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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浩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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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再忍让,汝依旧出言不逊。吾幽都鬼魂岂轮汝一个守护门户指手画脚?”儒音悠扬,大人办事就会用正统儒音,配着冰冷的语调他,虽声音浅浅,各中杀气却令人不寒而栗。不曾出手,只是以周身气场压迫,就可以让堂堂天界的仙人直直跪下,毫无反抗能力。
而我感受到的强烈王者之气,仅仅是他针对彧谷外泄的丝毫气息罢了。
听会瞧见这等情形赶忙弯腰行礼,恭敬道:“望公子息怒,娘娘此番央听会前来探望青灵公主,念及彧谷思妹情切,遂一同遣往。彧谷思妹之情,想必公子也是感同身受,还望体谅。”
听会眼神躲闪,我却越来越迷茫,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为什么彧谷的思妹之情大人会感同身受?
不过他这话我是一点都不乐意听,无不过是抬出西王母来压阎罗,又提什么思妹情切,这是咬定了阎罗心软。
大人负手而立,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冷漠道:“昔日西王母见吾亦要通告报禀,何况汝二人。擅闯吾府,罪其一。出言不逊,罪其二。当年玄鸟一族灭迹,本君仁慈留下你这余孽,你若执意找死,本君愿意成全你!滚!”大人话一说完旁边的两个仙人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火,突然觉得他是那般高高在上,高贵的神圣不可侵犯。原本尊贵的仙人在他面前亦要卑躬屈膝。虽早已猜测公子来历不简单,却也不及见此景震撼。
“柳儿在想什么?”温暖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又恢复了那个温润如玉的阎罗,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啊?刚才那两位仙人呢?”
“走了。”
“哦……那……湖里的棺木呢?”
“沉了。”
“哦……那我呢?”
“回家了。”
回家?我们的家?我愣在原地,他微微一笑,转身在前方带我走出去。我听到身后湖畔中有铃铛声响起,回头看了看平静的湖面,什么也没有,拍拍脑袋想着我大约是被吓到幻听了。
“青灵是谁啊?”我跟在他身后,试探性的问问。阎罗平时话就不多,今儿他对这两位仙人说的也蛮多了,所以此刻我再问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我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着那沉稳的声音说:“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黄,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汤谷。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这神鸟便是九天玄女圣母娘娘,其化身有二,你刚才见到的彧谷为青鸾童子。青灵是另一化身,太昊大帝封以青灵公主。后战败,魂飞魄散。”
我呆呆的听他说着,又不断思索,九天玄女是西灵圣母元君之弟子,又是黄帝军师,在天界地位显赫。她的化身竟战败而且魂飞魄散,最重要的是大人先前说青鸾童子是守护门户,还说西王母见他也要通禀。那大人又是谁?我又是谁?
我问大人:“那我呢?我是谁?”
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稳健的步伐微微一顿立刻恢复正常,虽短暂却也尽收我眼底。他没有回头,边走边说“你是柳儿,彧谷方才出言不逊我已教训了他,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言辞间有闪避,我知道他不想再多说了。虽然还有诸多疑问,我也乖乖安安静静跟在他后面。
他带我回府,然后让天枫槿送我出门,我笑着打趣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可以走的,留下槿姐姐困惑的眼神在后方。
离开了帝刹府,漫无目的走着,走了不知道多久,忽然醒过神,竟又来到了忘川边上。提了衣摆席地而坐,目之所及繁星点点,灿若星河。是怎样出众的人才能让大人为她将千亿年万象幽暗之所化为如今这美景?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让他为她点亮整个幽都?大人从来没有提起过任何女子,他本就是一个超然物外的尊贵存在,又怎么会为情痴?
