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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满列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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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外头的世界看我们这个聚落,每个角落似乎都是同样的穷酸落后;似乎都没什么差别,每户人家都是那样的破败没层次。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存在我们自己这个浮游的生态里,人性种种的丑陋,并没有因为彼此同样浮沉的命运而稍有消抵,反而变本加厉。
  “我叫你进去,听到没有!”妈生气的推着我进去,跟了进来。
  我被动地站在客厅里,心中还是充满忿怒。妈皱眉说:“还不快点去刷牙洗脸,吃饭了。”
  我拖着脚步到后头,愈想愈不甘心,无声哭起来。
  这天过后不久,我就听说是怎么口事。何美瑛父亲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他在村子里招了两个会,会钱收一收,才标了几次会,便卷款走人。他们昨晚整夜搬家,没有人知道他们搬到哪里。
  我想起何美瑛昨晚来找我时说的那些话,那个表情,不禁又滚出泪来。就这样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
  妈坐在房间里,我站在她房门口,她抬头看我一眼,像是自言自语说:“那个何仔实在没天良,就这样把钱全拐跑。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能攒下那一点钱——这下子全都没了!都没了!”我什么话也没能说,默默走了出去。
  “阿满——”浪平叫我,从后头走来。“你听说了?”
  “嗯。”我点头。
  “她有跟你说吗?”浪平问。
  我明白他在问什么。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浪平喃喃地。他应该也有些难过。但他问:“你家没事吧?你妈好像也有跟她爸招的会不是吗?损失多不多?”
  我又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妈跟了两个会,那些都是她好不容易才存下的,大概都没了。
  年三十当天,过得很低迷。李正雄打电话说他不回来。李宝婷说他们一家要去南部玩,初二不回来。我很高兴,最好他们全部都不要回来。但妈心情更糟了。她应该跟李宝婷说过被倒会的事——她什么事都会找李宝婷商量,那么巴望她和李正雄。但他们全部都不回来。于顺平倒是回来了。难得的各包了爸妈三千块的红包。
  “哪,阿满。”他给了我一千块。
  “你哪来的钱?”我怀疑着。
  “啰嗦!给你钱问那么多做什么。”他瞪我一眼。吃完年夜饭便赶着出门去找场子。
  妈咕哝说:“这个阿顺,没指望了。”
  “别管他了。”爸一边喝着他的“鸦片剂”,一边咳嗽。
  电视开着,热热闹闹在唱着合家欢、团圆之类的那些歌曲。我啃着鸡骨,一边听那些靡靡噪音。
  “哪。”妈给我一个红包。里头有一千两佰块。
  爸说:“何仔那个会,你跟了多少?”
  妈没吭声。爸也没再问。我想他多少知道。
  这天开始,我开始睡不着觉,变成惯性的失眠。人类不睡觉是活不下去的,这是医学基本常识,是生存的本能。但一旦成为习惯,身体自然会将那需求调降到最低,甚至到一种无欲的状态。
  我不再去管薇薇安是不是故意忽视我,每天上学,每天回家,每天看着陆邦慕给我的笔记。除了读书读书,我不再去想其它的事。
  这半年像电影蒙太奇那样,镜头一转,时空便完全变换。我不太记得起它的细节,除了模糊和大概。
  毕业典礼那天,浪平来了。他早我一天毕业。
  “总算。”他不是用问号,声音里有着含笑。
  “总算。”我却有一种解脱后的累。这些年,实在太漫长。如今,总算。
  他陪着我走向校门,半路上遇到了薇薇安。
  “好久不见了,浪平。”薇薇安先开口,目光闪动着,反射的太阳光。
  “喔。”浪平草草应一声。
  “恭喜你毕业了,于满安。”薇薇安转向我,半年来第一次正眼看我。笑说:“要好好用功,祝你一切顺利。有空可以回来找我。”
  “谢谢。”我说。
  薇薇安又转向浪平。“你也是,浪平。有空跟我联络,我们还是朋友嘛。”
  浪平没作声,扯了扯嘴角算是口答。
  走出了校门,我没有再回头。这一段青春,就这样结束,那漫长的让我以为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美瑛有跟你联络吗?”浪平问。
  “没有。”何美瑛就那样消失了。跨出了我们那个聚落,从我们的世界消失。
  走到车站,我问浪平:“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没问题。你呢?”
