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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权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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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一行回邸,却看见一边的马车上探出个尖瘦的脑袋,便重新下马,坐进了车里。
同去赴宴的众皇亲大臣见幽燕王的队伍缓缓离开,自己却没有随从接应,都有些不快。一些沉不住气的皇亲开始一口一个“小兔崽子”地破口大骂起来,一面却抬手招来宫门口站岗的小太监,顺手掏出一甸银子塞在小太监手中,让他们赶快跑到自己府上,叫家仆来接。小太监得了好处,飞也似的消失在昏暗街道上了。众大臣却都是科甲正途出身,懂得矜持的道理,互相行礼告别后,或孑然一身,或三五成群地离开了这这片是非之地。
招呼郑荣进车的不是别人,正是谋士钟离匡。
钟离匡挪挪身子,把里面的位子让给郑荣,又隔着门帘对马夫说了声:“出发。”马车便晃晃悠悠地跑了起来。
车轮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不紧不慢地滚动着,让车轴发出依依呀呀的呻吟,车厢里挂着的一盏油灯也随着马车的晃动,不住地摇晃。钟离匡脸上的阴影忽明忽现,显得愈发阴沉:“王爷进宫许久;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郑荣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皇子之间的争斗已到了如此程度,就连皇上也很难节制了……”接着便将礼部尚书施良芝和大太监王忠海的意见、皇帝的谈话、两位皇子在夜宴上的争斗以及众皇亲重臣的态度,一五一十地向钟离匡说明。
钟离匡悠然长叹一声,刚准备开口,只听见马车发出“嘎吱”的一声,身子随之前冲。车夫禀报:“王爷,府邸到了。”钟离匡听了,耐住性子说道:“请王爷下车密谈。”
郑荣在京城的临时住所不是别处,正是他十年前在京城的府邸。按理说,王爷外放就藩之后,原先在京城的府邸通常都要另行分配给相应级别的皇亲,具体到本朝,便应该是郑昌或郑爻这两位皇子其中的一位。
但当朝皇帝为表示对皇弟的恩遇和思念,不但未曾改为他用,更是让宫中安排一些太监维持王府的正常运行。然而这些被派到王府的太监没了管事的监督,不仅对清扫厅堂、修建花木之类的日常事务敷衍了事,更有甚者偷了府内的奇珍异宝出去贩卖,把堂堂一座王府搞得萧条不堪。一个月前皇帝召幽燕王进京,派人清点王府,众太监的不法行径这才东窗事发。
久未理政的皇帝郑雍见昔日的王府变成这番光景,终于动了肝火,亲自钩决了几个恶行昭彰的太监,还把大太监王忠海狠狠训斥了一顿,让他重新整顿。王忠海接到圣旨之后,自己去王府看了看,只见经过十年的糟蹋,郑荣当年的王府几乎只剩一座空壳,同废墟无异,便回去禀报皇帝,提出让京城富户临时让出豪宅招待幽燕王的建议。没想到皇帝铁了心让幽燕王重回故居,又把王忠海训斥一顿,末了还忿忿地说“你能干便干,不能干朕就换人”。
王忠海这才着了慌,连身边亲信都不放心,亲自指挥王府重建事宜,安排大量人力整饬王府建筑;自己先带头归还了小太监从王府中偷出孝敬他的宝物;让宫里人向京中皇亲、高官、地主、富商放出话去,说要上缴原来王府里的珍宝,否则就要治罪;为重修园林,专门从御花园苗圃之中调来奇花异草种植在后花园中。经过这番辛劳,王府终于恢复了当年气象。
郑荣不知上面这番波折,只当是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却不知为了自己几日的安驻,竟然搭上了无数财宝和几条性命。不过这番折腾却也着实让郑荣舒心了很多,沿着熟悉的路径,看着熟悉的景致,踏着熟悉的地面,心中感慨万千地将钟离匡引入隐藏在府邸深处的书房。
书房正门悬挂的匾额上题着由先帝亲笔书写的“梁股斋”三个大字,既点化了“悬梁刺股”的典故,又蕴含了要郑荣成为栋梁肱股之臣的寄托。书房守卫、侍应等下人早已换成了郑荣自己的人,待他们沏好茶水、点燃烛火、焚起沉香之后,郑荣吩咐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今夜便下去休息吧。”
三两个下人唱声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最后离开的还小心地将房门关严。书房中更加寂静,只留下蜡炬熏香燃烧时发出的丝丝暗语。
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将幽燕王笼罩其中,郑荣虽在苦寒之地沉溺军政俗物而久未品鉴熏香,但毕竟是皇族贵胄,一闻就知乃是极品,回味无尽地深深一吸,顿时心境蔚然,开口对钟离匡说道:“先生方才欲言又止,不知有何见教?”
