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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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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察觉到了危机。高个儿约翰不断地从一群人走向另一群人,焦急地劝说着,竭尽全力想让大家平静下来。他以身作则,做出一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好榜样的姿态。他比往常更要积极主动、温顺谦恭,并在此方面做出了超水平的表演:他笑容可掬地面对每一个人。一旦有谁下达了一项命令,他立刻就会拄起拐杖,一秒钟都不迟疑地去执行,并显得十分高兴地连声答应:“是的,是的,先生!”闲着无事的时候,他就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似乎想以此来掩饰其他人的不满情绪。
在那个阴郁的、充满危机的下午,高个儿约翰表现出的这种焦虑显然是最不祥的预兆。
我们几个人聚在房舱里商讨着对策。
“先生们,”船长说,“如今的局面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要是冒险再下一道命令,这帮家伙就会立刻跳起来造我们的反。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就在刚才,我不是受到了无礼的顶撞吗?我要是开始教训,马上就会有长矛飞来,大家立刻兵戎相见;要是我忍气吞声,西尔弗就会发现情况不妙,我们的计划就会被看穿。所以,现在,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谁?”乡绅问。
“是西尔弗,先生,”船长答道,“他的心情同你我一样,都是急于稳住局面,将水手们暴躁和急切的情绪平息下去。是否立刻动手是他们之间的小小分歧,一旦他找到合适的机会,我相信他就能够说服这帮家伙,而我的打算就是—给他提供这种机会。我建议准许船员们到岸上去待上一个下午。如果他们全部上岸,我们就可以趁机把船夺过来,踞守大船同他们作战。如果他们谁都不去,那我们就坚守房舱,愿上帝保佑正义的一方。如果有一部分人去,那么,先生,我可以打包票,他们一定会像绵羊一样服服帖帖地被西尔弗带回到船上来。”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每一个忠诚可靠的人都分发到了装好弹药的手枪。当亨特、乔伊斯和雷德拉斯得知真相的时候,并没有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吃惊和恐慌,这令我们信心大增。紧接着,船长就走到甲板上向全体船员讲话。
“兄弟们,”他说,“我们忙碌了一整天,大家都累坏了。我想,大家到岸上放松一下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小船还在水里,谁要是愿意,可以乘着小船到岸上去消磨一个下午。日落前半小时,我会鸣枪通知你们返回。”
那些愚蠢的家伙肯定认为只要到了岸上,宝藏便唾手可得,于是他们立刻喜笑颜开,一扫恶劣的心情,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声音之大,在山谷中激起了阵阵回响,鸟群再一次被惊起,盘旋在锚地上空惊叫不已。
船长十分明智,打算一点儿都不碍他们的事。他一转身就离开了,哪些人留下、哪些人上岸任由西尔弗去安排。事实上,他也只能这样做。假如他继续留在甲板上,那么就无法再假装依然被蒙在鼓里。实际情况十分清楚—这艘船真正的船长是西尔弗,因为他的手下有一大帮图谋叛乱的船员。很快我就发现,船上的确还有老实的水手存在,但是可想而知,他们都是些迟钝的家伙。我猜想,实际的情况可能是这样的:在坏心眼儿的领头者的带领或影响下,船员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良影响,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其中有少数几个大体上还是好人,他们不愿被利诱或威胁着走得太远。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偷奸耍滑是一回事,而抢夺船只、谋财害命、杀害无辜则是另外一回事,杀人越货的事可不是谁都能干得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哪些人上岸、哪些人留守在船上,这个问题总算是定好了—六个人留在大船上照管船只,另外十三个人,包括西尔弗在内,开始分批上了舢板。
