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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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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原重生的衣袖,掌心之中黑线蔓延,已经到了肘部。灼热的体温、紊乱的呼吸,大汗淋漓的面庞,无一不再提醒着地作出决定。
  他中了毒,她可以解,依旧是一念之间,她掌握着他的生死大权。
  世事轮回,十年前,她留下他;三年前,她放了他;一年前,她救了他……如今,依旧要她抉择。
  她可以视而不见,抽身离去。即使原重生今日命丧于此,算起来,他也是死于溢彩之手。她对他,并无亏欠;对师父和师兄,也算是有交代。
  她是流光,她潜心修道,心如止水;她曾立下誓言,不能违背。猛地抽手,她退离原重生身边,返身准备离去,奈何每走一步,步履艰难异常。
  “流光……”
  干涩的声音异常嘶哑,她却听得很清晰。再也迈不开步子,她转身看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原重生,忽然大踏步上前,扶起他,靠在自己胸前,随即咬破下唇,任一滴鲜红的血珠冒出,慢慢低头,在快要贴近原重生之时,略微迟疑片刻,最后落在他的唇畔。
  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清香之气溢入原重生的唇齿,混沌的意识稍微清醒,却乍然感觉饥渴异常,他毫不迟疑地吮吸着,以缓解自己胸腹中难以舒解的闷热之气。
  脸颊被他反客为主地捧住,她与他,头一次,距离相隔如此之近,近到她的眼睫动一动,就可以碰上他的肌肤。唇,被他用力吮吸得生疼;血,从她的唇,沾染到他的唇,融为一片,再也分不清。
  心跳得厉害,为着这样的接触。明明要斩断彼此之间的联系,为什么,如今却演变成如此结果?
  他的手,滑过她的面庞,绕到她的颈后,扣住她的后脑勺,忽然向前一压。猝不及防地,她倒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猛烈撞击的心跳。
  情势有些出乎意料,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料原重生将她搂得死死的,如何都动弹不了。举手,想要点住他的穴道,不料原重生突然睁开眼睛,快她一步,拽住了她的手,反扣在她身后。
  被扣在身后的手隐隐生疼,流光盯着原重生满是血丝的眼睛,皱起眉头,用力挣扎着避开他的吻,“重……”
  还没有待她叫完全,原重生已经重重咬住她的唇。疼痛袭来,她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
  “流光、流光……”原重生喃喃地念着,解开她脑后银色的发簪,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倾泻在他和她的身上。放开她的手,他改为掬起垂落在他胸前的一缕长发把玩,恋恋不舍。
  他因为药效的关系而略显低沉的声音,不断地念叨着她的名字,带着几分魔力,令她心悸。不能任由这样的局面演变下去,手一得到自由,流光探指,白光一现,但更快的,紫弧划过,罩住白光,在她失神之际,已经没人她的肩胛。
  流光只觉浑身一震,接着无力地倒在原重生的身上,无法动弹。她无法置信地看向原重生张开的手,掌心中逐渐消失的紫光证明方才并不是她的错觉。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她被放置在草地上,头顶上遮住光芒的,是神志已然不清醒的原重生。
  不该是这样,他明明是中了溢彩的失魂散,她方才明明已经施法,为什么他还没有好转?
  “流光……”
  大掌在她脸颊上摩挲,肌肤一阵战栗。有生以来,她头一次失控地尖叫出声:“原重生!”
  高分贝音量令原重生怔愣了一下,眼神稍微有些缓和。
  “重生,你看清楚,我是谁?”努力平息跳动不已的心,她要自己冷静。
  “流光,你是流光。”顺着她的话,原重生乖乖地回答,就势躺在她的身边,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你是我师父,是我师父。”
  像是在说服自己的语调,非常认真,犹如十年前那个被存封了记忆的无知孩童,认真地重复她告诉他的每一句话。
  ——“从今以后,你就叫原重生。我是流光,是你师父。”
  ——“是,我是原重生,你是流光,是我师父。”
  稚气的话语犹在耳边,肩上的沉重却在提醒她,而今的原重生,已经长成了一个昂藏男子,不再是当初的嬴弱少年。
  “我有件东西想送与你,等了四年,却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原重生慢慢地从胸前摸出一条绢带,献宝似的捧到她的面前,“如果我现在送你,你收,还是不收?”
