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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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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厅里的酒香却是大浓。
别人都已回房去睡了,倒是孟卿衣还瘫在桌子上喝酒。
如果你知道这些酒是在几个人逃命时顺手从喜宴里取的,是否无话可说?
地洞里毕竟太乱,哪怕是孟卿衣,也只顺出了两壶,看着来人是李拓,才甘心让出半壶来。
李拓接过来,道。
“孟兄还未睡?”
同道喝酒,哪里能不攀谈。何况还是孟卿衣带着醉意深深笑往过来。
孟卿衣笑道。
“睡不着。”
李拓道。
“是海上的波涛作乱?”
孟卿衣又灌了一口酒,道。
“哎呀,是脑子里的女人作乱。”
孟卿衣不忘了解释。
“以往每次打架完回来,都有人在耳边唠叨,那个时候嫌烦,现在却是求也求不来。只不过也变成了一种习惯,每次出生入死完,总会想。脑子里想着女人,就不如多喝些酒,醉死过去。”
李拓稍略摇了摇头,看起来彻夜难眠的男人想的都是一般。
李拓举杯,邀醉。
孟卿衣绝不会拒绝。
那点酒简直少得可怜,却让两个人足足喝够了两个时辰。
两个人的话不间断,也足足说够了两个时辰。
其中最有趣的,竟然是秋千。
给女人和小孩荡漾用的秋千。
秋千也可以杀人,只看你愿不愿。
孟卿衣勉力地睁着惺忪的醉眼,道。
“你真的让沈晋死在秋千上面?”
李拓道。
“我真的让沈晋死在秋千上面。”
孟卿衣摇着脑袋,哪怕是醉了,也不信。
“大荒里,只要有夙鬼军那几位,四剑五刀都要排在下面。而沈晋,恰好又在四剑五刀的下面。”
李拓没有否认。
“沈晋在。特殊的地点、特殊的时间,沈晋的武功,说不定还在四剑五刀之上。”
孟卿衣难以置信地再问一遍。
“这样的沈晋,致死的原因,竟然是一只秋千?”
李拓一边点头,一边闭着眼,道。
“任何人被飞荡起来的秋千砸中后脑的哑门穴,生生死死就都在那么一瞬间。”
孟卿衣道。
“你怎么做到的?”
李拓道。
“酒,石头,风。”
孟卿衣道。
“你杀人的时候不会沾酒,这么说,沈晋喝了?”
李拓道。
“沈晋喝了,喝得不多,却足够让其失去一些反应、判断、身手。”
孟卿衣摇了摇手中所剩无多的酒,喃喃地道。
“美酒啊美酒,实在是害人不浅的货。”
孟卿衣仰着头,把最后一丝酒送入喉。
酒水先是连作一条银线,终究成为滴滴点点,然后不见。
孟卿衣这才问道。
“石头又是什么石头?”
李拓道。
“花园里普普通通的石头。我随手捡的,个头不小,足够打得秋千翻动。”
孟卿衣轻摆着手,醉意已让这只手也朦胧。
“你还说了什么……风……雨……雷,对,对,风。”
“你难道还是祭师,操纵得了风?”
李拓当然不会,李拓道。
“那天碰巧刮起了大风。”
“那块大石头有足够的力道把秋千激荡而出,而大风简直把秋千飞荡的行迹都给掩裹,何况沈晋还喝了酒。”
孟卿衣酩酊着。
“你就不怕失手,让人反咬一口?”
哪怕是喝了酒,哪怕是醉着,李拓的回答还是那么沉着。
“没有绝对的退路我不会去把握;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会去出手。”
孟卿衣道。
“你实在是让人敬而远之的杀手。”
李拓只是看着窗外的苍穹。
“人总要死,有些死得壮烈,有些死得丑陋。你说呢?”
