么要还我?”伊墨仍是问,立在那处,既不靠近,也不走远。
沈清轩不作答,仿若不曾听见他的问题。只愣愣的看着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伊墨。”
手中力气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沈清轩似乎回了神,松开血珠,伸过手去,“你来抱抱我。”

布满新鲜血液的手指就在伊墨眼前那么自然的举起来,停在半空中,血滴不时坠地,指缝微张,指节蜷曲,一个绝望又血腥的姿势。

伊墨回来了。




19、小桃  
 
沈清轩坐在床边,低头静静看着床上女人,女人只露出一张蜡黄的脸,唇上惨白,厚重的棉被压在身上的模样,仿佛被中只是一张薄纸,平整的,看不出人形。
沈清轩知道原本不是这样的,女人骨架纤细,抱在怀里虽是小小的身子,却是有肉的,软软的,有着胭脂香气,曾经有过一个他的孩子。
现在,孩子没了。女人虽还未咽气,却也不知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沈家上下,都觉得她撑不过今晚了。只是年轻,身子骨一直又健壮,所以才熬到现在。
也快油尽灯枯了。

沈清轩看了一会,伸出袖中紧握的手,掌心一块被磕碎的乌黑墨锭,黑中带紫,珍贵无比。沈清轩想也不想,将那块收藏多年的墨锭扔进了正疯狂燃烧着的炭火盆中,噼啪一声,顷刻燃成红色,也不觉心疼。
百年历史的墨锭,是前朝制墨大家所做,其材质选用极为苛刻挑剔,内涵世间各种珍奇药材,珍珠粉、丹桂、人参、茯苓、灵芝……等等等等,所制之墨,书写百年而不褪色分毫,因取材珍贵,是以指甲大小的一块,也值千金。这样的墨,可用于书写,也可用来留命。
沈清轩取了火钳,将烧透的墨块夹起来,放进小碗,又取了热酒,倾倒上去,用银羹化成汤汁,叫人扶起小桃,自己动手将那墨酒给她灌了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小桃原先冷汗遍布的冰凉的身子,就有了起色,炭火盆的温度终于对她有了影响,小桃身上暖了起来,呼吸也均匀了些,不再虚弱无力。

沈清轩着人好生看护,又停留了片刻,才离开小桃屋中,回了自己楠木小楼。
沈家人都知道,沈清轩手中有两块墨锭,其中一块药墨珍贵无比,两根手指粗细,上雕行书配以墨竹,极是难得的一份完整墨锭。现在的市面上,再也找不出一块这样的墨来。却叫他因为一个妾而磕碎了,化了汤汁,喂给小桃。那是十多年前,沈老爷不知用多少雪花银外加地契换来,是专备着,给体弱多病的沈少爷以防万一用的。
上回沈少爷病重,还有上上回蛇毒入腑,都没舍得用上。凭什么,现在给一个妾用?
各种议论如这冬天洒落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散开来。

“小桃不得宠?——谁信?!”“妾?怕是连正妻都没有这样厚情吧?”“也是。到底小桃跟在少爷身后服侍这么多年,将来王家小姐嫁进来也比不过吧。”“没错,一举得男,虽然没了。将来指不定还会儿女成群。”……

沈清轩并不在意他人议论,沈家主母却不能不在意。沈母专找沈清轩一回,虽未说的直露,话里意思沈清轩却听的明白:不过是个妾,且是个丫鬟。你待她太贵重,命贱的人受不起。
沈清轩不置可否,颔首听从。
所以小桃醒来,能吃得下汤水,下地走动了。沈清轩也再未去看过一回。

伊墨那日来了,将他抱在怀里,疗了伤,又走了。
沈清轩知道伊墨有事,也不留他,毕竟伊墨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刺鼻血腥味过于浓重,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伊墨是战至半途而抽身。妖的事,魔的事,沈清轩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凡人,不懂,也管不了。只要伊墨不曾受伤,那血不是他的,沈清轩就不将这一切放在心上。