我在闹,他在笑,匆匆百年便已过。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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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下黄泉(5)
他为何如此纵容我?而我又是谁?名字是他起的,记忆也全是他,那么除了他之外我还经历过什么?青灵是谁杀的?为何那么多尊贵的仙人却偏偏只有她有资格在水晶湖里恢复元神?彧谷听会见我的眼神分明认识我,为何却又说我这妖孽?为何我的记忆支离破碎,甚至连自己的前世,死因都不记得?太多太多的疑问让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具体经过,可我也知道,他不说我强迫不得。
“小央姐姐”面前跑过一个小鬼,虎头虎脑,还是幼童的形态。他跑过来蹲在我身边,手里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双冰糖葫芦,兴高采烈的递给我。
“谢谢小香。”他叫上迎香。
八岁时死于肺痨。大人说,上迎香,清热祛风,通窍止痛,这么小做鬼,日后无忧无痛就好。
上迎香甩着头上不长不短的小辫子,奶声奶气说“小央姐姐,阿缪姨找你呢,好像挺着急的。”小鬼说完便起身跑了,看来做鬼这么久也还是保持着孩子的心智。不过……刚才他好像叫阿缪什么来着?姨?哈哈哈哈,如果阿缪知道她整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被小孩叫姨,看她会气成什么德行。
舒服的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虽然有那么多疑问,但还是要开心面对每一件事嘛。
沿原路返回帝刹府,阿缪肯定还在摆摊。
蹦跶到帝刹府门口,老远处就看到阿缪坐在宽木板凳上,悄声绕到她背后,“来,老板娘,给本小爷上二斤流苏饼。”粗哑着嗓子说道,故意欺负阿缪。
阿缪平静的回头看了我一眼,鬼是不会哭的,可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晶莹的水。如果以前我这么逗她,阿缪肯定凶狠狠的扭头然后将我按倒在地狠揍一顿,可今天的她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点反常。
上前拉着她的手,着急地问:“阿缪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阿缪抬头看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死后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鬼。没有惊世的容颜,没有尊贵的地位,大大咧咧,朴素无华。
阿缪说:“小央,我要走了。”
我身体一震,鬼,是没有五脏六腑的,所以不会心疼。可我分明在听到‘走’这个字的时候心中揪着一疼。
阿缪坐着,我赶忙俯下身紧紧握着她的手,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为什么?我们不是待得好好的么?你要去哪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大人可以帮助你的!”
阿缪伸手摸摸我的头,抚慰我激动得情绪。“小央,你可知凡人死后化鬼,皆要入十八层地狱,因其在尘世罪孽不同,则入不同道。”
我摇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留在幽都城里,留在阎罗身边,留在阿缪身边。我哪里会知道什么入地狱。忙问阿缪“那你是要去那个地方了吗?”
阿缪笑着摇头“傻丫头,鬼入幽都,则要上孽镜台,然后由鬼差带去受刑。刑罚过后方可选择留在幽都还是投胎转世。”
我点点头,“哦~那……阿缪已经受过刑罚了?”
阿缪说凡鬼皆要入孽镜台,可我怎么就不记得我去过呢?也不记得我去过哪几层地狱。
阿缪看着远方,说“是啊,不过那都是太久远的事情了。你稍安勿躁,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我点点头。
幽都之鬼想知他人生平经历只有两个办法。第一,将鬼魂带至孽镜地狱,照此镜窥过往。孽镜台。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这是幽都鬼差判断一个魂魄该入几重地狱的标准。第二则是一个魂魄心甘情愿被另一个感知过往。不过人之一生漫漫长路,终究会有错,有私欲,所以很少会有魂魄会将自己的过往感知给另个人鬼魂。但此刻阿缪却同意我进入她的故事,我以无名指点于阿缪的通天穴,瞬间进入了阿缪的记忆。
那是一片茫茫的荒漠上,悠扬驼铃阵阵入耳。不远处便是一座黄土砌成的城都。烈日、风沙、黄土,贫穷的小镇。我的意识缓缓走入小镇。。
衣不蔽体的穷人,牵着面有菜色的儿童,黑色面纱将颈部以上全都裹起来,只剩下一双提防的眼睛躲在门后闪烁窥人。
远处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缓缓走近看去,是一个铁匠铺,打铁的匠人光着膀子站在巨大的灶台前,天气本就炎热异常,而那灶台中火正旺,把厚实的铁条炼的火红。
匠人身上硕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后方黄土泥打成的门用半截藏蓝色白花布垂下遮挡,看起来应该是内屋。此刻有一妇人掀开帘子,端着半盆清水,盆边还撘着一块方形帕子。帕子原本应该是白色,此刻看上去已发黄发黑,看来用的年头应该很久了。那妇人又黑又干又粗壮,不是阿缪又会是谁。妇人将帕子浸湿,温柔的帮匠人擦拭身体上的汗珠。原本一心打铁的匠人瞧见夫人前来,放下手中的锤子与铁条。阿缪一擦他就咧个大嘴哈哈之笑。
阿缪狠狠打他一拳“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像个孩子?笑什么笑?”
