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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时光倒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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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

    林莫言就睡在窗边数过来的第二张床上,下铺。

    当然,他现在不叫林莫言,而是叫7822。

    没错,这里是监狱。

    林莫言进来的第一天,就看到监狱门口挂着一条巨型横幅,不伦不类地写着“六里监狱欢迎你”!

    监狱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

    就像一个被遗忘的“世外桃源”,有一套自己独立运行的社会规则,同时讲着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有身家千亿的大老板,也有连卫生纸都买不起的惯偷,有斯斯文文的高智商诈骗犯,也有连封信都看不懂的白丁大家穿着一模一样的囚服,叫着彼此的代号,一日三餐吃着粗陋,甚至奇怪的食物,谁都不许搞特殊。

    但这里又是不平等的。

    每个监舍,每个监区都会有自己的老大,老大下面还有老二、老三、老四通常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一直排到最末。如果是道上的重量级大哥,那么自然可以插队,坐享老大的位子,如果有人中途减刑,提前出狱,那就有后面那位自动替补。

    林莫言才来两个星期,自然是老八。

    老八么,自然什么都是排最末的。比如他在看守所的时候就听过一个事情,很说明问题。

    说是过冬了,有个当娘的要给儿子送一套保暖内衣,结果送进去第一套,当天晚上就被同舍的老大给扒了下来。

    老娘不死心,第二次又送了一套。

    不出意外地,这次轮到孝敬老二了。

    天渐渐冷起来,老娘去探监,发现自己儿子依旧穿着单衣。老娘叹了口气,问,你在你们那儿排老几啊?

    死孩子伸了一只手给她。

    当娘的一口气又买了三套,这下终于让儿子穿着过冬了。

    林莫言回来后,把这件事儿当笑话讲给邢天航听过。没想到邢天航并没有听听就算了。

    他第一次来看林莫言的时候,就给监舍的狱友们每人买了一条烟,一套保暖内衣,一套1000毫升装的洗护三件套。

    一个监舍八个人,邢天航买了八套。

    这种出手在外头看起来可能并没有什么,但在监狱那种地方却是令人惊愕的超五星奢华!

    要晓得除了那些初犯,家人还抱着点希望,会来看看,叮嘱着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也会给送些日用品之外。

    对于那些二进宫、三进宫,已经往往连家人都放弃了,爹娘媳妇全恨之入骨,断了关系,自然也拒绝在经济上给予任何援助。

    虽然说监狱中做工是有一定的收入,但那点收入何其微薄,监狱超市的商品又贵得如同机场海关。那些本来就穷困潦倒的,莫说买烟、买方便面,就连牙膏、卫生纸这种必需品都得省着用。

    邢天航用钱铺路,让林莫言这个老八当得还不至于太惨。

    虽然里面的人形形色色,来历不同,但监狱里总的条件还算不错,出乎林莫言的想象,竟然还有中央空调。

    只是不巧,今晚熄灯前,中央空调突然坏了,报修了也要明天上午才能有人过来。

    三十八度的酷暑,只有林莫言靠窗睡着,还能吹到那一丝微弱的凉风。

    “小子,给我起来!”

    黑暗中,突然有人压低声音说。

    然后林莫言就感觉不知从哪里伸了一只手过来,揪着自己的头,朝床头的铁架子上撞去!

    咚

    林莫言只觉后脑一阵钝痛,几乎能听到血包迅速鼓出来的声音!

    他痛得要命,却咬着牙,不敢叫出声来。

    每个监舍都装有监控,如果自己大喊大叫,惹来管教训问,回头他们走了,自己只有更加倒霉。

    两个星期来的经验告诉他,半夜被打并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很可能只是对方想要把自己叫醒,打了个招呼而已。

    听说以前还有更加变态的叫醒方式,就是把晨尿尿在对方嘴里。对于新进来的菜鸟,老狱们都会这样来树立威信,但林莫言是没见过,也可能只是谣传。

    不过是脑袋被撞,只要不脑震荡,痛一点没什么。他赶紧咬着牙轻声说:“什么事?我醒着。”