李拓只等来一声重重地撞击,孟卿衣已倒在了桌头。
李拓拍了拍孟卿衣的脸,却只有沉默。
李拓慢慢把自己扶稳,一点一点将孟卿衣扛在自己肩头,在黑夜中摸索着方向,才好不容易把人摆到了船头。
李拓退出门来,鬼使神差,竟又来到耿鱼儿的门口。
手在纸门上停滞着,良久。
如果是平常,李拓当然能抑制住心中强烈的感受,可现在毕竟喝了酒,酒最会放大一个人的感受。
门被推开。
李拓慢慢地往里面走。
床上的耿鱼儿还睡着,至少李拓以为还睡着。
耿鱼儿翻了一个身,对着李拓的,是背后。
于是李拓便在床前站了许久,默默地看着耿鱼儿的侧颜,慢慢地在颊上亲吻一口。
耿鱼儿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欺负。
耿鱼儿从床上跳了起来,决定要给这个人一记耳掴。
可李拓却已转身,在耿鱼儿还踌躇脸红的时候,就转身,顺手,还合上了房门。
耿鱼儿有些发怔地看着李拓的背影,抚着自己滚烫的脸,不断地告诫自己,李拓不过是醉了,方才不算什么。
………………………………
惊涛 (1)
直到厚厚的雪涂满了整个世界,凌香才确定回来了。
离隽永城的码头还有一点远,却足够让女孩子欣喜若狂。
实在有太久,凌香没有躺过自己的软枕高床;也是实在太久,凌香没用家中的胭脂化妆。现在,凌香只想要骚浪一会儿,哪怕天上地下已见不着太阳。
女孩子想的,当然和男人的不一样。
孟卿衣遥望着这个既让其熟悉,又使其陌生的地方,脸上不时浮现出微笑。
至少有十年,没走在银装素裹中了,孟卿衣简直就想翻滚在雪地上,或许还可以打打雪仗。
同其一样新奇的,当然是穆羽蓉和耿鱼儿了。
穆羽蓉不是不曾见过飘雪,可毕竟家在南方,哪怕又雪絮,也无以将整个世界都裹妆。当然,在渝城也有见到,但毕竟是焦心的时候,非但不如现今一般有时间欣赏,雪飘的优雅和凝结在秃枝上的晶霜也绝不会注意到。
而耿鱼儿,根本从来都呆在盛夏的地方,如此实在是被雪景迷朦得痴了,甚至不顾冰花,也要攀在船头去望。
原本的岸头在春天的时候会开满几里桃花,现在只怕都成了冰雕,却依旧值得人赏玩。
而薛岐当然还是无所动弹。
事实上,薛岐算得上在雪原里成长。十五岁的那年,薛岐陪同群蛇深入大荒之外的北苍,那里就是一望无际的雪海,有一次薛岐简直就死在雪上,是一个叫冷风寒的白发少年把人救下。所以一看到皑皑的白雪,薛岐就会忍不住想起北苍人的白发,从小就是白发。
唯有李拓和他,才真正厌恶雪吧。
因为雪下,实在让两人都付出过代价。
年少的他本就是到处流亡,每一次过冬都可能让他死在寒冷下。他厌恶,且害怕,哪怕是雪晶再美,他也觉得不值得欣赏。
而李拓,则是在冰雪之下有过暗杀。
那是难得的几次险象环生,因为四肢肌脉在不知不觉中全部被冻上。在雪里全神贯注地蹲伏就是这样,有时候会让人忘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被冻僵。
遇险是李拓要付出的代价,可突然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才委实让李拓惊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大雪还未把江河封上,船只不必搁浅,缓缓荡荡,还是漂流在了岸上。
却没有人下。
所有人都未曾立即离走,所有人复又在船厅里坐下,就像登船的那天一样。
哪怕是最特立独行的薛岐,也会拉着一把椅子,坐在阴影下。
十来天里海上的漂泊,八个人简直克服太多的困难了,所以孟卿衣突然笑,每个人都跟着笑。
哪怕是薛岐的冷笑,也稍略有了变化。
很少笑的李拓,也轻轻挽起来嘴角。
更不用说谢乌衣,其本就是几个男人里最健康开朗的。
而他的笑容,终于也像林凡一样。
凌香和穆羽蓉把耿鱼儿挤在中间,一边灿烂的笑,一边叽叽喳喳着几个男人的模样。
只是笑声终究会停下。
作为船长的李拓道。
“现在,是分别的时候了。”
………………………………
惊涛 (2)
巨浪掀得整艘船也在翻腾,黑云也压迫着天。
飞卷雨中还夹杂着雪,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交接。
一边是温婉如春的岚漪湾,一边则是飞雪连天的世间,在这片狭小的海域,彼此拔扯住所有的不协。
蓝色的海洋里渗入了尖锐的冰点,再也不会有平静的海面。
反倒是漆黑的眼前不断地有大浪滔天,就在七八丈远外擎天,如果被这样的狂涛劈头盖脸,哪怕是钢筋铁骨建筑的船,也要碎身骨裂。
他分明就见着一条鲸鲨被海浪发现。
尽管鲸鲨常年栖息在海洋里面,也稳不住身形,被惊涛抛入云间,又因为几百斤的身形,自由坠落的鲸鲨如同齑粉一样,内脏被碾裂,紧接着鲜血从鲸鲨的眼、耳、口、鼻间淌出来,顷刻已染红一片。
几个年轻的男孩当然要把女孩的脸蒙上,即便是经历过地狱的薛岐,眼里也有悚惧悄现。
薛岐赶紧盯住涛浪两边。
以往,若有这么大的血腥味,一定会引诱得鲨群出现。
这些鱼类为了果腹,实在不太介意去啃食自己的同类。
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人类?
