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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者无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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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雄,你速派人查清楚此次茯血派出手,究竟只是偶尔的利益所趋,还是长久的相互扶持。”

    曲天雄垂首,应声称是:“主子放心,属下已经安排人去查了,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小厮们离得远,只听得到草窝中虫鸣低声,却听不到议事厅中的半点人语,霖王颔首:“听闻此派势力遍布诸国,若是能收服此派为本王所用,何愁日后大事不成。”

    曲天雄凝神迟疑了一句:“只是,只是此派先与那边有了勾连,属下怕,怕已失了先机。”

    霖王瞟他一眼,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眯了眼轻笑道:“天雄,你怕不是被小妹拿住了甚么把柄罢,怎么胆子益发的小了呢。”

    曲天雄心中一凛,续热水的手一歪,洒在了桌案上一星半点:“主子容秉,属下是想,此派若真是利益所驱,那么谁给的利益多,自然是要为谁所用的,可若是个有骨气的,只怕不好收拾。”

    夜风拂动,紫金博山炉中逸出轻烟袅袅,一缕一丝淡若微云,余香缓缓绕指柔长。霖王往炉中添了一勺香料,原本若有若无的香味,登时清幽无比,脉脉如丝。他默默回首,神情淡然却语出狠厉:“此派若真是个有骨气的,本王自然也有法子灭了他的骨气。”

    他的心思狠毒,一向是说到做到的,曲天雄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心,沉声称是:“属下一定尽快查出茯血派的立派之处,收服此派为主子所用,请主子放心。”

    “好,此次若能收服此派,你当居首功。”霖王脸上的笑意淡然,像极了博山炉顶上的朦胧轻烟,余香袅袅沉郁而温和。

    曲天雄垂首,恭恭敬敬道:“这些年她与太子合谋算计主子,还提拔了黄宣这么个刺儿头,跟主子作对,属下早就看不下去了,如今她又与此派有所勾连,只怕以后会有大麻烦,早知她如此难缠,当初就该让她与关内侯一起死。”

    “这沉水香的味道如此安静,都不能让你的心思沉下来么。”霖王将博山炉在桌上磕的啪啪作响,炉中未燃尽的沉水香被倒了个干净,眸光冷然的瞟他一眼:“谁死谁活几时成了你说了算的。”

    曲天雄缄默不语,只垂首望住脚尖儿,有血一滴滴落到鞋面儿上,流到金砖上,最后没入缝隙,他像是看到了蚀骨虫冲着血腥蜂拥而去,像是听到了啃噬的咬合之声,眉心微蹙隐隐扭曲抽搐。

    良久,霖王深深望住曲天雄:“这个黄宣究竟是个甚么来历,他的底细就这么难查么,难道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半点短处都没有么。”

    风缓缓掠过,窗下竹影摇曳,那过耳的风声与低浅的喘息声都像是曲天雄的催命符。他一时迟疑,终于开了口:“是属下无能,这么久才查出黄宣的底细,此人是荆州人士,父不详随母姓,原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官,数月前他带着母亲进京述职,不知怎的格外得了太子青眼,不止提拔去了刑部,还安排了雍州的差事。”

    霖王玩味不已,抬手摸了摸鼻尖,冷笑一声:“你说黄宣生父不详,莫非他是私生的么。”

    曲天雄垂首,将不安的情绪敛的极好,就连最后的一丝心软也藏的滴水不漏:“喏,黄宣的生母曾是荆州鸳鸯水榭中的头牌姑娘,在青楼里生的黄宣,也是在那里养大的他。”

    霖王捏着软毛刷,仔细扫干净博山炉中每一道缝隙里的香灰,头也不抬的啧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一个头牌能养出如此能干的儿子,还真是有意思。”

