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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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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那么想要这疋布的话,就给你吧!反正本来就是补偿你的。”实在受够了莲儿贪婪的嘴脸,上官云中干脆赏莲儿一个痛快,让她爽到死。
  “谢谢小姐!”主子都点头了,莲儿理所当然地抄起女葛布便冲到内院,快快乐乐裁衣去。
  竟然有这种丫鬟。
  上官云中哭笑不得,只能暗自抱怨亲娘留给她的负担太重了,害她小姐丫鬟都分不清。
  既然下人不肯帮忙,上官云中只得多担待点儿,一个人干活儿。只见她一会儿裁绫子,一会儿扫纸,一会儿托绫,双手异常忙碌。
  厢房里头的莲儿也忙得很,只是她忙是为自己,对铺子一点贡献也没有,只会白耗食粮。
  莲儿在房里又是剪布,又是干针线活,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匆忙间也让她赶出一件便服来,这会儿已经拿在手上向上官云中炫耀。
  “小姐,你瞧!”莲儿将手中的粉色便服举得高高的,就怕上官云中看不见。“这件袍子是不是做得很漂亮?你也帮我看看嘛!”
  莲儿毫不害臊地硬要上官云中赞美她的手艺,上官云中瞧了半天,淡淡回了一句:“你就只有嘴上的功夫行。”
  听得莲儿的脸都垮下来。
  “是啦!”她的嘴噘高到都可以吊猪肉。“若要论手艺,谁可以跟小姐比?任何人的手艺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差’字!”
  莲儿这是恼羞成怒,上官云中根本懒得理她。
  “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想到就快要有漂亮的袍子可穿,莲儿就忍不住手舞足蹈,快乐得不得了。
  “手艺差也没关系,只要我自个儿看得顺眼就行了。”莲儿边哼小调,边转圆圈回到内院去,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她出来干什么。
  脑袋空空的人真幸福,不必烦恼太多事。
  看着莲儿的背影叹口气,上官云中继续忙着托绫,用排笔将绫子刷平。
  次日,鸟语花香。
  上官云中站在柜台的后面忙着扫纸,灵秀的眼睛下意识地朝门口瞄,估计余恨知还得花多少时间才要登门造访,让她一次把话说清楚。
  啾啾啾啾……
  隔壁人家养的画眉鸟,在一片寂静中发出的鸟叫声,煞是好听。
  “小姐——”
  好不容易图个清静,但闻莲儿凄厉的叫声从内院一路传到店里来,上官云中的耳朵都快被喊聋了。
  “又怎么了?”上官云中见怪不怪,倒是对邻居比较不好意思,经常要他们受莲儿的惊呼声打扰。
  “我昨儿个刚做的衣服都变形了。”莲儿慌慌张张地将用女葛布裁制成的衣服摆在上官云中的面前,原本轻柔细致的布料已经扭曲成一团。
  “我不过才把它泡在水里一刻钟,拿起来以后就变成这个样子,好像一颗球。”绉巴巴的好恶心。
  “日晒则绉,水浸则蹙缩,女葛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啊?!”莲儿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所以它不能用来做常服啊!”上官云中手指着眼前那团布,美丽的布疋已然变得扭曲不堪,莲儿的脸也跟着变形。
  “不能拿来做常服,那我还要这布做什么?”小姐真坏心,明知道其中的蹊跷还不肯跟她讲。“我又嫁不到有钱人家的公子,分明是戏弄我嘛!”