这时,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实际上,也多亏了这个疯狂的主意,才使得我们得以逃生。我想,既然西尔弗留下了六个人看守大船,那么显然我们这几个人是不能把船夺过来的;但是,同样地,既然只留下了六个人,那也说明房舱这边并不是非需要我不可。于是我立刻决定跟着西尔弗他们一起上岸。一眨眼,我便迅速翻过船舷,把身子蜷缩在离我最近的一个舢板里面了,与此同时,它就出发了。
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只有船艏的桨手说了句:“吉姆,是你啊!注意低头。”这时,西尔弗锐利的眼光从另一只小船上扫过来,还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以便确定究竟是不是我本人。从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后悔跳上小船了。
水手们精力充沛,争先恐后地向岸上划去。我乘坐的那只小船由于先他人一步出发,船身较轻,配备的桨手也非常用力,所以遥遥领先,将其他同伴远远抛在了后面。到了岸边,船艏一头扎在了岸边的树丛中,我便一把拽住枝条,借力跳上了岸,接着又迅速地钻进了树林。这时,西尔弗和其他人还在我身后大约一百码的地方。
“吉姆!吉姆!”我听见西尔弗大叫我的名字,想让我停下来。
显而易见,我是不会理会的。我使劲儿向前跑,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跑去,一会儿钻进草丛,一会儿在灌木丛中飞奔,直到再也跑不动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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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一次打击
一切都没有变化—太阳仍旧炙烤着一切,沼泽地升腾着阵阵雾气,高高的山峰依然耸立着,而我简直不敢相信,就在我的眼前,刚刚发生了一场凶杀,我亲眼目睹一个人被残忍地杀死了。
甩掉了高个儿约翰,我感到十分得意,于是开始兴致勃勃地欣赏起这块陌生陆地的风光来。
穿过了一大片长满杨柳、芦苇和许多奇怪树木的沼泽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约一英里长的开阔地带。这里满是沙土,且地势起伏不定。少量的松树在这里生长着,其余大部分则是一种样子略似栎树但叶子颜色淡如杨柳的枝干弯弯曲曲的树。一座双峰小山矗立在这片开阔地带的远处,它的两个奇特、嶙峋的峰顶在阳光下光彩夺目。
到现在为止,我才第一次品尝到探险的乐趣。这座小岛没有人烟,那些与我同船的家伙又被我远远地甩开,眼前除了不会说话的鸟兽之外,一个活物都没有。我在树木间到处乱转,见到了无数种叫不出名目的花草,偶尔还会看到几条游走的蛇,有一条还躲在岩石的缝隙里向我高昂着头,发出类似陀螺飞转时的咝咝声—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传说中能置人于死地的响尾蛇,那种咝咝声正是发自它尾端的令人闻风丧胆的著名响声。
接着我走进之前提到过的那片树木状如栎树、树干弯曲的树林。后来,我听说这种树的学名叫作常青树或者常绿栎树,它们低低矮矮地在沙地上蔓延,就像黑莓那样,而且它们的枝条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扭曲着,树叶繁密得如同茅草。这片树林自一座沙丘顶上向下一直延伸到一片长满芦苇、宽阔的沼泽地,这种样子奇特的树越靠近沼泽就长得越高、越密。附近有一条小河,经过这里流向我们停船的地方。在烈日的照射下,沼泽地向外升腾着雾气,望远镜山就在这雾气后面若隐若现。
安静的芦苇丛突然喧闹起来。一只野鸭“嘎”的一声飞了起来,接着另一只也叫了一声,扑棱着飞到半空中。很快,成群结队的野鸭嘎嘎叫着,乌压压地盘旋在这片沼泽地上空。我立刻知道,一定是和我同船的几个水手正向这边走来。果然,没几分钟,我便远远听到一个人在低低地说话。我侧耳仔细倾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近了。
这把我吓得不轻,于是我钻到离我最近的那棵常绿栎树的顶盖下面,小心翼翼地蹲在那里,像只老鼠似的大气不敢出,竖起耳朵倾听。
另一个声音答话了。接着,第一个声音—我已听出那是西尔弗—又继续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只是间或被另一个声音插进几句话。从语调的起伏来看,他们似乎谈得十分投入、认真,甚至可以说相当激烈,可是对于具体的内容,我始终无法听清。
过了一会儿,双方似乎都住了口,沉默下来。我猜可能是两个人坐了下来,因为他们并没有再向我这边靠近,野鸭们早已安静下来,重新回到了自己在沼泽里的栖息地。