匠人原本就粗壮的身体,一笑起来颤抖着全身的肉,可他一把拉着阿缪的手“我来我来,我自己来。哈哈哈哈……太痒啦。”
阿缪自己也笑起来,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阿缪捶打匠人几下,匠人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加开心。阿缪转身又回到了内室,我跟着她进去瞧。
黄泥混着稻草杆打成的炕,上面铺着软软厚实的棉被。床上趴着一个敦实可爱的二三岁女童。孩子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嘴里含着槟榔,瞧见阿缪进来手舞足蹈的摇晃手中拨浪鼓。
阿缪冲孩子温柔的笑着,却没空去抱抱孩子,赶忙生火烧饭。不大一会,满室飘香,原来阿缪在凡间做饭就这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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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下黄泉(6)
忽然四周场景缓缓消失,整个空间撕裂扭曲又出现新的物事摆放。我在阿缪的记忆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阿缪的过往,她想到了什么我便看到了什么。
比之前稍大的泥胚房里,阿缪跪在地上。一把破损咯吱咯吱响的木椅上坐着一个瘦干又目光狠辣的老妇人。先前的匠人站在阿缪右侧方,手里紧紧牵着一个胖胖圆圆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大。孩子惊恐的看着老妇人,匠人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女儿的恐惧,将她藏在腿后。
老妇人用手中的拐杖狠狠捶地。色厉内荏道“你嫁进我家已有十余载,我梁家四代单传,你不能给我们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你就是千古罪人!!!”
阿缪头咳在结实的土地上,传来闷闷的咚咚声。她一连磕了十来个头,边磕边说“娘,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梁俞生个儿子。”
我瞧见阿缪磕头好难过,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却在触碰时穿过了她的身体。突然察觉这里是阿缪的记忆,我改变不了任何,只能静静观看。
匠人看见阿缪额头上的血迹,痛苦的紧紧咬着下唇。一只大手挡着女儿的眼睛。
老妇人再度开口,语气较之前略有缓和“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我儿子休了你。第二,镇东边老水叔家三女儿生的标志又性格温顺。你当个妾,梁俞娶她回来做正房。”
阿缪惊恐的抬头望着老妇人,继而又看向梁俞。梁俞也是一脸惊讶,明显在他娘说这话前他也不知道这事。梁俞冲阿缪摇摇头。
梁俞上前拖着女儿一起跪在阿缪身旁。坚定的说:“娘,老水叔家女儿就是再好,儿子也不娶。更不会休了阿缪!她是妞妞的娘啊!”
老妇人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儿子会怎么做“妇人蛊惑男人的心。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她一手颤巍巍指着阿缪。气急败坏的说“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娘找算命的看了,老水家的姑娘生来带子,不出一年半载肯定能给你添个大胖小子。”
梁俞一手握着女儿,一手握着阿缪。道“我不娶,我就爱女儿,我觉得妞妞是这个世间最可爱的女娃儿。”
阿缪哭了,但我能看出来她很幸福。这个男人愿意为她忤逆他的亲娘,这个男人愿意在困难面前护着她们娘儿俩。在一个女人的眼里,所要所求不过如是。
老妇人举起拐杖狠狠打在阿缪身上“我把嫁妆都先头付给老水叔了。你必须娶!”
阿缪吃痛,却还是一言不发。委屈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梁俞道“我不会娶她,不过是些银两,我再努力点,多卖出几把工具就可以赚回来了。”
老妇人一边拐杖捶地,一边捂着心,忽然倒地,口吐白沫。双腿不停的抽搐,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的儿子。
梁俞和阿缪见到这突然的一幕,连滚带爬冲到老妇人身边。梁俞抱起老妇人,让他娘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慌张的带着沙哑的嗓音问“娘,你别吓儿子。娘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啊?”
老妇人直勾勾瞪着阿缪“你这妖精迷惑了我儿子啊!”
