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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畏真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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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怖的脸。看了几秒钟,说:“叫它们放我们走。安全之后,我也放你走。”
李伯辰手里的头颅沉默一会儿,开了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妖灵说话,叫他惊诧的是,竟然是极动听的女声:“如果你不呢?”
隋不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是隋国王族,六渎帝君在世的血脉,我说到做到。”
妖灵又沉默一会儿,忽然换了种语气:“那我要你来抱着我。”
李伯辰听了它这话又想到它的模样,只觉身上一阵发麻。隋不休却面不改色:“好。”
然后将剑递给李伯辰:“把它给我吧。”
李伯辰略一犹豫,依言照做。隋不休接过头颅,无半分厌恶之情地将它抱在怀里——而李伯辰之前是提着它的头发的。
然后这位王族公子说:“放我们走吧。”
……
两人在雪原上奔行一个小时之后,还有零星几只动作迅捷的妖兽远远缀着他们。等再过十几分钟越过一片矮坡,那几只妖兽也不见了。李伯辰估计现在由三阶妖兽统领的那支大军大概离他们有三四里的距离,两人算是暂时安全了。
于是对隋不休说:“隋公子,得停下来歇歇脚。”
现在自然不是该歇的时候——向远处看,能在夜色中瞧见地平线尽头向两侧延绵的山岭,层云卷在山岭上,被月华镀了一层银边。那山是当涂山,无量城就建在当涂山通往南方的山口处。依着两人现在的速度,再有六七个小时就能回到城中去。
然而李伯辰现在觉得自己的血都要上冻了。从兽群中小心离去的时候只在腰间绑了从妖灵尸身上扯下来的短衣,可眼下雪原上滴水成冰,就是吐口唾沫落地的时候都得变成冰渣子。他运行真元硬捱了这一个多小时,现在觉得实在要不成了。
隋不休是三阶的龙虎境,情况该比他好许多。但他脱身的时候腿上没了裤子,也将上身的外衣脱了围在腰间的。这位王孙公子眉毛头发全蒙了冰碴,该也冻得不轻。此刻听李伯辰说话,才慢下步子牙齿打着颤说:“怎么,你捱不住了?”
“捱不住了,得生堆火……”
“也罢。你救我有功,就随你吧。”隋不休说了这话,立即哆哆嗦嗦地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柄小小的金刀。又一手抱着手里的头颅一手持着金刀,在雪地上写了几个咒文。
那咒文李伯辰看得懂,写的是六渎帝君的尊名。而后隋不休收起刀,口中默念了一段咒辞,又牙齿打着颤说:“再往前走一段!”
李伯辰知道隋不休该是使了什么咒法。隋国王室供奉六渎帝君,而那位帝君主天下运势财富,因而隋国庙堂修法最为奇异诡谲。他就不多问,只挪着两条已失去知觉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
大概又走了十来分钟,忽然看到前面一处雪丘后斜竖着一杆残破的猩红大旗,旗面上只留了个“隋”字。
隋不休呵出一口白气:“就在那儿歇!”
他大步走过去,先一把将旗杆上的残旗扯了裹在身上,又吩咐李伯辰:“往下挖!”
