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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野仙踪-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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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意打定,他见着这佛山镇上店铺鳞次栉比,客栈酒肆食铺开得极多,尤其是十字街口有座坐南朝北的大酒楼,三开间的门面,又高又轩敞,门首高悬着墨地金匾,乃是“英雄楼”三个大字,那三个金字写得方正圆润,显然是极老辣的馆阁体,落款却是广州府同知。胡斐却不知道,广州虽为广东首府,广州府同知却是向来不与广州知府同城,而是分治佛山镇,这英雄楼能请着正五品的广州同知题匾,背后主家的势力不问可知。

    胡斐也不管这些事,只是闻着酒楼中一阵阵酒菜香气飘出,心下道:“管它是英雄楼好汉楼,先进去饱了肚子再说。”

    他将马拴在楼下系马桩上,挎着包袱便要上楼,不想门口撂高儿迎客的伙计,见着他一身旧衣,边角上都结了一层油泥,不说迎客,倒是将胡斐一拦,扯了个哈哈:“客官着实对不住,鄙店今日已经座满,实在招待不下您老。您瞧对面拐角那有家豆腐房,磨得一手好豆花,白嫩嫩香甜甜,好吃又不贵,您老是不是……”

    胡斐见得这酒楼里确实早已客满,座中人物衣饰精洁,大半都是乡绅与富商,觥筹交错,闹攘不堪。只是那酒楼上面,却是寂寂无声。胡斐见这伙计一脸嫌弃,心中不悦道:“这什么英雄楼,原来却是这等势利眼,你不要你胡大爷进门,我却非要吃你一个人仰马翻不可。”

    他一指酒楼上面道:“这上面也是你们酒楼的店面,既然下面客满,我去上面吃也是一样。”

    听着胡斐要上楼,这伙计面上更急,忙将身一拦,似笑不笑地说道:“大爷且慢,这楼上雅间已经被贵客包了场子,不许闲人上去的。何况大爷这身行头,也着实不合适上去,您且听我一句劝,到那豆腐房……”

    他话还没说完,便“诶哟”一声抱着脑袋蹲到地上了,胡斐眼力极好,却是见着一块“马上加官”花样的银锞子正砸在这伙计额头上。那伙计虽然被砸得头上起了肿包,手里却是连忙将这小银锞子攥得紧紧。

    这英雄楼里的堂头,恰在此时奔下楼来,见着胡斐就忙作了一揖,赔笑道:“小伙计不识得贵客,胡大爷,您老两位朋友已经在上面等候多时了,您老请”

    说罢,这堂头瞪了那撂高迎客的伙计一眼,这伙计知趣,自己将那银锞子送到柜上的蟾口小瓮里去,当下便有帐房先生唱了出来:“魏道爷赏马上加官银锞子二两”

    这英雄楼订一桌上好席面,也不过是五两银子,这二两打赏一出,楼下那些食客都是一怔。

    乾隆一朝,讲究的便是捞钱,捞钱的道路,不过是官绅两条,所谓富商大贾,若没有个乡绅的地位,也不过是别人口中肉罢了。至于道士僧尼,除了那些大庙观的主持,领着许多庙产,可以安享清福之外,游方僧道便是连在大山门里求当仆役也不可得,真正是乞丐一样的人物。

    然而今日见着这个道人,衣锦腰玉,分明非富即贵,却不知是什么路数?

    这些乡绅富商窃窃私语间,胡斐也懒得管这许多,自跟着那堂头上了二层雅间,却见满桌水陆八珍杂陈,魏野也不落座,只是临窗远望作世外高人状,只是随着胡斐出现,这位高人就被何茗一把扯了过来。

    那堂头十分知趣,自己退了下去,只留了一个煮酒的使女,替这几位贵客温酒。一股淡淡果香从银壶里散出来,却是在煮木瓜酒。

    魏野也不再扮高人,拉着胡斐就入了座,笑道:“我果然料得不差,胡兄弟是个仗义汉子,非要来趟为兄这潭浑水不可。想来胡兄弟赶了半日多路,应该也饿了,先用一盅汤,补一补元气。”

    说罢,旁边使女便上前来,自暖锅内盛了一碗羹汤,魏野接过,让与胡斐。

    那汤色清澈,里面浮着些色泽如玉雪络一般的物事。胡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只觉得入口柔滑,又有一股淡淡清香,微微咀嚼间便化了去。随即一股鲜香之味自舌底生出,余香满口。他道了一声好,顿时将这一小碗羹汤吃了个一干二净。

    边上使女见了,含笑道:“贵客,这是鄙店厨头拿手的冬瓜燕窝,用上好山泉滚熟,只用鸡汁蘑菇汁入味,等闲人等是吃不到的,只有真正武林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方才有这个口福。可要婢子再为贵客盛上一碗?”