    “主子说的是。”曲天雄适时递过去一块软布,擦拭过的博山炉光泽莹润而不刺目,分明是一座铜制的香炉,仔细打理过后,竟然透出玉质一般的润泽,他借着端详香炉的功夫,斟酌道:“属下查出黄宣的生母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家道中落才被卖入青楼的。”

    “也难怪太子看重他,他这样在朝中毫无根基之人,做起事来没有顾忌,自然不会束手束脚,但是这样的人,太子用起来放心,本王除起来就更安心了。”霖王的手触到博山炉内壁一点,几个簪花小字就像镌刻在他的心上,他不禁微微一顿,扬眸如常道:“雍州苦寒,他去了那种地方办差,总不能也带着老娘亲罢,那么在青州总要有个住处的。”
………………………………

第一卷 查贪腐 生死不离 遇故人 第十七回 该死的嗜好

    曲天雄略微迟疑,只是这迟疑也不过是转瞬而已,他垂眸,掩饰住眸光中的一丝慌张:“他们如今住在寒塘十六弄。”

    窗下斗柜上搁着一溜暗色瓷罐儿,霖王依次打开,俯下身去轻嗅了一遍,最后从个暗紫色罐子里舀出一勺末香,倒入博山炉中,一边点燃一边惊诧道:“寒塘十六弄,他现下好歹也是个京官儿,又在刑部当差,怎么住这么个破地界儿。”

    这末香的味道奇异,香中夹杂着一丝丝如蜜糖般的甜味儿,沁入心脾后又略带清苦,曲天雄的心,也随着一丝一缕的异香,生出一丝一缕的实苦,做人有骨气是好事,可太有骨气就是给自己招祸了,这不,黄宣的骨气已经渐渐将他逼上了绝路,沉下心思,他口中缓缓道:“他在荆州为官时清苦的很,应当是没有银钱在京城置办宅院的。”

    霖王略一思量,仰起头恶狠狠地吩咐:“你听着,既然黄宣除不掉,那么在他返京之前,你务必除了他的老娘亲,到时他丁忧去职,本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刺啦一声,窗纸狠狠撕开道细长的口子,夏日的夜风有灼热的痕迹,迎面灌了屋子,掠过曲天雄的脸上,竟生出一丝薄寒,他的额角像是有细汗,欲落未落。他几度张嘴,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回去,满腹的心思只化作了一个是字:“喏,属下这就去安排。”

    博山炉中轻烟上扬,熏香益发浓郁醇厚,氤氲缭绕在厅内的每一个角落,四围充斥着引人心神沉醉的馥郁幽香。

    霖王受用的深吸了一口气,唇边微微有些发干,他抿了抿唇,吩咐道:“告诉那丫头,给太子下点猛药,本王倒要看看,一个修为尽费的孤女,能有甚么本事把他从女人床上捞出来。”

    曲天雄躬身道:“主子,太子防范极严,入口的东西一定是试过的,难动手脚。”

    霖王怒不可遏的抬腿踢翻一张椅子:“入口的动不了手脚,就不能在身上动手脚么,太子纳了那丫头都一个月了,那丫头还没爬上他的床么,你是怎么调教的,莫非,”他抬手在博山炉上轻轻挥了两下,轻烟登时丝丝入鼻,他极其舒坦的吁了口气:“莫非本王这二哥人欲不能。”他抬眼,眸光阴森:“若是他人欲不能,那么本王一定也让你人欲不能。”

    曲天雄垂首,忙不迭的回道:“属下知道轻重,这就去安排,一定不会误了主子的大事。”

    霖王凝神片刻,打开屉子取出里头的暗花锦盒,嗒的一声轻响,取出一只猩红的药瓶子,瓶体上写着上古香坊四个纤细小字,递过去曲天雄时,他龇着牙颇有些肉疼:“把这个给那丫头,叫她服侍的时候抹在耳后,有了这么个好东西,就算太子是个太监,也会舍不得下了她的床。”他皱起鼻尖轻吸了口气:“可惜了,如此好的东西原本是要用在许家三丫头身上的,这回便宜她了。”