可在这样的天气里面,就算肚肠已因为饥饿而平扁,也不敢冒头咀嚼。
这艘还算得上宽敞的大船,当下就好如一片不小心零落在滚滚江河里的秋叶。
当然,倘若你以为这就是一切的危险,就还是将大自然小觑。
所有流于表面的,不论再多么狂戮,却至少与人机会警觉;只有背地里隐藏的,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上面有跌宕的浪,下面有什么?
涡旋。
整片海域,暗涌竟同时形成了四个涡旋,依着不同的轨迹自我螺转。
这些涡旋有大有小,赫然把狭窄的海分成了六片。
稍略在海路上漂得差偏,就会被这样的涡旋给刮卷。
许多江湖上流传的湮灭事件,一半都是被海潮咬进了腹里,成为海礁,在绝无天日的暗流里度过千年。
只有最老道的船长,或许才有一线的机会,把船只带往安全。
可李拓有半辈子爬在沉地上,又有半辈子悬在半空上,统共在船上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七天,如何能把众人逃出海神抹杀世间的圣旨里面?
突然,他的重心已不能稳,搂着凌香一同斜跌,重重地撞在墙前。
谢乌衣勉强用披风裹住船桅,才不至于和穆羽蓉一块跌坠。
李拓和耿鱼儿相互抱着彼此,用一条绳索吊在刮帆的杆上。
快如孟卿衣,也要不断地在如闪雷般倾斜的翻飞,才堪堪控制住自己。
唯有薛岐,还能像蛇一样,安然地盘在甲板上。
紧接着,一股巨力牵引着船不断地下潜。
悬吊在空中的李拓和耿鱼儿看得真切,仍浸在海水里的一端船身不知不觉并入了螺旋的轨迹间,不出半柱香的工夫,就要把船绞成木屑。
李拓必须想办法,将整只船重新拽出涡旋里面。
可凭借凡人之躯,要顽抗海神的泯灭,只能讨来忘绝。
李拓大声地说在耿鱼儿的耳边。
“你把绳索抓牢。”
耿鱼儿只觉得李拓慢慢地抽开手,连忙道。
“你要干吗?”
李拓坚决道。
“我要赌赌看。”
………………………………
惊涛 (3)
随即,李拓便松开手中的绳索,人也直晃晃地跌出了耿鱼儿的怀抱,如同冲破天际的陨石一样,自由落下。
李拓的跌势委实太快了,倘若未在撞上船墙之前撤开,哪怕有横练的功夫护体,恐怕也要七孔流血。
耿鱼儿的目光追望过去,突然整个人都急了。
这时候,正有一滩浪拍了过来,正好打在李拓的身上。
李拓立刻失去了对身形的控制,简直是头朝地着坠下。
婆娑的泪当即就把耿鱼儿的眼眸蒙上。
李拓也在尽力尝试挽回身子,可要在不借力的情况下摆脱地心引力,谈何容易啊!
