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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行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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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觉得腿脚发软。

    世事福祸相依,实难预料,自己为那灵芝所贪,迷了心智,胆大妄为到敢亲身下崖去采,这才有朱皮怪蛤蹦出来,落入他腹,惊恐之际绳子崩断,如果不是幸好崖底下是处水潭,都足以死上十回了。

    其间凶险,不足与外人道也。

    奚羽不懂这些,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两日遭遇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做一梦,只是心神有些恍惚。乖乖背上编篓,打定主意,心想还是不要和自己阿爷说失足坠崖了,免得后知后觉,为自己担惊受怕。

    他已经是私自上山了,再出这样一个幺蛾子,怕是以后得禁足了。

    再说叫声比虎狼还大的蛤蟆谁见过,真说出去,他阿爷也不是老糊涂,肯定不信他的胡言乱语,但这般狼狈的样子怕是也瞒不过去,那就扯个谎,采药的时候给树枝刮破了,反正山沟沟的,他衣衫破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更何况他篓子里这么多稀奇的药材可骗不了人。

    他这样寻思着,归路草木丛生,就算有铁棍开道,也免不了被荆棘草边刮到,原本就褴褛不堪的衣衫条子更是易烂,顿时东破一块,西碎一角。别说奚老头信不信了,山里无人,连走兽都没有,奚羽也觉得脸烧得很,差点就光屁股了,连忙折下几片大点的草叶围在腰间,权当底裤。

    有一点却是古怪,奚羽衣不蔽体,明明身子体肤都露在外边大半,他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也称不上是糙皮厚肉,照理说没有刮得血肉模糊,也应落下几道口子,可偏偏一滴殷红血珠也没见到,他手上那时从斜坡上滑下的新疤也不知何时痊愈脱落了,光嫩如新。

    “咦?”

    奚羽粗枝大叶,倒没在意,只是忽然感觉自己饥肠辘辘走了一路,可一点也不觉得累,头上连汗也没淌,浑身上下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眼珠子转溜两圈,突地一纵起来,居然像背后生了翅膀一样,跳得老高,头直直撞上了三四人高的树梢,整个人被当头重重打落下来,屁股猛然着地,不禁痛得“唉呦”一声。

    “哗哗。”

    他双手捂着脑袋上鼓起的包,站了起来,叶片簌簌如雨凋落而下,贴在他嘴边也没去拿下来,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犹有些不信自己身上好像有了……某种变化?

    “我怎么能蹦跶这么高?!”

    奚羽脑子撞了一下,还在发懵,嘴中喃喃,轻走两步,然后猛地跑起来,他忽剌剌越跑越快,脚下生风,两只腿迈得像是风车一般,周围的景物渐趋模糊,走马观花,只余一片苍翠。

    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脚底如踩着风火轮,血气翻腾,竟是收也收不住,霍然一个驻足,身子一时停不下来,一下子被那突兀生出的力道冲得飞了出去,连翻了好几个跟头,险些磕在山岩上,头破血流。

    奚羽滚了几圈,起身时灰头土脸,脑子还有些迷糊,幸好牢牢抱住了编篓。

    等到他惊魂稍定,眼底蓦然有一抹隐晦的红光一闪而没,煞有介事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心里是又惊又喜。

    “我……我这是轻功,简直是草上飞啊!”

    呆若木鸡,傻眼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心花怒放,眼睛放光,脱口而出,对自己的变化瞠目结舌。

    “我这……是得道成仙了吗?不对啊,那书里的东西不知真假,我还没学呢,难道是那宝贝灵芝让我脱去凡骨了?”

    奚羽左思右想,最后把原因归咎在那株灵芝身上,异香馥郁,云气伴生,绝非尘世间的俗物,还好自己吃了,居然有这般神奇,没吃的话,之前没准闹肚子的时候就腿一伸撒手人寰了。

    他一介孤陋寡闻的乡野小子只粗浅通识药理,自然不知这千余年头的灵芝受日月精华,虽是可解百毒,但药性猛烈,凡人之身难以承载,若吃下怕是比毒物更甚三分,也未必有令人脱胎换骨之神力,他不分青红皂白毫不思量便就犯了浑几口啃食咽下,可谓凶险非常。一入腹中更是与那朱红怪蛤的剧毒中和抵消,相互抑制,恰好如此,才免去了七窍流血暴毙而亡的下场,而他身上的变化另有源头。