  莲儿吐露完委屈后,又再一次演出老戏码,“哇”一声地跑回内院,哭天喊地跟老天爷诉说自个儿的不幸。
  上官云中摇摇头,总觉得她才是该哭的人,她娘可真是留给她一个大麻烦。
  懒得理会莲儿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的闹剧,上官云中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扫纸上头,将纸张上的灰尘仔细的扫掉,不留半颗砂粒。
  扫纸是裱画中一道相当重要的手续,做为绫子上层的镶料,必须将附着在宣纸表面的砂粒扫干净,避免在轧光的时候,因为压力而使得未清除干净的砂粒将字画割裂,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即使没客人上门,上官云中还是很努力地将架子上的宣纸,一张一张拿出来扫干净,就当是事前准备工作。
  “上官姑娘。”
  偏偏有人不解风情,总爱挑她专心干活儿的时候上门,真想建议他和莲儿凑成一对算了。
  “余公子。”上官云中放下手中的排笔,面带微笑地看着余恨知朝她走近,该来的总是会来,干脆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大家也省得麻烦。
  “我听总管回报,你对于在下这次送的礼非常满意,赞不绝口。”最后这四个字是他自个儿加的,用以嘉奖自己的聪明。
  “你是指女葛布?”上官云中不懂他们主仆两人为何老是这么自以为是,甚至扭曲别人的话。
  余恨知不确定地点点头,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满意,倒有几分不耐烦。
  “就在你面前,你自个儿看看。”她是不耐烦,谁要他一天到晚送礼来,吵得她不得安宁。
  “在哪儿?”余恨知四下寻找他昨日差人送来的女葛布,却怎么也找不着。
  “你面前那粒圆球就是。”上官云中提醒他,别只顾着看远不看近,他引以为傲的女葛布早已化身为一团死布,躺在他面前哀嚎。
  余恨知左看那团布像球,右看那团布还是像球,只不过这球是透明的,颜色还挺面熟。
  “难道这是……”他指着布团一脸疑惑地看着上官云中,只见她点点头,要他默哀。
  “就是你送的女葛布。”死状够凄惨吧!“我将它送给丫鬟做衣服,下水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你问我对你送的礼是否满意,这就是我的答案。”完全不合用,浪费。
  “女葛布本来就不能做为常服。”被她这么—激,余恨知又免不了脸红,三两下就败阵。
  “那就没有意义了。”她是裱画店的女当家,要干活儿的,不能穿来干活的衣服做了也是白做,只会白占衣柜的位子而已。
  “我……”该死,怎么会弄巧成拙?
  “请你以后不要再送礼了,余公子。”她乘机说清楚。“你再送什么礼过来都没有用,我不会卖‘云中书’,也不会让你看‘云中书’,你再耗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对彼此都没好处。”
  “是我没想清楚送错东西,对不起。但我是真的很有诚意想收藏‘云中书’,不会这么容易死心。”尽管上官云中已经把话挑明,余恨知仍旧不放弃,非要继续纠缠不可。
  “随便你。”这些藏书家就是这么讨人厌,有理都说不清,非要人翻脸不可。
  翻脸不打紧,只要能顺利购得云中书,上山下海他都肯,况且只是死守小小的水云斋呢?
  余恨知打定了主意扮刘备,来个三顾茅庐都不止,定要求得云中书才罢休。
  上官云中则是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不理余恨知,管他怎么努力,怎么努力她都不答应。
  第三章
  接下来的日子,余恨知彻底发挥缠功,只要水云斋一开店便上门,扬言天天守着铺子。
  刚开始的时候,上官云中极不习惯。但他好歹也算是客人,又不能将他赶出去,只得不理他。
  余恨知死赖活赖,在水云斋赖了好几天,没见到几个客人,倒见到她忙进忙出,又是扫纸又是卷绫子地双手一刻都没停过。余恨知瞧着瞧着,再也忍不住好奇地问上官云中。
  “你在干什么?”像粒陀螺转来转去。
  “这儿是裱画店,我能做什么?”她一脸怀疑地看着余恨知,想不透他那些生意都是怎么做成的,问这种孩童都不会提的问题。
  余恨知觉得很尴尬,这个女人不只态度冷漠,说出来的话更可以刺死人,正所谓骂人不带脏字眼,他怎么会惹上这么难搞的女人?