    曲天雄垂首低声:“听闻许侯有意送三姑娘入宫为妃。”

    提到求而不得的美人儿,霖王双眸放光,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喋喋一笑:“许侯是个明白人,只可惜却想左了,以为将三丫头送进宫,便能绝了本王的惦记么,着实可笑。”

    夜风袭来,拂动轻烟四散而去,余香袅袅,霖王轻嗅数下,只觉心旌荡漾的厉害,转眸望向沉沉夜色:“夜深了,你去把今日刚入府的姑娘带过来罢。”

    曲天雄闻言一凛,疾步走到门口,冲着外头扬了三下手,议事厅外静立许久的聋哑小厮见状,低眉顺眼的鱼贯而入,轻手轻脚拉开藕荷色的流言帐幔,露出一面十二折珊瑚七宝彩绘巫山云雨屏风,屏风之后是一张极大的四柱描金螺钿床,占据了半边厅堂,石榴红的薄纱微微拂动,隐隐露出床上彩绘的春宫图。

    不多时,曲天雄带着个十一二岁的素衣姑娘进来,身子单薄瘦弱,垂首敛眸,长发散落遮住半边脸庞,未束发髻亦不饰一物,他撩开姑娘的长发,露出白皙而略带稚气的脸庞。

    霖王怔了一怔,缓缓伸出手,勾起姑娘的下巴,只见她生的脸庞圆润,眉眼温柔,他端详良久,只淡淡吐出一个字:“笑。”

    姑娘茫然愣了会儿,不知所谓。

    霖王有些恼怒,恶狠狠的大声训道:“本王让你笑,笑。”

    姑娘受了惊吓,狠狠抖了一抖,想到临来时爹娘的嘱托,她艰难裂开唇角,牵出个勉强的笑。

    霖王一时失神,那笑容苦涩却又甜美,与心底深藏的影儿渐渐重合,他一把扯开姑娘月白色中衣,手在姑娘稚嫩的肩头摩挲,姑娘的身子登时抖若筛糠,几欲昏了过去。

    曲天雄幽幽暗叹,定定望住姑娘益发抖得厉害的脊背,冲着静立许久的聋哑小厮挥了挥手,众人躬身缓缓退了出去,独留下瘫在地上的姑娘和双眸喷火的霖王。

    霖王眸子一转,将姑娘身上的中衣扯了个干净,只余下赤色肚兜。

    姑娘惨叫一声,双手交错掩在胸前,垂泪不止。

    霖王不语,端过一只粉彩合欢瓷碗,捏住姑娘的脸颊,逼迫她张开嘴,将满满一碗鲜红的药汤灌了个干净。

    夜深人静之时,议事厅中传来两声短促的惊呼,短暂的静谧过后,又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凄厉惨叫,那声惊恐绝望至极,一声连着一声,连绵不绝,长长的划破死寂深夜,叫的人莫不心肝儿冷颤。

    这声声惨叫勾住了曲天雄的脚步,他身形狠狠一顿,笼在暗影中默默回首,双眸生寒,像是望穿重重黑暗重重帘幕,望到厅堂深处去。

    曲天雄知道,这又是一场惨事,他也无计可施,更无力阻止,在暗影中伫立良久,直到夜风袭身,月华洒落,他才回了神,竟已是半个时辰后了,抬眼却见议事厅紧闭的门倏然打开。

    他忙冲左右挥了挥手,聋哑小厮们跟着他走到近前。

    议事厅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那血哩哩啦啦从床上淌到青砖地上,刺目惊心。

    霖王散着长发,眯着双眸坐在床沿儿,血在他水色中衣上泼洒染透,他神情舒适而惬意,起身端着剥胎合欢花白瓷茶碗,啜了口茶,回首冲着四柱大床抬了抬下巴,漠然道:“收拾了罢。”