  “运气好的话,大概吧。”我耸个肩。我的破英文还有烂数学虎视耽耽地要将我拉下无底的深坑。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量来找我,听到没?”浪平忽然提高声调,甚至带一些急迫和命令。
  “呃。”我不置可否。
  “你别这么无所谓!”浪平皱了皱眉。“听着,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到图书馆念书。每天我会腾出一些时问教你数学和英文。现在这时侯绝对不能松懈。”
  “我知道。”我叹口气。这些年这般一起成长,我们仿佛长成了种命运共同体,滋生出同类的牵绊。
  回到家,我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种持续性的噪音吵醒,那声音时高时平,毫无韵律感,让人觉得很刺耳。我躺着没动,等脑子清醒一些才坐起来。
  客厅中有人在说话。是李宝婷。
  “……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没有用,以后还不是要嫁人!”李宝婷大声说着。
  “可是,都报名了,总要让她考考看……”爸的声音低又轻。
  “考上了也没用!谁有钱供她念啊!都念到高中了,还不满足。该找个工作赚钱了,我们像她这么大时,都在工作赚钱了,谁有那个命读什么书啊!”
  李宝婷的声音又尖又酸。我感到莫名的忿怒,脸庞迅速的胀红起来。
  “爸,妈,你们要跟她说,家里没那个钱供她念书,叫她去找个工作。”
  妈说:“她硬是不听话,我有什么办法。”听得出来有些不满又像是无可奈何。
  “别理她!反正千万不能让她念大学就是了。那学费贵死了,谁有那个钱啊!而且还不只这些,还要吃,还要住,一年下来怕不要花个十几二十万。你如果要让她念,那是你的事,我先告诉你,我可没那个钱!”李宝婷气悻悻的,就怕事情会扯上她。
  好一会都没人说话,然后爸说:“还不知道考得上考不上,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怎么没用?”李宝婷说:“让她知道我们没钱让她挥霍,叫她断了那个念头,去找个工作。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要这个家养她!而且,我听阿枝姨说,她常常跟人顶嘴,没大没小,真要让她念了大学,我看她更会瞧不起人,嫌弃我们。千万不要让她念,白白浪费钱而已!”
  妈含糊的咕哝一声。说:“我们家没那个钱啦。”
  “你们要是不听我的,硬要宠她,我可先说明,到时来找我,我可没那个用钱。”
  “也许考不上也说不定,只是先让她考考看。”爸嗫嚅着。
  妈忽然说:“阿雄呢?他好一阵子没打电话回来了。”
  李宝婷立刻接说:“你别想打阿雄的主意。人家阿雄都娶老婆生小孩了,有自己的家要养,哪有钱供阿满花。”
  “我又没有说要找他要钱。”妈有些生气。
  李宝婷被妈抢白一句,咕哝几声,说:“反正这没有我的事,我不管。你们如果不听我的话,硬是要宠阿满,舍不得她去工作,到时可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好了,我要走了,我还得回去煮饭。”
  我听见开门关门的声响,“砰”地一声,天塌了似,强烈撞击我的心脏。我又在房间坐了一会,才走出去。
  妈看到我,皱眉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我说。
  她没再说什么。我看看爸,他也没说什么。
  晚饭的时候,爸忽然问说:“什么时候考试?”
  “还有两个礼拜。”我回答。
  他点点头,同样没再说话,低头喝他的鸦片剂。
  妈吃着饭,也不看我,说:“四年要花多少钱!?你就算考上了,我们家也没那个钱让你念书。你爸三不五时没工作,阿顺又不可靠,我看你也别考了。”她绝口不提李宝婷和李正雄。
  我沉默一会,然后说:“可是,报名费都缴了。”
  “随便你!”妈打断我的话。“你要考就去考,但没钱就是没钱!”