  半新不旧的淡黄色绢带,像极了她当初的那一条。颜色褪去了不少,布料却平滑光洁,看得出保存之人的细心收藏。
  “你,这又是何必?”心弦被拨动,嗓音有些异样,她的目光,凝聚在那条绢带上,久久没有离开。
  原重生没有答话,只是将她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把她的长发拨到一侧,以指代梳。发丝从他指缝中滑落,柔顺异常。
  “不要嫁给运天,好不好?”他以绢带束缚她的秀发,埋首其中,细细呢喃。忽然间什么都不想再去管,只想这样一直依偎在她身边,天长地久,不离不弃。
  他的头,埋在自己的发中;他的手,搁在自己腰间;绢带束起的长发,就在他和她之间。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心软,想要放弃自己的坚持,带着他,就像十年前,一起再浪迹天涯。
  ——“你当初想要逆天为他改命,不就是不想看到更多的生灵涂炭?现在,为他一人,拉下这么多人陪葬,你于心何忍?”
  逆天而为,本以为可以扭转乾坤,到头来,却令自己两难选择。
  ——“不必执着你的誓言,到时候取舍如何,全部在你。”
  当初立下重誓,是给他选择,也是狠了心要自己硬下心肠,如今进退为难。
  ——“临安一战之后,这一生,他都不可能再正常行走了。”
  流光睁大眼,仰望天空,人眼的,是一片湛蓝,“三圣观中,若不是我一念之差,违背誓言,‘饶你性命,师兄就不会因你而腿残,算起来,是我愧对于他。”沉默半晌,她终于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愧对于他?”眼中的寒霜一点点凝聚,原重生眼睛危险地眯起,“所以?”
  “我已经答应嫁他为妻。”是斩断了自己的后路,逼自己对他绝情,狠了心,了却对他的牵挂。
  “不准!我不准!”原重生暴怒地叫着,翻身压住她,大手一挥,衣袍被撕裂,露出赛雪肌肤。
  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流光大骇,“重生,住手!”
  眼前的凝脂玉肌刺激着原重生的神经,只觉得浑浑噩噩的,浑身血液在沸腾,渴求的欲望叫嚣着要释放。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重重在她的肩头落下自己的印记。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带来一波一波的热浪,令她无力阻止。冷酷的心房被他一点点击碎,衣带零落之间,蓝天、绿草、水云间,在她眼中慢慢幻化,什么都再也看不真切。
  取舍之间,纠缠的情感,已然注定沉沦,再也无法扭转命运的变迁。
  第八章
  八合方位,七星罗列,阵旗密布,旗角浮掠,眨眼望去,似有人影隐匿其中。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牵制,阵旗方位不断变换,紧紧锁定内中之人,不留半点空隙,异常严密。
  忽然间,凭空一声巨响,旗杆纷纷折断。阵旗坠地,七零八落了一地。这才得以看清,被围困在中央的,原来是一批木质的假人,此时已被炸得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远处观望台上的许承风见此情形,微微蹙眉,目光飘向一旁站立的原重生。
  原重生注视视野中的一片狼藉,收回手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无语。
  “重生,你有心事?”许承风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他多心,只是觉得,自打他不辞而别又返回大寨后,一直部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做什么事都无法进入状态。
  “没有。”一对上他探询的目光,原重生迅速别开脸,不愿意被他人看穿心事。
  叫他如何启齿,说自己亵渎了恩师?即使他与她不再是师徒,但七年的抚育教诲之恩,仍然重于泰山。而他,居然在她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染指,玷污了她的清白。更加无法释怀的,是他当时虽然被药力所控制,但,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怀中之人是谁。他却任由意念驱使,妄顾其他,任性而为。