钟离匡哪有兴致品香,只是侧耳听着几个下人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才站起身来,面朝窗外无尽的黑暗,答非所问地说道:“寒生本是弱质书生,屡试不中,可谓百无一用,却有一身假清高的坏毛病,原来打算就此胡乱虚度一生。幸得王爷聘为幕宾,数年来委以大权,言听计从,学生也因此能略尽驽钝之才。对此,学生实在是感激不尽,不求有何回报,只愿王爷能够采纳一二,就心满意足了。”钟离匡说得极为诚恳,显是动了情了,“可是此次进京,凶吉未卜,故而王爷同学生在幽燕之时便已商定对策,如今为何又改变初衷?王爷身负大汉安危,万事因谨慎小心,今日卷入储位纷争,难道不是置金玉之躯于刀俎之上么?”
郑荣倒是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长幼之序乃是人伦之常,本王身为皇族至亲自然应当维护。不过本王此番观点只同圣上谈及,施大人和王公公同本王议论皇子,本王均未表态,应该尚为中立吧?”
“唉――王爷兵法神通,深谙奇正之术,为何在宫廷纠纷之中却如此忠厚呢?”钟离匡边说边摇头,“今日之后,恐怕世人皆以为幽燕王支持皇长子称帝了吧。”
“先生为何这样说?”
“难道王爷还没意识到吗?虽然王爷的本意只在庶黎殿中同皇上一人说起,然而宫中人多嘴杂,太监、宫女、侍卫均是耳目,王爷同皇上说的一字一句立时就会分毫不差地传进王公公耳中。加上夜宴之时,王爷只吃了皇长子敬的酒,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王爷对皇长子的支持吗?”钟离匡解释道。
“嗳~先生不必危言耸听,本王今日亦当众申斥了支持皇长子的施良芝大人。如果本王同皇上的谈话已经传遍皇宫的话,那这件事恐怕在京城已是众所周知了吧?”郑荣说得很有道理。
钟离匡用力摇晃着脑袋,说道:“王爷胸怀君子之心,哪里会懂小人之腹?王爷固然教训了施大人,然而同对王公公的毫不理睬,已经是不错的态度了。更何况,王爷教训施大人的话,在有心者听来完全是别有滋味。”
郑荣回味一番,不解地问道:“这话又怎么说?”
钟离匡略略沉默,组织下语言,说道:“前朝立储除在长幼顺序之外,还有嫡庶之别。我朝太祖高皇帝念其太过复杂,往往酿成纠纷,因此废嫡除庶,皇位继承只看长幼顺序,且立下誓约,让皇亲贵胄歃血为盟,大汉立国以来圣圣相传无不以此为据。如今皇次子想要废长立幼,却空有皇上的宠爱而没有皇亲的支持,皇次子当务之急是争取幽燕王、河洛王、岭南王等的响应。而王爷明确表示皇长子不必串联外藩,不就是在暗示外藩王爷未曾背弃盟誓,依旧支持长子吗?”
“这……”郑荣听了也不禁有些惶恐,“这是强词夺理,哪会有人这么想?”
“呵呵。”钟离匡似乎有些得意,继续反问道,“如今皇次子最大的依靠是何人?”