阿缪摇头,整个人已经抽泣到一团。
忽然老妇人眼球爆出,白色的眼珠里全是血丝,阿缪早已吓坏。赶忙拉着梁俞,声嘶力竭的说“大俞你快答应娘吧,我愿意做妾。你快答应娘啊!”
梁俞的眼神中有感动有不舍,看得出是个孝子。他也为难,夹在生自己养自己的母亲和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挚爱之间,能得到阿缪的体谅他无比感激。郑重的点点头,道“娘,孩儿答应您,孩儿娶她。娘,您快好起来啊。”
老妇人听儿子这么说立刻好转,眼球也不爆出了,也不口吐白沫了,身体也不抽搐了。我却不屑一笑,怎么样的娘,才能想出如此下三滥法子,逼迫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忽然耳边传来鼓乐之声。我回头一看,意识中的场景再度变化。我正站在铁匠铺前的路上,此刻的铁匠铺张灯结彩,耀眼的喜字烫灼眼睛。穷人家的礼俗也甚是简单,不过是拜堂入洞房,但整个情境里我都不曾看到阿缪。
于是我到处搜搜寻寻,终于在铁匠铺的后方小巷里找到了阿缪和妞妞。阿缪穿着以往的干净素朴的衣衫,此刻怀里紧紧抱着妞妞。她抱着妞妞不停啜泣。
妞妞抬手用粉红色的衣袖帮娘亲擦去眼泪,软软诺诺的声音道“娘亲不哭,妞妞陪着娘亲。妞妞可以保护娘亲。”
此刻的妞妞成了阿缪唯一的寄托,唯一的精神支柱。这世间哪有一个女子甘愿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人心皆为自私。可若爱情不自私,又怎会让人心向往之?贪恋的不就是那份独一无二的给予和得到吗?
时光若白驹过隙,往后的日子阿缪过得甚是不容易。虽然梁俞处处护着她,但一个男人在家的时间毕竟有限。更何况一年半后梁俞又添了个儿子,唤名梁强。男人毕竟对自己的孩子更为在乎,更何况水家姑娘待他也不错,护着阿缪的精力便逐渐减少。
阿缪带着妞妞要忍受婆婆的刻薄,正房的欺压。阿缪不是妾,她是一个不需付工钱的丫头。她要负责做饭,要负责洗衣服,要负责伺候婆婆和正房。我看得出阿缪很苦,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都在哄妞妞睡着后偷偷哭泣。
小男孩一点一点长大,待他能跑能跳的时候,承袭着奶奶和母亲的性格。吃饭必须是梁强吃完了妞妞才能吃。有时候小男孩撑着肚子将饭菜全部吃完,妞妞便只能去捡一些杂草充饥。家里只给梁强添新衣,妞妞只能穿梁强穿旧的衣物。可梁强比妞妞小,只能是阿缪将衣服缝缝补补凑合给妞妞遮体。只要没有大人在,他就会欺负妞妞。用石头砸妞妞的头,撕坏妞妞的衣服,用树枝戳妞妞眼睛,放大狗追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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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下黄泉(7)
妞妞虽然比他年长,可她不能还手。她还没有碰到弟弟的衣襟,就已被水家女子喊着梁家丫头要杀了梁家公子。没有解释的余地,不分青红皂白妞妞一定会被揍。往往这时候是阿缪动手打妞妞,一边打妞妞一边掉眼泪,我懂阿缪,若是她不教训妞妞,那奶奶和她父亲打妞妞下手会更狠。
我不懂一个孩子秉性怎么可能那么恶劣?又或者在他的世界,他是对的。因为他的母亲和她的奶奶无时无刻不在向他言传身受。梁家的阿缪就是个下人,梁家的妞妞就是他的玩偶。
我只是看着妞妞就觉得心疼,心疼人世百态。同她一般大的小女孩正是父母怀中的宝贝,或身居高位,动辄数十人伺候;或锦衣玉食。可我看到的妞妞隐忍,坚强。她自己受苦,还体谅着母亲,心疼着母亲。
突然我感觉到胸腔一阵刺痛,宛若万箭穿心,疼的快要喘不上气。在阿缪的记忆里整个天被红云笼罩。我此刻感受到的痛苦是随着阿缪的记忆而来。我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开心,她的伤悲我都可以切身体会。
马上到了除夕,这是人界最大的喜庆节日。我看到阿缪天尚未亮便早早出门,手里紧紧攥着平时替过往商队清洗马匹赚来的零散小钱。她想在这喜庆的日子为妞妞置办一件新衣,妞妞已经很多年没穿过新衣了。贫穷的小镇没有女孩的衣服,她只能早早出门步行五里路去找过往驼队换匹好布。
