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之泪之神山之战-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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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椅上，双目垂睑微闭，左手中摊开一本书册，右手则并为戟指，按在书册之上，一圈水纹般的银光慢慢地在书页上荡漾，羽鹭在交椅的侧后方侍立着，两个人倒不像是战士，反而像是人界中的一对书生侍女，颇有几分红袖添香的韵味。

　　　　但是虚渊非常明白：这对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男少女，却早已在这偌大的天权星宫之中布下了天书大阵，方才甫一进殿，楼潇便已中招，此刻纵然自己就在她面前，她却已经视而不见，圆睁着赤色的大眼睛，满脸尽是彷徨失措。

　　　　“冥焱！既然你已开启了天书大阵，为何只对楼潇一人施展？莫不是怕了我虚渊吗？”虚渊出言相激，冥焱轻笑一声，却不睁眼，答道：“非是怕你，只是你灵力太强，倘若同时将你二人引入天书大阵，怕是困你不住。”

　　　　“所以你打算先放倒楼潇，再全力对付我吗？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虚渊说着便用右手挥出一道强劲的光刃，对着冥焱打了过去，冥焱不闪不避，只是用手点着书页，漾出一圈一圈柔和恬淡的光纹

　　　　“轰”的一声，光刃击在了冥焱身上，冥焱微微晃了两下，嘴角处泛起一点殷红，却并未倒下，亦没有后退，只是那卷无字的书册上迅速泛起了一大圈亮光，转瞬寂灭，虚渊看得分明，正是那圈亮光将自己的光刃尽数消解掉了。

　　　　“你的无字天书上，不会也嵌了极光灵石的碎屑吧？”虚渊收回右手，紧盯着冥焱手上的书册，冥焱道：“你所料不错，我的天书上，确实有灵石的加持，虚渊，你是打不倒我的！”

　　　　……

　　　　“陛下，您在哪儿？您抛弃我了吗？”

　　　　天书大阵的幻境里，楼潇已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苍黄的荒原上，几乎没有半点生机，到处是枯萎的灌木、凋谢的花草，干涸的河床上随处可见动物的尸骨，头顶的乌云，掩盖住了惨白的太阳，北风萧瑟，黄沙阵阵，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楼潇她一个人。

　　　　冷，真的很冷！

　　　　楼潇从来不知道冷是什么感觉，可在这幻境之中，她是真真地体会到了，薄薄的纱衣下，她白皙的肌肤已经变得有些青紫，赤着的双足已经快要麻木得是去知觉了。

　　　　“不……不要丢下我！”

　　　　她的嘴唇哆嗦着，两手抱住了脑袋，一双赤红的星眸中，已经泛起了绝望的泪光。

　　　　……

　　　　“叮叮咚咚……”

　　　　空旷的荒原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如潺潺泉水一般恣意流淌的琴声！

　　　　听到这琴声，楼潇的身子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却见得一片荒芜而了无生气的高坡上，端坐着一个男子，长发扎成马尾，麦色皮肤、浓眉凤目，左颊上一块青斑，衣着质朴，却透着一丝举世无双的豪气，膝上一架瑶琴，在他的手指之间舞动着琴弦，发出悦耳的琴声。

　　　　“皋飞哥！”

　　　　楼潇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寒冷，忘记了身体四周的荒凉，她的视线里，只剩下了那个曾带她脱离险境，助她平定逼宫，与她鱼水**的男人！

　　　　蓦地，她开始狂奔起来，她忘记了用灵力护身，娇嫩的足底在粗粝的荒原沙丘上磨出一道道血痕；她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完全不在乎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象――她忘记了一切，只想着赶快去到那个男人的身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地滴落，滴落在她奔跑过的沙丘上，跟她脚底流出来的斑斑血迹混在一处，浸润到了沙地深处……

　　　　她只顾着狂奔，却没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有两行断断续续的小草奋力地从沙丘之中钻了出来，在凛冽的北风之中顽强地舒展、生发、茁壮，变成了两行希望的绿！