“是皇上……嗯……”郑荣沉思一下,念道,“还有王忠海。”
“不错,还有王公公。太监者,阉人也。阉人乃是一介废人,无功名前程,无家小妻室,视他人之命有如草芥,视己之命亦如草芥,凡有尺寸之机,无不以性命投之,历代以来阉宦之祸罄竹难书,就是这个道理。王忠海因皇帝宠幸才有今日之地位,见王爷恩遇远在其之上,哪有不嫉妒怨恨的道理,恐怕目下已起了杀机。”
听到这里,郑荣反倒有了些信心,说道:“本王此次带来的护卫虽只有区区五百余人,却都是同沙场厮杀之中九死余生的勇士,恐怕要夺本王的性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宫内侍卫华而不实,京城兵丁则是欺辱百姓有余而冲锋陷阵不足,哪里是王爷百战将士的对手?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忠海在京城之中经营已久,王爷久处虎狼之地,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臣还请王爷早日返回才是。”
幽燕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本王方才已同杨丞相有约,约定明日相聚。明日一早本王同杨丞相一见之后,就会有幽燕守军飞鸽传报,突厥忽然集中兵力,大有南侵之势,本王势必立刻返回北疆指挥作战。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钟离匡听了,这才欣慰地点点头,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天色已晚,臣告辞了,还请王爷早早休息。”
………………………………
006 老丞相的苦心
初进京之时未能微服私访,重览京城风貌原是郑荣一大遗憾,而昨夜同钟离匡的一番话,更让郑荣不敢以身犯险。然而毕竟答应了老相国,又怎能食言,故而郑荣不仅白龙鱼服掩人耳目便服,更安排众多侍卫明里暗里保护,弃烟柳繁华之处不行而专走旮旯小巷,终于在一行人晕头转向之前找到了杨丞相府。
杨府乃是一处古宅,位于小巷深处,原来只是一处不大的四合院,是杨元芷先祖遗产。宪宗五年科举,杨元芷力拔头筹,被宪宗昭皇帝点为状元,身为元老的杨元芷更加倚重,多次效仿宪宗先例,以内银购买宅院赐予杨元芷。这样,杨丞相入朝为官四十年、位极人臣三十年间,杨家祖宅原来十数丈见方的四合院早已扩大为形制同王府无异的一处大庄园了。只是杨元芷将历朝皇帝赏赐的房屋庄田均用以接济同宗,自己依旧住在老宅之中,一时传为美谈。
因此,杨府虽然占地广大,门户却同京中等人家的宅院无异,光天化日之下更是大门紧闭,想来是取置身事外之意,这点郑荣当然明白,叫人递上门帖,自己则到大门两侧垂柳之下乘凉。
不到半盏茶功夫,杨府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名精干家奴探出脑袋,轻声而有力地说道:“失礼,老爷请王爷进府。”
郑荣一时不解,杨元老是极讲礼数的,怎会用这样失礼的方式迎接自己;转念一想,毕竟客随主便,加之主人是三朝老臣、两朝宰相,又曾做过自己的老师,让他出来迎接确实说不过去,于是整整衣冠,调整下心情便从门缝中闪进了丞相府。是年方及弱冠,宪宗见杨元芷少年有为、一表人才,十分喜爱,便下旨让礼部、吏部、户部合署购买庭院赐予杨元芷。杨元芷拜而不受,一曰:祖宗遗产不愿离去;二曰:户部库银乃万民之财,虽九五之尊不可私相授受。宪宗听了更加高兴,从宫中取出私房内银,将杨家老宅附近一片宅院买下,赏给了新科状元。杨元芷自此鞠躬尽瘁、政绩卓越、受宠于帝,至宪宗十年驾崩之时,已是户部尚书,托孤众臣了。而神宗景帝和当今皇上对
没想到郑荣刚进庭院,抬头便看见一位清瘦老者拄着拐杖站在自己面前,不用细加分辨便知正是当朝宰相杨元芷。
杨元芷欠欠身,脸上挂着微笑,高声说道:“王爷来访,小老儿陋室真是蓬荜生辉啊。只是官员结交外藩乃是朝廷大忌,故今日当以师徒之礼相待,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郑荣当然懂的杨元芷的用意,当即回礼道:“自然,学生难得有机会自幽燕回京,此番正是来探望老师的。”
杨元芷三十余年前被先帝任为少傅,当过当今皇帝和三位王爷的老师,其中最器重的便是郑荣,今日见已是镇守一方的幽燕王仍旧不失当年的灵气,不禁万分欣慰,道:“当年老朽教习皇上及三位王爷诗文,每每泛舟湖上,吟风弄月,甚有风情,不知王爷今日尚有此番兴致否?”
郑荣眉头一皱,当年杨元芷可谓严师,最恨四位皇子胡闹,说要去玩水,他拿戒尺来打还来不及,又怎会提议去湖上泛舟吟诗呢?可转念一想,杨元老老成持重,这句没来由的话也怕是有他的道理,便陪笑着答应道:“老师说的,学生怎敢不听?”