李伯辰翻了个白眼,哆哆嗦嗦地拿手去挖雪。只挖了六七下,雪窝里就露出一张冻僵了的人脸。这种情形他见得多,心里早有准备。又三下五除二将那死人的身子也挖出来,拱手在心里告了罪,扒了他的外甲,将里面的内衬扯下套在自己身上,并找到一个火镰。
又接着在雪丘上划拉几下,发现那竟是一辆空粮车。
………………………………
第五章 感恩的心
李伯辰心里一阵喜悦。立即将那个冻僵的尸身挪去一边用雪埋了,又在地上扫出一片无雪的空地。拿短剑三下五除二将粮车的车辕砍了,又不理会站在一旁看着的隋不休,直接从他身上裹着的残旗上割了一片引火。
折腾了十几分钟,火终于燃起来。他长出一口气,一头栽倒在火堆旁,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但只略歇了一小会儿,就强撑着起身抓了地上的雪狠擦自己的腿。
隋不休一直在一旁看着,等他生起了火才也垫着旗子坐下来。李伯辰边狠擦自己边道:“隋公子,现在不是讲体面的时候。哪怕你是龙虎境,腿在北原冻上这么久也得废掉——像我一样擦擦吧。”
隋不休只笑了笑。盘膝坐下,将头颅放在自己腿间、结了个手印。只几秒钟的功夫,雾气便从他身上升腾起来,他那张被冻得惨白的脸也重新变得红润。
李伯辰羡慕地叹了口气,继续擦他自己的腿。隋不休这样的王孙得了王族庙堂秘法真传,所用的手段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龙虎境是三阶,李伯辰眼下是灵悟境,乃是一阶。可他所学的术法是战阵之法,粗陋简单。哪怕往后积累军功真能得到三阶龙虎境的法门,也没法儿和隋不休比。
想到这里,他用余光去看隋不休的脸。发现这位隋公子脸色阴沉,只望着篝火发呆。李伯辰能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他父亲是无量城主,他被庙堂遣来主持一方大阵的建设。结果老子兵败城破,儿子被妖军俘虏。哪怕他父亲是如今隋王的亲弟弟,这种事也担不起。依着如今王上的性情,非得叫隋无咎自裁谢罪不可。
而他身边这位王孙,回去之后处境大概也堪忧。
想到这儿,李伯辰瞥了一眼身边的短剑。
因为这会儿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风险极高的事。
在妖兽群中见到隋不休时,他想的是或者将他救走,或者将他杀了。那是在战场上养成的惯性思维——见同袍自然要救。要是救不走就得杀,以免被妖兽得去重要的消息。
但如今一想,对于获救的隋不休而言,自己就不那么讨喜了。
如果是隋不休自己回到无量城去,自可献上头颅,再运作一番,就是这位王孙公子于城破之后杀入敌阵、擒拿敌酋。如此虽不算立一大功,但至少可以抵消相当的罪责。
可自己还活着……哪怕自己的觉悟够高,晓得到时候隋不休怎么说,自己就该怎么附和,可隋不休能放心吗?他绝不会想叫任何人知道,他曾被妖兽俘获过!
他要是隋不休的话,为了自己的前程命运计……
得把自己解决在雪原上才好。
想到这里,李伯辰心头一颤,下手又重了几分。他得赶紧叫自己恢复过来……从最坏的方面打算,要是这个隋不休真起了那种心思,他也绝不会等死的。
这时隋不休开口,低声道:“还没问,你叫什么?”
李伯辰又抓了一把雪,搓自己的左腿,侧了侧身子,叫短剑正好处在自己身旁,伸手就够得着。
“我叫李伯辰。东府军的十将。”
“哦。听说过你。”隋不休仍盯着篝火,说话时也像心不在焉,“东府军的下级军官里有五虎,你算一号。裴锦提到过。”
裴锦是驻守无量城的东府军都统。几天前李伯辰亲眼看到他的将旗在战场上倾倒,该是已经死了。
隋不休提这个做什么?
李伯辰没有立即答他,隋不休就看了他一眼:“你救了我,是大功一件。想要什么赏赐?”
只想要你别恩将仇报。李伯辰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但仍想了想:“想回家。”
隋不休意外地看他,又笑了:“回家?你是个十将,管十个人的,薪金该不多。这时候回了家,靠什么生活?”
“我看你有胆量,不如做我的亲卫。”
李伯辰微微摇头:“轮役四年,我已经六年了。我虽然是个十将,可服满役之后的薪金也有十万钱。我这些年也……”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意识到隋不休想说的才不是什么薪金、前途。
他正在试探自己。
现在李伯辰坐在温暖的篝火旁,之前因体温过低而麻木的脑袋也渐活泛起来,这叫他记起不少细节——
从出逃到现在,隋不休已经提了两次“你救了我”。这种王孙公子,什么时候学会感念人情了?
两人在雪地中奔逃的时候,隋不休也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可他一个龙虎境,不至于冷成这样子吧?自己这灵悟境都能强运真元,撑这么久的!
隋不休……伤势该远比他表现出来得要重!