    曲天雄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近前,却见姑娘仰面躺在乱糟糟的床上,一双美目瞪得极大,脸上苍白无血,肌肤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齿痕,刺目血迹在身上滚滚流淌,他伸手在姑娘鼻下一探,一息尚存,但,他郁结的叹了口气,怕也命不久矣。

    他冲着身后挥了挥手,两名聋哑小厮上前,拿宝蓝色薄锦被将姑娘裹起来,两人抬着出了门。

    随后剩下的聋哑小厮将床上的被褥,帐幔悉数扯掉替换,再将议事厅内的血迹擦洗干净。

    而两个穿水红色素纱衣的侍女胆战心惊的上前,替霖王除去染了血的中衣,再伺候他泡到铜箍香柏木浴桶中,将兑了香液的水一勺勺浇在他的身上。

    此间事毕,霖王换好衣裳,终于往王妃房中去了。

    曲天雄瞧着他远去的身影,蓦然松了口气,连连默念了几声作孽啊作孽,就在此时,曲天雄的长随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惊惶附耳道:“老爷,出事了,殿下命靛蓝那厮去抓城东瑞家的三位姑娘了。”

    一语惊人,似有寒风掠过炎夏,浓阴繁华仿若霎时化作十里苍凉,曲天雄声音轻颤:“瑞家,主子如何会认识了他家的姑娘。”

    长随连连摇头道:“当时的情形小人也不大清楚,上回老爷提醒了瑞先生后,他便不再让三位姑娘随意出门了,可五日前,三位姑娘到内城交绣品,谁料偏这么巧,殿下回府途中在车里瞧见了他们,便念念不忘了,回府后吩咐靛蓝去寻那三位姑娘了,瑞先生虽只是一介教书先生,但傲气得很,况,况且进了霖王府的姑娘,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瑞先生自然是死都不肯将女儿交出来的。”

    曲天雄眸光绝望,语出悲凉:“那么,如今呢,瑞家满门如何了。”

    长随扫了眼四围,见无人注意,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蒙馆来报,靛蓝明日一早才会带人去城东抓人,老爷,您看。”

    曲天雄蓦然握紧了双手,握的指节发白,恨声道:“你即刻带人赶去城东,不管用甚么法子,绑也好抢也罢,连夜将瑞家之人送出青州,寻一处偏僻乡野安顿下来,不准他们再踏进青州城半步。”

    长随身形微滞,低声惊呼:“老爷,若是叫殿下知道,这雷霆震怒,老爷可如何承受得了。”

    曲天雄心中亦是一惊,恨靛蓝勾着霖王祸害姑娘,恨靛蓝坏事做绝,恨不能手刃了他,恨完却发现也只能是恨,甚么都做不了,他黯然摇头:“不妨事,只是三个姑娘,殿下顶多责罚一场,左右不会因三个姑娘与我翻脸。”
………………………………

第一卷 查贪腐 生死不离 遇故人 第十八回 藤蔓传书

    盛夏深夜的风,尚有些白日的灼热气息,推开雕花轩窗,长风送来一缕半缕的荷香,窗下摆了几只阔口紫金云纹铜缸,半开的碗莲浮在清波里,一阵微风一阵轻漾,半池红粉半池青绿。

    打开床尾处的螺钿黑漆木箱笼,杜桂小心捧出一盏黑漆漆的油灯,借着暗淡月光,隐约可见上头雕了一只诡谲的青鸟,昂首振翅。

    妆台上放着个毫不起眼的白瓷小罐,只一个巴掌的大小,杜桂从罐里蘸了些清油抹在油灯内壁,打了火折子引燃灯芯儿,火苗几个闪动后,深处生出一枝藤蔓,随着火苗不停的摇曳,他松下一口气,轻声道:“主子,好了。”