    见着这使女上前抖机灵,何茗面色微动,正要开口,魏野一拦身边何茗,淡淡说道:“五虎派的门下,眼力倒是不错。只怕这冬瓜燕窝,也不是这英雄楼的厨子打理,而是fèng掌门差了家中的厨头来做的罢。”

    听着魏野说破,那使女微微一福道:“魏道爷神目如电,我家老爷最爱与江湖上的英雄豪杰结交。今日听说佛山镇来了两位了不得的人物,心中欢喜得紧,所以特别差我们好生款待贵客,还望几位老爷不要嫌本派简慢了才是。”

    这使女说话滴水不漏,胡斐向她望去,却见这女子看似娇弱,然而一举一动皆隐有法度,身上衣裳随着她举手投足丝毫不乱,分明有极高明的功夫在身。

    然而魏野看也不看她,只是挥了挥手:“既然酒已经煮好,魏某要在此与两位兄弟叙话,你便下去吧。回去时候,代魏某向fèng掌门回话,便道我择日自会登门拜山。”

    听着魏野发话,这使女也不多言,又道个万福,方才退下了楼。

    见得那使女去得远了,何茗这才瞪了魏野一眼:“这些地头蛇的做派,你是当过地方官的,高高在上不怎么清楚,可我见得还少?你在佛山镇里露了那么一手冒牌轻功,出手又这么阔绰,这五虎派上下八成把你当成是什么道士打扮的独行大盗,所以赶上来巴结一番。他们又是送席面,又是派弟子服侍的,说来说去,不就是告诉你,他们已经有了防范,按照江湖礼数请你一桌席面再送一份盘缠,请你赶紧走路?”

    魏野对于何茗的眼刀,丝毫没有反应,只是笑了笑,自己持起银壶,斟了一杯刚煮好的木瓜酒喝了,方才一抹嘴说道:“胡斐兄弟不清楚这fèng天南的底细,阿茗你这么一大堆说下来,他怎么听得懂?都不要急,坐下来慢慢用饭,这佛山镇的事情,我来说给胡兄弟听。”

    说着魏野却是将袖一拂,胡斐虽看不见,何茗却是见着那温酒的红泥火炉中,十余火星随着魏野一拂而起,在这英雄楼的二楼雅间中隐隐排布成一个具体而微的五方烈火阵,隔绝了内外声息。

    只是这五方烈火阵到了这个时空中,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武道高人真气外放成气墙的特征,倒让魏野平白多出不少负担,只能趁着胡斐不注意,将几枚还神丹和酒吞服下去。

    还神丹落了肚,魏野方才向着窗外一指,说道:“广东地方上,武林门派不多,大半都在这广州佛山一带。这地方靠着广州十三行,码头扛活铁作打铁挖窑烧瓷的苦力,也就不少。这些行当总要雇佣许多青壮劳力,一旦主家苛刻工钱,激起众怒,便有爆发民变之虞。所以不论是码头的工头,还是铁作瓷窑的主家,都要组织子弟打熬筋骨,学艺练武,大都还兼着民团头目的身份。这广东五虎派,原本便是这些佛山地方上的民团头目组建起来,传到fèng天南手里,也不过三代而已。”

    见胡斐听得认真,魏野又给他布了些菜,方才继续道:“fèng天南身为五虎派掌门,一身功夫倒也只能算是江湖上的二流人物。不过广东武林,最重的是财势,其次才是武功,倒让这fèng天南占了广东省第一高手的名头。这佛山镇上,fèng天南开了这英雄楼,倒不为求财,而是为了招呼广东各地来此的江湖人物。除了这英雄楼,还有那专收江湖人稀罕货物的英雄当铺让江湖人赌钱玩乐的英雄会馆,也都在他的名下。”

    胡斐虽然初出江湖,然而他自小四处漂泊,于江湖上的这些门槛,不说精通,也知道个大概,不由说道:“这英雄楼是招待江湖人的地方,想来那英雄当铺英雄会馆,便是绿林道上销赃的所在了。”

    被胡斐一口道破,魏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胡兄弟果然心思灵醒,一点就透。你说得一点不错,这位fèng掌门在武林中还有个诨号叫做南霸天,乃是广东省绿林道上头一把交椅。他在广东官场上人情又熟,堪称是最有活力的社会团体,所以也不用他这位广东民团总教头自己去打家劫舍,只要坐在家里,向着山贼水匪抽头,便是天底下最舒心不过的买卖。”