“哈哈,只是老朽年老体衰,此番操楫还需有劳王爷了。”
杨府之中果然有湖,但长宽不过十余丈,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池塘更为妥帖。郑荣马上争锋十余载,划船的水平实在是差得很,两只桨胡乱划了半天,才把船划到湖心,已是汗流浃背了。
杨元芷将拐杖横放在木船上,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郑荣,苦笑着说道:“老朽府中人多嘴杂,唯恐搅扰了王爷兴致,这才辛苦王爷将船撑到湖心,老朽真是惭愧啊。”
郑荣下意识地看看周遭环境,只见湖边园林精致,曲径通幽,却总有各色人等穿行其中,的确不是个说话的所在;不过船在湖心,则岸边之人只能见其形,不能闻其言,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味。于是,郑荣尴尬地摇摇脑袋,说道:“两位皇子已然是水火不容,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之间也是壁垒森严,如此还要老丞相苦撑危局,这真真难为老师了!”
“呵呵!”杨元芷在竞相攀附的气氛中独善其身,实在是十分孤单,如今见昔日的学生这般理解自己,心中说不出的高兴,“老朽世受皇恩,怎敢不死而后已?但幽燕王受先皇嘱托,镇守北疆,屏蔽突厥,如今身陷不测之地,可要早些脱身啊。”
“学生是皇族子弟,国家兴旺、百姓安危自当挺身而出。然而眼下政局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学生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有安守本分而已。”郑荣说着说着,不禁哀叹起来。
杨元芷也应和道:“如今中书省及六部党争激烈异常,上至曹、张两位中书令,下至六部不入流的员外郎都结成死党,终日在寻对手的岔子,忙着给对方拆台,政令不得通行,勉强能够通行的也往往要折腾上一两个月,这都是老朽不能约束百官之过啊!”
郑荣没想到朝中政局已是这样一番局面,忙问:“皇上不管吗?”
“唉――”杨元芷长叹一声,“我倒宁愿皇上不管。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圣上受阉人蒙蔽,终日追求长生不老,哪里还有心情处置国事?圣上已经数年不曾上朝,中书省递上去的奏折也大都留中不发;偶有军国大事圣上也有御批,可是……皇上同诸位王爷的字,都是老朽一笔一划教出来的,怎会看不出……若是代笔尚可,若是矫诏,那可就……唉,让老朽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宪宗昭皇帝、见神宗景皇帝啊……”
杨元芷说着说着,居然语无伦次、几乎要老泪纵横起来。郑荣见了,连忙安慰道:“也是学生的不对。学生终年同蛮夷打交道,竟不知朝中已然如此,若早知之,定要上折死谏,哪能容得小人作祟?”
杨元芷没了手帕,只好用袖口抹抹眼泪,说道:“说到此处,正有一件事要请王爷出面。”
“先生有话请尽管说,学生一定办成。”
杨元芷点点头,又擦了擦泪水,道:“河南大旱,自春分以来未降半滴甘霖,如今将要入秋,按河南刺史报上的折子看,恐怕会颗粒无收,极有可能激起民变。老朽数日前也曾上奏皇上,可是依然是石沉大海;若以中书省拟旨办理,则官员又是一番争斗,赈济钱粮送到百姓手中已不知是何时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至少眼下朝廷不必担心贪污贿赂的弊政,因为百官唯恐被他人无中生有地攻击尚且不及,哪会留下贪墨的把柄呢?呵呵……”杨元芷苦笑两声,“因此,还请王爷由陆路返回幽燕,途径河南时主持赈济大事。”
“这个……学生统领幽燕军政本就已不合成例,如今又要干涉河南地方政务,恐怕不甚妥当吧?”郑荣犹豫道。
“唉――可是目下确实无人可用,还请王爷念及河南二百二十万百姓身家性命,勉为其难了吧!”杨元芷说得甚是恳切。
郑荣低头掂量了一番,慎重地点头应道:“老丞相既然这样说了,那学生岂敢有推辞之理?学生这就上表,请求圣上托以赈灾之任。”
“不!”杨元芷眼中忽然射出光华,“此事当由老臣执笔上奏,皇上断无不准之理。”