    奚羽殊不知,他那有缘葬在自家肚里的蛤蟆老兄小小的蟾蜍之身却是大有来头,名唤莽牯朱蛤,朱皮金眼,声若牯牛,乃是荒古异种,为万毒之王,最好吃油寻宝,邪性无比,恐不是这片天地生养出来的,可拘众灵精魂,传说每逢出世人间就必有瘟疫为祸,生灵涂炭。

    那时节他全身动弹不得,便是给毒气由眼而入,冲煞了魂魄。

    这样的厄劫魔物却为追逐那肉团栽在了一个愣头青小子的手上,落入腹内皮肉骨头都化透了,烂在了他肚里,于奚羽合而为一。此中种种,不得不说,世间之事一饮一啄,不可统一而论。

    而这傻小子一概不知,只是美滋滋咧着大嘴,仰头咯劲儿嘿嘿哈哈,想着自己登上仙家的无穷妙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从此刻伊始,天地在他眼中,再不相同。
………………………………

第二十二章 天穹西斜 不堪其焰

    山径幽幽,头顶艳阳似火,奚羽却感不到半分炎炎暑气,他好像已不是肉眼凡胎,耳聪目敏,连百米开外的一只细如毫毛的小蚂蚁都清晰可见,只是看得越真切,便越是发觉青穹高远,自身小若蜉蝣。

    抬头一望,风清云淡,高天此去甚远。

    云上盖着天,那天外又是什么呢,隔着万丈,也只有飞上去才能一窥真容吧。

    飞……奚羽想着,或许自己某年某月有朝一日也可摘星捉月,亲手触碰到那西天的云彩?

    傻小子没有好高骛远,他此时行走如飞已是满心欢喜,还不能比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掌控自如,走着走着就手舞足蹈着飘忽起来,耳里风声呼呼灌入,打他胯下穿裆而过,凉飕飕的,他一个激灵,立马夹起了双腿。

    “哟吼!”

    他整个人身上破烂褴褛,露出的皮肤上蹭的都是灰迹,脏兮兮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时而怪叫一声,笑容却纯真无邪如赤子。

    不过他很快苦恼起来,自言自语道:“听那说书的讲,神仙都可以点石成金,我是不是也行?掐个诀变座金山银山出来,就是花上几辈子也花不完啊!

    不过也不知当上仙家之后,是不是就真的不能食人间烟火了,和土地公为伴在庙里待着,吃喝拉撒一样不行,以后和山间野味还有城里的猪头肉再无缘分,只能看不能吃,岂不是活着都没甚滋味?

    再者,我这若是要疴不出屎来,不是得失信于蛤蟆老兄吗,唉。”

    采药小子唉声叹气,苦思冥想,在缥缈不可捉摸的神仙大道和吃得着嚼得香的猪头肉之间摇摆不定,两者都是他心头所爱,难以取舍。

    他可打小立志想当个为富不仁的员外老爷,手下两个保镖围着成天打转,一个叫不三,一个叫不四,伸手就有人来伺候,等燕窝鱼翅吃到倒胃口,再来点秋鲈冬笋,然后再忆苦思甜摇头晃脑说上两句想当年如何如何。

    至少再不济也得要顿顿无肉不欢吧,可两大看家本事,嫖和赌都还没学会呢,就要抛却凡尘,霞举飞仙了吗。

    只可惜肚里咕咕叫得响亮,一想到猪头肉便馋虫拱动,无情把他多余的苦恼赶到九霄云外去了,路边摘下几颗青中带红的野果吃了,深山中无人采摘,这种果子结的满枝头都是,奚羽原来只想吃几个稍垫肚子,找到浑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没想到一咬下去居然果香四溢,鲜嫩多汁,差点把手指头都吞了进去。

    他一边叼着果子,一边纵跃在山野间,口一吐果核便扔得老远,宛若灵猿,又如一只初成精的山魈,眼力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一目扫过去,便在老藤蓬草间发现藏着许多来时不曾注意到的药材,他都一一采下,直到编篓实在是塞不下了才作罢。

    也不知是奚羽的腿脚快如风车,还是来时的路变短了,这两日的山路轻易就走完了大半,他心想自己如今已和进山的采药郎不可同日而语,神通广大,志异故事里说的缩地成寸也自然不在话下。