    落葵轻轻颔首,取过一枚写好的信笺,在灯上引燃,看着那信笺在冷梅琉璃香炉中燃尽,烧成一把灰烬,她两指在灯芯儿上一搓,掐下一缕明黄火苗,火苗中隐隐一片绿莹莹的叶片上下浮动。

    火苗落入香炉中,方一触到香炉中的灰烬,便由明黄化蓝,像一汪蓝色的水包裹住灰烬,将它尽数炼化进了火苗里,不多时,那火苗又由蓝化绿,最终凝出一枚黄橙橙的银杏叶。

    落葵如法炮制,接连将五枚信笺炼成了形状各异叶片,依次递到杜桂手中:“这片银杏叶送去南祁国,这梧桐叶送去茯苓山,枫叶送去长和国,碗莲叶送往北谷国,海棠叶送往天目国,要仔细要小心。”

    杜桂抬手在叶片下打下小孔,穿上一条条素色络子,看上去只是一枚枚在寻常不过的叶片制成的书签,然后夹在一本名叫辕门笔谈的书中,低声道:“喏,如今各方势力在诸国盘根错节,有不少多年隐世不出的势力,近日也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因北谷国有意与咱们云楚国联姻所致。”

    落葵掐诀将青鸟油灯熄灭,小心收好,沉声道:“北谷国已定下了迎娶咱们云楚国的公主联姻,如此一来,这十数年的平衡便要被打破了,诸国焉能不慌,只怕都在私底下算计,如何才能毁了这桩联姻,就算两国无波无澜的定了联姻之事,公主的远嫁之路怕也不会太平。”

    “那么依主子所见,陛下会选哪位公主远嫁。”杜桂抬手在书上一抹,那本辕门笔谈化作一抹光,顷刻间便没入他的掌心。

    夜风细细,檐铃叮当,这一声接一声的轻响,白日里听来悦耳清幽,可落在寂然无声的暗夜中,却格外震耳发聩。

    谁会远嫁,公主么,陛下嫡出的公主只有一位,但公主也是陛下封的,加封宗室女为公主远嫁和亲也有先例。这一瞬的念头,像是细小的虫儿在啃噬落葵的心,心转瞬便空了,开口时又幽又远的声音将她自己都惊了一下:“京墨近日可还好么。”

    杜桂续了杯热水递过去:“墨公子一切安好,只是与曲家大姑娘过从甚密。”

    落葵轻轻拨弄粉彩缠枝碗莲纹杯盏,薄脆的杯盖轻轻磕在杯沿儿,叮铃轻响:“曲莲去的勤么。”

    杜桂想了想,道:“每日都去,曲家大姑娘张罗着要给墨公子寻个差事呢。”

    落葵扬眸:“他二人每日都去何处。”

    杜桂思量道:“每日巳时曲家大姑娘便会去乐平客栈与墨公子用午饭,未时二人会同去盛泽街,一路到观前口,约莫酉时一刻会在具山房用晚饭,墨公子最爱那做的莲房鱼包。”

    落葵心中一凛,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他二人便已如此亲密,这是她全然没有料到的,两指轻轻敲击桌案,虽说如今民风开化,闺阁在室女出门闲逛踏青,庙里进香观中打谯也算常事,但仍旧鲜少有姑娘与外男往来,这种事传出去毕竟有损清誉,是会耽误姑娘议亲的,更遑论曲天雄一心想让曲莲嫁入高门,又如何会任由她与来历不明的外男相处,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眸光一闪,声音渐冷:“曲天雄呢。”

    缠枝莲纹花梨木盘上放着个白底儿青花药碗,深玫瑰色的药已不冒热气了,杜桂端过药碗递给落葵,见她乖顺的一饮而尽,头一回没有找各种借口喝一半留一半,这才露出微笑模样,轻声道:“自他从雍州回来后,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落葵漱了漱口,冲淡满口的苦涩药味儿,思忖道:“雍州事败,霖王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要看顾好黄氏,万不可大意。”