　　　　……

　　　　皋飞哥！不要再抛下我了！

　　　　心底里的呐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数千年来所有的矜持和**，在这一刻汹涌地缠绕在一起，搅动着心脏，让楼潇没来由地一阵痛楚，但那痛楚中，却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快乐。

　　　　近了！近了！近了！

　　　　楼潇激动地奔上了皋飞身处的沙丘，眼见得就要触碰到他的衣角，冷不防脚底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跌了个嘴啃沙，膝盖和手肘都传来了隐隐的疼痛，狂奔之后的脱力感让她一时间爬不起身来，正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托住了她的双肩。

　　　　那双手，冰凉而温暖、柔软而坚硬、狂傲而谦和、喧嚣而平静……

　　　　楼潇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皋飞关切却无奈的眼神。

　　　　“皋飞哥！”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进了皋飞的怀里，那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陌生却又熟悉。

　　　　……

　　　　“冥焱！你到底给了楼潇什么幻境？”虚渊看着楼潇原本仓皇惧怕，却又慢慢喜极而泣的面容，内心中感到深深的疑惑，不禁开口问道。

　　　　“我先说明一下――我的天书大阵并不能制造什么幻境，而是将入阵者潜意识里最隐秘的一面揭露出来，入阵者与其说是进入天书大阵，倒不如说是在体会自己心中最愿意或是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场景，抑或，是在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的自我！

　　　　“历代的文曲勇士，曾以天书大阵战胜无数魔族。在天书大阵之中，这些魔族，或者将他们心中的卑劣和黑暗彻底暴露出来，然后因为控制不住这些卑劣和黑暗而自我毁灭；或者终于发现了自己心中还有深深隐匿的真善美，然后因为这些真善美而实现了自我救赎。而楼潇，她之所以会露出这副表情，那说明她是善的，她在发现自己心中的美好，她正在实现自我救赎！”

　　　　“说得好听！”虚渊冷笑一声，“只是不知道若是将这天书大阵作用到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七勇士身上，会不会也让某些人自我毁灭啊！”

　　　　冥焱叹了口气：“这还真的很难说！无论是神界、人界，还是魔界，三界众生，每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外在，都未必来自于他内心的本源……”

　　　　“你很坦诚！”虚渊道，“这一点我很欣赏。不如这样吧，反正你已看出楼潇心中存有善念，想必她也应该会完成所谓的‘自我救赎’。既是如此，你何不先将楼潇从天书大阵里放出来，再让我进去试上一试，看看我到底是自我毁灭还是自我救赎！”

　　　　“不行！楼潇现在正处于非常关键的时机，她是生是死，全看她在天书大阵中能感悟到什么。现在便将她放出来，她会抵受不住潜意识的反噬，很有可能会疯掉的！”

　　　　虚渊皱起眉头：“那这么说，我还非得等她出来不行吗？”

　　　　“当然不是，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把你也送进天书大阵之中。只不过，你跟楼潇的潜意识不同，你们俩不会在阵中相遇……”

　　　　“废话少说！把我送进去吧，我倒要看看，这天书大阵到底有何奇妙之处！”

　　　　……
………………………………

77。书阵情殇

　　　　“皋飞哥……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楼潇紧紧地搂着皋飞的腰，哭得梨花带雨，蜷缩在皋飞的怀里，她终于不再感觉寒冷，那种春日暖阳般的温度，让她几乎要沉醉了。

　　　　“潇儿，我……我其实不是皋飞……”皋飞轻轻地拥着怀中璧人，艰难地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知道你其实是极北之国的巨门勇士蓝火，可是，不管你是谁，不要离开我！”楼潇终于打开了所有的心防，抽噎着喊着，“自你走后，我日夜想着你，你为什么要那么狠心，一句话都不说就一走了之，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不管你到底是皋飞还是蓝火，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不能失去你！”

　　　　“好，我向你保证——你再也不会失去我了！”蓝火用力地搂住楼潇的肩背，将她抱起来，然后整个儿都揉进了怀里，两个人紧密地相拥，泪水和欢笑一起飞扬，荒芜的原野上，竟以他二人为中心，绽放出了一丛丛的红红绿绿！