伊墨说,事情办完自会回来找他。
沈清轩应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今年瑞雪,园子里被清积雪的出道路上,沈清轩坐着轮车由小厮推着,前往小桃的院子里,路途中观看道路两边的角落里,那些童心未泯的丫鬟们堆砌出来的小雪人,一个一个圆滚滚的,碳木做的眼,萝卜做的鼻,脑袋上插着树枝,排排蹲坐在院墙下,生动稚气。
小桃房里架了三四个炭盆,炭火熊熊的燃着,屋内温暖如春。
小桃小产,不得下地,偎在枕上将息。屋子里炭火的味道和中药的味道搅合在一起,倒有几分宁静温暖。
沈清轩挥退了丫鬟,叫她们去院中玩雪,丫鬟们高兴的很,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门。沈清轩这才靠近床边,揭开软帐,喊了声小桃。
小桃似睡非睡,正打着盹,起初没听清,后来听清了有男人喊她,心里一咯噔,心想哪里来的孟浪小厮这么不懂规矩,竟敢闯她的闺房,传出去,她还怎么活?!猛一睁开眼,却是沈清轩,当下就愣怔了,不敢置信的唤道:“少爷?”
沈清轩微笑了下,“嗯”了一声,望着那双震惊无比瞪得浑圆的眼,问:“身体如何了?”
小桃仍是愣愣的,看着那张脸下意识的答:“好多了,”突地回过神来,“少爷你能说话了?!”
沈清轩伸手掩住她的唇,“嘘”一声。
小桃傻傻的看着他,好一会才醒悟过来,连忙点头。
“我恢复声音有几个月了。”沈清轩说,抬眼依旧温煦,只是话中有话的道:“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明白吗?”
小桃一想这几个月家中也无人知晓,这两天也没听丫鬟们谈论这事,顿时明白沈清轩的意思,他只告诉她,不曾告诉别人,那她自然也不能走漏风声。连忙点头。
沈清轩有些意外她的聪慧。心里顿时更生惋惜,观望了她好一会,才叹了一声:“我当初或许不该娶你。”
小桃脸上一白,“少爷?”
沈清轩摇了摇头,低声道:“当年你舅舅将卖你到我家,前两年得了痨病,已经死了,你舅母又是个悍妇,日子过得拮据,容不得多你一张嘴。我原本想,你无父无母,无人可依。就是放你出门,日子也未必过的就比现在好,我虽不能给你一个好名分,却也能让你锦衣玉食,不用再做奴婢,再差也比流落在外风餐露宿强……所以,这才答应娘亲,将你纳进房里。将来你膝下有子,在府中也有所倚仗,一生不会受苦——也算这么多年,你没白伺候我。”
小桃两眼一红,想到伤心事,说不出话来,只垂首低声唤:“少爷。”
“我知你聪慧,自从做了母亲,行事更是谨慎小心,绝不会毫无端由的在雪中摔了一跤。”沈清轩望着她,看了一番后移开视线,又道:“想来这府中也不会有什么人害你,大约是以前一起做丫鬟的伴儿来找你玩,见你不知比她尊贵了多少,心里起了不平,推搡一下,却没想到害你这么重。”
小桃心中藏事居然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口说中,当下心头一跳,唬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以前也是丫头,丫头们在一起,往日嬉笑玩闹也没什么顾忌,现在做了姨娘,孤独许多。难得有伴来找,自然应承着一起顽,加上又下了大雪,堆雪人时疯了些,同伴不知轻重推了她一把,实在是无心,却因雪地太滑,让她重重摔倒。
小桃知道自己作为姨娘还和丫鬟们玩到一处,失了体统,本来就心虚,加上又失了孩子,险些要了命,只恨不得这事再也不提才好。
却让往日里不吭不响的沈清轩,一语中的。
小桃也分不清,那推她的丫头,是有心,还是无意了。

沈清轩仍是看着她,那眼神虽无责怪之意,小桃却汗流浃背。
“小桃。”沈清轩终于开口,小桃竖起耳朵听着,却听他道:“孩子这事,我知道错不在你,却还是难过的很。”
小桃嚅嗫着:“少爷……”
“算了,就当没发生过吧。”沈清轩沉默了片刻,道:“我看你现在也痛苦的很,不如我送你出门散散心如何?”
小桃一呆,顿时想到他居然不要自己,张着口却发不出声,空空流下两行泪。
“我在城外置办了一处田产,已经空置了两年,你搬过去吧,虽然比不上沈家园子富丽堂皇,却也丫头仆人无一不全。”沈清轩却仿佛什么都不曾看到般淡淡道:“你若答应,我就将地契给你,也算给你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吃穿不愁。”
又看着小桃神情,沈清轩继续道:“将来若是有了心上人,那处房契也算是你的嫁妆。”