  待意识真正清醒之时,佳人已不见芳踪,徒留缥缈幽香在怀,提醒他已犯下大逆不道之事。如当头棒喝,他羞愧难当。不知如何是好之下,他选择逃避,躲回山寨,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将心思移开。日思夜想,午夜梦回中的身影,始终是她。
  忘不了情,断不了念,想起她即为他人妻,心如刀绞。
  “我无意追问。”对他不愿多谈及的态度,许承风宽容地笑了笑,“只是大战在即,干系重大,还请以大局为重,切莫令闲事扰乱了心神。”
  三分关心,七分提醒,他太明白原重生的重要性。有了他的运筹帷幄,承风军如虎添翼,神机妙算、洞悉天机,军中士气大振,连战连胜。如今只要拿下临安,大好江山唾手可得,若是原重生乱了心神,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功败垂成的结局,他决不能容忍。
  “抱歉。”不是不知道,布阵需要凝神静气,不为外物所动。可是现在,他的心,乱作一团,满脑袋都是她的身影,挥之不去,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放开些。”听到他歉疚的话语,忽然之间,许承风有些痛恨自己的想法,口气缓和了些,出声安慰,“我们要做的事情,毕竟还很多。”
  不否认他确实是在利用原重生,但是他也一样将他当做自己的兄弟来关心。所以,他不能算是卑鄙吧?
  “你呢?可曾遇到无法释怀的事?”转过脸,看着他,原重生反问。
  “我?”没有预料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许承风愣了愣,思绪仿佛回到久远的从前,记忆中一个窈窕的身影,美丽的容颜对他绽放如花笑颜,“若不是为她,十七岁那年,我岂会动了杀人的念头……”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接近呢喃。是缘分吧?本来抱定同归于尽的决心,却遇见了原重生,赠他衣物,送他真言,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不经意瞥见原重生若有所思的目光,许承风心神一凛,及时拉回飘游的神志,勉强笑了笑,“你不是会批命?只要掐指一算,万事尽在掌控之中,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还来问我?”
  “若是可以,我情愿做一个平民布衣,普通平凡,也就不会多了如此多的烦恼。”原重生举起手,凝视掌心纹路,良久,才回答他。
  “天赋异秉,身怀奇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本事,你居然不稀罕。”许承风当他是在说笑,“你知道吗?现在都在传言,你是大宋王朝的克星。”
  克星?他真的是。要不然,无辜的父母、村民就不会因他而死,枉作冤魂。
  “重生?”不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他的回忆,只是见他忽然不说话,许承风出声唤他。
  “身处其中,才知个中滋味。”原重生终于答话,转向他,“刘大夫回来了吗?”
  “这几日,你似乎找他很急?”几日来,他问刘闻冰的行踪,已经不下数十次,“刘大夫向来洒脱自如,来去无常。每次外出,也没有固定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你的伤还有问题?”
  “没有。我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想要找他解答而已。”
  一纸所谓的“药方”,留给他似是而非的答案,要他选择。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之后,他挣扎煎熬,迷茫痛苦,无人知晓。
  他究竟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才能从自我纠缠的网中挣脱,破茧而出,化身成蝶?