    胡斐听得魏野这般说,不由得面上浮出一丝怒意,说道:“果然是官匪一家,坑害百姓了。”

    见着胡斐动怒,魏野只是微笑喝酒,边上何茗却是狠狠地一拍桌子,怒声道:“这时候也不止他南霸天一个号称正道的掌门人是这等德行,只是这南霸天遇见了我,却要让他试试我这根青钢棍的厉害”

    听着何茗发狠,胡斐也不由得将身后包袱里的单刀摸出,还未开言,却被魏野伸出手来拦住,随即袖子一拂,撤了五方烈火阵禁制。

    随着魏野袖口一拂,胡斐便听得英雄楼下闹闹嚷嚷,不知道多少人流朝这里涌来。

    他心中诧异,站起身向着楼下望去,却见一个妇人,一手扯着一个瘦小孩童,一手提着一把菜刀。这妇人身上衣裳虽然洗得褪色,然而倒也还算干净。只是她头发凌乱,不施钗珰,看上去几天没有梳洗一样。她一面走,一面只是向天悲呼大叫:“北帝爷爷为小妇人一家申冤哪”

    随着这妇人一声又一声的高叫,四周也不知有多少人被惊动,一个接一个,纷纷跟随上前。

    魏野一指那越聚越多的人流,向着何茗和胡斐说道:“魏某理事,最看重的便是一个师出有名。若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就这么直接杀上五虎派去,痛快固然是痛快了,然而后续的麻烦却实在太多。所以须得等一个引子,才好发难,你们看,这引子,如今不就送上门来了么?”

    说罢,仙术士将杯中木瓜酒一饮而尽,也不走楼梯,就从推开的窗户踏了出去。一面踏出窗外,魏野还不忘招呼何茗与胡斐:“还愣着干什么?这妇人仰天喊冤,想来是要到佛山镇有名的北帝祖庙去神前立誓了。下面闲杂人等围得太多,咱们走楼顶,抄近路,看得清楚,办事也方便”
………………………………

第494章 ·高秋酒熟雪浮瓮(五)

    佛山镇北帝祖庙,自北宋时营建开始,供奉的便是玄天上帝真武祖师。前明正统年间,佛山地方上的士绅,广募善款,将北帝祖庙增修一新,并铸成真武帝君铜胎金身一尊。景泰年间重又增修牌坊殿阁,加御赐匾额为灵应祠。这么几番营建下来,却也将此处修成了一所远近有名的大宫观。

    原本佛山人每逢初一十五,便要到祖庙中上香,今日却不是上香的正日子。那祖庙中的庙祝香公,不知道外面闹闹嚷嚷是在做什么,才走出祖庙灵应坊外,便见得一个头发散乱的妇人,一手扯着个孩童,一手提了把菜刀,不知是个什么路数,心下先起了畏惧之心,却让那妇人直闯了进去。

    那妇人身后,有大略知道前后情形的街坊,也有佛山镇上的闲人,熙熙攘攘,有的赶上前去要劝解,免得这妇人冲撞了真武祖师,有的却是不住地起哄叫好。

    只见人越聚越多,从祖庙大殿直到灵应坊后的锦带池,莫不站得满满当当。那妇人只是立在大殿前面,向着那尊北帝金身胡乱磕了好几个头,随即抬起头来,正对着神像大声道:“北帝爷爷,我这孩子决不能偷人家的鹅。他今年还只四岁,刁嘴拗舌,说不清楚,在财主老爷面前说什么吃我,吃我”

    这妇人说到“吃我吃我”,又自己颠三倒四地重复了好几遍,随即只是向着地上用力磕头,众人只听着额头撞着地面的声音乱响。

    魏野此刻,便坐在北帝祖庙的墙头,目光只在那妇人身上扫来扫去。胡斐看着这情形有些不对,自己跳下了墙,混在人群里面,却听着四周乡民皆是粤省南音,他听得半懂不懂,只是发急。

    正欲找个会说官话的人问个详细,却听着何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胡兄弟是北人出身,这广东话不好懂是吧?老魏似乎看出些什么名堂来,可我肚子里没那么多绕绕弯,就让我讲给你听。那五虎派的南霸天最近新纳了第七房小妾,想要买了这钟四嫂家的菜园,给他的七姨太太修一座七fèng楼。可是这钟四嫂家里只有两亩多的菜地,南霸天买了菜地,这一家老小将来吃什么?”