    不多时,密林间已隐然可见那眼干涸的池塘,竟是恢复了少许生气,如降过甘霖般,不知从哪儿的地孔中涌出了泉水来,汨汨而流,潭底的淤泥已见不到了。

    忽而,天边一阵摇动,如撑天的巨柱倒塌,声大若滚滚风雷在奚羽耳边骤响。

    起风了。

    这偌大动静来得厉害,群山一震,奚羽心跟着一跳,心说莫非那些山中野兽又回来了不成。

    在重山的另一头,离王堆尚未升出地面,就已然发生了通天彻地的崩毁,大峡谷中尘雾弥漫,乱石穿空,大块的山体砸落到那方血池当中,彻底掩埋,已然沦为一片废墟。

    废墟碎石突裂,有一道影子倏尔闯了出去,迷烟瘴气,火光熊熊,炎狱之下锁困千年的盖世妖魔出世,于苍穹之上迎风见涨,显露了穷凶极恶的本相。

    这时三团巨影再现身山头,匍匐在地,喃喃着,渐渐凝聚成宏大之音,似乎在恭迎唯一神祗破关而出。

    那刚刚丧主的两头坐骑三首毒蛟与玄龟兽轰然跌落下地,掀起大片尘霾,神态萎靡,瑟瑟发抖,四肢伏地,垂下曾几何时骄傲的头颅,岌岌可危,灭顶的威压令它们身心魂灵都在颤栗。

    这是绝对的血脉压制,流淌在它们体内稀薄的仙灵血更像是罪孽的枷锁,恍若在面对先祖投影,只能俯首,发出低低的呜鸣,渺小到了尘土里。

    奚羽只觉头上一暗,一股怒号的狂风扫过,荡向八方,叶落纷纷,枝桠七零八落,咯嚓哀鸣着尽皆折断,倒飞出去。

    他身形摇摇晃晃,面上刮得生疼,感觉这就是吹人魂魄的九幽罡风,身魂都快要分离了,急忙双手牢牢抱在一旁的树腰上,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风渐息,天地昏暗。

    奚羽心里突然有一个声音让他一定要去看,看是不是他心里所想,午夜梦回时洞穴的所见,他硬着头皮,感觉到心脏在自己胸腔中嘭嘭跳动,拔地而起,三两下便蹿上了树头上,像个大马猴似的蹲着,冒出头去远远一眺。

    奚羽这一望,便是石破天惊!

    其形如虎,通体雪白,有毛有鳞,背生黑翼,青面獠牙的头颅上长着淡金的龙角,踩火焚风,屹立九天。

    它仰天一啸,已是暌违了千年,百世的镇压也未能磨灭它的滔天凶煞,恶起披毛并带角,獠牙毕露,大如铜铃的巨眼目生重瞳,寒眸昂首,默然凝视天外。

    此际,天穹西斜,不堪其焰!

    ……

    直到那獠破碎虚空,在五彩的波纹荡漾中远去,再无踪迹可寻,奚羽还是愣愣地望着天,嘴巴张着合不拢,许久才收回发酸的脖子,眼皮上下乱动,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可言语的凶恶怪物,三头蛟龙和那只玄黑大乌龟简直像是家禽一般温顺,可奚羽还是在依稀间辨认出那张禽兽面孔的眉眼影子来,果真是他的老朋友,而在它庞然的肩头分明还趴着条棒槌大小的紫色小生灵。

    奚羽若是放在往日,是不可能看到的,可如今误食了三样天底下至秘至邪至灵华之物,已不再是以前凡胎遮迷的肉眼。

    他记得人家,只是人家不一定记得他,至少它自始至终也没有看过奚羽这个方位一眼,而紫色小生灵还懵懵懂懂,趴在肩头一动不动,像是在打着瞌睡。

    是阿呆,它也被带走了吗。

    是了,那只老妖魔是它的饲主,自然要带它走,不过“他”的真身原来是这个模样。

    他挠挠后脑勺,眼前还在不断重复着那凶物在虚无中撕裂出一个巨大黑洞,踏空而去的一幕,不可能看错,那就是那只傻头傻脑的小怪蛇,它们要去哪儿,是不是从此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奚羽翻身下了树,望了望那面不远处掩在林影中的山壁,没打算去入内看看,紧紧编篓,是该打道回府了。
………………………………

第二十三章 弥留

    奚羽兴冲冲满载而归,他想见之人已是弥留。

    当奚羽回到村子后,村子里格外热闹,所有人都围在村口,他见到那日被仙家选走的几位老人都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心里一喜,想着老头子可算是回来了。

