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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代表作(中国现代文学百家系列)-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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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宽大适体。她人瘦小,圆脸,大眼睛,蓦看怯怯的,十分
动人矜惜。她已过三十,依然保持昔日闺秀的幽丽,说话声音,
温婉动听,但多半在无言的微笑中静聆旁人的话语。
曾思懿对着愫小姐,满脸的笑容你看,愫妹妹,你看他多么厉害,
临走临走,都要恶凶凶地对我发一顿脾气,又是那一套言不
由衷的鬼话不知道的,都看我这样子像是有点厉害,在家里
不知道怎么恶呢知道的,都明白,我是个受气包:我天天受
他指曾文清的气,受老爷子的气,受我们姑奶奶姑老爷的
气,可怜的委曲样连儿子媳妇的气我都受啊亲热地
真是,这一家子,就是愫妹妹你,心地厚道,一个人待我好,
待我
愫 方莫明其妙谛听这潮涌似的话,恬静地微笑着。
曾文清忍不住,插进嘴去爹起来了
〔曾思懿才停止嘴。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愫 方安祥地姨父早起来了。望见地上那张破碎的山水,弯身拾
起这不是表哥画的那张画
曾思懿又叨叨起来是呀,就因为这张画叫耗子咬了,他老人家跟我
闹了一早上啦。
愫 方衷心的善意不要紧,我拿进去给表哥补补。
曾文清谦笑算了吧,值不得。
曾思懿似笑非笑对文清眄视一下不,叫愫妹妹补吧。对愫方你
………………………………
第46节
们俩位一向是一唱一和的,临走了,也该留点纪念。
愫 方听出她的语气,不知放下好,不放下好,嗫嚅那我,我
曾文清过来解围还是请愫妹妹动动手补补吧,怪可惜的。
曾思懿眼一翻真是怪可惜的。自叹我呀,我一直就想着也有愫
妹妹这双巧手,针线好,字画好。说句笑话,不自然地笑起
来有时想着想着,我真恨不得拿起一把菜刀,微笑的眼光
里突然闪出可怕的恶毒把你这两只巧手狠重斫下来给我
接上。
愫 方惊恐啊不觉缩进去那双苍白的手腕。
曾文清你这叫什么笑话。
曾思懿得意大笑我可是个粗枝大叶,有嘴无心的人。拿起愫小姐
的手,轻轻抚弄着愫妹妹,你可别介意啊,我心直口快,学
不出一点文绉绉的秀气样子,我常跟文清说邪睨着文清我
要是个男人,我就不要像我这样的老婆,更亲昵地愫妹妹,
你说是不是你说我
〔正当着愫方惶惑无主,不知如何答覆的时候,曾瑞贞大奶
奶的儿媳妇提着一大包檀香木和柱香由通大客厅的门慌慌
走进来。
〔曾瑞贞只有十八岁,却面容已经看得有些苍老,使人不相信她
是不到二十的年青女子。她无时不在极度的压抑中生活。生成
一种好强的心性,反抗的根苗虽然藏在心里,在生人前口上决
不泄露一丝痕迹。眼神中望得出抑郁,不满,怨恨。嘴角总绷
得紧紧的,不见一丝女人的柔媚。她不肯涂红抹粉,也不愿穿
鲜艳的衣裳,虽然屡次她的婆婆,这样吩咐她,当她未如她的
意时,为着这件事詈骂她。
〔当她无端遭她婆婆狺狺然辱骂时,她只是冷冷地对看着。她并
不惧怕,仿佛是故意地对她漠然。她决不在她所厌恶的人的面
前哭泣,示出自己的怯弱,虽然她心里是忧苦的。在孤寂的空