    何茗刚说到这里,却听着魏野的声音又在耳边传来:“胡兄弟,这传音入密的功夫不好使,我看着你边上那个老先生,一口官话倒还讲得利索,你不妨先问他阿茗,你过来,我这边有个新发现,非和你研究一下不可。”

    这一打岔,胡斐脑子就更乱了,却见旁边有个半老秀才,一面捋须,一面感慨道:“fèng翁这回行事也太过了些,那钟阿四只是不肯卖了菜地,也不曾忤犯fèng翁什么。这菜地田土极肥,只要肯下力耕种,维持一家衣食,传诸子孙,总是一份产业。何况fèng翁也太仗势欺人了些,如今的地价,连田骨带田皮,一亩地总该有三四十两,他却只肯出五两十两的小钱,便要买了去,这……”

    旁边又有个年轻秀才,也是摇头晃脑地道:“要说钟家偷了fèng家的鹅,这话也很不对头。天底下便有偷鹅贼,也总不能将鹅毛撒在自己田里,让人找上门来捉贼拿赃。何况fèng家不过丢了一只鹅,算起来也只是几百大钱,真定了罪名,依着我大清律例,也只是略施薄惩而已,岂能就这样将钟老四拿入同知衙门,罪名未定,先把嘴巴板子夹棍挨了一个全套?”

    这两位秀才相公摇头晃脑地感慨,四周的看客听着他们高谈阔论,却是不由得四散开去。只有胡斐,见得这两个秀才讲得头头是道,不由得走上前去,抱拳道:“听着两位议论,那钟老四必然是被冤枉了,两位相公为什么不去同知衙门里为他分辩几句?”

    那年轻秀才见着胡斐衣衫敝旧,像是乡农出身,不由得大皱其眉,将折扇在他面前挥了几挥,像是轰苍蝇一般道:“我辈与那钟阿四非亲非故,有甚可分辩处?何况同知大人明察秋毫,既然判了钟老四受刑,那便是钟老四自有错处,你等乡民只消静待同知衙门日后给个说法便是,却不要混闹,犯了王法”

    说着,那两个秀才排开人群,大摇大摆地去了。

    听着这话,胡斐胸中气不由得朝上冲,也懒得理会这两个秀才,又朝四处望去,却见一个菜贩模样的汉子缩了头欲朝外走去。胡斐当即大踏步向前,一手擒住这汉子手腕,一手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顶住他的腰眼,低喝一声:“不要动”

    那菜贩被他用匕首硬顶着腰眼,手腕又被擒住,当下脸色就发了白,却听着胡斐喝道:“旁人都在看热闹,唯独你却背身要走,是什么道理?你若不说出个一二来,我这匕首须饶你不得”

    这菜贩也不料,此刻竟是祸从天降,只是满头直冒冷汗,他的官话倒还勉强听得入耳,就听他小声道:“好汉不知道,自从fèng老爷家丢了鹅,便将钟阿四两个儿子小二小三捉去问话。那小三子才四岁,fèng老爷问他今儿早晨你们吃了什么,小三子便说吃我吃我。爷台,我们佛山地方,我字鹅字,咬音一样,fèng老爷便这般咬定钟阿四偷了他的鹅,丢在同知衙门,打了个臭死。钟家四嫂去探监,却见人都已经迷糊了,只是乱叫不买地,不买地没有偷,没有偷小人便是住在钟家隔壁,见着这一家子,男的下狱,女的如今也有些风魔了,心下不忍,只好先走开去……”

    正在这菜贩与胡斐讲话间,却听得那钟四嫂已磕了几十近百个响头,磕得头上破了油皮渗出血来。钟四嫂只是仰头大叫:“北帝爷爷,北帝爷爷,您老大慈大悲,便睁开眼看看哪,这个世道再不让穷人活命了啊我们家老四给拿进牢里,快被打死。fèng老爷又一口咬定,是我们家小三子偷吃了他们家的鹅肉了哪小妇人如今想不到别的法子,只有请您老人家替我们娘俩做见证,我们家小三子根本没有偷吃fèng老爷的鹅肉啊”

    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声音却是凄厉犹若鬼哭,明明还是未时,众人却是无端觉得通身发冷,不由自主地离着钟四嫂退后几步。

    却见钟四嫂双目透出红光,当下猛地将小三子朝地上一掼,拔开自己儿子身上单衣,一手握紧菜刀就向下猛砍

    众人谁也不曾料到,钟四嫂却是突然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众人惊叫间想要向前拦阻,已然无及