    一身破破烂烂的布条挂着,围着草裙,他也不觉得害臊,逢人就笑容满面打招呼,身后拖着满满的编篓呼哧喘气,一路烟尘。

    正待急不可耐准备闷头从人群中溜回自家时,他虎子叔突然伸手拦住了他,头低着,闷不吭声。

    奚羽仰起脏兮兮的脸蛋,鼻子上蹭着灰,嘿嘿讪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要蒙混过关自己私自上山的事,可脸上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故意侧着身,露出那堆得老高的篓子,上面是只显眼的野山参。

    他浑然没有注意到眼前大汉眉宇间的阴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着,刚想张嘴说什么,就听到一个老迈的声音。

    “虎子,让他去。”老张头走过来,颤颤巍巍,不复硬朗,声音很低,“让他去。”

    奚羽看到他虎子叔闻言一震,让开了道,不知怎的,呼吸一紧,随后打了个哈哈,故作镇定道:“不就是上山了嘛,用不着这样吧……”

    两人没回话,奚羽错过身往家门走去,小声嘀咕着“奇怪”,忽然想尽快见到自己阿爷,不由加快了脚步。

    “阿爷,我回来了!你看我今儿带回来什么了……”

    奚羽风风火火拖着编篓,还没有进门,就扯着嗓子喊道,欢天喜地,想在奚老头面前好生吹嘘一番。

    只是眼前所见,令他蓦地一怔,手松开了那一直握得很紧的编篓,奚老头面无血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屋里有几个人围着,他却没有看清。

    “臭小子,回来了啊?”奚老头听到孙儿的声音,却没起身,嘴里像往常一样笑骂道:“我不在的几天,又跑哪儿疯去了……咳咳。”

    只是说到最后,忽然重重咳嗽起来,面上泛着病态的潮红,捂唇的手心赫然渗出血丝,没有责备,就这样静静看着奚羽,嘴角噙着笑意。

    奚羽冲了过去,编篓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滚落出来,他跪坐在奚老头床边,手足无措,抓住奚老头微凉的手,声音发颤,问道:“阿爷,你……你怎么了?”

    奚老头反握住孙儿的手,平日里比年轻人都好使的眼睛蒙着一层浑浊的白翳,好半天才看清面前孙儿狼狈不堪的样子,莞尔失笑,轻轻道:“没什么,到了时候,老天要收我了。”

    “阿爷你是生了什么病吗,我们治就好了啊,别说丧气话吓我,对,治,我这就去请大夫来……”奚羽焦急万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一片空白,慌不择言,胡乱着帮阿爷把着脉,突然说到“大夫”的时候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就想起身往屋外跑。

    奚老头把他的手拉回,柔声道:“你阿爷我就是大夫。”

    “对,对,对,阿爷你就是最好的大夫啊,前年邻村二娃子害了腰疮都地都下不了,城里的什么名医都瞧不好,你一下子就就给治好了,你也快给自己瞧瞧。”

    奚羽慌了神,摇着阿爷的手,又忽然想到什么,连滚带爬从地上捡起好几株药材,拿回来给奚老头看,原本想要炫耀的动作如今却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我采了很多药,一定有可以救你的,一定有。”

    奚老头眼神宁静,伸手抚在孙儿的头顶,让奚羽渐渐平静下来,“有句话叫医者不自医,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不过。”

    奚羽眼圈一红,鼻子发酸,就要掉下泪来。

    “嘤嘤戚戚是女儿作态,你倘若要敢落一滴泪,便是不送我好走,我做了鬼泉下也不认你。”

    他凝眸看着奚羽,酡红在两颊晕了开来,突然容光焕发,仿佛先前只是喝醉了酒,但旁人任谁都能看出是回光返照,冷哼一声,眼里却满是宠溺,淡淡叙说如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

    “我如今这把岁数,早就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如今大限将至,无需悲伤,留待后事。我背井离乡枉自漂泊了大半辈子,兜兜转转,惘然无果,从未想过会颐养天年。

    吾老珠黄,悠悠万事,只目寸光,此生多少空忙,只是心有遗憾,留你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也不能亲眼看到你娶妻生子的那一天了。”

    奚羽听了,死死咬住嘴唇,牙齿都磕出血来,化开一嘴都是猩甜味道,两眼露出迷茫,身子发抖,却硬是没有哭出声。

    一颗不经事的如雪少年心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那只相依为命、粗糙而温暖的大手一点一点冰冷,死里逃生过的采药郎对死亡头一次有了莫大而真实的恐惧。