    “起来,跟老子换个铺。”是上铺的老三。

    蒸笼般的监舍,上铺熟得最快,老三早已经汗流浃背。

    林莫言一点都没反抗。

    在这里,反抗意味着吃更大的苦头。他没这么蠢。

    他很爽快地爬起来,让老三睡到了自己的铺上。

    老三连背心都脱了,打着赤膊,露出手臂上丑陋夸张的纹身,跳到他的床上,边咕咕哝哝骂道:“他娘的,这下铺也没凉快到哪儿去!这老子还没出去,就要热挂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挨个抱怨,骂骂咧咧了一番。

    沉默的,除了林莫言,还有老大。

    老大五十岁。

    林莫言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前两天他刚在牢里过了五十大寿。

    那天他特地去超市买了一包方便面,蹲在床上默默地吃着。

    “今天是他生日。”老三告诉林莫言说,“他三十刚出头就进来了,已经二十年了,好像就快出去了。原来也有老婆,有孩子,但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林莫言没说话,只是在他的泡面边上,默默摆了根火腿肠。

    那天晚上,林莫言发现那根火腿肠又回到自己床上,只是已经被拗得稀烂,恶心地黏在自己被单上。

    老大看了他一眼,目光狠戾,但又有些别的什么。

    这里的人有着难以解释的自尊,林莫言再不敢轻易示好。

    其实除了那次,老大基本都不会跟大家搭茬。在大多数人都凑在一起抽烟,吹牛皮的时候,老大总是安静地看书。

    由于在管教那里有特殊的照顾,林莫言得了图书管理员的活儿,老大借了书,就会到他那里登记。

    老大写字很慢很慢。林莫言发现,抄写书名的时候,他是看一个,写一个。

    他在描。

    林莫言豁然明白,老大并不识字。

    但他学乖了,依旧什么都没有指出,更没有催。只是耐心地等老大写完,然后将书交给他。

    老三说过,一定别把老大当做一个斯文的人。

    这一点根本不用怀疑。

    因为当晚上洗澡的时候,所有人脱下囚服,一屋子人身上的伤疤加在一起,都没有老大一个人的多。

    数不清的刀疤,还有两个枪洞。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这个不爱说话、又爱看书的老头,年轻时候也许是江湖上真正的老大!
………………………………

(九十四)修电扇

    燥热极容易冲动。

    而燥热的夜里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

    除了老六仍在孜孜不倦地打飞机外,所有人都辗转反侧。

    老三依旧在骂:“这空调三天两头坏,明天早上再来修,可今天就已经要热死人了,怎么办!”

    “忍忍呗!有空调就不错了!我以前在西北蹲过一阵儿,条件比这儿差多了!你还真当这儿是宾馆呐!”老四嘲笑说。

    老五斜睨林莫言一眼,“叫这小子给咱们弄一台去!他那个朋友有钱又有义气,什么事儿办不到?”

    老三眼睛一亮,立刻敲了敲林莫言的床板,凶巴巴说:“听到没,小子!明天就跟你那朋友说,让他给咱们安个好的空调!就说你要热得中暑了!记住要进口的!”

    林莫言没有回答。

    莫说装空调,就是重新盖一栋监狱大楼,对邢天航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但林莫言不想这样做,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让邢天航为自己操心。

    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过得不好。

    老五幸灾乐祸给老三泼冷水:“别做梦了!安空调可是大工程,得上头批条子,你当想装就能装呢!就进来检修一下,还得五六道关卡呢!”

    老六正撸得起劲,兀自激动地呼哧呼哧喘气。

    林莫言有点烦躁。

    这帮人还不睡,明天一早又要起来上工!

    而他作为老八,不但要做自己的活,还得每天帮这些大哥们轮流做他们的活!

    他在坚硬的铺上翻了个神,用手指堵着耳朵,想强迫自己尽快睡去。

    “喂,老二,我这热得都快出油了!你怎么浑身一点汗都没有!”