  她打开电视,黄金档连续剧演得正热烈。
  我一口一口吃着饭,忽然想起不知在哪曾看过或听过的一些话——我们以为繁衍是天经地义的事,其实以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不过是受了基因的控制。所有的胎儿也不过是寄生在母体的客体,吸取宿主的营养借以得生存。
  不管什么事,抽掉了感情的因素,就变得丑陋;所谓的事实,也通常让人觉得不是那么愉快。这时我才有点明白,不管是自欺或欺人,为什么绝大多数的人都那么爱说谎。
  它使我们的生活容易一些,使我们的人生美丽一点。
  第十章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王阳明这么说。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但就算立了志,事情也不一定可成。聪明的我,很容易就可以看穿这种现实的吊诡。
  靠着陆邦慕给我的笔记和浪平简直形同强迫的辅导,我的英文考了四十八分,数学拿了六十三分,侥幸地挤进北部一间国立大学。
  但是……中文系?能于什么?不都天天讲了,还要花四年的时间去读它吗?爸妈很疑惑,我自己也很疑惑。
  “念那个能干什么!还不如趁早去找个工作。”妈眉头深锁,并不怎么感到高兴。
  爸说:“这个每天都在讲的东西,还要花四年去念啊?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爸妈沉默一会,然后爸开口说:“如果没考上也就算了,但既然都考上了……”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低下头去。
  妈好半天没说话,自顾忙她的事。隔许久才说:“打个电话给宝婷吧。”
  爸默默低着头,我也低着头,说不出的难堪。
  李宝婷的声音很大,我坐在桌子另一头都可以听到她喊说:“我怎么会有钱!”
  妈默不作声地挂掉电话。我看她又拨了一个电话,那头久久没人接,她不得不放弃。
  “阿雄好像不在家的样子。”妈说。
  她和爸相对坐着。两个人眉额间的皱纹一式的深。爸低声跟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然后他说:“我看我还是去找阿坤吧。”阿坤是村子里专门放款借人周转的债主,虽然不致太黑心,但利息也很可观。
  妈没说话。爸看看她,便起身出门。
  妈叫了我一声。“阿满,过来。”要我跟她去房间。
  我站在门边,妈坐在床边,从床柜下摸索出一包破旧的小布袋,深深叹口气说:“就剩这些了。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些钱就都被那个何仔拐跑,就剩下这些——”妈小心地打开布袋,又一层布包着。她小心地打开,里头几只金戒指和项炼。
  “把这些卖了,加上跟阿坤借的,凑一凑大概够付第一期的拉杂费用。”她停一下,眉头紧皱。“要是叫你别去念,你一定不肯,但家里就只有这些钱,以后你要自己想办法——”我咬着唇,喉头涩涩的。
  就这样,高利贷借了,金子卖了,凑出我第一学期的费用,开始了我人生的另一种流浪。
  那四年简直是恶梦一场,仿佛老是在打工筹钱;也似电影过场的一个桥段,片段的镜头加上配乐,只是一种交代。
  毕业后,因为成绩不太好,我连想留校当助教部没那个资格。我先在一家出版社当编辑,然后到一家杂志社担任采访记者,也当过代课老师。每个工作我都做不长,老是在换工作,也不停的搬家。赚来的钱除了拨一点给爸妈,全都叫房租和通货膨胀给吃了,简直一贫如洗。
  浪平当完兵后在一所私立女中教英文。他跟我一样——从大学开始不停的打工,他兼了很多份家教,钟点费都相当高,赚的钱除了拿回家,还救济我。如果没有他的帮忙,我根本捱不过来。但他的成绩一直相当好,还拿了书卷奖。
  不过,他并不喜欢教书,之所以选择这个工作是因为薪水高、稳定,课余还可兼补习工作,另有一份可观的收人。
  我们双双住外头,离家很远。他总是选择公寓楼顶加盖的房子栖身,只跟空气为邻。我虽然不像他那般偏执,我得到合乎条件的地方就住,但我从不跟邻居来往。
  每次搬家,感觉就好像动物迁徒;看我那样搬来搬去,老是不安定,浪平索性把他住的地方让给我,他自己则在附近找了另外一间公寓。