阿缪想给女儿一个惊喜,她在妞妞熟睡时匆匆出了门,甚至都来不及道别。阿缪运气很好,碰到的商队里恰好有一个小女孩,身形同妞妞差不多。为了省些钱,阿缪便买了那姑娘一件九成新的红色小袄。
我看到阿缪的记忆整个天空开始下雨,胸腔里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匆赶回铁匠铺。越靠近铁匠铺,那种撕裂的感觉就越强烈。
前面围着一大圈人,我强忍着痛穿过这些人的身体,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铁匠铺塌了,一片断壁残垣,梁俞跪在残破的瓦砾上,他娘和他后娶的女子也在。唯独不见了妞妞。我瞧见他们大声冲一根两人粗的柱子下喊着“妞妞……小强……”
我赶紧冲上去,此时天空下起了大雨。铁匠铺坍塌,当时两个孩子可能在屋内,所以都被压在了粗大的梁柱下。因为太深看不到孩子,只能依靠喊话判断两个孩子在哪边。
我只是一缕意念,所以我可以站在废墟上。因为整个屋子是黄泥打造成,梁柱坍塌后被黄泥托着,两个孩子身下刚好有一个小的空间避身。若是想要救援,必须有一个借力点踩着才可以抬起来柱子,可这黄泥却再也不能承受毫毛之力。更何况此刻天空飘雨,土块遇水成泥,柱子随时有砸下之势。
一个壮汉匆匆喊道:“梁大哥,你快做抉择吧。你瞧开始下雨了,屋子都是用黄土胚成,雨万一下大了全成了泥浆,两个孩子可都救不出来啊!”
旁边另一人也道“大哥,你现在只能救一个,翘起来一边另一个肯定活不了。大哥你快啊!再想想两个孩子可能都保不住啊!”
梁俞粗糙的大手抱着头,仰天大喊一声。他太痛苦了,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以来做决定,生生放弃一个孩子,那是一条生命啊!
梁俞他娘手一挥“不必想了,这事我做主,当然要救小强。至于妞妞……往后我们给她多烧点纸钱。”
一旁的水氏也哭着求梁俞“相公,我求求你,你看小强那么小,他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啊?他都没出过镇子,他都没见过这个世界呢。”
一边说一遍抹泪,“相公我求求你,梁家就小强一个男孩子啊!只有他一个男孩子啊!”
一旁的众人也纷纷附和“大哥你快选择吧。”
梁俞脸色铁青,下唇被他咬出血来。我隐约能听到妞妞喊“爹……娘……我好怕……救救我。”
我着急的看着远方,希望阿缪能赶紧赶回来救妞妞。可我只是一股意念,我所见一切皆已为事实。我更改不了任何。
突然柱子发出嘎巴一声,已经缓缓向梁强那方慢慢滑下。
水家女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不停的拉扯梁俞衣角求他救小强。梁俞他娘强拉着身旁壮汉,祈求人家赶紧救救她的孙子。可大家都望着梁俞,梁俞不吭声,没人敢动。
突见梁俞脸贴在地上,他冲底下大声喊着:“妞妞,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娘。下辈子你一定要投个好人家,爹对不起你啊!”
我扭过头去不忍再看,昔日,女娲娘娘造人,有男女之别,却无男女尊卑之分。我不知这人间的礼化教数为谁所定,亦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竟如此重男轻女。女子便不是人?女子便不该享有同样的生命待遇?凭什么梁俞可以扼杀妞妞的生命?难道小强没有看全世界,妞妞就看全了?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残害一条无辜幼小的生命?那如果小强是女孩呢?留下的一定会是妞妞!毫无疑问!我实在是觉得凡人荒唐可笑,亦愤怒愤恨。
人力终有穷时,我看到不知从何处赶回来的阿缪。大雨磅礴,阿缪跪在地上,抱着妞妞尚有余温的身体。她不敢相信,她的女儿躺在她怀里,七窍流血。她不能在听到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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