  浸在温热的水中,却无半丝暖意,周身冰凉,如沐寒霜。
  风乍起,水池边烛火摇曳。流光明眸一沉,水波涟漪之间,她整个人跃出水池,身影旋转,卷起池边衣裳,挥出金铃。纸窗应声而破,窗外一道红色的身影机警地侧退一步,金铃贴面而过,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血口。
  “心情不大好呢。”指尖滑过脸上的血口,沾染了血迹,溢彩娇笑着,别有一番深意。
  流光没有答话,隔着窗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返身走开。
  “还这样冷若冰霜?”见她对自己的挑衅不以为意,溢彩斜倚着窗棂,眉梢一扬,“这个世界上,除了原重生,你还可以对谁有感觉?”‘
  缓缓向前的脚步停下,半湿的长发浸透背后的衣裳,勾勒出的身段令人遐想联翩。
  溢彩屈起手指,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窗棂上敲着,“好歹我也成就了你和原重生的好事,何必如此绝情……”
  话还没有说完,她腾空而起,及时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白绫,紧贴着墙壁,站在波光潋滟的水台之上,亲眼目睹那道白绫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碎整堵墙。方才还靠着的窗台,眨眼之间,化外废墟。
  怔愣了半晌,她才回神,转向流光,愕然出声:“你——”
  这么多年来,即使她如何恶意挑衅,都不曾见流光出手如此之狠,这一次,若不是她躲得及时,恐怕早就已经变为和那堆碎瓦一般的命运。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你。”良久,流光才慢慢开口,眼神如利剑一般刺向溢彩。
  明明氤氲缭绕,水汽升腾,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注视下,溢彩忽然觉得后背发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可是这一次,你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溢彩恨她,她知道、她是一个习惯了清心寡欲之人,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可以视而不见,可以不断让步。容忍她、纵容她,平衡溢彩被漠视而仇恨她的心理。
  一再的忍让却令她无法五天,冒充她诓骗原重生,还下药迷失了他的本性,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你怨恨我设计了你?”溢彩的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意,原来流光不是完人,她也会失控,也会会恨、会怨。
  “不!”对上她希冀的眼神,流光猛然收回白绫入袖,“我不怨恨你设计我。我恨的,是你设计了原重生。”
  溢彩恨她,对付她,她可以应对自如。然而,为何将原重生拉下水?一直徘徊在犹豫的边缘,剪不断,理还乱,天平难以平衡之间,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结局。溢彩的介入,设计了原重生,设计了她,有了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却要面对情感上的若即若离,纯粹的感觉变了质,令她心乱如麻。
  忽然觉得身心疲累不堪,好想放下所有的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不涉凡尘,不问世事,那该多好,多逍遥?
  “你真的爱上原重生了?!”溢彩无比震惊地望着她,口气惊讶至极。
  本意是报复,所以才在言语上多加捉弄。虽然口口声声说她和原重生之间有着暧昧的关系,但是她了解她甚深,明白她是一个多么冷情之人。亲生姐妹尚不得亲近,她又怎会去爱一个明知是敌对立场之人。
  也许她的武功不如流光,她的道行不及流光,但是在情感上,她不似她的冷然,以美貌和矫情戏走人间,自然可以看出流光现在的心思究竟放在谁的身上。
  还有谁?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无一不在表白,流光爱上了原重生!
  一句戏言,竟然成真。这样的结果,连她都没有料到。
  “你莫要忘记,三日后,你便要嫁给师兄了。”止住笑容,她静静地看着流光,如是对她说。
  好奇怪,原以为自己会狂笑,会讥诮嘲讽她的进退两难,狠狠出一口恶气。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和流光之间,居然是有生以来最为平心静气谈话的一刻。
  “我亲口允诺的话,怎会忘记?”溢彩此刻严肃的表情是她不曾看过的,少了几许轻浮,多了几分成熟。
  “你还是决定要和师兄成亲?”溢彩脱口而出。
  流光飘忽的眼神终于停下,变成与她直直的对视。
  “溢彩……”低低的叹息声从流光的唇畔溢出,“是不是无论怎样恨,孪生姐妹心意相通的事实都改变不了,不然为何,你可以轻易猜出我的心思。”
  溢彩的心房猛然一震,这样的语气,有几分无奈,更多的,是淡淡中不曾流露的宠溺。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拉住她的,白与红的衣袖互相交缠着,颇为醒目。
  “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世上了,你是不是,要开心许多?”