    他和老二头对头睡着,长胳膊无意中一撩,竟发现老二身上的异样。

    “老二,你不是中暑了吧?觉得怎么样啊?”老三性子糙,人其实不错,赶紧跳下床来去看他。

    “头晕,没劲儿。”老二虚弱说了句,难怪他今天晚上一句不吭。

    “哎哟,你可别吓弟弟哟!怎么办?他中暑了哎!”老三手足无措。

    老大迅速从自己床上起来,开始掐他人中。

    有人匆匆忙忙去叫狱警,报告说有人中暑了。

    很快,一个五十多岁的驼背老头就来了。

    这是负责他们监区的吕教官,在这儿几十年了,没什么架子,也和犯人们关系不错。唯一的特点就是啰嗦,见着你就苦口婆心给你讲人生道理,心灵鸡汤一碗碗地煮,讲到激动处自己都热泪盈眶。

    犯人们当面虚心接受,背后就送了个吕大妈的绰号。

    今天空调坏了,吕大妈自己也热得够呛,听说有人中暑,还扛了台他自己房间的老爷电扇过来。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务室?”吕大妈问。

    老大摇摇头,“医务室也热,还不如就在这儿,有个电扇吹吹,兴许一会儿能好点儿。”

    吕大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行,一会儿我再来瞧瞧,要是还不好,就只能送医院了。你们几个给我注意了啊,我可是违规给你们拿了这个,别给我整出点啥事儿来!没几年了,让我太太平平退休成不成!”

    他照例唠叨一番,转身走了。

    插上电源,摇摇晃晃扇出几许几可忽略的风。

    老四骂道:“妈的,这什么破电扇,吕大妈也好意思拿来!纸片儿都吹不动!”

    老大怒视一眼,“没良心的东西,他自己还没得扇了呢!”

    两人说话的当口,林莫言从上铺爬下来。

    “老八,你想干嘛?”老三凶横说。

    林莫言也不看他,兀自将电扇关了,扒了电源。

    “你小子不想活了!”老三已经不客气,一拳头朝林莫言脸上挥去!

    一只手稳稳替林莫言挡住老三的老拳,老大言简意赅:“等等。”

    他皱了皱眉头,朝林莫言问了第一句话,“你想做什么?”

    “修电扇。”林莫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就这几秒钟,他光凭两只手就已经把螺丝卸下来,接着去拆风扇叶子。

    “你会修电扇?”老大有些好奇,不再惜字如金。

    “嗯。”

    “这风扇什么毛病?”

    “电机抱死了。”

    老大点点头,他听不懂这个,便又问了句:“这么黑看得清么?”

    “不用看。”林莫言答。

    他十二岁开始当家,家里所有的电器都是他修的,电风扇这种更是家常便饭,从全部肢解,再到安装,五分钟足矣。

    “需要什么跟我说。”老大说完,便静静等着,也不催他。

    “绣得有点厉害,有醋吗?”林莫言摸着电机说。

    “醋?”老大皱眉。

    “我有!”老三说着赶紧去水房取了一**白醋过来,那是专门用来给瓷砖除水垢用的。

    “这个行不行?”老三问他。

    看着林莫言三下五除二地拆掉了那台老爷电扇,又如此自信地作出判断,老三态度竟莫名改观。

    林莫言点点头,摸着黑,用白醋为电机除绣。

    “然后要加机油对吗?”老三蹲在地上,仰着脖子问林莫言。

    “嗯。”

    “可我们哪来的机油?”老三急了。

    林莫言不答反问:“还有没有泡面?”

    泡面是里头的硬通货,和香烟一样,是可以被当做货币流通的。里头规定了不准赌博,但打牌下棋大家总好个输赢,于是便喜欢拿这些来当赌注。

    老四进来前是个混迹于澳门的老千,泡面自然堆积如山,闻言立即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林莫言说:“拿一包给我。”

    老大轻轻命令说:“老四,拿给他。”

    老四很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老大对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想得到用油包代替机油,可以!”