    杜桂递过条帕子,轻声道:“今日晨起,靛蓝带人去了城东瑞先生家,但瑞先生家却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了。”

    落葵的手微微一顿,冷眸暗淡:“是曲天雄干的。”

    “是,霖王看上了瑞先生的三个姑娘,靛蓝先是威逼利诱不成,这才动了强抢的心,曲天雄昨夜已经命人连夜将他们送出城了。”杜桂愤恨道:“霖王祸害的姑娘不计其数,着实可恨。”

    落葵心中有丝丝疑影儿倏然而过,像是有一瞬的不安,却抓不住也摸不透:“我记得霖王从前并非是如此纵欲好色之人,怎么这两年益发的疯狂了,对了,你跟着父亲的时候长,可还记得月姑么。”

    杜桂颔首:“记得,她被霖王讨去做伴读时,主子你尚且年幼,怎么了,主子为何会突然提及月姑。”

    落葵微微摇头:“没甚么,她去了霖王府后便下落不明了,遍寻不着。”

    杜桂凝神道:“是了,咱们水家之人,死也好活也罢,都要清清白白的,衡儿回来后,属下会交代他,叫他去查的。”

    一弯月悬在天际,清辉晦暗不明,像是困倦不堪的眼眸,困极了却还得努力睁着。落葵掩口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道:“我乏了,你也早些歇着罢,待杜衡从南祁国回来,你便赶回天目国罢,那里没有你主事,我总是不放心。”

    杜桂放下帐幔,在四角挂上避蚊香囊,又捧着一座莲瓣鎏金熏炉在屋内来回熏过,那炉中的驱蚊香艾蒿、烟叶、松香打粉而成,在屋内熏过后,留下一痕淡淡的香气。一切料理干净后,他打水进屋:“主子早些安置,属下就在廊下守夜,主子有事只管吩咐属下。”

    落葵微讶:“平日里不用守夜的,怎么今日要守夜了。”

    杜桂咧嘴一笑:“今日观中有事,掌门师兄回去时吩咐的,说是近日世道不太平,掌门师兄的吩咐,属下可不敢不听呢。”

    落葵知道掌门师兄这是放心不下她,挑起唇角自嘲一笑:“掌门师兄这才是修为越高,胆子反倒越小了。”她指了指竖在屋角的穿藤雕花凉床道:“将凉床搬到廊下支起来。”

    言罢,她从楠木大柜里翻出一顶天青色如意纹四方丝罗帐,吩咐杜桂找出院落的四杆发黄竹竿,绑在凉床四角,笑道:“将蚊畴支起来罢。”

    一切料理妥当,落葵拍拍手,抬了抬下巴指着院落边儿笑道:“春日里我种了不少驱蚊草,可算是派上用场了,你再将灶房里经年的艾草拿出来点了,在帐子里好好熏一熏,你总不想喂蚊子罢。”说着,又将鎏金双耳铜熏炉搬到廊下,往里头添了一勺驱蚊香。

    杜桂应声忙着收拾,落葵则净面浣手,卸了钗环,换上一身素色寝衣,一点点啜着温热的安神汤,额角突突直跳,顿觉人生实苦,自己也该过一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朽生活,突然扬声道:“杜桂,明日你去找一趟良姜,叫他寻几个靠得住的丫头过来。”

    “喏。”杜桂话少,但落葵的吩咐他甚少问缘由,只干净利落的去做。

    将这几日的事再脑中过了一遍,觉得没有甚么遗漏,落葵松弛的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酸痛,仰面望住帐顶,藕荷色的软纱帐上绣着粉紫相间的禾雀花,她一朵花一朵花的数下来,终于将自己数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只觉置身于万千似雪的浪头上,一浪呼啸着高过一浪,她挣扎良久,几欲溺水之时,便听得杜桂轻轻叩门:“主子,主子,歇下了么,云公子来了,说是有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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