房中,她念起日后这漫漫的岁月,有时痛不欲生,几要自杀,
既而又愤怒地想定:这幽灵似的门庭必须步出,一个女人,该
谋寻自己的生路。
〔当她还在十六岁的时候想起来,仿佛隔现在有几十年
她进了中学只有二年,就胡里胡涂地被人送进了这个精神上的
樊笼。在这个里,她仿佛在短短一个夜晚从少女的天
真的懵懂中赶出来蓦然变成了一个充满了忧虑的成年妇人。她
这样快地饱尝到作人的艰苦和忧郁的沉默使她以往的朋友们惊
叹一个少女怎会变得这样突然。她的小丈夫和她谈不上话来。
她又不屑于学习那谄媚阿谀的妾妇之道来换取婆婆的欢心。她
勉强做着曾家孙媳妇应守的繁缛的礼节。她心里知道长久生活
在这样环境中是不可能的。
〔在布满愁云一般的家庭里,只有愫姨是她的朋友。她间或在她
面前默默流着眼泪,她也同情怜惜着愫姨嘤嘤隐泣时发自衷心
的哀痛。但她和愫姨是两个时代的妇女。她怀抱着希望,她逐
渐看出她的将来不在这狭小的世界里,而愫姨的思想情感却跳
不出曾家的圈栏。她好读书。书籍教她认识现在的世界,也帮
她获得几个热心为她介绍书籍以及帮助她认识其他方面的诚恳
朋友。这一方面的生活她只偶尔讲与愫姨听,曾家其他的人是
完全不知道的。
〔这些天她的面色不好,为着突如其来的一种身体上的变化,她
的心里激荡着可怕的矛盾。她寝馈不安为着一个未来的小小的
生命,更深切地感到自己懵懵懂懂在这个家庭是怎样不幸,更
想不明白为什么嫁与这个小人,目前又将糊糊涂涂为这个小人
添了一个更小的生命。为着这个不可解决的疑难,她时常出门,
她日夜愁思要想出一个解决的方法。
〔她进门有些犹疑。她晓得她穿的颜色暗淡的衣服先使婆婆看着
不快。
曾瑞贞妈爹
曾思懿嘲弄地居然打电话把您请回来啦。我正在跟愫姨说,想叫辆
汽车催请呢。
曾瑞贞我,我身上有点不舒服。
曾思懿刁钻古怪地尖声笑着难道这儿不是家我就不能侍候您少奶
奶啦。
愫 方替瑞贞说话表嫂,她是有点不舒服。
曾思懿勉强的问好了没有
曾瑞贞低声好了。
曾思懿狠狠看了她一眼请吧,我怕你快敬祖宗去吧。
曾瑞贞嗯。就转身向养心斋走。
曾思懿满面笑容对愫方我这个人就是心软,顶不会当婆婆了。一看
突然转身对瑞贞喂,瑞贞,你怎么连你爹都不叫一声
就走了。
曾瑞贞叫过了。
曾思懿嫌她顶撞,登时沉下脸对文清你听见了不容文清答声,
立刻转对瑞贞我没听见。
曾瑞贞冷冷望着她,转又对文爹爹
曾文清不忍快走,快走吧
曾思懿对瑞愫姨呢
曾瑞贞机械地愫姨。
曾思懿对愫又似谦和又似示威地阴笑你看我们这位少奶奶简直是一
点规矩也不懂。转对瑞非常慈祥的样子你还不谢谢愫姨,
愫姨疼你,刚才电话是愫姨打的。
曾瑞贞谢谢愫姨。
曾思懿你知道霆儿从学校回来了么
曾瑞贞知道。
曾思懿你看见他跟袁小姐放风筝了么
曾瑞贞低声看见了。
曾思懿对愫指着瑞您瞅,有这种傻人不知道了,也看见了。忽
然转对瑞那你为什么不赶紧回来看读阴平,“守”着的意
思着他。自以为聪明的告诫别糊涂,他是你的男人,你
的夫,你的一辈子靠山。
曾文清寂寞地小孩子们,一块玩玩,你总是大惊小怪地说这些话。
曾思懿故意谁大惊小怪,你就会替这种女人说偏心话。不自主地
往愫方身上一瞟这种女人看见就知道想勾引男人,心里顶下
作啦。瑞贞你收拾好神桌,赶快叫霆儿穿马褂敬祖宗,少跟那
个疯小姐混。
〔瑞又提起那一大包檀香木和柱香。
曾思懿回来,哪个叫你买这些檀香木
曾瑞贞不语
愫 方低声表嫂
曾思懿佯未听见,仍对瑞你发财啦,谁叫你买这么一大堆废东西
哪个那么讨厌,多事
愫 方镇静地是我,表嫂。