    两分钟后,电扇运转正常。

    伴随着一阵清风,老六撸到嗨,啊啊啊地叫起来,心满意足地软倒在床上。

    整个监舍都鼓起掌来。

    电扇事件后,林莫言仍然是老八。

    老三对他的态度略有改善,至少不会半夜里拎着他的头去敲床板。大家抽烟的时候会叫他一起,偶尔还有资格陪老大下盘棋。

    但也仅限于此。

    监狱的生活一沉不变。人心更如死水波澜。

    林莫言仍旧要负责整个监舍的吃穿用度,否则就轮不到他自己用什么好东西。而一旦有什么倒霉事儿,也依旧是他第一个被推出去挨罚。

    因为一台坏掉的电扇,八个人短时间被凝聚在一起,就如老六努力了半天,却只爽了几秒而已。

    天一亮,一切恢复如初。

    起床、上工、吃饭。

    再上工、再吃饭。

    再上工、再吃饭。

    然后天就黑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对于狱友的冷漠和忘恩负义,林莫言并没有失望。他本就没有打算和这里的人扯上什么关系。那一晚,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每个人都有面具,每个人也都有选择。

    在那个酷热的夜里,有个狱友突然患病,所有人都解下了善或恶的面具,齐心协力地围拢在一起,以生命的初心真诚以待。

    这让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很经典的电影。
………………………………

(九十五)唯有自救

    这是一部上世纪的电影,一个银行家受冤入狱,他以超脱淡定的气度从容应对。当犯人们都在抱怨的时候,他在院子里闲庭散步,他用鹤嘴锄做了一副国际象棋用以娱乐,还用女明星的大海报装扮了自己狭小的牢房。

    他充满信仰,圣经从不离手,就像风雨中怎么都不会败的塑料花。虽然是国外的版本,却极符合现在林莫言随处都能见到的那些横幅,上面总是写一些“低头改造,抬头做人”之类的话。

    那个影片的主人公用自己的财务知识为监狱官合法避税,并为狱友们争取到了每人两**啤酒,在除草坪的时候,享受了自由和尊严。

    他慢慢地开始在狱友和监狱官中树立起威信,他不断向州长写信,终于得到了建立一个小图书馆的许可,同时也让悠扬的口琴声回荡在高墙之内。

    在自己入狱之前,林莫言一直很喜欢影片前面的部分。

    多么阳光,多么正能量!

    导演想表达的意思约莫是,人与人都是平等的!

    只要努力,不管在哪里都一定能赢得尊敬!

    生活永远不会放弃你!张开双臂奔跑吧,去接受明媚的阳光吧……诸如此类。

    但真的进来之后,林莫言才似乎明白,为什么电影的后半段,会是那样一个结局。

    那个乐观的人,并没有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阳光和知天命。

    散步的时候是在观察地形用来逃狱!

    鹤嘴锄是挖洞用的!

    替监狱长理财是为了抓住他洗黑钱的罪证!

    明星海报是用来遮挡他的洞口!

    而从不离手的圣经是用来藏那把鹤嘴锄的!

    那是一部国外的影片,所以导演最后推崇的是上帝给予救赎,在灵魂中获得自由与安宁。

    但林莫言理解的是:没有谁能给予谁真正的救赎。

    生活如此残忍。

    唯有自救!

    半夜两点,是渥城时间中午一点。

    邢天航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拨通国际长途。

    周日,当不会影响父亲工作,即便出任外事活动,午间多半会有休息。

    “天航?”邢何也的声音泛着柔和,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爸,下周我会结婚。”邢天航开门见山,从不敢多聊家常。

    “哦,这个你似乎已经说过。”邢何也话语中的余热已退,恢复了一贯淡漠口气,“恭喜。”

    邢天航苦笑一声,上次电话中提起结婚事宜,已是半年前。

    郁家一直希望邢何也能拨冗出席,以攀上驻加大使的这条人脉,即便不直接得些好处,至少也能在婚宴上隆重介绍,那郁东森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就能晓得,郁家结了个如此有实力的亲家,对于郁丰海外投资自然更多信心。

    邢天航拗不过小凡,尽管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与邢何也提了一下。

    时隔半年,父亲再闻婚讯,竟没有引起丝毫的震惊与疑惑,而只是例行公事般道一声恭喜。

    对父亲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存活于电话里的儿子。只要电话挂下,自己就被茫茫太平洋隔断,再无法影响他生活的任何喜怒哀乐。

    “新娘并不是小凡,上次我并没有……”邢天航还是解释了一句,没有说完,又匆匆咳嗽起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还是要解释,是想挽回父亲对自己的印象?不想让他觉得自己那种频繁玩弄女人的纨绔子弟?