该是在他与妖灵之间连接的那根肉管被扯断时遭受了重创——两人当时应处于某种强力的术法作用之下,被自己打断,遭了反噬。否则真没法儿解释那个四阶的妖灵为何如此不堪一击,竟被自己用短剑把脑袋割下来了。
那么他其实是……猜到了自己可能会怎样想,如今在示好么?
李伯辰忽然觉得身上松快起来。他改了口:“我这些年也在想,人活着只要平安就好。在战场上厮杀这么久,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没了……我只想安稳活着。”
他顿了顿,看隋不休:“至于亲卫……公子身边都是天潢贵胄,我哪里惹得起。”
隋不休看看他,而后慢慢点点头。
李伯辰想,他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但他又想,如果隋不休从未生出过杀心……怎么会担忧自己可能杀他?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确惹了个大麻烦。他决定将隋不休护送至无量城附近之后就离开,不再回去——他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位王孙公子或许会有的良心来裁定。
如此别人只会当他阵亡了,没法儿领那十万钱的薪金。可总比丢了命要好。
做了这个决定,反倒觉得心里松快起来。就笑了笑:“隋公子,那妖灵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见这种东西。”
………………………………
第六章 走不脱哦
隋不休应了一声,脸色也缓和一些,随口答:“妖兽么,分几个族类。这一个,是其中一支的王族。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和这妖魔在神念里斗法,相持好几天,所以才知道。”
李伯辰做出好奇的模样:“他们自己的王族被咱们杀了带走,就都不敢追了?”
“是不敢,也是不能。”隋不休慢慢掀开裹在身上的残旗,也像李伯辰之前一样拿雪慢慢揉着脚,“妖兽与罗刹人、须弥人都不同。这些东西倒像蜂群,你也知道,要有一级级的统领以神念意志感召才懂得配合行动,最重权威。”
“这个妖灵是王族,三阶的妖兽也得听她的指令,不能有半点违逆。所以既然让咱们走了,也就不会再来追。”
李伯辰皱眉想了想:“那这个妖灵真的信你会在安全之后放了它?”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隋不休犹豫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我以六渎帝君的尊名起过誓,自然会放她走。但我会把这个脑袋留下来。”
隋不休守信,倒是好事。可李伯辰意识到,自己现在又知道他的一桩不想被旁人所知的秘密了——阵前与敌酋媾和,纵虎归山。
真他妈的。他决定不说话了。
如此又过十几分钟,沉默的两人都觉得身上有了暖意,能在雪原上撑下去了。就熄灭火焰,继续上路。
踏雪走了一会儿,隋不休在风中低声道:“你役满,有十万钱的薪金?”
李伯辰想了想,慢慢地说:“役期薪金有十万钱。这六年我还有一百零八个首级,又合十万零八千钱。”
“二十万八千钱……够你过多久?”
李伯辰笑一下,觉得嘴唇差点裂开:“省着点用,够我过一辈子了。”
隋不休惊诧地看他一眼:“就二十万钱?”
“公子,在咱们隋国,一户三口的中人之家,一年只要五千钱就能活的。”
隋不休沉默起来。又走出十几步,伸手在怀里摸出一枚玉佩递给他:“这玉值五十万钱,你拿去。”
李伯辰微微一愣,还是伸手接过了。他停下脚步,隋不休也停下来。
“那么……”李伯辰摩挲着这块白玉,“那么,隋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吧。”
隋不休只道:“嗯。”
李伯辰笑笑,一拱手,转身走开。他没料到隋不休会送他这块玉——这位王孙公子似乎有些不同……并不坏。
但他刚走出三四步,忽觉头顶一阵风声猛扑过来。他立即矮了身子就地一滚,看也没看举剑便刺。可刺了个空——一个白色人影从半空中掠过,落到隋不休的身边去了。
不等他张口喝问,就听隋不休惊呼一声:“百应?!”
这声一落,又有两道人影也从半空中落下,将他的去路阻住了。
李伯辰看清三个来者的面容打扮,心里先一松,又一沉。
隋不休身边那个叫做百应的,此时刚刚将双翼收拢在背后。这是个羽人,白发束冠,该有三十多岁了。李伯辰知道他——是无量城主、彻北公隋无咎的亲卫之一。拦在他对面的同样是两个羽人,该是百应的部属。
他知道事情要麻烦了。
百应落地,先从怀里扯了条极薄的绒毯给隋不休披上,退后一步抱拳:“少主人,老奴来迟,你受苦了!”