安静了片刻,我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既然我如此莽撞地跟着这些坏蛋上了岸,就应当想办法去偷听一下他们的谈话。所以,我现在的任务就是以那些歪歪扭扭的树木为掩护,尽可能地向他们靠近。
对于那两个人所在的位置,我能够非常准确地断定。因为不仅可以依据他们的声音,还可以根据野鸭的方位判断—此刻,仍有几只野鸭在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头顶惊慌不安地盘旋着。
我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他们爬去,动作虽缓慢但十分坚定。爬了一会儿,我抬起头透过树叶的间隙向前望去,清楚地看到下面沼泽地旁有一小块草木葱茏的谷地—高个儿约翰正和一个水手站在那里。
太阳直直地照射在他们的身上。西尔弗的帽子已经被他甩在一旁,他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光滑、白皙的宽脸盘正对着另一个人的脸,好像在试图说服对方。
“我的朋友,”他说,“我认定你是埋在沙子里的金子才告诉你的,你是埋在沙子里的金子,很快就会发光,这一点你要相信我!若不是我发自内心地喜欢你,你觉得我会在这里向你发出警告吗?一切都已成定局,这是你根本无法改变的。今天我所说的话纯粹是为了帮助你保全性命,倘若被那些不要命的家伙知道了,他们会怎样对付我?汤姆,你说,他们会怎样对付我?”
“西尔弗。”另一个人说。我看到他涨红了脸,嗓音像乌鸦般沙哑,还微微有些发颤,就像绷得紧紧的绳索。“西尔弗,”他说,“你上了年纪,人又正派,至少有个正派的名声。你还有大把的钱,哪个穷水手比你富有?而且我敢保证,你敢做敢当,绝不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在我看来,你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做!上天明鉴,我宁愿砍掉自己的一只手,也不愿违背自己的职责—”
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刚刚发现了一位勇敢正直的水手,就在同一时刻,另一个好人的消息又传了过来—在沼泽地方向,一声愤怒的叫喊突然从老远的地方响了起来,接着又是一声,随后是一声可怕、拖长了声音的惨叫。这声惨叫在望远镜山激起了好几声回响,栖息在沼泽地里的鸟类再次被成群地惊起,呼啦啦扑棱着翅膀飞向半空,乌压压的一片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很久以后,那声临死前的惨叫依然在我的脑中回响,余音不绝。周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野禽重新降落的扑翼声和远处大海的波涛声间或打破这闷热午后的沉寂。
汤姆一听到这声叫喊,立刻就像被马刺踢中的马儿一样跳了起来。但西尔弗十分沉稳,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站在原地,半倚着他的拐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同伴,活像是一条伺机进攻的蛇。
“约翰!”那个叫汤姆的水手说,并伸出了一只手。
“停下!”西尔弗怒喝道,同时猛地向后跳了足有一码远,那迅速、敏捷的动作,简直如同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体操运动员。
“好的,我不碰你,约翰?西尔弗,”汤姆说道,“倘若你心里没鬼,怎么会害怕我?但是,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告诉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西尔弗说着,诡异地笑了一下。他眯缝着的眼睛在他的宽脸盘上看起来只有针尖那样大,但亮光一闪,像颗玻璃珠。“你问发生了什么事?那我就告诉你,我估计是艾伦。”
汤姆立刻勃然大怒,显示了英雄般的惊人勇气。
“艾伦!”他叫道,“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真正的水手。约翰?西尔弗,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了。即便我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职责。你们已经杀死了艾伦,不是吗?那么也把我杀了吧,只要你下得了手。但是,给我记住,我根本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
说完,这个勇敢的人就转身向岸边走去。但是,在西尔弗面前,他注定走不了多远。约翰攀住一根树枝,猛地把他的拐杖向汤姆投掷过去。这根拐杖如同原始的标枪那样,带着巨大的力量在空中呼啸飞过,尖端朝前,正中汤姆两个肩胛骨之间的背脊中央—他张开双手,发出一声类似喘息的声音,扑通一声倒下了。