  这一次,我在一家公关公司找到份工作,脱开不了跟人的周旋,我根本不是那个料,没三天我就走人了。我在街上呆了一晚,看了两场电影,夜深人静了,才摸黑回公寓。门口有一堆烟蒂,看样子浪乎来过了。
  打开门,地上有一个信封,从门底下塞进来的。浪平写的,里头有一万块。
  我拿着钱想了半天,看看时间,将它塞进口袋,抓了外套重新出门。
  五分钟的路程,不算太远。我爬上最顶楼,用力敲了几下。
  过了一会,浪平才来开门。我听见里头有女人的声音在问“是谁”什么的咕哝着。
  “你有朋友在是不?”我说。
  大学那几年忙着打工,我不太去关心浪平的社交生活,但我知道他偶尔似仍和薇薇安见面。浪平成为老师后,习性仍然不改,依然一个女友换过一个女友。甚至有学生会大胆的跑来找他,自动献身——我撞到那么一次,后来浪平就把他那住处让给我,搬到这里来,地址电话一概不对校公开,学生查也查不到。有时他学校临时有事通知他,还会搭上我在用的那只电话,更是问东问西的,有点烦。浪平不晓得怎么处理的,总之,现在变得清闲多了。
  “没关系,进来吧。”浪平侧身要让我进去。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老是无法觉得自在。我摇头,把钱掏出来。“不了。哪。我只是要把这个还给你。”
  浪平看也不看它一眼,倚着门,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我,说:“我今天打电话找你,他们说你辞职了。”他的口气平板直叙,用的也不是问号,但很明显的,他的态度就是一种询问,而且等着我的回答。
  “嗯。”我说:“那工作我做不来。”
  不用我说,他也知道。我想,他应该也知道我做不太长。
  “我学校附近那所国中要找一个代课老师,去试试看好吗?”浪平说。“我有个同学就在那所学校,我请他帮你介绍——”
  “浪平,是谁啊?”屋子里头的女人在叫,有点娇嗔。
  “你朋友在叫你了。”
  “不必理她。”浪平的态度十分无所谓,甚至有点冷淡。“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会找他谈,你后天就过去。”
  “浪平,我没关系,我会尽快再找个工作,你不必那么麻烦。”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跟别人牵扯。浪平生活放荡,女友交过一个又一个;人际关系虽然处理得不错,但他不和人深交,也不跟别人密切来往。
  “你放心,没那么麻烦。”浪平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表示他可以处理得很好。“你别再找理由,后天去面试。”
  “知道了。”浪平的固执和坚持我很清楚,虽然他从没意愿解释他做的任何事。
  “哪,这个。”我把钱递还给他。
  他没动,反问:“你身上还有多少?”
  我皱个眉,比个手指。
  “两佰还是两千?”他又问。
  我瞪瞪他,说:“两千。但我——”他没让我说完,不发一语地抓起我的手,把那只信封袋更塞在我手上。
  “到底是谁啊!浪平。你怎么去那么——”那女人边娇嚷着边走了出来。看见我,说到一半的话咬了回去,大眼睛骨碌地盯着我,揣测着,打量着。
  “朋友?”她转个眼彼,看向浪平。
  浪平没回答,说:“你可不可以先进去?我们还有事要谈。”
  “秘密吗?不能让我知道?”那女人嘟嘟嘴。
  “这跟你没关系,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我发现浪平的态度有些冷酷,那讲话的口吻、神情实在有些没心肝。他跟这些女人交往,从来也没有把心剖开。
  “时间很晚了,我也该走了。”我匆匆开口,随便把钱塞进口袋。
  “我送你——”浪平走出来。
  “不用了,反正很近。”我看见那女人抗议的表情。
  “走吧。”浪平好像没什么在乎的事,跟别人的意愿毫不搭调。
  “浪平,”他此刻的女朋友叫嚷起来。“你要去哪!你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我不管!你如果就这么出门,我可就要回去了。”语气不无几分不满与威胁。
  “好吧,”浪平回头说:“那你就回去,我再打电话给你。”
  不再多看那娇俏的女人一眼,转向我说:“我们走吧。”
  “浪平!”那女人气急败坏。“什么嘛!浪平!”