杨元芷是前朝的状元,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一篇奏表写得严丝合缝、花团锦簇,当即递了上去。
郑荣回府之后尚未吃完午餐,便有太监过来传旨,不仅将赈济河南之事全权托付,还令河南军政官员均受幽燕王节制,更赐尚方宝剑授予临机专断职权,恩荣之盛,虽然皇弟藩王,也是有汉以来闻所未闻的。对于奉旨赈济河南之事,钟离匡倒是深以为然,按他的看法――虽然有树大招风之嫌,但近可以奉旨即刻出京、中能够以皇命震慑群小、远又掌握了更大的权利――所谓利三而弊一,实在是大有可为,因此也没在郑荣面前说什么怪话。
郑荣本就想早日离开京城这一是非之地,如今得了圣旨更是名正言顺,当即命令随从军士整理细软,准备启程。
另外,杨元芷那边的准备也异乎寻常地迅速。这倒不是完全没有由来。首先是皇帝亲自下旨交办的事项,如果还在那里拖拉扯皮,一不小心就会犯上抗旨的大罪。其次是有老丞相居中指挥,将一桩桩差事分割得条缕明细,不会有互为掣肘的麻烦。再次则是户部尚书叶源璐、工部尚书鲁贾都算是郑昌一系的,据宫里传来的消息称幽燕王支持皇长子继位,那户、工二部当然没有阻挠的理由。兵部老尚书傅夔,原是郑荣领兵时候的上司,后来又是平级将领,最后成了下属,与郑荣的渊源非同寻常,自然是有求必应。甚至皇次子掌握的几部,也都寻思着讨好幽燕王,乘此机会做最后拉拢的努力,拉下脸来同户部、工部配合。如此,朝廷上下出现了百年未见的齐心一致的景象。等到郑荣府上准备妥当,杨元芷也已亲自押送赈济物资,前来幽燕王府上交接。
郑荣听人报称杨丞相亲自来府上办理交接事宜,既感到吃惊,又感到惊讶,慌忙整理好衣冠,迎出门去,老远就开始招呼:“区区交接俗务,竟敢烦劳老丞相屈尊,学生真是诚惶诚恐。”
杨元芷也抱拳作揖,异常客气地说道:“此事乃圣上亲自交代的,老朽再怎么昏聩,也不至于迁延拖沓啊!”
两人寒暄着互相让进了王府。因谈的并非什么机密事宜,也就在正堂端坐、品茗、畅谈了。大抵是户部测算下来,接济灾民需要用白银一百万两,但户部目前能拨出的银子不过十二三万两,连同河南及周边各州调拨义仓、平仓的粮食作价,有约七十万两,仍有三十万左右的缺口。目下只有等江南漕运输送的钱粮抵达京城洛阳方能填补,但需等待至少半个月。郑荣则表示可以即刻启程,幽燕道同河南道交界,军屯连年丰收,粮草、腊肉等足够十万精兵十年之用,临时划拨出来供应河南是十分方便的。杨元芷当然知道郑荣宁可拿出一些钱粮出来,也要尽快离开洛阳的用心,当即随声附和,说了些空洞的赞扬言辞,便请郑荣去清点物资。
大汉沿用前朝赈灾体系,设立义仓和平仓赈济灾民。各地义仓由朝廷直接管理,每年均由户部拨款买入新粮,淘汰陈粮,保持仓储饱满,遇旱、涝、蝗等重灾再开仓放粮,保证灾民能半饥半饱支撑到下季粮收。平仓由各州州牧管理,遇丰年米贱则高价收购,遇到灾年米贵则低价出售,用以平抑米价;遇大灾之年义仓粮食不足赈灾,则必须有户部指令,方能无偿放赈,以防官员贪污。两套仓储制度互为弥补、互相约束,本是一套极好的制度,怎奈前朝吏治**不堪,朝中官员同封疆大吏同谋贪污,导致两仓空有其名而无其实。直至旱涝连年,无力赈济,激起数州民变,太祖高皇帝趁机起义,顿时天下响应,这才有了今日之大汉。
也正因此,太祖对两仓极为重视,曾有地方官吏伙同户部官员贪污户部购粮款项,致使义仓亏空一案,太祖便亲自审理又主持清理全国仓储,经过一番梳理判决竟凌迟、腰斩、弃市、赐死官员百余人,其余充军、流放、革职者不计其数,至此天下赈灾仓储方能大治。故自太祖之后,凡是皇帝要整肃朝中官员,则必从义仓起,整顿地方官员则必自平仓始,这才保证大汉两百年来每逢灾害总能及时赈济,未有大的民变。只是先帝同当今皇上对官员极为宽容,三十年未曾清点义平两仓,两仓运营已然是打了折扣。
对此,作为百官之首的杨元芷心知肚明,故在拟旨由幽燕王郑荣统辖两仓放赈事宜之外,又特地从户部拨出现银十余万两,以便仓储不足时可向富户购粮赈灾。不过这点毕竟牵涉外朝官员的脸面,就算皇帝偶尔问起也要稍加掩饰,谏言整顿也需小心暗示,不可同外藩道也。
郑荣一时半刻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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