    屋内有乡亲黯然落泪,奚老头带着还在咿咿呀呀学语的小奚羽,孤儿老小两人来到村子里落户,开门救人,分文不取,穷山恶水之地,山民钻沟越岭,讨食颇多凶险,他这些年来不知保全了多少当家汉子的性命手脚,早已不被看做是外来人。

    而今,人在弥留之际,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季上仙,您也没法子吗?”乡亲们蓦然想到了今日护送人回来的老神仙,慌忙行大礼,向他求助。

    一位青衣老者扶他们起身,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如何看不出来,床上的老儿阳寿已竭,本就五劳七伤之身又受了惊吓,早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是心有执念,才勉强吊住了最后一口气撑到自家孙儿回来嘱托身后事。

    他们此行多舛,不料惹出了一只非同小可的大妖魔,死伤惨重,也算咎由自取,可却殃及凡人,实非所愿,也不禁心中有愧,这才护送回来。

    软红十丈,生老病死,皆是人间疾苦。

    命中的定数如此,世人恶死好生,才遂有修真一途,仍难逃这浊世烘炉,他不忍再去看,先行告了辞。

    奚羽头埋在奚老头手里,忽然抬起头,悄声道:“阿爷,我要出门修仙去了。”

    声轻如蚊,唯近前的奚老头却听得真切,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答应与否,眼瞳渐渐变空,好像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要出远门啊,我药匾子底下有块鹿皮,里面包着我早年打鹿用的短刀,不怎么快了……你带上,行走江湖许会用得上……羽儿……做个问心无愧,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声音至此而绝,两只眼皮疲惫阖上,老迈的手掌无力地从奚羽手里滑落。

    奚羽愣在那,想要唤阿爷回来,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暗哑,失了声,门口响起老狗呜咽,声声哀切。

    屋内人只见少年失魂落魄,脸埋在床沿,双肩抖似筛糠,却是压抑着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动静,心酸难言。

    人死如同水上蝉翼飘落,轻薄无声,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荡起。

    这日,他世上再无亲人。

    ps:我在想,当年老猴尸凉,那只还未齐天不死的猢狲是否也是如此悲怆。

    求收藏推荐,我写的真的很慢,请大家就听我慢慢讲这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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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出门修仙去

    奚老头的死讯很快传遍村子,全村都默默前来为这十来年中只做了一件事治病救人的老人送终,少年趴在床头,一动不动,把他翻开一看,竟是猝然间悲痛交加,眼前一黑,登时昏了过去,不醒人事。

    虎子上前抱起浑身脏乱的奚羽,紧闭的眉睫上犹挂着点点泪痕,像蚯蚓一样冲开脸上的灰垢,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脆弱,精壮的汉子心一颤,不禁淌落下滚烫的泪珠。

    全村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谁不心疼这个年幼便无父无母的孩子,每当看到别的孩子有双亲疼爱,他一个人在外乱晃,明明失落却总要强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成天对谁都是傻乐呵。

    等稍大一些,疏于管教,是抓鸡摸狗小恶不断,但每次一看到他仰着个头,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咧嘴笑的样子,什么气都消了,让人又爱又恨,骨子里的是和他阿爷一脉相承的良善。

    老张头领着村民恭敬地送别了那位上仙,进了屋子,眼睛落在了昔日老友安宁的面庞上,静悄悄的,仿佛只是入睡一般。

    他的脸色晦暗不堪,屋里人影重重,微弱天光下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心里叹了口气,愧疚与懊恼难言,祖上的冤孽誓言注定在此代了结,可老友你本不应该去的啊,是替我而死,只是你怎么狠心丢下你那可怜的孙儿孤零零一个人就撒手人寰……

    ……

    也不知多了多久,奚羽霍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抓住被絮的手微微颤抖。在半梦半醒间,他脑中满是凶恶鬼怪,鲜血白骨,那双温暖大手渐行渐远,他惊恐中怎么伸手都拉不到。

    衣衫已经在昏迷里换了一套,脸也洗得干干净净,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个噩梦而已,过不一会,阿爷就会抽着旱烟推门进来,笑着骂他都这个时辰还不起来,真是个惫懒的瞌睡虫。

    可这终究不是一场会过去的噩梦,阿爷走了。

    山民的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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