　　　　……

　　　　“虚渊，楼潇已在天书大阵之中找到了自我。现在，轮到你入阵了，我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怕会自我毁灭吗？”冥焱轻轻地问道，他的声音在虚渊听来，似乎有些缥缈不定。

　　　　“若我真的自我毁灭，岂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的？好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东西，让我入阵吧！”

　　　　话音刚落，虚渊面前的冥焱和羽鹭突然消失不见了，不，是整个天权星宫都不见了！他的眼前，已经变成了一片虚无缥缈的黑暗，周遭一片寂寥，唯余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吗？一片黑暗，毫无光明？”虚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迈开步子，在辨不清方位的黑暗之中慢慢地走了起来，一开始，他走得还很小心，可是很快，独属于魔君的嚣张和狂傲还是让他越走越轻松了，一股极其霸道的灵力从他的躯体中外放出来，弥漫在黑暗之中，隐隐然有鹤唳之音，若是这幻境中有什么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只怕也会在这霸道的灵力中灰飞烟灭。

　　　　走了不知多久，虚渊突然感觉到身侧有一股滚烫的热浪袭来，他想也未想，将外放的灵力集中一处，防御过去，那股热浪撞击到他的灵力上，瞬间被反推回去，转而化作一大团炽热的烈火，燃烧了整个天空，将漫天的黑暗尽数撕裂了！

　　　　与此同时，虚渊感到自己的脚下有些粘稠湿滑，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他低头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的脚下，分明是一具已经高度**的尸体，皮肤已是令人作呕的尸绿色，轻轻踩下去便“啪叽啪叽”地往外冒尸水，那粘稠湿滑的感觉便是来自于此。

　　　　“奇怪！”虚渊收回脚，抽了抽鼻翼，诧异地想道，“这尸体已经腐烂至此，却毫无刺鼻的腐臭味，莫不是在这天书大阵里，人的嗅觉会失灵？”

　　　　正诧异间，那团撕裂黑暗的烈火也已经燃烧得越发炽烈了！虚渊的视野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幕恐怖的场景！

　　　　那是一座本应静谧安详的村庄，村民们过着衣食无忧、安宁祥和的生活，黄发垂髫、妇孺老少，尽享天伦之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皆是人间美景，不料那团烈火却从天而降，吞噬着所有的生命，村庄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哭声、喊声、鸡鸣狗吠声、房屋被烧着发出的哔哔剥剥声，充斥了虚渊的耳朵。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虚渊迟疑一下，抬步走进了村落之中，灼人的热浪扑面袭来，燃着火焰的人畜从屋里、圈里疯狂地逃窜出来，从他身边冲过。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一座好端端的村庄，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除了被大火烧死的之外，被浓烟熏死、被拥挤的人群踩踏致死、被狂奔的牛马冲撞而死的村民们纷纷倒下，并非常诡异地迅速**，很快就变成了刚才被虚渊踩中的那具尸体的模样，泛着尸绿，流着尸水，散发着虚渊闻不到的恶臭。

　　　　蓦地，虚渊望向天空，在那一刻，他呆住了！

　　　　被烈火烧灼得几乎快要开裂的血红色天幕上，无数的魔界士兵正在挥动着手中的兵器，飞来飞去，大肆地收割着从大火之中侥幸逃出来的村民的性命，他们的笑声是那样狂野，那样放肆，那样刺耳……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觉得刺耳！虚渊呆住了：这种场景，难道不是十三年以前，我经常率领魔界做的事情吗？

　　　　虚渊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散发着幽幽的紫金光芒的爪套上，似乎隐含着极为浓厚的血腥味，是的，这双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人族的鲜血，不知掠夺了多少条鲜活的生命！

　　　　可是，那不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吗？

　　　　为什么现在看到这种场景，我会感觉到心痛？！

　　　　这样的心痛，比亲眼目睹虞芷、梦阖身赴黄泉要来得更加猛烈、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虚渊感到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慢慢地半蹲下去，手扶着双膝，剧烈地喘着粗气，突然间，一只蝙蝠模样的魔族战士从天空中俯冲下来，丑陋的面容上泛着残酷的冷笑，大张着嘴巴，露出满口尖锐的獠牙，咬向虚渊的头颅！虚渊一凛，闪电般直起身子，挥起双臂，准备迎敌，就在此时，突然有一个曼妙的身影从天而降，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一袭白色的圣洁纱衣，头戴着一顶七彩花冠，两条皓白的手臂翩跹舞动，挥洒出一片华美的圣光！