  都是为了云中书,忍耐。
  他训诫自己。
  等拿到了那套珍贵的宋版书,他会连同她多日来送给他的利箭,一根根射回到她身上,唯今之计只有“忍”。
  上官云中压根儿懒得理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恢复正常,只是一味专注在工作上,就怕有个闪失。
  余恨知打量她专注的侧脸,心想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打蛇还得打七寸,总得要对症下药才行。
  “我想起来了,府里头还有一些没裱好的字画要重裱,我现在就回去拿!”这就是他想出来的解决之道——投其所好,效果一定好。
  “正阳门附近的‘一字贤’专门裱名画,余公子还是将府上的字画送到那儿去裱比较好,比较能符合您的身分地位。”上官云中可不是傻子,他想借着给她做生意讨好自己,她可不会轻易接受贿赂。
  “贵店开门做生意,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余恨知没想到会被她拒绝,气得脸都红起来。
  上官云中打量他气愤的表情和胀红的脸色,总觉得他这么生气是有别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遭到拒绝而已。
  在他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光芒是什么呢?值得探究。但她不否认那抹神秘的亮光,已经引起她的好奇心,也许她真的太冷漠了。
  “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她淡淡回道。“如果余公子真的有心把画送来小店重裱,我当然很欢迎。就像余公子说的,开门做生意,哪有拒绝客人的道里?”
  上官云中释出善意,这才稍稍安抚余恨知受创的心。
  “我一个时辰后就过来。”难得上官云中软化,余恨知倒也挺会把握机会,不假思索便冲回家拿画,动作之迅速,让上官云中大叹官府抓贼若是有他一半敏捷,那就天下太平了。
  奇怪,他都不必做生意的呀?整天守在她的铺子,这么清闲。
  摇摇头,从架子上拿下一张雪白宣纸,上官云中不得不佩服那些个热中搜书的藏书家,为了得到梦想中的书,什么事都肯做。
  余恨知快马加鞭地回到余府,方跳下马,还来不及将马鞭交给马夫,就忙着喊总管。
  “苏总管!”快快快,他没有时间。
  “是,少爷!”总管匆匆忙忙地赶到余恨知身边,他看起来非常兴奋。
  “帮我准备几箱字画,我要拿到‘水云斋’重裱。”擒王先擒马,只要给足生意做,不怕她不点头。
  “少爷,您的意思是……”
  “改变战略了。”余恨知边走边解释。“光守住铺子没有用,送礼也都是女仆在用,不如让上官云中有事做,我才有借口继续上‘水云斋’。”也不会那么难看。
  “这点子妙,不愧是少爷,小的真是太崇拜您了。”总管非常懂得怎么拍马屁,总能拍进余恨知的心坎里,搔中他的痒处。
  余恨知笑嘻嘻,对自己的应变能力极为得意。
  “但是少爷,”还有一个问题。“咱们府里的字画,每一幅都是花大钱裱的,若再重新一一裱过,会不会过于浪费?”划不来哪!
  “只要能得到‘云中书’,浪费再多的银两都值得,我一定要买到它!”然后昭告天下。
  “听明白了,少爷,小的立刻去为您准备。”总管火速赶往库房,随便拉出几箱字画,嘱咐下人抬上马车。
  “要不要小的帮您送过去……”
  “不,我自个儿去比较有诚意。”余恨知想也不想地拒绝总管的提议,从今天开始,就由他这个主将挂帅,不再假借他人之手。
  “是,少爷。”总管低头回话,余恨知因此错失总管眼中的奇特光芒,以及潜藏在其中的不安。
  一个时辰后,一箱又一箱的字画果然出现在水云斋的门口,大大吓了上官云中一跳。
  “这些都是要裱的?”上官云中瞪大眼睛,看余家的仆人将木箱从马车上接连卸下来,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在典当,而非裱画。
  “这只是一部分。”余恨知得意地回道。“我的库房里面,还有一堆像这样的字画,每一幅都要重裱。”他打开木箱,让上官云中知道自己的收藏有多可观,其实也不用,光看摆满店面的木箱,就晓得他有多疯狂,他好像无论买什么都要用扫的——一次扫光所有东西。
  “我先检查一下这些字画的状况好了。”实在怕了这些黑漆漆的大箱子,上官云中决定先过滤一下其中的内容,再决定要不要收。
  “尽量检查。”他已经要总管挑一些接镶比较老旧,或是尚未重新裱装的字画,不过依他每买一幅字画就要重新裱过的习性,恐怕不容易。
  上官云中随手拿起一捆卷轴,走到柜台后将卷轴摊至桌面,瞧了画面一眼,随即愣住。
  “怎么了?”余恨知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色,和微蹙的柳眉,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于是干脆直问。