  我听见她在跺脚,浪平却显得麻木,没有兴趣回头。我实在也没想到他竟会那么说,那么没心肝。浪平对爱情的态度一直就是那么亵读。
  “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她真的要走了。”走到巷子口,我忍不住开口。
  我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制造了什么混局似。
  “我明天会打电话给你,别乱跑。”浪平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知道了。”我蹙个眉,对他叮咛小孩似的口气有些不以为然,说:“谢谢你,我是说那些钱。”
  他伸出口,像要摸我的头似,还没碰触到,突然又缩了回去。“有什么事尽量来找我,都可以跟我说的。”
  他的负担其实己经够重,赚的钱不仅要维持他自己的生活,还要供他两个弟弟念书,还要救济我——但我仍然点头,说:“嗯。谢谢你。”我们认识已经太久,我也只有他可以依赖。“你回去吧,那么近,不必担心。”
  但他坚持陪我到住处,等我开了灯锁妥门才回去。
  我掏出钱丢在桌上,脱掉外套,累得一古脑扑倒床上,好一会才不情愿地爬起来洗澡。
  我其实很想就那样把自己“腌”起来算了,痛快地睡觉,但一整天在外头游荡,搞得蓬头垢面,一身的脏。
  哪知才洗到一半,门铃贸然地响了。
  我匆匆冲水套上衣服,心里有些预感。开门一看,果然是浪平。
  “怎么了?”我问。
  他大步跨进来,一直走到客厅。
  “借我住一晚。”把手上的钥匙丢到桌上,便往沙发一躺。
  我知道我问,他大概也不会说。
  浪平“闷”,闷在不解释。
  “你这样会感冒。”我把毯子丢给他。
  我也不想问,不外乎一些女人任性的灾难。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他已经离开。我发现他钥匙忘在桌上,拨了电话过去却没人接。
  我跑去一趟,想赶在他去学校前把钥匙交给他,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干脆自己开门进去。屋内凌乱的景象看得我一呆。
  屋里头能砸的东西全被砸了,一地破碎的玻璃片,书柜里的书有一大半被扫到地上。还没得满地是水。窗户破了;床铺被割得乱七八糟;连电话线也被剪掉。
  我慢慢巡视屋子一圈,不禁想起那年在速食店里浪平被一个女孩泼了一脸是水的往事。
  我叹口气,慢慢收拾那一片狼籍。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才总算收拾干净。破的窗户、被剪断的电话线、被泼湿的书籍,我留着让浪平自己去处理,至于那被割得不能睡人的床垫,我也留着让他去费神。
  我决定好好吃顿午餐,在一家安静的餐厅什么也不想地待了一个宁静的下午。
  有些幸福是无法视为“太平常”;如果这“不寻常”的宁静是幸福,那就算是了。
  午后偶有阵雨,间刮强风。我发现自己的头发有些凌乱,杂又长,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剪了算。经过一家发型设计店,我想也不想便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年纪看起来还很轻的助理殷勤的倒茶送杂志。“小姐要洗头,还是剪发或烫发?”
  “都要。”我冒出一句自己也吓一跳的话。
  “请问你有指定的设计师吗?”
  “没有,我赶时间,哪位设计师有空,就请她帮我服务。”我不耐烦等候,也不愿等候。
  “好的。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年轻的助理留下我走到后头。我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杂乱的头发、苍白的脸,无血色的唇。这个印象依稀,这些年来我好像没有变太多。
  我想我有些出神,因为我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正用手指抹顺我的头发。
  我随口说:“麻烦你,等会洗完头发,我不用润丝也不抹油。”
  那人慢慢地用手拨拢我的头发,说:“你还真挑啊,阿满。”
  我震了一下,猛然回头,半站了起来,盯着说话的那个人。那面貌似曾相识的熟,我认得的——“何——美瑛!”我叫起来。太吃惊了。我怎么想也没想过这样的相逢。
  “好久不见了,阿满。”何美瑛淡淡一笑。
  “你怎么……”太吃惊了,以致我简直变得口吃,半天才说:“你……好不好?”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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