　　　　那毁天灭地的烈火，倏地熄灭了！

　　　　刚才还在肆无忌惮，疯狂杀戮的魔族战士们，发出凄惨的鬼叫声，一个个掉头便跑，但凡跑得慢的，早已被圣光笼罩住，瞬间便被一团洁白的圣光覆盖了全身，登时化作一堆灰烬，像雪一样从天上飘落下来，跟地面上的狼藉融为一块。

　　　　幸存的村民们纷纷跪地伏拜，齐声高呼：“多谢极光圣女救命之恩！”那妙龄少女转过头来，只不过微微一笑，却已是倾城倾国，圣光过处，火焰熄灭、房舍复原、牲畜归圈，遍地的尸首也被收拢一处，可怕的死状都消失了，变成了一副安详的遗容。

　　　　“诸位村民，人死不能复生，请你们收殓亲人的遗体，让他们入土为安吧！”圣女柔声地劝慰着悲伤欲绝的村民，尽可能地让他们重回生活的正常轨道。

　　　　虚渊望得痴了——因为这圣女的模样，跟安姌一模一样！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幻觉，但他还是控制不住满心的喜悦和痴狂！他纵身一跃，飞到空中，来到了圣女的面前：“安姌，你还好吗？”

　　　　“啪！”圣女见了虚渊，先是一怔，随即已变得冷若冰霜，纤纤玉手抡圆了，狠狠地抽了虚渊一记耳光！

　　　　“你打我干嘛？”虚渊猝不及防，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

　　　　“你分明有着强大的灵力，面对百姓的危难却是龟缩不出，见死不救！我凭什么不打你！”圣女怒斥着，抡圆胳膊又是一个耳光甩了过来，虚渊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安姌你别打，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人命大于天你懂不懂？就算再有苦衷也不能见死不救！”圣女愈加愤怒，却抽不出手来，她的神色变得更为冷艳，“难不成，你也是魔族中人，那火便是你放的？”

　　　　“我……安姌，你听我说……”

　　　　“我可不是什么安姌！你把手给我放开，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从未见过“安姌”如此暴怒的虚渊突然胆怯了，下意识地把手松开，圣女顺势抽回右手，双掌并举，按在虚渊的胸膛之上，虚渊只觉得一股极其灼烈的圣火搅进了自己的胸腔，摧残着自己的心脏！

　　　　“噗！”一口鲜血喷出，虚渊无力支撑，颓然落地，圣女也不追赶，只是居高临下地说：“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故而饶你一命。只是你须记住——人命关天，随意剥夺他人性命，即是三界之中最严重、最不可饶恕的罪行！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圣女已翩然远去，虚渊想要追赶，胸口中的剧痛却是难捱，只得伸着手臂，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安姌！安姌你别走！我……”

　　　　骤然间，圣女消失了，村庄消失了，火光消失了，一切重又复归黑暗，虚渊感到无尽的疲乏，只好坐倒在地，运功疗伤。

　　　　……

　　　　“羽鹭，半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快走！”冥焱合上无字天书，收敛了招式，捉住羽鹭的手腕，牵着她便朝天权星宫的出口疾步走去，他额上满是汗水，面色有些蜡黄，显然是消耗极大，但他却掩不住心中的喜悦，走起路来依旧步步生风，边走边说，“幸好虞芷和梦阖此前已经击伤了虚渊，否则我的天书大阵怕是要被他破了！不过总归是有惊无险，虞芷和梦阖也没有白白牺牲！”

　　　　“冥焱哥，那虚渊和楼潇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他们继续闯宫？”

　　　　“他们？他们已经找到了内心深处的自我，这一战的轨迹终于走上伏大叔事先设计好的轨道了！羽鹭你放心好了，我们要的就是让他们继续闯宫，就算他一路打进北极神殿，我们也赢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