突然,李拓只觉得腰际上有只手搭了一把。
是不断飞窜以稳定身法的孟卿衣。
有了这股力的阻挡,李拓果然颠了一下。
然而孟卿衣也未踩在实地上,哪怕出手,气力也没有平常一半大,或许缓了一刻李拓的陷落,可是下一刻,自己也跟着掉下。
到处都是海浪,简直也遮天蔽日了。
眼见了两人一前一后就要摔死在船上,又有了新的变化。
谢乌衣的披风卷了出来,间不容发之际,裹在孟卿衣的腿上。
那乌衣披风坚韧,竟仿佛给了孟卿衣踏足的地方。于是孟卿衣按在李拓腰上的手,力气提涨。
两个人自由落体的势道终于缓和了。
接着是薛岐的手去柔蛇一样,稍略拨在李拓的肩头上。这股力,和浪潮似有异曲同工之妙,赫然间,把两人一并拨横了。
如此下来,就算李拓和孟卿衣二人果真撞上,性命却有了保障。
更何况还有他。
他滑了出来,稳稳地撑住了李拓的身侧,孟卿衣则是借助谢乌衣的披风静静地悬吊。
直到这一刻,众人紧绷的心才稍略放下。
李拓拍了拍他的肩头,甚至来不及感谢,已然道。
“我们只有一个活下去的办法。”
几人都知道自己的处境,便听李拓接下去道。
“现在船还处于漩涡的边缘,若再被拖陷得深一些,就全然没有出来的方法。”
船缓缓地开始向左边游转,与螺旋的轨迹接触得更紧密了。
李拓道。
“所以我们要抓紧时机,将自己拔出来。”
薛岐幽幽道。
“凭我们的人力如何跟漩涡的转力对拔?”
李拓很坚定地道。
“我们不能,但另一个漩涡可以。”
聚集过来的谢乌衣问道。
“什么意思?”
李拓道。
“我方才悬在半空,能看到如今的海域上,至少滚着四个漩涡。螺旋的方向,并不相同。”
孟卿衣立刻就能领悟,道。
“所以只要想方设法让这条船也跟另一个漩涡连上,我们就不至于陷落。”
李拓点点头,道。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孟卿衣想道。
“又用什么相连呢?”
他道。
“用船锚。”
孟卿衣轻轻琢磨道。
“只要船锚能勾住另一边的漩浪,就同时有两股力道作用在这条船上,只要漩力相当,哪一边都无法将我们扯下去。”
“行,这个办法可行!”
薛岐却在一旁阴恻恻地道。
“就怕两股漩力太大,把船跟锚都扯断了。”
这时候却已听谢乌衣道。
“我在储藏室里寻了几条麻绳,用来巩固船和锚最好。”
孟卿衣大笑。
“很好。”
李拓也颔首。
“现在只需要考虑如何将船锚抛入另一漩涡中了。”
………………………………
惊涛 (4)
翻卷的浪再次打在甲板,倾斜的船角度又深了几段。
全然没有时间给众人浪费。
只听他道。
“我来。”
许多事,他做来都凭周详的策谋;但有些事,必须凭心中的勇胆。
他浑身是胆。
顾不上别人的阻拦,他已经将一捆和船锚连绑的麻绳系在自己的腰环。
凌香当然不允许他这么做。
“你要游出这片漩涡?”
他道。
“我要。”
凌香道。
“你要带着船锚一同游出这片漩涡?”