“少爷?”小桃一时不能领会他的意思,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我虽纳你进房,却也实在不曾喜欢过你。你也知道。”沈清轩终于将话说开,“经了这么一场事,我也想透,自以为是为你好,实则是害了你。到底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想亏待你,那处田园风景好得很,附近农家也民风淳朴,我先送你去散散心。若一年后你还想回来受拘束,你就回来,依然是我妾室。若不想回来,就留在那,那房契地契都给你,来日有了喜欢的人,又待你好,你就嫁给他,生儿育女,也比跟着我这样一个薄情的废人要好。”
见小桃不答,沈清轩道:“你好好想想。”

小桃犹自发怔,从未想过峰回路转,会有这样一番事情发生。呆呆坐在床头,连沈清轩走了都不知道。

伊墨再次回来的时候,沈清轩正揉着额角,将那纸上枯荷揉成团,抛掷到一边。
连续两日作画,画出来的都不尽如人意,沈清轩恼了,将镇纸恨恨的重放下去,沉沉的一声闷响。
伊墨道:“这么不欢迎我?”
沈清轩抬起头,“你回来了?”脸上尽是欢喜。
欢喜的没有一丝作伪,也无掩藏,仿佛之前的恼怒烦躁,等待的焦灼和不安,从来不存在过。

放下手中墨笔,沈清轩望了望他身上黑色衣袍,而后点头,“这一次打理过了才来么?”
“嗯。”伊墨走过去捡起地上揉成一团的纸页铺开,一边看着一边应:“上回你皱着眉头,嫌我身上血污臭么?”
“哪里敢嫌你?”沈清轩笑,“就觉得你这人,干干净净的最适合你。沾了点血,倒不像个妖了。”
伊墨斜他一眼,取了案上笔墨,在池塘枯荷处添了两笔,问:“不像妖,像什么?”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沈清轩说,凑在他手旁看他修改那张画,多了两点涟漪,多了远远的一座云山雾罩的山峰,说不出的清雅高远,忍不住道:“啧。”
“……”伊墨转过脸来,眉尖微蹙:“‘啧’是什么意思?”
“无话可说的意思。”沈清轩笑着拉着他的袖子,夺了笔放到一边,道:“到底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蛇,这墨宝流传出去,也不知要引出什么风流谈逸来,一画千金也不为过。”
伊墨嘲讽的在他额上弹了一下,“你不知金银如粪土?”
沈清轩一把攥住额上的手,贴在脸上,张嘴咬了一口,又舔了舔唇,“金银也好粪土也罢,哪里抵得过美人?”
伊墨看他半晌,而后摇头:“你这样子,倒真有几分死缠烂打了。”
沈清轩笑了一声,“你也可以……打蛇随棍上。”攥着那冰凉大手,沈清轩满怀意味的笑着,揭开衣襟,将它贴在自己肌肤上,又问:“你这蛇,要不要随棍上呢?”最后一句,说的又绵又软,煽惑异常。

伊墨也不迟疑,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沈清轩仍是笑着的,笑的无比开怀。
仿佛无论自己是否身陷险境、无论这世间对他有多少不公、无论前途叵测与否,只要看见他,只要听见他,就能笑出声来。
仿佛从心底生出的金色花朵,世界再黑暗,也有一处永远明亮的温暖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拖家带口的人,忙得很。等更的朋友们,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两天。这就来更新了。