隋不休忙单手托住他,声音里饱含惊喜:“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父亲呢?怎么样?”
“主公一切安好。”百应往李伯辰这边瞥了一眼,又说,“当天少主的一个亲卫未死,找到他的时候他说你被妖兽带走了。彻北公想少主也许会设法自救,就撒了我们到雪原上寻找接应。刚才看到火光,就赶来了。”
李伯辰恨不能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不听他们说的任何事。他往一边走开一步:“隋公子,你已经安全了,那么我就……”
“慢着。”百应一挥手,两个羽人亲卫又将他拦住,“少主,这人怎么回事?”
隋不休看了李伯辰一眼,略沉默一会儿,开口:“这人……我从妖兽中寻机杀了出来,在半路上把他救了。叫他走吧。”
百应转脸盯着李伯辰看了一会儿,一双淡黄色的眸子如鹰眼一般。而后才转了脸看隋不休:“少主,你怀里这个——”
“一个妖灵的首级。”隋不休将薄毯拨开了,露了一下又掩住。
三个羽人都一愣,百应瞪圆了眼睛:“少主斩杀了个妖灵!?”
又面露喜色:“太好了……少主建立这样的奇功,彻北公也能保全了!”
隋不休勉强笑了笑:“侥幸而已。走吧。”
可那百应一边面带笑意,一边微微抽了抽鼻子,又看李伯辰:“少主,但我闻到这人身上也有妖灵的血腥气。”
他脸色微微一沉:“尊驾,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李伯辰在奔逃与松手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叹口气,展出那枚白玉来。
倒并非不敢搏命,而是晓得不会有什么胜算。百应是隋无咎的亲卫,是个羽人。依着羽人的境界划分法儿,也是第三阶。虽说不能如人一样修术法,可背生双翼能在空中以元气凝成光矢。在这空旷雪原之上又没有趁手的武器,他一点儿逃掉的希望都没有。
百应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白玉,递给隋不休,低叹一声:“少主,这是有关你与彻北公安危的大事,老奴不得不小心仔细。”
又看李伯辰:“尊驾是哪位?”
“东府军,前军十将,李伯辰。”
百应略一想:“哦,听说过你。果然奋勇。”
隋不休将玉在手里握了握,收进怀里。又长叹口气,转脸看李伯辰:“跟我回去吧。只要你不乱说话,我一定保你无事。”
李伯辰笑笑:“但愿吧,隋公子。”
隋不休微微皱眉:“我以六渎帝君的尊名起誓。”
李伯辰扬了扬手,将短剑丢在雪地中,自顾自地迈开步子。
………………………………
第七章 第一日的安寝
无量城号称北原第一雄关,扼住当涂山虎啸峡入口,城墙足有二十米高,经年有一万战兵驻守。但如今高墙残缺大半,用沙袋填住了。城门也早在几天前被毁坏,现在只以铁拒马拦着。
入城之后,在空中飞着的两个羽人才落下,按着腰间短匕走在李伯辰身后。
东方天际微亮,峡中两侧营帐内的军士都起了。火头军在营外路旁生火融雪煮水,另一些军卒开始重复前一天没有做完的事——搬运、掩埋尸体。
七天前妖兽突入城中又撤出,一万人死四千余人,伤两千余人,许多尸体还被掩埋在残砖断瓦甚至妖兽残躯之下,又上了冻,很难清理。
李伯辰看到路上、路边乌黑的冰块、残雪,一时间有些劫后余生之感,心里倒不知该苦涩还是该松快。
见到他们五个人经过,路旁的军士纷纷侧目。一个在锅里搅雪的火头军瞪起眼睛,愣了愣,叫道:“辰哥?!你没死!?”