〔静默。
〔瑞由养心斋小门下。
曾思懿沉闷中笑出来哎,真是的,你看我这个人,可不是心直口快,
有口无心。莽张飞,心里一点事都存不住。似乎是抱歉哎,
我要早知道是愫妹吩咐的愫方沉静姨,姨父说买来为
晚上自己念经用的。
曾文清爹前几天就说要人买了。
曾思懿顺嘴人情我们这位老太爷,就是脾气怪,难侍候。早对我吩
咐下来,不早就买啦。又亲热地哎,愫妹妹,你不知道,
文清跟我多么感激你。这家里要没有你,老太爷不知道要对我
这做儿媳妇的发多少次脾气啦。非常关心的口气,低声昨
天晚上是老太爷又不舒服了吧愫方微颔首嗯。
曾思懿对文,得意地你看,可不是对愫我就听老爷子屋里“喀
儿喀儿”直咳嗽。我就跟文清说“可怜,老爷子大概又在气喘
呢”满脸忧虑的神气我一听就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直推
着文清说:“你听,大半夜了,愫妹妹还下厨房拿水,给爹灌
汤婆子呢。真是的曾文清爹爹犯什么病
愫 方无力地腿痛,要人捶,他说心里头气闷。
曾思懿口快那一定是
曾文清怨艾地于是他老人家就叫你捶了一晚上
愫 方悲哀的微笑捶捶,姨父就多睡一会。
曾思懿惊讶啊,怪不得一早上我看见愫妹还在捶呢。
曾文清深沉的同情那么,你到现在还没有睡
曾思懿挢起舌头通宵不睡觉怎么成疼惜的样子哎,你怎么不
叫我来替呀。真是的,快回屋睡一会。推着愫你体子又单
薄,哪经得住熬夜。一肚子的关怀的心肠哎,这是怎么说
的。走,我的好妹妹,睡一会,回头真病了,我真要急死啦。
愫 方哀婉地不用,我睡不着。
曾思懿文清,你看真是再没有比愫妹再孝心的人了。我就爱愫妹这样的
脾气,对着愫方夸赞不说话,待人好,心地厚道,总是和
和气气,不言不语的。忽转对文文清,我要是男的,我就
娶愫妹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是福气。
曾文清解救愫妹,你不是给爹拿参汤的么
愫 方哦,哦,是的。
曾思懿你早说呀,我早就预备好了。端起那碗参汤。
曾文清刚才霆儿不是说这碗参汤
曾思懿你少听他胡扯。咳,还是我热热拿去吧笑嘻嘻这才叫作“丑
媳妇也得见公婆呢”再丑再不爱看,也是没法子啦。走了
两步,回头哦,厨房那两碗菜是不是你做给文清在路上吃的
愫 方啊嗯
曾思懿尖刻文清,你看你多福气,愫妹待你多好啊临走临走,愫
妹一夜没睡,还赶着做两碗菜给你吃,你还不谢谢
〔思懿笑着由养心斋小门走下。
〔静默,窗外天空断断续续地传来愉快的鸽哨响。
曾文清感愧的眼光满眼含着泪,低声愫方,我,我愫方低头
不语
曾文清望望她也低下头,嗫嚅陈奶妈来,来看我们来了。
愫 方忍着自己的哀痛她,她在前院。
〔思懿蓦然又从书斋的小门匆忙探出身来。
曾思懿满面笑容,招手文清,陈奶妈在外面找你呢。你快走了,还
不跟她老人家说两句话来呀,文清
〔愫方望着文清,毫无生气地随着思懿由书斋小门下。
〔冷冷鸽哨响。
〔嶙嶙石道上独轮水车,单调的轮轴声。
〔远处算命瞎子悠缓的铜钲声。
〔一两句遥远市街上的“酸梅的汤儿来”
〔愫方伫立发痴,蓦然坐在一张孤另另的矮凳上嘤嘤隐泣起来。
〔微风吹来,响动着墙上挂的画。外面圆儿的声音放着风筝,
拍手喊飞呀,飞呀,向上飞呀
〔陈奶妈带着小柱儿由大花厅通前院的门走进来。小柱儿目不转
睛地回头望着半空中的纸鸢,阳光迎面射着一张通红的圆脸。
陈奶妈愫小姐
小柱儿情不自禁,拍手奶奶,金鱼上天了金鱼上天了指着窗
外的天空惋惜大叫哎呀,金鱼又从天上摔下来了。金鱼