  “这幅画……是仿画。”这即是上官云中为难之处,这回换余恨知愣住。
  “仿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云中,她点点头。
  “这画的笔法、墨色都不对,落款的地方也大有问题。”说是宋人的作品,但纸张却是新的,印章又盖满画面的左下角,并且还提字落款,在在都不是宋人的作风。
  “什么?”余恨知往前一步,无法相信他花了大笔银子竟换来废纸一张。
  “除此之外,裱工也很糟。”上官云中一边检查,一边叹气。“托绫没托好,砂粒也没扫干净,你瞧这边的山峰都裂开了,这就是证据。”
  裱画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全凭师傅巧手。好的裱工,不仅可以增添画面的美感,也可以增加书画的价值,反过来说,拙劣的裱工虽然不至于降低画作本身的价值,却会折损美感,甚至会使人误判画作的真伪,不可谓不重要。
  余恨知此刻的脸色,就和画里破裂的山峰一样,坏得可以。
  “这箱子里有多少赝品?”他茫然地注视黑箱里面那一捆又一捆的卷轴,少说也有二十来捆。
  “还不清楚。”上官云中瞄了瞄箱子。“可能得要全部打开来看,才能判断。”
  接下来只看见上官云中忙着摊卷轴又收卷轴,只花费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箱子里头的字画看完。
  “怎么样,到底有多少是假的?”余恨知急着知道答案。
  “应该说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比较妥当。”上官云中据实以报。“依据我的判断,这一箱里只有两幅花鸟画是真迹,而且是比较不具名声的文人所画。剩下的字画,不是临摹就是伪作,画工极为粗劣。”就算是仿造,也有上品的,许多著名画家,更是从临摹先开始,再慢慢摸索出自己的风格。但他送来的这些字画很可惜都不属于这两者,完全就是为了骗取银两所制造出来的滥品,不值得一提。
  上官云中的答案令余恨知错愕,他作梦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你还好吧?”余恨知苍白的脸色着实教人同情,花大把银子换来的竟是一场梦碎,换作任何人都会伤心。
  余恨知茫然地看着上官云中,仿佛在问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都听不懂?”
  “余公子……”
  “:。哦……还、还好。”仿佛终于察觉到自己失态,余恨知连忙回神。“你能帮我把膺品挑出来吗?我想我需要去一个地方。”
  “全部吗?”上官云中看着所有的黑箱子,怀疑到底还有多少假货掺入其中。
  “嗯。”余恨知点点头,态度非常坚决。
  上官云中只得协助他检查所有字画,所获得的结果是,五口大箱子里头竟然只有十二幅字画是真迹,剩下通通都是假的。
  “谢谢上官姑娘帮忙,改日在下一定摆酒席回报你的大恩大德。”将所有真迹都挑出来,余恨知命令随行的下人,将那些被上官云中判定是赝品的字画放回箱子抬上马车,匆匆忙忙就要离去。
  “等一下,余公子!”上官云中跟在后头追出去。“这些字画怎么办?你也一起带走啊!”
  可惜上官云中的动作太慢,余恨知早已连人带车消失在胡同口,见不着踪影。
  奇怪,他这么匆匆忙忙是要上哪儿去?
  余恨知打算前往的地方,正是闵斯珣经营的古玩铺,他要将整车的字画带去让他鉴定。
  “闵兄,就麻烦你了。”余恨知原本极不愿意和闵斯珣打交道,但闵家的铺子离水云斋最近,他本身和皇甫渊也没有交情,两相权衡之下,余恨知还是选择向闵斯珣求教,幸好闵斯殉为人极好,一口便答应下来。
  鉴定的结果和上官云中的判断丝毫不差,他送来鉴定的字画全部都是假货,而且粗制滥造,一点价值都没有。
  余恨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对此结果,仍是茫然。
  假的……都是假的……他最亲近的总管,居然和外人联手欺骗他……
  “余兄?”闵斯珣也发觉到余恨知的脸色不对,遂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被震呆了而已。“谢谢闵兄帮忙,改日必当答谢。”
  然则,他好歹也是个商人,没这么容易被击垮,也绝不容许外人看笑话。
  回到余府,余恨知第一件事就是解雇总管,然后好好大醉一场。
  他真是个傻子,好傻好傻……
  收起最后一幅山水画,将扎带绑好放在柜台,上官云中眉心微蹙地看着桌上排列整齐的卷轴,心想这些字画真是裱得一塌糊涂。用的丝绸虽属上品却俗艳,大红大紫的接镶不但没能让画面更突出,反而减损画作本身的灵气,裱工更是烂得可以,到底是哪一家裱画店裱的?