他道。
“我要。”
凌香紧紧地搂住他,根本不让他蛮干。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凌香简直急了,连眼泪都下来了。
却无法让他停下来。
他甚至狠心,一掌切在凌香的后颈,当即便让凌香软了下来。
穆羽蓉连忙把凌香抱入了怀,斥道。
“你怎么能这样对凌姊姊。”
他幽深地看了穆羽蓉一眼,旋即纵身入海。
紧接着,螺旋的劲力就向他袭来,他必须奋力地逆流翻游,才能逾越波澜。
船只处在边缘,是幸,也不幸。
幸的是终究还有办法从涡旋里逃出来;不幸的却是飞旋的圈轨最宽。
他拼命的振臂,可以感觉到撞在胸前的水流越来越慢,可以感觉身后挂的船锚逐渐绷紧起来。
可同时,四肢百骸,甚至所有的筋肉,都一并有酸痛泛滥。
他咬紧牙关。
这样的负疼不外乎又是一次鸦城的抢夺,那一次,他身上的痛可比现在重得多;那一次他整个人可比现在更虚弱。
双臂摆动之间,面对上狂怒的水流,先是挤压着胳膊,再是撞入胸膛中。
无论如何的捶打折磨,他都挺着。
一瞬之间,这个有些消瘦的男人如猛虎、如狂龙,竟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他也当真逆流穿梭,简直就要循着漩涡的轨迹一层层游出来。
然而大自然无情的一面还是显露了出来。
蛮力若不能让他低头,那就稍略用一些小手段。
在海里翻游,本就呼吸困难,突然一口海水淹进他的嘴。
海水的腥和咸让他瞬间窒息,勉力还能挥臂,却再没有方才乘风破浪的感觉。
他的心房突然失悬。
整个世界兀自陷入了黑夜。
灵与肉仿佛分离了一般,不知过去多久,才重新恢复感觉。
他现在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所有的一切都成为累赘;身后的船锚、摆动的脚、扭动的腰、被海水冲撞的胸膛、挺直的脖颈和头脑。
忽然之间,身躯的一切都变成了双臂的累赘。
背负着累赘,一个人能走不远。
他不愿放弃,却还是慢了下来。
越来越慢。
终究像一片浮萍,被漩涌的潮汐掩盖。
哪怕他再有能耐,在海洋的力量下,也被碾成齑粉,半点抵抗不来。
他还能挣扎。
四肢在水里不断地抽搐摆脱。
能做到如此,已足够让人佩服了。
可毕竟,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就疲了。
灵魂上的疲倦往往只需要一刹那。
他的心和他的身都不想在动弹了。
算了吧,就随波逐流着沉沦也好。
最可怕的想法在此时吞没了他。
他已再不能翻身。
又是几个人翻覆,打在他的头上,要把他淹藏。
身后连挂的船锚也像是勾魂的锁链,把他拉入深渊。
他紧紧把眼睛闭上。
他已在等待灭亡。
从他杀人的第一天起,他同样直面了死亡。
无论哪种死法,对于他来讲既不羞耻,也不可怕。
何况,地下还有林凡啊。
林凡一个人在下面,孤单吗?
林凡不明不白地死,又叹惋吗?
“不明不白”,“不明不白”。
他疲惫的心突然被这四个字充满了。
紧闭的眼,再次睁出幽暗的光来。
………………………………
惊涛 (5)
他虽睁开了眼,在漆黑冰凉的海底却依然没有任何希望。
船在下沉。
随着漩涡,一点点的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船陷落到了什么样的海位,一点空气都没有的海底让他再次出现窒息,心头有强烈的感觉告诉自己,恐怕活不下去。
朦胧之间,竟仿佛有一条海蛇把自己缠紧。
那海蛇如箭一样,凭一己之力,在涡旋的轨迹里凿出漏洞。
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象,否则怎会有海蛇能拖负着自己和船锚一同冲破惊涛
但身体周遭极速流淌的浪却分明在告诉他不是虚妄的幻想。
那海蛇飞也似地从漩涡当中刺破,带着他一头扎进了稍略静谧的海浪中。
若不曾冲出涡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数个涡旋之间的海隙,会是一片纹丝不动般的死的静谧。
更让他想不到的,却是海蛇幽幽地慢了。
在凌乱的水域里,海蛇可以借着势将一切穿破;而在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海底,倒只有艰难前进。
他想看清楚些前面漆青的背影。
但他却已乏力。
脸色默默地难看起来。
所有的海压劈头盖脸地挤在无以呼吸的他的鼻翼。
哪怕海下漆黑,甚至都看得出他脸上的铁青。
终于憋不住紧抿的嘴,海水由少渐多,倏尔间就往他的胸腹灌入。
他再一次晕死过去。
庆幸的当然是他没死。
在孟卿衣不断推挤他的胀腹和凌香百十次的亲吻助吸下,他终究恢复了生机。
他没有看见黎明,现在正是茫茫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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