    “天航,你已经成人,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邢何也淡淡打断他。

    “还有事么?”边上有女人的声音,邢何也似有些不耐。

    “妈妈……”邢天航知道邢何也要挂电话了,忙压住咳嗽,勉强提气说:“妈妈最近好么?我……咳咳,我想来接她参加婚礼。”

    “参加婚礼?呵呵,你不怕别人知道母亲是疯子吗?不怕她大闹婚宴?”邢何也语声充满讽刺。

    “没有关系,我会自己看牢她!保证她的安全!爸,让妈妈看到我结婚,她会高兴的!”邢天航恳求。

    “上次去参加你外婆葬礼,回来后花了一个多月才回复到原来安静的状态,你还嫌我照顾她不够累吗?异想天开!”

    电话里又是长长的嘟声,隔了三秒之后,变成短暂的嘟嘟嘟。

    荧光的电子钟显示出时间凌晨2点1分21秒。

    邢天航凄楚笑了笑,他和父亲的这个电话打了一分半都不到。

    不知是不是咳得太厉害,胸口始终闷闷的痛。他从抽屉里取出两粒药,一闭眼吞了下去。

    他现在已经熟练到,连喝水都不用。

    房间里没有开灯,那样一个漆黑的位置,恰好可以俯瞰南阳璀璨灯火。

    华美的景观灯给每座建筑都勾上了亮银色的边,腐朽的、灰暗的、见不得人的统统掩埋于角落,只看到霓虹炫丽、富美堂皇。

    甲虫般的小车川流不息,车头大灯开足,于高架上昂首阔步,甩开残影,留给众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自己也如这城市一样,只余一个美好的壳子,而内在却早腐朽了。

    邢天航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早睡早起,一日三顿,什么都不再想,什么也不再盼望的心态。

    就算告诉他明天会死,他也并无遗憾。

    他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下周结婚,再过七个月当爸爸。

    他笑了笑。

    小语,我就只能这样了。可你一定要幸福,好吗?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一封邮件平稳地躺入到邮箱中。

    邢天航俊眉一动,对方署名是enung。

    宋天尧,很懒。

    发的邮件连标题都没有,正文也只有一句邮件模板自带的问候。但邢天航很高兴,是近段时间来从未有过的高兴。

    宋天尧发来好几张照片。

    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一个穿着旗袍的亚洲女人正安详地坐在玫瑰花园里。

    她容貌非常美,简直是惊艳!

    比温柔典雅的齐教授更多了天生贵族气质,比年轻娇媚的郁小凡更多了沉静从容。

    看不出多大年纪,因为她精致的五官上,没有一丝岁月痕迹。眼神清澈,明净,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点开,放大。七张照片他翻来覆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电话又想起来。

    宋天尧的声音,“i哥哥!”

    “天尧,我已收到你邮件,非常感谢。”

    “是我中文不好么?为何觉得你很严肃的样子?”

    邢天航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道是神经习惯了紧张,竟不晓得如何放松?

    “不,我很高兴,特别高兴。”

    “哥,我有惊喜要送给你!”宋天尧神秘说。

    夜三的话:昨天已经有聪明的读者猜到了,没错,就是肖申克的救赎,很多年前夜三看这部片子的时候,其实只是惊叹于剧情的跌宕,导演手法的巧妙,但在写到莫言入狱后的那部分之后,再回想起来,便对人性有了更多感叹。

    包括昨天狱中修电扇的那个部分,其实有许多时候善与恶的立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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