  想到要将这些字画全部割下来重裱一次,上官云中就头痛,恐怕要费不少时间。
  眼前闪过余恨知得知那几口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些假字画时脸上的表情,上官云中不免有些同情,被骗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不过那天他匆促离开,也没告诉她留下的字画要怎么处理,也着责令人困扰,他该不会忘记还有十二幅字画留在她这儿吧?
  一面猜测余恨知都把那些假画运往何处,一面将桌面上的卷轴一捆一捆放到架子上,上官云中只希望余恨知赶快出现,就算要重裱也需要他的意见,她不能擅自作主。
  隔壁人家养的画眉鸟,在夏季的午后吱吱叫个不停,为这寂静的胡同增添不少风情。
  就在一片鸟语花香之中,余恨知悄悄地走进水云斋,赫然出现的人影,差点没把上官云中吓死。
  “你来了,余公子。”她用手按了一下胸口压压惊,每回他出现总要先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就怕人家不知道,现在突然间变得这么低调,一时间还真不习惯呢!
  “嗯。”余恨知点点头,失意全写在眼底。
  上官云中注意到他的眼眶发黑,似乎没睡好。
  余恨知是没睡好,他昨儿个晚上独自喝了一晚的闷酒睡到晌午才醒,这会儿还头昏昏、脑沉沉,没有完全清醒呢!
  上官云中看他两手下意识地揉太阳穴,二话不说帮他倒了一怀茶。
  余恨知有些意外接过茶水,看着上官云中,只见她淡淡的微笑,轻轻说声。
  “不是多好的茶叶,还请你多包涵。”
  “不,有茶喝已经很好了,谢谢你。”他来水云斋打扰不下十回,还是头一次喝到她亲手奉的茶,自是特别感动。
  上官云中默默打量余恨知品茶的侧影,心中对他的同情又多了一分,他昨天应该一整夜都没睡吧!
  “你把那些字画,都载去了哪里?”她再也忍不住好奇,直接问余恨知。
  “都拿去烧了。”余恨知尴尬地回道。“反正都是些假货,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可是,那不是你花了很多银两才买到的字画,就这么一把火烧掉,不是很可惜吗?”等于在烧钱。
  “一点都不可惜。”余恨知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自嘲。“留着那些字画,只会提醒自己有多愚蠢、有多么容易相信人,反而更难过。”
  “怎么回事?”他的表情看起来好落寞,教人不由心生同情。
  “没什么,只是被信任的人骗子而已。”余恨知摇头苦笑。“我把总管解雇了,从此以后,我的身边再也没有狗头军师教我该买哪幅字、哪幅画,也算是可喜可贺。”
  从余恨知的话里,上官云中得知他被总管骗了,总管利用余恨知对他的信任狠狠敲诈他,骗他买下一堆不值钱的假字画,而且跟不肖的裱画店勾结,扒他两层皮。
  这是个令人心痛的结局,当初在判定字画的真假时,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此,只能说是误打误撞,意外揪出犯人。
  上官云中很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余恨知但又说不出口,到底这是个人的私事,不好深入追问,怕会触碰到他心里的伤疤。
  “你留下的画如果要重裱,恐怕得费一番工夫,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才能决定怎么做。”
  结果她还是碰触到伤口,余恨知的笑容更嘲讽了。
  “我还能有什么意见?我根本什么也不懂!”只懂得付钱。
  “既然不懂,干嘛买这么多字画?”她也不懂,对她来说这根本不可思议,而且觉得好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买这么多字画做什么。”余恨知干笑。“不是很明白……”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又放空,表情又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或者说是又回到八年前获得第一幅“名画”的当头,那般兴奋不知所以然。
  “你府里不是还有很多字画吗,你打算怎么处理?”她能明白他为什么买下这么多字画,整个大明国都热中收藏,其中以古书法名画为第一,石刻次之,三代之鼎彝尊叠又次之,汉玉杯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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