  被这样的一句话惊醒,溢彩猛地抬起头。眼前,有一张同样的脸与她相对,似在照镜子一般。意识到自己居然被流光的言语打动,有一刹那的心软,她狠狠甩开流光握着她的手,迅速武装自己,恢复平常模样,恶声恶气地回答:“要是你死了,我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撂下这句话,却隐隐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不愿再多看流光一眼,她跃过水池,从残破的墙垣穿过,脚下生风,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水波倒映着流光站立的身影,微澜浮动。
  “看看吧——”她低头,望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你亏欠的人,太多了,欠师父的、欠师兄的、欠溢彩的……”
  发梢的水无声滴落,落在她的前襟,不是泪,却似泪。
  “如今,你亏欠的,还有原重生……”
  夜阑人静,月华如水,流光一片,像极了一个人。
  “原大哥。”门被轻轻推开,杨叶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捧起参汤,呈到原重生的面前。
  “先放下吧。”原重生对她摇摇头。
  “趁热喝了吧。”杨叶柔柔地开口,拿起汤匙细心地搅了搅,“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要多加调养,这是刘大夫开的方子,熬了两个时辰呢。”
  面前的人,眼中有希冀的目光,一个小小的请求,令他很难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默默接过参汤,黑浓的颜色和药物混杂的味道,还没有入口,就已经是一阵反胃。
  “原大哥,你怎么了?脸色看来不大好。”见他脸色忽然惨白,眉头也似不舒服地皱起,关切问,杨叶抬起手,探向他的额头,想要试触他的体温。
  一只手横挡在她面前,她的手指,还未接触到他,就已经被格开。
  有分寸地退后了一步,原重生将手中的参汤搁在窗台上。抬头,看见杨叶举着手,尴尬地站立在原地。
  “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他开口,对她发话。
  “那,参汤——”杨叶收回手,背在身后,嗫嚅着问道。
  “总之,我答应你,参汤我一定会喝,好不好?”
  杨叶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点点头,拿起托盘,退出去,掩上了房门。
  转过身,双手把住窗棂,原重生的目光,重新粘在了皎洁的月光上。
  ——“师父,流光是什么意思?”
  想起当初,年方十岁的他,好奇地追问名字的含义。
  ——“月光,岁月,一逝而过的人间憧憬。”
  那个时候,她淡淡地回答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冷然得可以。
  真的应了她的话,岁月如梭,一逝而过;月光依旧皎洁,人生却已改变巨大。
  拿起盛满参茶的碗,微微倾斜,浓黑的液体顺着碗沿徐徐流下,尽数被他倾倒在窗外。
  “啧啧,可惜了!”
  身后传颇为惋惜的声音,原重生回头,看清楚坐在桌旁之人,惊讶地开口:“是你?”
  对他的惊讶视而不见,刘闻冰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拿过他手中的碗,倒过来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参汤一滴不剩,尽数奉献给了土地公,“你还真舍得!那里面有数十味上等药材,可是杨叶姑娘精心熬制,你非但不领情,还这般糟蹋。”
  “你看到了多少?”真是奇怪,本来很急着找他,想要寻求心中疑惑的解答,但是等他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情却没有那般急切,平静了不少。
  “非礼勿视的道理,我还懂。”刘闻冰温和地笑了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提出一壶酒,手微微倾斜,美酒甘酿细流而出,手中的碗立刻盛满。他手一伸,递到原重生面前,“介不介意陪我喝一杯?”
  原重生接过,刘闻冰退到桌旁,拿起一个倒扣的茶杯,斟满酒,举杯示意,“听说你在找我?”
  原重生举起大碗一饮而尽,腹中火辣辣的,有几分难受,他盯着刘闻冰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闲云野鹤,四海为家,独自漂泊,倒也乐得自在。”刘闻冰举杯饮酒,如是回答他。
  “你给我那一纸处方,到底有何用意?”
  “用意?”本来执起酒壶在斟酒的手忽然停住,刘闻冰望向他,“当然是治病。”
  “我没病。”皱起眉头,原重生直觉地否认。
  “你的病,不在身上。”心平气和地开口,刘闻冰的手指指自己的头,“你的病,在这里。”再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还有这里。”
  “你——”原重生愕然。
  “我早就说过,外伤容易痊愈,至多留下疤痕;心结难解,终生被困扰纠缠。原重生,你到底了解你自己多少?”
  他对自己了解多少?他知道自己叫原重生,知道自己生来注定与他人有不一样的命运,还知道,自己被最依恋的人抛弃,还有,侵犯了她……
  “与你留下的那一纸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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