他的伤有多重,我无从得知,但是从声音判断,很可能他的脊梁骨当场被打断了。连恢复知觉的时间都没有,西尔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杀害了—西尔弗即使不使用拐杖,也敏捷得如同一只猴子。他用一条腿迅速地向前跳跃,几下就来到汤姆跟前,接着就将一把刀两次齐柄戳进这个已经丧失抵抗能力的躯体。我隐蔽在树下,甚至听到了凶手在杀人时发出的大声喘息。
我从来不知道晕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的确感到,在接下来的片刻工夫,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旋涡,在我面前天旋地转起来。西尔弗、野鸭、望远镜山高高的峰顶,它们都在我眼前不停地旋转,颠来倒去。我的耳朵里万钟齐鸣,轰然作响,远处,还有人在尖声大喊。
当我定下神来,我看到那个坏蛋已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拐杖重新夹到了胳膊底下,帽子也好好地戴在头上。汤姆躺在他面前的草地上,一动不动,可是这个凶手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地抓起一把草擦拭刀上的血污。一切都没有变化—太阳仍旧炙烤着一切,沼泽地升腾着阵阵雾气,高高的山峰依然耸立着,而我简直不敢相信,就在我的眼前,刚刚发生了一场凶杀,我亲眼目睹一个人被残忍地杀死了。
这时,约翰已经整理完毕,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只哨子,吹出了几个特有的音调。清脆的哨音在闷热滞重的空气中传得很远。当然,对于这个信号是什么意思我毫不知情,但它立刻就唤醒了我的恐惧。可能有更多的人将要到这里集合,那么,我就极可能被发现。事到如今,已经有两个正直的好人被他们杀害了,继汤姆和艾伦之后,我会不会是下一个遭到毒手的人?
想到这里,我立刻开始逃命,尽可能地以最轻的声音和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向林中比较开阔的地带爬去。我一边逃,一边还可以听到那个恶棍在同他的伙伴互相打招呼。这令人恐惧的声音促使我像长了翅膀一样加快速度。刚走出那片林子,我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拼命往前跑,来不及辨别逃跑的方向,心中只想着离这些杀人的坏蛋越远越好。我越跑越快,越跑越慌,最后几乎到了发狂的地步。
想一想,简直没有谁比我所处的境地更加糟糕了—当船长鸣炮的时候,我怎么有胆量去和那些手上沾满了血腥的恶棍一起坐在小船里返回大船上?这帮强盗难道不会一见到我就立即拧断我的脖子吗?但是假如我不回去,这岂不是就相当于告诉他们我内心感到害怕了,告诉他们我知道了一切?全完了,我想。再见了,“伊斯帕尼奥拉”号;再见了,乡绅、医生、船长,我没有别的出路了,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那些叛贼杀死。
我一边在脑中转着这些念头,一边一刻不停地奔跑,不知过了多久,我来到了那座双峰小山的山脚下。那里生长着更多的常绿栎树,中间偶尔夹杂着几棵高大的松树,有的有五十英尺高,有些则将近七十英尺高。同下面的沼泽地相比,这里的空气似乎清新一些。
就是在这里,出现了一种新的危险,我吓得心怦怦直跳,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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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住在岛上的人
当时天刚亮,太阳刚刚升起,他的脸看上去一片惨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但是,他是唯一活着回来的人。那六个人全都死了,被埋了。他究竟是怎样把他们干掉的,我们这些留在船上的人谁都不知道。
突然,从陡峭而多石的小山一侧,哗啦啦滚落下许多沙砾。我本能地抬起眼睛向那个方向望去,这时,我看到一个飞奔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到松树背后。那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是熊?是人?还是猿猴?我什么都没看清,只知道它黑乎乎、毛茸茸的。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东西吓得我停下了脚步。