20、欢 


   与山中小院的素雅相比,沈清轩自小长大的地方要富丽几分。古玩摆设就不用说,仅是一张紫檀木塌就宽约九尺,大约因沈清轩身体不便,床榻上又请工匠作出几方暗柜,内置些常用的物品书籍,暗柜外雕镂着奇石山水,游鱼飞鸟,鸟喙以黄金打制,向外突出,轻轻一拉却是暗柜门扣。
沈清轩拉开鸟喙,从暗柜里取出巴掌大的一副盒子放在一旁,又扯了银钩里挽着的床帏,藕色床帏上绣着精细花朵,荷边绿叶,呼啦一下密实实的将榻上风光完全笼罩其中,与外面世界彻底隔离。
在这自成一体的小空间里,只见沈清轩不慌不忙,抬手取下发冠,抽了发簪,又解了自己腰带,衣衫就松垮起来,宽绰绰的罩在身上。做完这一切,他便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看你脱是不脱!
伊墨披散着长发,却衣裳整齐。被他盯看了半晌,伊墨一掀袍摆,双膝跪坐着挪到沈清轩面前,直起身,道:“自己动手。”
沈清轩没想到这一出,见那身子朝自己挪过来,下意识的撇开脸,又听他这么说,顿了下才回过头,一言不发的伸出手,绕向他腰间。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还怕你不成?沈清轩利落的扯开伊墨腰带,又解了他衣襟,朝两边分开。

精实身躯上的遮蔽物被他敞开,猛地展露在眼前,沈清轩耳根突然红透,眼神都不知道往何处放,眼前咫尺处便是伊墨腰身,蜜色肌肤,肌理紧实,沈清轩的鼻尖恰好对着伊墨肚脐,清楚的嗅到属于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一阵脸红心跳,藏都藏不住。脐下毫厘处,就是裤腰,沈清轩慌忙收回视线,仰起头来看着此时上身不着寸缕的人。
伊墨也一直低头看他,视线对上,沈清轩神情有些慌乱,伊墨仍旧老神在在。
看样子,他是非要逼自己动手了。沈清轩明白这点,也横了心,垂落在两侧温暖的手抬起来,没有犹豫的抚上那截腰身,光滑、冰冷,让沈清轩想起陪伴自己多年的那只铜铃,不同的是手下不仅有着金属的冰冷质感,又有肌理的弹性。沈清轩抚上去,小心翼翼,像是怕自己唐突举动惹他不悦,抬眼看伊墨神情,确实默许的,就放了心,在那腰上摸了几把,抬高手臂顺着腰线抚上对方胸膛。
那样的结实和宽阔,男人的力与美在他身上融合的恰到好处,沈清轩几乎是赞叹的抚摸,抬着身子伸长了胳膊,将伊墨胸膛摸了个遍,伊墨看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始终心静如水。他自己一番抚摸下来,却已经,心猿意马。
指尖犹豫了又犹豫,沈清轩一咬牙,终是将伊墨裤腰解开,长裤扯下。
浓密毛发和中间一团,瞬间跳入眼帘。沈清轩攥着伊墨长裤的手指开始发颤,呼吸也开始紊乱,心跳的声音传入耳膜,听起来无比剧烈。
话都说不清了,眼前朦胧一片,只有模糊却清晰无比的器官,占据了眼眸所有角落,沈清轩听见自己的声音,乱七八糟的说:“伊墨……”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鼻息间满满的雄性原始味道,熏得人一阵一阵发热和迷糊。

伊墨抚了抚他的头顶,问:“想尝吗?”也不等他回应,手上施力,将掌下头颅摁压着,带向自己。
沈清轩不曾设防,一头撞了上去,脸上瞬间都是毛发挠搔的痒痒滋味,鼻尖与嘴唇停顿在那物事上,软软的。
那股性器官独有的味道更重了,熏的沈清轩脸上火烧火燎,脑中罢工成一滩浆糊,着了魔似地,张了口,探出舌尖来,在那尚未勃起的柱状体上舔舐,手也自发的凑过去,穿过伊墨双腿缝隙,捧上对方囊袋揉搓。
湿淋淋的津液逐渐包裹了柱体物,柔软皮下包裹的部分,在他舔弄中也彻底探出头来,像浸了水的海绵,逐渐膨胀,益发坚硬。
伊墨一只手垂落在身侧,一只手停留在沈清轩头顶,仿佛鼓励又仿佛安慰般抚摸着,指尖偶尔穿过乌黑发丝,不紧不慢的梳理,眼睛也是闭上,仿佛享受。
舔吻的过程里,沈清轩偶然抬起头来,端详他表情,很快又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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