    便在此刻,一道箭光直射而来,正撞在钟四嫂手中那柄菜刀的刀柄上,这刀本就是生铁打成,又硬又脆,被箭光一撞,登时断成两截。

    两道人影恰在此刻落在祖庙大殿之上,正是魏野与何茗。

    仙术士站的位置颇为巧妙,正拦在钟四嫂与小三子之间,何茗用了一个擒拿架势,将钟四嫂反架起来。

    胡斐此刻也不顾手底的菜贩,忙挤出人群叫道:“魏大哥,亏是你出手及时,却没叫这位大嫂铸下大……”

    他一个错字未说出,却见那钟四嫂双眼上翻,眼白处只见得一片片发红,皮肤上一条条青筋暴起,全身骨骼咯咯作响,便是以何茗的力量都险些钳制不住。

    胡斐还在诧异间,魏野已经招呼出声:“胡兄弟,你去封了她周身要穴”

    这一次,胡斐不用再多吩咐,登时运指如飞,连点钟四嫂通身十几处穴道。

    胡斐点穴截脉,魏野目光一冷,挽个剑诀直贯钟四嫂眉心,将一道玄门正宗的清气度了进去。

    随着这道清气度入,钟四嫂哼也不哼,就这么软倒下去,全身异状随之渐渐退去。

    围观的人见着有人拦住了钟四嫂剖儿腹鸣冤,也都长出了一口气,只是依然围拢,乐做个看客。

    魏野盯着钟四嫂打量上下打量一番,眉头微蹙,却顾不得深思,扬声道:“这祖庙的庙祝何在?”

    听着魏野发令,便有一个粗粗挽了个道髻的老儿一个扫帚眉毛的晦气脸汉子,都穿着一件白布短蜈蚣褂,小心翼翼地走上来,与魏野见了礼:“这位道长,小老儿两个便是这祖庙的香公庙祝,伺奉北帝爷爷的香火,敢问可有什么吩咐?”

    魏野也不多言,袖子一抖拈出一支笔来,扯过这香公的衣裳便在前襟上草草写了个方子:只有瓜蒌赤豆香豉三味。将药方写毕,魏野拿了一块小银锞子朝这老儿手里一塞:“速速按某的方子煎了药来,余下的银钱,就与老人家扯布做一件道袍。”

    这香公得了好处,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分开人群去了。那庙祝却是将目光到处乱晃,想了片刻才道:“既然钟四嫂一时被痰迷了心窍,闹出这么出事来。亏得这位道长热心肠,将她们母子救了下来,想来服了药便好了,这祖庙是北帝爷爷的道场,不是市集,大家索性就散了散了吧。”

    听着这庙祝这般说,魏野冷笑一声,不去理会他。旁边胡斐却是一把擒住这庙祝手腕一拧。那庙祝吃疼,顿时不敢再言语,只是将目光不住地四下乱望。

    魏野向着这群乡民高声道:“虽然这位钟四嫂行动鲁莽,想着要活剖了儿子来替一家人洗冤。不过既然她在真武帝君驾前赌咒立誓,那便总要完满她的愿心才好,诸位且不要走,且等魏某与她一家做个见证,看看钟阿四一家四口,究竟有没有偷了那fèng天南的鹅吃。”

    听着魏野这般说,围观的人本来就嫌热闹不够大,一个个都站定了步子,只是想看这锦服道人怎样替钟四嫂明辨冤情。

    等不多时,人们便见那香公端着一碗汤药赶了过来,魏野接过汤药,向小三子道:“好孩子,如今想要救你的爸爸妈妈,只有靠你啦。这碗汤药味道不大好,你若怕苦,我给你一粒硬糖含着。”说罢,仙术士将手一翻,掌心便有一粒蜂蜜硬糖,喂给小三子含了,方才叫他将一大碗汤药都喝了下去。

    汤药下肚,不多时小三子肚子里便咕嘟作响,让他不由得哇地一声,大吐特吐起来。这一滩呕吐物中,胃酸气味冲人欲呕,却只有一粒粒的小疙瘩。

    魏野向着四周一招手,喝道:“诸位且看个详细,这孩子吐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当下就有好事的人走近看了,向魏野道:“这是田螺肉,不是鹅肉。原来小三子说的不是吃我,也不是吃鹅,而是吃螺”

    也有看热闹的外路人,便在那里感慨道:“既然知道钟家孩子没有偷吃鹅肉,想来这家人总算可以洗脱冤屈了。”

    又有人道:“既然知道钟阿四被冤枉了,我们街坊四邻,不妨联名具一个保状,先将钟阿四保出来,再论其余。”

    听着这些人议论,胡斐也是满脸欢悦,放开那庙祝,向魏野抱拳道:“魏大哥真是足智多谋,一场冤案,就这样被你轻易洗脱了去。若是小弟遇见此事,也只能杀到那五虎派,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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