我现在是腹背受敌—身后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凶手,面前是不知为何物的怪物。我立刻做出了决定:与其遭遇未知的危险,倒不如去面对已知的危险。同树林中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比起来,西尔弗显得不那么恐怖了。于是我转身离开,向小船靠岸停泊的方向走去,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后的动静。
那个怪物突然又出现了,并且绕了一个大弯子,跑到了我的前面。我早已筋疲力尽,但也十分清楚,即使我像刚才那般精力充沛,也无法比这样的对手跑得更快。这个家伙速度非常快,像一头鹿似的从一棵树蹿到另一棵树。它用两条腿奔跑,像人一样,但我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它的腰弯得非常低,头几乎要碰触到地面,可是,它看起来又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对此我已确信不疑。
我想起之前听说过的食人者的故事,吓得差一点儿就要大喊救命了。但想到即便是个野人,也算是人类的一种,这多少令我安心一些。这边对野人的恐惧降低了一些,那边对西尔弗的恐惧便又加剧了。于是我便站住不动,思考着怎样才能逃脱。我正在盘算的时候,忽然想起身上还带有一把手枪。想到身上还有威力强大的武器,并非手无寸铁,我重又鼓起了勇气。于是,我决定同这座岛上的人正面交锋,便迈着略微轻松的步子向他走去。
彼时,他正躲在另一棵树后监视着我,他一定是严密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因为我一朝他走去,他便从树后走出来,迎面向我迈出一步。但接着他犹豫了,向后退回去,然后又上前……最后,令我惊讶无比、不知所措的一幕出现了:他跪倒在地,伸出紧握的双手,做出一副哀求的样子。
我停了下来。
“你是谁?”我问。
“本?冈恩。”他答道。他的声音像是一把生锈的锁,沙哑而生涩,“我是可怜的本?冈恩,我已经三年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现在我已经看出他是一个和我一样的白人,并且长相还十分讨人喜欢。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被晒得很黑,甚至嘴唇都是黑的,一双淡黄色的眼睛在这样一张深色的脸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的穿着在我见过的所有乞丐当中是最破烂的,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衣服,只是一些船上的旧帆布和防水布的碎片连缀而成的破布条,而将这些破布条连缀起来的,全是一系列各不相同、极不协调的铜扣子、小细枝条以及涂了柏油的麻絮等等。一条旧的带钢扣的皮带紧紧地束在他的腰间,那是他全身上下最结实的一样东西了。
“天哪,三年!”我惊叫道,“是船只失事了吗?”
“不,朋友,”他说,“是被放荒滩的。”
我曾经听说过这种在海盗当中非常普遍却又十分可怕的惩罚手段,被放荒滩的人会被丢弃到一座遥远的、荒无人烟的小岛上,除了一点点弹药,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我是三年前被放逐到这里的,”他继续说道,“从那时起,我就一直靠吃山羊肉、浆果和牡蛎度日。要我说,人无论到哪里都能自谋生路,总有办法活下去。可是,朋友,我是多么想念那些真正的、人类应该吃的食物啊!你身上有没有碰巧带着块干酪之类的?没有?唉,在多少个漫漫长夜,我做梦都梦见烤得黄黄的、美味的干酪—可是每次睁开眼睛,我还是被困在这个地方。”
“如果我还能回到船上去,”我说,“你想吃多少干酪就有多少。”
这期间,他一直不断地或者摩挲一下我衣服的料子,或者碰一碰我光滑的手,或者仔细观察我的鞋子。总之,在说话的间歇,对于一个同类的出现,他表现出了一种孩子般的兴奋。听到我最后的那句话,他一下子抬起头来,紧紧盯住我,流露出吃惊和狡黠的神气。
“‘如果我还能回到船上去’,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吗?”他重复着我的话,问道,“有人在阻拦你吗?”
“反正不是你。”我答道。
“你说得对,”他急急忙忙地叫道,“那么,朋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吉姆。”我说。
“吉姆,吉姆,”他说,显出很高兴的样子,“你瞧,吉姆,我现在过的这种苦日子,恐怕连你听了都会为我感到难为情。比方说,你瞧见我这副落魄、被惩罚的模样,一定想不到我有一个虔诚地信奉上帝的母亲吧?”
“不,我不太相信。”我回答。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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