李伯辰向他笑了笑:“命大。”
再走十几步,又有五六个人站起身同李伯辰打招呼,“辰哥”、“辰哥”地叫个不停,其中还有些明显年长的,也都是一样地称呼。倒是没什么人注意隋不休——大概因为他现在形容狼狈又用薄毯掩了半边脸,没人能想到他是几天前在城头那个鲜衣怒马的贵公子。
走在他身边的百应皱了皱眉:“你名气倒不小。”
李伯辰一笑,没说话。
沿着山下峡谷走了十分钟,同李伯辰打招呼的足有二三十人。等过了峡谷,眼前便是一片群山环绕之中的大盆地。平时这盆地里是无量城中屯兵、驻民之所,房屋很密集。如今房舍大部分都倒塌了,只有南边一片建在半山腰上的高大楼台还大致保存完好。
百应就又说:“你一个十将,怎么结识了这么多人?”
隋不休也来看他,似乎也想知道答案。
李伯辰笑笑:“在无量城待了六年,就是一条狗,别人也熟了。”
百应阴沉地盯他一眼,李伯辰又笑:“当然是说我这样的卒子。隋公子和百将军在忙大事,也没必要和我们这些人打成一片。”
百应哼了一声。五人从盆地中的废墟穿过,又看到不少凝结的血块、尸体。七天前妖兽就是突入了这里,并劫走隋不休。最后在南边小山下停住,往上看便是高高盘踞的彻北公楼堡。
盔甲闪亮的亲兵守住向上的山道,而附近的积雪、尸体、废墟,早都清理干净了。百应停下,转脸看李伯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入城走了一遭,许多人都瞧见你了。但你记着,那些人保不了你。能保住你的只有你自己——公子仁厚,说要你活命。如果你能管住自己的嘴,那就叫你活着风光回到故里。”
李伯辰叹了口气:“百将军,这些你不说我也懂。我只想过安稳日子,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我不求别的赏赐,只求别亏了我六年的十万钱,还有一百零八个妖兽的脑袋。”
百应的脸色稍有缓和,微微点头:“明事理当然最好。是你的赏赐,就不会亏待你。但你现在得在我这里待些日子。”
李伯辰点头:“好。但一会我想吃些东西,最好有一碗热汤。”
百应淡笑:“可以。”
随后转身对隋不休说:“少主,去见主公吧,他一定等急了。”
隋不休点头,看了李伯辰一眼,转身踏上山路。
……
李伯辰被留下的两个羽人亲卫“护送”至山脚下的一个院子里。
独门独院,只有一间房,是以青石和夯土筑成的。虽然外观简陋,但胜在保暖、坚实。这种院子在山脚下延绵一排,有许多处已损毁了。这些都是从前驻守无量城的东府军中层军官的居所。但现在还有命住回到这里的,大概只有十之二三了。
院子与远处的军民居所隔了一条上冻的河、两块大校场。要是李伯辰想逃,极容易被发现。
门被关上,似乎还落了锁。随后窗板也被上了,也落了锁。
太阳还没跃出山头,屋子里黑沉沉的。李伯辰在门边的灶台上摸到一盏油灯,用火镰点燃了。灶上没有锅,里间只有一铺铺着稻草的炕。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呵气成霜。
但这里至少比雪原上好很多。李伯辰熄了灯,慢慢爬到炕上,抓了些稻草盖在身上。他太累了,想要睡一会。
百应说只要他不乱说话,自可荣归故里。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可能性比较小。他知道百应这个人——他原本是羽人高隼部的王族成员。二十多年前高隼部在天子畿叛乱,王族成年的尽数被诛,年幼的则被发卖为奴。
彻北公隋无咎买下他的时候,他只有六岁。但经过数年调教,就成了隋无咎的忠犬,做事极心狠。隋不休或许会放自己走,但百应心没那么善。
更要命的是,他在隋无咎面前说话还很有分量。
可至少今天不会杀了自己。刚才一路走过来被不少人看到了,进这院子里的时候,也被许多军民远远瞧见了。真要动手,也得等上几天。
他就闭上眼,只呼吸了两次,沉沉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阳光与北风一起从窗板缝里透进来,叫这屋子不那么昏暗。照旧做了噩梦,梦里照旧有许多呓语。
他暗运真元运走了一个周天,觉得身上有了些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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