陈奶妈望见愫方独自在哭,回首,低声别嚷嚷,你出去看去吧
〔小柱儿喜出望外,三脚两步走出去。陈奶妈悄悄走到愫方面前。
陈奶妈缓缓地愫小姐,你怎么啦
愫 方低头我,我又低声抽咽。
〔半晌。
陈奶妈叹了一口气,怜惜地把手放在她微微在抽动着的肩上愫小姐,
别哭了,我走了大半年了,怎么我回来你还是在哭呀
愫 方抬头我真是想大哭一场,奶妈,这样活着,是干什么呀
扑在桌上哭起来。
陈奶妈低下头,眼泪几乎也流下来别哭了,我的愫小姐,去年我就
劝你多少次了。沉痛地嫁了吧,还是嫁人好。就是给人填
房都好。一面擦着自己的泪水,一面强笑着我可说话没轻
没重的,一个大姑娘在姨父家混一辈子成怎么回事啊。愫方
又隐泣起来好歹嫁了吧,我的愫小姐,人家的家总不是自己
的家呀愫方哭出声来,陈奶妈低声秘密地那位袁先生我
刚才到前院偷偷相了一下,人倒是
愫 方抽咽奶妈,你,你别说这个。
陈奶妈温慈地是,八字都拿去合了么
愫 方恳求她不要再说下去奶妈。
陈奶妈摇头我们这位大奶奶是不容人的。我看,清少爷,可怜,天
天受她的气,我一想起来,心里真是总说不出的心疼啊。忧
伤地哎,世上真是没有如意的事啊,你看,你跟清少爷,你
们这一对
〔瑞贞由养心斋小门匆忙上。
曾瑞贞愫姨,爷爷叫你。
愫 方哦忙立起身,擦擦眼睛,就低首向书斋走。
曾瑞贞爷爷在前面厢房里,愫方又低头转身向通大客厅的门走,瑞贞
看出她在哭,就随在后面,低声愫姨,你愫依然低头
向前走。
〔后院大奶奶在喊
后院大奶奶声瑞贞
曾瑞贞停步应声哎
后院大奶奶声尖厉你又跑到哪儿去了,瑞贞
曾瑞贞在这儿依然随着愫后面走。
愫 方在大客厅门槛上停步你去吧
曾瑞贞不,愫方又走,二人走进大客厅内,愫方先由通前院的门走出
去。
〔大奶奶由养心斋小门上。
曾思懿瑞贞,你瞥见陈奶妈啊,陈奶妈,满脸笑容,指着后
院快去吧,你的清少爷正到处找你呢
陈奶妈喜不自禁清少爷哪儿
曾思懿院子里。
〔陈奶妈又非常高兴地颤巍巍地由书斋走下。瑞贞从通大客厅的
门悄悄走上来。
曾瑞贞妈。
曾思懿狠狠钉着她你耳朵聋了四下一望我叫你喊的人呢
曾瑞贞我,我
曾思懿厉声滚死人瑞贞低首由她面前走过,切齿看你那死
样子,顿足你怎么不死啊
〔瑞贞默默由书斋小门下。
曾思懿同时走到大客厅喊霆儿,霆儿
〔曾霆由大客厅通前院的门上。
曾 霆一脸汗妈。
曾思懿责备,冷冷地妈叫你,知道么
曾 霆歉笑知道。
曾思懿气消了一半快穿好袍子马褂,给祖先上供去曾霆立刻转
身向书斋走,思懿一手拉住他,异常和蔼地孩子,以后你别
跟那个袁小姐玩,野姑娘,没规没矩的。一半鼓励,一半泄
愤的样子你要是嫌瑞贞不好,你中学毕了业,我给你再娶一
个。好好念书,为你妈妈挣气,将来
〔曾霆正听得不耐烦时,张顺由左边姑老爷的卧室走出。
曾 霆乘机由书斋小门溜下
左面卧室内门开时混蛋滚滚砰地门随着关上。
曾思懿什么事,张顺
张 顺也气呼呼地大奶奶,张顺想跟您请长假。
曾思懿又怎么啦
张 顺指手画脚我侍候不了这位姑老爷,一天百事不做,专找着我
们当下人的祖宗八代地乱卷。“骂”的意思。
曾思懿愤愤他是条疯狗,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
张 顺盛气难息不,您另找人吧,我每天搪帐不必说〔突然又
由隔壁传来一声“混账”一个女人喊着说:“你别去别去”
男人暴叫:“撒开手,我要见她”
曾思懿仿佛感到什么,立刻低声张顺,这边来说,让他来喊去。
〔张随着大奶奶由书斋内小门走出。
〔同时几乎一阵闯进来的是扭持着的姑老爷和姑太太。江泰登时
甩开手,曾文彩目瞪口张地望着他。他手握着一束钞票,气呼
呼地乱指。
〔姑老爷江泰是个专攻“化学”的老留学生,到了北平,纵情欢
………………………………
第47节
乐,尽量享受北平舒适的生活,几乎和北平土生的公子哥儿的
神气,毫无二致。他有三十七岁,神色带着几分潦倒模样。人
看来是很精明的,却仿佛走到社会里就比不过与他同样聪明的
朋友们。以是他时时刻刻想占些小便宜,而总不断地在大处吃
了人的亏。他心地并不算奸恶,回国后,颇想大大发展一下。
他不知为什么抛弃本行,洋洋自喜地做了官。做了几次官都不
十分得意,在最后一任里,他拉下很大的亏空,并且据说有侵
吞公款的嫌疑,非常不名誉地下了任。他没剩多少钱,就和太
太寄居在丈人家里,成天牢骚满腹,喝了两杯酒就在丈人家里
使气。人愈穷,气愈盛,拍桌骂人,摔碟子摔碗是常有的事。
〔但他也不是没有可爱的地方,他很直率,肯说老实话,有时
也很公平,固然他常欺蔑他的病妻,在太太偶尔高兴,开始发
两句和他不同的议论的时候,他总是轻蔑地对她说:“你懂得
什么”他还有一件长处,北平的饭馆戏园各种游乐的场所他
几乎处处知道门路。而且他最讲究吃,他是个有名的饕餮,精
于品味食物的美恶,举凡一切烹调秘方,他都讲得头头是道,
说得有声有色,简直像一篇袁子才的小品散文。他也好吹嘘,
总爱夸显过去他若何的阔绰豪放,怎样得到朋友们的崇拜和称
赞,有时说得使人难以置信。
〔通常他是无时无刻不在谈着发财的门径的。但多半是纸上谈兵
的淡话,只图口头上快意,决不想到实行。只有一次,他说要
办实业,想开一个一本万利的肥皂厂,就在曾家的破花窖里砌
炉举火,克日动工,熬开一大锅黄澄澄的浓汤,但制成时一块
块胰子软几几的像牛油,原来他的化学教科书不好,那节肥皂
的制造方法,没有写明白,于是那些锅儿灶儿就一直扔在破花
窖里,再没有人提。〔经过这一次失败后,有一阵他绝口不谈
发财。但不久躲在房里又忍不住和他的妻轻轻叹息说:“总有
一天我能发明一种像万金油似的药,那我就”于是连续地
他又有许多发财的梦,但始终都是梦,看相批命也不甚灵,命
中该交财运的年头,事实都不如此。最近他才忽然想起一个巨
大的计划,他要经商,他劝他丈人拿钱到上海做出口生意,并
且如果一时手下不便,可以先卖了房子,做为营利的资本。但
他的岳父照例地以为不可。却又怕他的“姑老爷”的脾气发作,
就对他唯唯否否,弄得他十分不快。
〔他身材不高,宽前额,丰满的鼻翼,一付宽大的厚嘴唇,唇上
微微有些黑髭,很漂亮的。他眼神有些浮动,和他举止说话一
样。
〔他穿一套棕色西服,货料和剪裁都好,领带拖在前面。一绺头
发在顶上翘起来,通身上下都不整齐。
〔他的夫人曾文彩有三十四岁,十年前是一位有名娇滴滴的蜡美
人,温厚娴静,婚后数年颇得他丈夫的宠爱。后来一直卧病,
容颜顿改,人也憔悴瘦弱,脸色比曾家一般人还要苍白,几乎
一点也看不出昔日的风韵。她非常懦弱,任何事她都拿不定主
意。在旧书房里读了几年书,她简直是崇拜她的丈夫,总是百
依百顺地听她丈夫的吩咐,甘心受着她丈夫最近数年的轻蔑和
欺凌。病久了,她进门有些颤抖,唇惨白失色,头发微乱,她
穿一件半旧蓝灰色羽纱旗袍,青缎鞋也有些破旧。
曾文彩哀求他你这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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